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温柔的水弦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用爱投喂反派[穿书] 作者:橙子雨 文案: 这是一个【受】穿书,甜蜜拯救爹不疼娘不爱的男二【攻】的故事。 *** 攻是前黑化boss设定,命运凄惨性格执拗。 结果从天而降一个唐门二少,对他各种宠溺护短,开启人生新篇章。 “老攻老攻,要神器法宝吗?给你给你都给你!”⊙ω⊙“被抢了灵宠修为?咱们去要回来!”( ̄v ̄) “老攻好强啊~老攻保护我!”=w=+ BOSS回暖,冰山变忠犬攻。 热情聪明略痴汉受X一本正经前魔尊攻,1V1,前期略慢热。 正片确定甜甜甜暖暖暖宠宠宠,回忆花式虐攻(噗)。 剧情流~阴谋挖宝、前尘解谜,智商运气双爆表。 正剧当中有点逗,保证不死逻辑。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略言,独孤寂 ┃ 配角:姜慎行,成渝 ┃ 其它:穿书 第1章 序章:责编不易做 “大神,你逗我呢?” “咱们这可是热血男频,男频!!男主和男二成天奸|情似海,双双无视女主这样真的好?” “……是你自己腐眼看人基。” 微信这头苦逼责编唐深以头抢地,微信那头,金榜作者“大母神”却全程淡定。 不不!唐深心说我腐眼已废,还就是被你剧情给亮瞎的!“别的不提,就你男主叫‘宫渡’,男二叫‘良宵’这个梗,在论坛都已经成吐槽热帖了好吗!” “‘良宵真人’只是道号,那人本名陆余生。” “所以宫渡良宵还不够,还要宫渡余生?” “……” 唐深善意提醒,只是想让“大母神”的腐之触|手稍微收敛一点。可隔日看到更新,直接一大口盐汽水直接喷在屏幕上,就连祖传的低音炮都吓成了尖利的伪娘音。 “大神你、你把良宵真人写死了?Σ(っ°Д °;)っ” “嗯啊。这下不基了?” “……”是不基了,但毫无征兆神转折啊我去!而且这不就BE了吗?说好的HE呢? “结局是男主带后宫团集体飞升,标准的HE。” “口胡!真爱都死了,再补多少个后宫有什么用?!” 大母神:“……唐编,你到底站女主还是站男二?” 我谁都不站!作为一个责编的职业素养——我只站剧情不崩! 然而,时运不济、命运多舛,怕什么来什么。 一言不合死男二?那真的不算什么!“大母神”双开的另一篇文,那才真是落花流水地崩成了传说中的“尿崩性文崩”。 那是一篇星际文,主角一路升级打脸征服宇宙开拓疆土+收妹子,剧情非常爽嗨,五十万字高居金榜首位。 好好的走向,却不知道大母神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毫无征兆笔锋一转——男主某次任务装X失败,被敌人给掳、走、了! 好吧,偶尔的小挫折不算虐主。但是,后续的发展那是什么玩意儿?被囚禁被折磨?呵呵,图样图森破! 男主他!被敌人注射了新式药品!药品作用是性!转! 就这样,直男男主性转成了个爆|乳萌妹,被外星触|手囚禁小黑屋每天不停hhh,就这样热血打脸文基因突变,逆生长成为一个纯肉无下限暗黑脑洞小黄文。 唐深伏案猛灌哈啤,觉得自己的工作简直难于上青天。 …… “大母神”确实有不少意志坚强的亲爹粉,这种神转折都能强行吃得下去,但大部分正常读者还是炸了的。剧情流老粉更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式哭晕在厕所。 一个电话轰过去,大母神有气无力:“……我失恋了。” “嗯,深表同情,沉痛哀悼。” “……” “但失恋归失恋!也请继续关爱男主,不要随便就性转男主泄愤好吗?!” 这转眼没几天都给外星触手生过十茬小baby了,丧病程度简直恨别鸟惊心啊! …… 在唐深夜以继日、锲而不舍的跟踪开导安慰下,“大母神”发誓洗心革面、重回神坛。 虽然原话是“我写!我好好回去写文还不行么?唐编!唐僧!唐长老!求不念!求放过!再碎碎念我上吊给你看了!” 重头来过,大母神写了一本古风修仙,一路打怪升级剧情逗趣,很快又上金榜。 然而,按照黑格尔的名言“历史总是不断重演”——男主机缘巧合得到一本秘籍《菊花宝典》,,然后为、练、神、功、挥、刀、自、宫! 所以,刚勾搭到手的十几个妹子要怎么办?唐深碎裂成抽象画,广大读者奔走哭号。 但这居然还没完!充满怨念的被男主抛弃的丁丁,集日月精华发育成了一只丁丁怪!并修成人形…… 成为了那篇文邪魅狂狷的boss! Boss丁丁怪打败了男主,并把男主抓回他的丁丁宫,从此开启了每天疯狂丁丁太监男主,无限自攻自受的又一篇伤肾小黄文! “……又失恋了?” “嗯。” “失恋归失恋!也请不要切男主的丁丁泄愤好吗!” …… “大母神”的读者群以直男为主,毕竟对男男相丁接受无能。于是这篇奇文理所当然被拉去各大论坛巡回游街示众,接受各方友军投来的烂白菜西红柿。 然而,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血泪控诉反而引来了外站女性读者的强势围观,默默刷起了一波又一波yoyoyoyo~的同人文,导致此文越黑越红。 于是第三篇也借势继续上榜。 不出意外,情节进展得顺风顺水时,青梅竹马的软萌女主……被跟男主暧昧的冷艳女魔头抓走了。两人理所当然先虐后甜、虐虐甜甜搞起了姬。 女三女四一路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女五被女六拐去做压寨夫人。男主手上刀闪闪、头上绿油油,最后此文变成了一百多万字的百合H文。 “我说大神,平均两个月就失恋一次,咱能不能找点靠谱的人谈恋爱?” “是同一个人。” “啊?” “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对同一个人失恋。” 好意外。写了那么多种马后宫文的大母神,居然其实是个吊死一棵树的情种? …… 这篇百合H神文完结的当晚,唐深在后台看到一个ID叫做“生姜茶”的老读者华丽丽给“大母神”炸了好大一堆“分手”霸王票。 留言可谓戚戚焉,道尽了真爱粉的心酸—— 【不爱了!祝大母神穿进自己文崩的脑洞世界,体验一下读者的心情!】唉,最近老粉流失严重啊~ 唐深剑眉纠结,看来真的不能再放任那个文崩帝自毁前程了。 鼠标往下一卷,居然还附赠了一句——【那个徒有其表的无能责编,最好也一起穿了!】“……” 帅哥责编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当即决定奋起反扑挽回颜面,从此开启了每天语音跟踪轰炸大母神的背后灵模式。 “大神你明天准备写什么?大纲出来了么一稿出来了么快发过来给我看!” “大神你这走向不通过!我给你标注的地方都要修,动作快!” “大神交稿!大神注意逻辑!” 无论如何——新文决不让他再崩! 新文《天衍纪》在唐深的紧迫盯人下有幸没崩,然而…… “……大神,咱能不虐独孤少侠了么?” 唐深这些日子实在是替那本书的男二独孤寂心塞塞。 好好的天之骄子大师兄,本来要继承掌门之位前途无量,却为救男主落得双腿残疾。随即名声、地位、心爱小师妹都被男主抢走(虽然男主没有主观上想要去“抢”),又遭陷害被逐出师门,被多方追杀不得已沦入魔教,为魔剑附体身心俱焚,在唐深看来简直是命苦到没天理。 即使如此,大母神也毫无放他一马的迹象,反而在后续下黑手愈虐愈烈。 “……他人设是BOSS,我得给他足够的理由黑化啊。” “是是!你已经给够理由了!我觉得他入魔、各种背后捅男主刀子都超容易理解!大神~见好就收求放过!” “抱歉,一堆人整天追问我怎么还不赶快把独孤写死,我得顺应民意。” “Σ(っ°Д °;)っ不要写死!独孤少侠可是我本命啊!” 作为一个职业编辑,唐深难得表现得“非常不专业”。 没有办法,那么惨萌惨萌的一个高冷白衣大冰山,外冷内热又一表人才,一举一动戳得唐深不要不要的,却只是因为倒霉催的生成了男二,就搞得命那么苦,最后还要被虐死。 作者君倒是纯后爹笑嘻嘻,他作为一个编辑加读者加脑残粉,却着实心疼惋惜不嗨森! “大神~我对独孤少侠的结局要求真心不高,呃……像慕容复那样就行!总之命都那么惨了就别写死了吧,活着也不碍别人什么事啊?!嗯!最好再留个妹子在身边照顾他,也别让他孤零零无依无靠的!” “……” “我想想啊,那个妹子一定要温柔善良活泼可爱,咳,比小师妹(女主)漂亮聪明有背景就更好了。对了!还要懂医术,对独孤少侠一心一意,还有……” 大母神无情打断:“比女主还好的妹子,凭什么看上个反派废物?” “废物?!我家独孤少侠全书最强,整个江湖正道一起上都打不过他一个——这不是你自己写的么?” “……结局武功被废了,又是个残废,性格又扭曲,不是废物是什么?” “卧槽,瘸了个腿又怎么样?武功被废又怎么样?母神你是不了解他!你要是了解独孤少侠你就知道——他本性其实特别好,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一点而已,讲真遇上他那些事换谁不扭曲啊?总之只要有好妹子有眼光嫁给他,他绝对会珍惜的,妹子一定不会吃亏!你就写嘛~” 那啥……你说谁不会吃亏,你说我不了解谁? 作者君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我看唐编你长得也算不错,鬼点子也挺多,性格也温柔……” “……” “呃,其实不怎么温柔,但这个可以后天培养。” “……” “干脆~我就写篇官方同人,把你‘嫁’给独孤当他家受,照顾他一辈子得了?保证把你写得背景深厚、武功高强,各方面条件完爆小师妹。” 呃,受? 唐深迟疑脸:“但我记得独孤少侠他不是……” “他双腿站不起来,又不是其他部位站不起来。总之他攻你受可拆不可逆,自己看着办。” “不不,我的意思是,独孤少侠他不是一直都对小师妹……” “我说能弯就能弯。” 是是,你是作者你说了算! “不过唐编~那家伙性格那么拧巴,你就不怕他难伺候?” 唐深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一本正经跟作者君掰扯:“那是因为一直没人对他好!但凡整本书里有一个人真心对他好,他绝对不会变成那样!” 哎哟喂,这大概……也算是真爱了吧,大母神那头很是汗颜。 “那我真写了啊?但是唐编你不是自称直男来的吗?这么轻易就弯了……没关系么?” “只要本命能幸福,我的性取向和贞操都不算什么。” “……”奋不顾身的真爱啊。 作者君闲闲窝在沙发上自顾自笑——有意思。别的读者都盼着大魔头独孤寂快点死,不知道唐编到底看上那人什么了? …… 一个月后,大母神《天衍纪》顺利完结,没有烂尾。 独孤寂也没有被写死,责编唐深大大松一口气。 完结当夜,帝都的某间写字楼里,心满意足读完新文的老粉“生姜茶”正对着屏幕发呆。 【祝大母神穿进自己文崩的脑洞世界,体验一下读者的心情,责编最好也一起穿了。】这是前阵子大母神疯狂文崩的时期,真爱粉“生姜茶”无法克制洪荒之力的义愤留言。 但……既然大神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果然还是删掉吧? 可就在按下“删除”的一瞬间,诡异的蓝光笼罩了整间办公室。同时蔓延发散至千里之外,缓缓勾住正在美梦中一脸幸福的无辜帅哥责编。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回来更文惹! 没错,这就是一发“读者咒怨”引发的穿越。(橙妈抖。) 而且那篇性转星际H文是真的存在的……可惜忘了叫啥。 *** 总之,多糖高宠谈恋爱,伪剧情流涉灵异。攻后来就不瘸了。 么么哒,求、小、天、使、包、养~ 第2章 少侠不易做 漫长的梦境,起起伏伏像是过电影。 唐深在黑暗中,一会儿看到了大母神《渡血剑》中秉烛夜读的男主宫渡和男二良宵、一会儿又看到了《天衍纪》青灯下一脸阴郁的BOSS独孤寂,无数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时近时远,虚浮在空中无法触及。 【祝大母神穿进自己的脑洞世界,体验一下读者的心酸。】诅咒体声音360°立体循环。 【责编最好也一起穿了。】 啊~真是个惹人心烦的梦! “……长老。” “……长老,执剑长老?” 耳边是陌生的男声,融着些性感入骨的沙哑。唐深的意识瞬间清明。 睁眼、吸气、翻身、坐起一条龙。眼前赫然是画栋雕梁、香薰缭绕的古代房间,陌生的黑漆木的桌椅、绕梁的红色金边流苏——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他租住的那个常年缺水少电的出租小黑屋! 床侧,是竹子的墙,墙上一扇古色古香的金色画梅小轩窗。 刚才那声音的主人,还在用那磁到让人骨头酥一半的低音,絮絮敲打着窗棱。 “执剑长老,您院中的花锄还用么?如若不用……” 脑中飞快闪过不该有的记忆,那声音的主人他是认得的!是他的“邻居”,被禁足于西苑的魔头——独孤寂。 “……”但是,等等! 独孤寂?那不是大母神书里面的角色吗? 唐深猛然推开轩窗。 木窗打回去,生生刮伤了对方的手臂。男子闷哼了一声,剑眉紧蹙。窗外彼时正是盛春之景,他墨色长发松松扎着,随风飞扬、一袭浅云纹白衣,身后正是浅红色的落英缤纷。 碧风拂面,唐深整个人完全张着嘴巴,完全看得呆掉了。 …… 一个月前,“大母神”新书《天衍纪》经由唐深的手,刚卖出了游戏版权。 在游戏设计组的微信群里,每天都流转着许多主角配角们的3D设计图和建模图,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各种版本的BOSS独孤寂。 最终的定稿,就……差不多是他眼前看到的这样! 整张脸线条冷硬而阴鸷,英逸俊朗到无以复加。长发白衣、清瘦高大,眉角霸道昂扬斜飞,空浅色的双目下,眼眶泛着暴躁又异常性感的深红。两道若隐若现的泪沟,一双薄唇紧抿,整张脸处处透着强横和冷傲。 ……记得当时大母神还不太高兴来着,吵着说BOSS怎么可以比男主还帅。 而唐深作为独孤寂的头号粉丝,自然对这种设定满意得不得了。眼前这一幕,更是画中之人入梦来,毫无疑问大大的美梦! “……” 可这一切……却并不是梦。 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仅指腹下窗棱粗糙的木质、凸凹的漆感都无比真实,后续的记忆也纷至沓来、急速填满了整个脑海—— 他叫“唐略言”。 出生于巴蜀唐门世家,乃是现任门主唐谨言之弟。目前任武林名门枫叶山庄执剑长老。 因为生性喜静,不喜流连在门派繁华之地沦落尘俗,特意搬来整个门派最为僻静的西苑。刚好和关押于此的大魔头独孤寂成了邻居。 以上是“唐略言”的记忆,却也是“唐深”的记忆。 因为“略言”本来就是大母神给他取的表字。 自从得知他对大魔头独孤寂情有独钟,大母神就三天两头逗他说要写一篇他们俩CP的同人番外,玩笑开了一千遍不知怎么就成了真,最近连人设都已经出炉了—— 【唐深,字略言。家世雄厚(唐门二少)、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升任执剑长老),会医善毒(唐门锁定技)。】完美符合唐深对于“独孤寂老婆”的一切高标准严要求。 …… 在《天衍纪》的完结章里,男主秦熠“念及同门之情”没有杀掉魔头独孤寂,只用咒术封毁了他的武功修为,并将人幽拘在儿时住过的玄碧宗旧址西苑,命他终日面旧思过。 小说的全部剧情,就此告一段落。 在那之后兔走乌飞,转眼又过去了五年。 “唐略言”作为新设角色,是在第三年的初秋才从巴蜀千里迢迢初来中原,不曾参与过之前中原江湖的任何纷争。 而待他搬到西苑、第一次见到独孤寂时,那人也早就已经不再是众人口中“叱咤风云、阴狠毒辣”的大魔头,却只是一个被漫长的拘禁磨平了棱角、泯灭了傲气,整日只埋头在小院里摆弄花草的寡言男子。 两人就此比邻而居一年有余。虽也说过几句话,但毕竟唐略言生性清冷,独孤寂又深居简出,两人大体算是鲜少往来、相安无事。 忆及此处,唐深心中大呼浪费—— 独孤寂明明那么好看、那么那么地好看!这唐略言的设定到底得多“淡定”,才能久住大美人隔壁却不登墙而窥之? 不过再一想,巴蜀自古美人多,尤其唐门更是浓墨重彩的超高颜值人口聚集地。或许唐略言是自幼帅哥看得免疫了? “执剑长老,您没事吧?” 低低一句关心,将唐深从万马奔腾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看您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昨夜雨大,莫不是窗没关好受了凉?” 唐深有点儿迷。 因为轩窗外,本该有着“狠戾十足、俾睨众生的倨傲双目”的魔头独孤寂,正用那双浅色的眸子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 “唐略言”再怎么“清冷无争”,如今都也已成往事——毕竟唐深其人,那可是出了名的动如脱兔、活泼开朗。 加之……很不淡定,非常非常的不淡定。 这……也实在是淡定不起来啊。 因为移不开眼啊。 独孤寂的脸、声音、表情,一切都无懈可击。尤其是那湖水般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唐深只觉得自己胃里仿佛有一群小蝴蝶在狂飞,脸颊烫得心慌,无端燥热之中不得已移开视线,刚巧又落到那人虚掩着的手臂上。 啊,对了——“你手没伤着吧?” 一骨碌滚下床,顺手从架上取下一身红色烫金回文的外衣便草草披上赶出了门。 可才跑到那人面前,却被刚好的一阵风儿卷起墙角的沙给迷了眼。 “呜……”毫无章法地胡乱揉了揉,好痛啊!越揉越痛了。 略微粗糙的指尖抚上脸颊,唐深只闻到一阵带着芳草香的男子气息,接着磁性的男声在耳边低沉响起:“睁眼。” 呼——轻轻一口气吹过。 “好些了么?” “~~~~”唐深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大脑轰然炸裂的声音。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好像飘着沉沉浮浮的杏花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 ……要死啊这是。 他偷偷吞了一口口水,脑中昏昏沉沉想着当编辑这些年来见过的所有玛丽苏杰克苏小说里形容绝色大美人的句子——什么“像谪仙一样”,什么“摄人心魄”、什么“一见XX误终身”、什么简直让人甘心溺死在那眼中的深湖底……原来都不是骗人的?! 如果说,之前跟大母神嚷嚷说愿意当独孤家的受,还多少带了些玩笑戏谑的话—— 而现在,唐深的真实想法是:对方帅成这样……为了他,就算弯成蚊香也心甘情愿吧。 ……虽然,咳,不好,这样不好。 色字头上一把刀,做人怎可没节操?何况当下这个处境,似乎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把…… 老子穿越了啊喂,不,是穿书了啊喂!是不是不应该如此淡定? 白衣男子见他整个脸一会儿泛红一会儿发青,比起平日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竟有趣得多,不自觉微微抿唇,垂眸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 唐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雨褪去,整个人换到了一片璀璨烟花的天际下,满眼绚烂耳畔轰鸣,整个宇宙被彻底填满。 可是,烟花落后,却有一个声音清楚地在耳边低低道:不该……是这样的。 关于独孤寂的全部剧情,唐深全部一字一句认真看过无数遍—— 受伤之后无人照顾、蒙冤受屈更无人肯信,沉浮于无尽的黑暗和阴谋中。那人前前后后已经受了太多伤、幻灭过太多次,早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因而才会自甘入魔、厌恨世人。 “我本就该……早识因果。对无望之缘不再心存侥幸,对无解之事……亦再不多费口舌。” 从此不听、不信、不求、不辩。整本书后来的独孤寂,不会哭也不会笑,“眼神死寂、没有一丝光彩”,不可能有他今天看到的湖水般平静无澜,更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对任何人展露这般疑似“温柔”的神情才对。 …… 独孤腕侧的伤不深,却刮去了一层皮。 唐深以前也被刮蹭过,知道这伤肯定是要涂点止痛药的。呃,说起来,书中比较灵的止痛药膏是叫什么来着? 记忆中,清晰可见唐门药阁那八角玲珑木天顶。如山如海的满墙金漆柜子中存放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其中绝大部分,身为二少爷的唐略言都亲手摸过试过用过。 可糟糕的是——药材的模样、质感他都还记得。名称与作用一类,却全然是雪一样的空白! ……这不对啊? 说好的“医术高超”是唐门的“种族天赋”呢? 难道还有穿越只继承“记忆”,却不继承“医术”的道理? 等等!如果无法继承“医术”,那所谓的“武功高强”不就也只是个假设定? 当即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两记太极大力击在身侧缓缓落花的乔杏之上。杏树纹丝不动,枝叶都没有颤一下。 “……”不是吧? 莫慌!莫慌!习武之人重在擅用内力!呃,内力……随即提息、凝神,干脆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对准树干就是一发暴击! “痛痛痛痛痛——” 一张俊脸差点飙泪。唐深心中大呼骗鬼——医术高超、武功高强?大母神你在逗我?! 旁边独孤寂则早已看愣。 这……唐略言他为何突然要去打树?难不成,是因为刚才刮伤了他在自责? 还未及劝说些什么,冷不防却被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过来,一把探向了他……完全不该被摸的部位,更稳稳抓住了他……完全不该被抓的东西。 “……” 层林寂静。 唐深事后反思,此事也不能全怪自己一时脑抽。 毕竟他的逻辑,也是完完全全有章可循的—— STEP1、天啦噜我竟然没有武功也不会医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STEP 2、难道,这个世界不是按照原着人设来的?——STEP3、有可能!毕竟独孤寂全程温和也挺反常——STEP4、但独孤的外形,倒是完美符合建模…… 等等!等一下!如果独孤寂真的“完美符合”人设的话,那岂不是完蛋了?! 字面意义上的“完蛋”——唐深毕竟是看过独孤寂3D全|裸图的人,图中帅哥八头身腹肌完美,腰线更是诱人,只有一个严肃的问题不容忽视! 建、模、是、没、有、小、丁、丁、的! 视线分分钟移至独孤寂“重要部位”,只见青碧腰带上悬一枚古朴长魂玉佩,暗纹白衣下摆很长,并看不到任何里面的形状。 唐深当即鬼使神差,向那里伸出了罪恶之手。 “……” 我去,玉皇大帝耶稣佛祖漫天神佛你们都在逗我? 还、真、的、没、有?! ——我家攻没有丁丁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天衍纪》结局时,独孤寂跪在男主秦熠身后高喊的那句“你还是杀了我得好,否则,有朝一日我必让你身败名裂”犹在耳畔。 莫非,眼前之人为了复仇,已经忍辱负重走上了“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道路? ……吓死人了!原来只是刚才摸歪了! 丁丁确认存活!嗯,形状满意,软软弹弹,啊咧——硬了? “……”手臂被千钧之力死死捏住。 唐深吃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下瀑布汗。 独孤寂双目微红、眼光如刀。终于露出了书中所写的“恶狠狠”的表情。 “呵,哈哈,刚才那个是……唐某新修炼的飞龙探云手。还望独孤少侠……呃(五年过去,已经不是少侠了),独孤前辈您不吝赐教?” 一番“补救”没有任何卵用,手疼疼疼疼疼要断要断要断! 脚下偏在此刻不知何故突然一滑,“磕咔——”一声,整个手臂弯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不是吧?还……真断了?! 这完全就是鸡肉味、嘎嘣脆啊!唐深一边跳脚喊疼,一边心说没有武功也就罢了,这什么豆腐渣体质啊骨折跟玩儿似的?! 独孤寂那边则瞬间放手,脸上很有些茫然失措。 “执、执剑长老……” 两人双双回头。小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满脸惊恐的小徒儿:“掌门他、他想找您议事……” “……” 未等唐深开口制止,那孩子直接扯着嗓子喊开了。 “啊啊啊掌门大事不好了!大魔头把执剑长老给打、伤、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数年后,江湖小报记者专访毒糖夫夫。 你们感情那么好,初遇一定也记忆犹新? 唐深点头,谁说不是呢? 犹记那年杏花微雨,我飞龙探云了他的丁丁,然后被他拧断了胳膊。 包养小天使鸣谢 @凌沙洛 @蒙哥马利 @三无(X2) @夕 欢迎调戏,调戏都会回的哦~ 第3章 掌门不易做 “掌门,真不是独孤前辈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倒跌伤的!” 枫叶山庄光明堂。 独孤寂一瘸一拐被数人以冰铁寒索紧缚拉扯,咬牙跌跪在堂下。两侧各站了一群宗主长老,纷纷居高临下摇着头,眼中满是对邪魔歪道的鄙夷。 堂上一袭青衣、端正清秀,眼角横着一道细小伤疤的现任掌门,正是《天衍纪》一书的种马万人迷男一号——独孤寂曾经十分爱护的师弟,也是后来黑化后的死对头,秦熠。 唐深知道秦熠属于典型玄幻男主“高大全”加“善良宽仁”人设,又有主角光环护体,绝对不会随便冤枉好人,所以倒也不急,只拖着折了的胳膊,龇牙咧嘴凑在独孤寂身边一脸的殷勤狗腿。 “独孤前辈~” “地上很凉吧?独孤前辈你双膝有伤,还受不受得了?”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冤枉你的。相信我,嗯?” 只可惜白衣人却只低头跪着,面若寒冰,并不曾抬眼理过他。 呜,这隔着空气扑面袭来的西伯利亚冷风哟…… 唐深知道那一下子脑抽的“飞龙探云手”算是摸出大篓子了,却也无力回天,只得心塞塞抬头道:“掌门~咱还是让独孤起来回话吧?他又没做错事,何必要跪?” “师兄,”秦熠问那人,“真不是你伤的执剑长老?” “……” 唐深早知道独孤寂性子拧巴,却不知道他还真倔成这幅驴样。 明明只要顺水推舟点个头而已,那人却只拉出一副“随你们怎么想”的架势,直挺挺跪着。 偏就此刻,旁边那小徒儿跳出来道:“掌门,徒儿亲眼看到执剑长老喊痛,但那魔头仍下手伤人!就是那魔头打伤了执剑长老!” 堂下瞬间如同炸开了锅般。 有人摇头叹气,有人义愤填膺,叫嚷着“掌门不必太过宽宥”“这种魔头还留他做什么”。 唐深清了清嗓,刚待要起身好好解释,冷不防身旁窜出来一个矮瘦的小老头,一把便掀起他的袖子。断骨之上,赫然可见乌青发紫的五指印。 满座登时又一片哗然。 小老头眼中精光大盛,满是干纹的脸绽放开来,鸡爪瘦手更是得意晃起了唐深疼的要命的手臂:“自己绊倒,何来这么深的淤痕?执剑长老,你还是休要再袒护那魔头了~” “休要袒护魔头!”“休要袒护魔头!”周遭迎合声四起,逐渐统一了节奏,随后竟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唐深默默抽回手。 以他当责编这些年饱览各种谋权篡位心机文的心得,眼前这场景……略典型啊? 小老头带着身后一干人等大肆振臂吵嚷得红火,却晾着年轻的掌门在一旁满脸的隐忍。若非口中声声叫的是“杀了魔头”,倒反而……更像是在聚众逼宫哦? 再细看那小老头的一身灰衣,红色腰牌上,赫然刻着一团火焰的宗主印记。 “卧槽!”唐深恍然大悟——此人不正是玄火宗的宗主钱一升吗? 原来是你啊~ 您老不来找我,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会会您老呢! …… 若论什么仇什么怨,说来也简单。仇怨不算深,此人只是碰巧位列《天衍纪》里唐深“最想打的人”排行榜NO.1而已。 当年,就是这老不休使了阴谋诡计,才害得独孤寂的双腿残废,从此命途坎坷。此事其他人未必清楚,可唐深上帝视角却明明白白。而今这死老头竟然还不收敛,又要害人? 当下憋了口气,沉入丹田:“诸位肃静——” “诸位,唐某这伤的由来,并非诸位所想那般。” “适才,其实是唐某主动向独孤前辈比试讨教。众所周知,切磋之中难免失手,这并怪不得独孤,要怪也只怪我自己不小心。” 说辞倒也有理,众人点头。那钱一升冷笑一声道:“唉,执剑长老初来中原、人又年轻纯良,怕是实不知个中人心险恶~既有那人掌印在,加之小徒亲眼看之实,长老就莫要再顾及掌门面子,替那十恶不赦的魔头隐瞒开脱了!” 寥寥几句、含沙射影。既在众人面前讥讽他这执剑长老年轻单蠢,又暗把掌门秦熠定义成了包庇魔头、居心叵测之人,重点是一脸苦口婆心演技还挺在线的。 只是可惜啊,可惜~ 唐深翻了个白眼,就算是我没看过书,应该也会选长得好看的那边站队吧。所以您老……不如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 于是仍笑道:“宗主多虑,唐某适才与独孤前辈确实只是切磋比试。难道……比起唐某所言,宗主更愿意相信十来岁小孩子的‘真知灼见’?” 钱一升嘴角勾起一丝森冷:“徒儿年岁小、心性单纯,不懂撒谎骗人。” “宗主既然如此笃定~”唐深伸出没折的那只手,拍了拍老头肩膀,笑眼中悄然一道寒光闪过。 “八年前……清平谷中的那个孩子,也该是纯良天真、不会撒谎的了?” 钱一升脸色骤变。 八年前,枫叶山庄玄火宗一行奉命采买兵器,路过清平谷村落,夜借宿于村众富户之家。 宴席之间,钱一升见那主人家爱妾总用一双媚眼瞧他,似有风月之意,便趁夜半摸去那妇人房中。谁想那妇人却说要叫人,他一时羞恼,失手将人掐死,而这一切都被主人家的小女儿看在眼里。 可后来……知晓此事的人,应该早都已经被他全部料理掉了才对。这一直住在巴蜀、从未踏足中原的唐门二少,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钱一升当下背心湿透,额间冒汗。无论如何,这些年他好容易才爬到玄火宗宗主的位置,这件旧事……决计不能再有人知道! 这么想着,已咬牙偷偷按上了腰间配剑。 唐略言当然知道,对方剑若出鞘,凭他一个现代宅男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这钱一升又真敢拔剑么? …… 在枫叶山庄,“执剑长老”的意思,就是“全门派最强的男人”。 当初唐略言以唐门秘籍‘长空诀’和掌门秦熠的“天体神功”打了个平分秋色,才斩获这空悬已久之殊位,成为了整个枫叶山庄最为年轻的“长老”。虽说如今整个人都已是个假把式,连片树叶都打不掉了—— 但是,钱一升并不知道他变弱了呀~ 唐深于是就这么松垮垮地带着笑意站定。 当然,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悠闲淡定面不改色,还都要归功于大母神! 就因为那货文崩,他无数次被主编叫去办公室骂到狗血淋头。眼前这老头的威压算什么?呵,根本不及那四十岁中年危机铁血秃头主编的十分之一! …… ……这人、这人竟丝毫不加防备? 果真是少年得志任性骄狂,竟敢这般小瞧于人!钱一升气得七窍生烟,真恨不得能立刻扑上去生撕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唐门小子。 但……却着实不能拔剑。 若只有唐略言一人,他带上身后众长老齐齐上阵,或许还能勉强对付。可“长空诀”联手掌门秦熠的“天体神功”,就着实是太叫人忌惮了。 更何况,唐略言背后……还有那深不可测的巴蜀唐门。 罢!既有袒护魔头之实,以后也有的是机会收拾他!钱一升于是强压怒火、装傻赔笑。唐深见他服软,亦笑得格外灿烂。 “是吧?钱宗主当年在清平谷,也曾被小牧童强指过偷喝了他家新酒,可见童言无忌,并当不得真呐~” 众人听闻,皆哈哈大笑。钱一升一愣,随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什么酒?什么小牧童? 原来他说的……并不是那女娃? 再偷眼看去,唐略言眯着眼,脸上笑意却让人摸不清、猜不透。让钱一升只觉得自己彷如被一只想要玩弄猎物的猫儿给盯上了,额间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这臭小子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 …… 唐深脸上在笑,其实心里倒也很忧伤。 虽然身为上帝视角,他清楚知道这死老头有多可恶,却苦于时过境迁多年、无法取得直接证据。当下也就只能诈诈他,让他心里没底,从而不敢肆意兴风作浪。 转头给男主秦熠使了个眼色,秦熠马上会心,人走到独孤寂面前,装模作样训斥道:“师兄!你如今既是在西苑闭门思过,就该清心寡欲,不应再想着与人比武争斗。今日之事,看在你也是无心之失,又加之执剑长老替你求情,就罚你跪一夜祖庙宗祠,知罪自省罢!” …… “执剑长老莫要担忧,断骨处用了人家的药,不出半月即可痊愈呢~” 唐深拖着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臂,心想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眼前这男主家三夫人华小珍,竟只用区区半个月就能治好? 真不愧是《天衍纪》里大肆渲染的女主之一“药草仙子”! ……既然骨折都能医得那么快,唐深想起独孤寂那一瘸一拐的腿。 “阿熠又不是没央人家替他医过~” 三夫人娇俏地撅起嘴:“在人家医他之前,那人可是站都站不起来的!如今都勉强能走路了,你们还要人家怎样嘛?!” “是是是这是当然!”唐深连忙赔笑,“夫人妙手仁心,略言佩服。下次出门,夫人想要多少江南的胭脂水粉、芙蓉樱草饼(《天衍纪》里清楚记载了第三女主华小珍的喜好)尽管吩咐,略言一定都帮夫人扛回来!” 那药草美人带笑不笑,只托着腮双眼亮晶晶盯了唐深一会儿。 “执剑长老~你跟那大魔头什么关系呀,这么关心他?” “……” “嘿嘿,阿熠之前还跟人家说,想要牵线安排凌微楼的大小姐与执剑长老您相亲呢~这下看来,恐怕是大可不必了~” “也好~大魔头潇洒不羁,执剑长老玉树临风,在人家看来~也很是登对呢!” 唐深默默捂住心口。大母神你出来!你书里只说华小珍冰雪聪明,可没交代过她有这种属性啊?! “只是,执剑长老若是想要独孤的腿彻底好返,恐怕~还需要央人家大师兄出山才行。” “……” 华小珍的大师兄“邪医”殷莫,乃是大母神书系里面的逆天BUG存在。 唐深记得甚至某本书的女主死后在水晶棺材里装了一年多,最后都硬生生被这殷莫给治活了——所谓“活死人、肉白骨”,那可没有一点夸张。 虽然,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寻到他恐是不易。 但唐深作为熟稔剧情的责编,相当有信心定能把这“邪医”给揪出来,叫他彻底治好独孤寂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一来就把人惹炸毛也算是一种技能吧~下章要开始各种培养感情啦! 火箭炮鸣谢=w=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 第4章 魔头不易做 辞谢华小珍时,天色已暗。 出了院子,唐深急忙往山庄宗祠跑去。 虽说罚跪宗祠已是秦熠网开一面的极轻惩处,但独孤寂毕竟双膝重伤、又生有骨刺,真这么跪上一夜,怕是也得要了半条命。 “……” 气喘吁吁跑到祠堂门口,一只黑色的小野猫却先唐深一步窜了进去,喵喵地蹭到了跪得直挺挺的独孤寂腿边。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那人轻颤了一下。 只见他略微回过头,修长苍白的指尖轻柔地抚了抚小猫的头与下巴,不过几下而已,便舒服得那猫儿翻过了肚皮直打小呼噜。 ……独孤寂会讨猫咪喜欢,是因为很久以前,他曾养过一只疼爱万分的九命灵猫。 后来却被人骗走杀掉了,从那以后,他就……没再收过任何灵宠了。 唐深远远望着那人逗猫时垂眸寂寥的样子,心底一阵涩然。当初缠着大母神要人设,死活都要“家世显赫”加“武功高强”,无非就是想要仗着背景深、实力强,好好地保护独孤寂,让他从此免受伤害怨怼。 结果却怎么样呢? 这才刚来,就先是一发飞龙探云手惹怒了他,又害他被罚跪在这里受苦。 …… “……你说完没有?” 独孤寂紧咬牙关。双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自是疼痛难忍,却也难捱不过唐略言一个劲儿嗡嗡嗡地在耳边“真诚致歉”个没完没了。 “没有,还差好多!” “你——” “好好好那我不说那些了。哎,独孤前辈你饿不饿啊?还没吃晚饭吧?不然我去帮前辈端碗宵夜?” “前辈喜欢吃什么?啊,我记得前辈最喜欢汤圆的,可是也不能只吃汤圆吧?我去厨房帮你多要几个小菜,有没有什么前辈不吃的东西?” “前辈~你不说话,我只能拿我喜欢吃的菜来了?” “前辈,地上凉不凉?这垫子好薄的,你腿疼不疼?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跪的容易’?我这就去给你做两个如何?” “独孤前辈……” 如果不是看那人胳膊上还缚着层层白纱,独孤寂怕是早就一掌朝唐略言的天灵盖拍过去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平日里分明少言寡语的,今儿却发什么疯?像是把一整年积攒下来的絮叨一股脑儿全用出来了似的,生生的还收不住了! 抿了抿薄唇,暗自深吸几口气闭目不理,心说就只当修身养性罢。 过了一会儿,苍蝇终于自己飞走了。 整个空荡荡的祠堂里又阴冷下来的几分。独孤寂咬牙闷哼一声。今夜必有风雨——自从少时为救下秦熠彻底碎了膝骨,每逢阴雨将至就会如这般疼得钻心。 罢了,疼就疼吧。又什么罪没受过? …… 不久,雨水果真淅淅沥沥落了下来。越下越大,一道惊雷炸得宗祠厚重的双门大开,门缝里,一只落汤鸡哒哒哒挤了回来。 唐略言一身红衣湿透,紧紧贴着身子。右手仍吊着,嘴里很没形象地叼着好几只被雨淋透了的软垫子的边角,完好的左手则提着个细竹编的大食盒。 “呜……咳咳咳。可恶啊,居然给我半路下雨!本来还说想让前辈你跪得舒服点的……算了,还好菜和汤没事!” 说罢便随手拉过祠前一张黑木供桌,把香炉瓜果等单手移开,大咧咧开始放菜盛汤。 “你——”独孤寂厉声吼道,“你这是对先师宗祖大不敬!” 唐深倒没想到他这方面还挺古板的:“呃,但反正先师祖他们反正又不吃这贡品,当然是让给咱活人吃饭优先啦?放心,先师祖他们个个功德圆满,哪有跟小辈计较一张桌子的道理?” “可是!” 一道闪电划过,唐深骤见独孤寂眼中隐红,略略一惊。 他怎么…… 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那个牌位——“三十七代玄碧宗宗主郁沉影”,瞬间了悟。 ……那个人,是独孤寂的师父。 书中写那人“一身青衣,温和正直”,将幼时的独孤寂从恶人手中救出养在身边,师徒相依感情颇深。却在十年前下落不明,从此遍寻不到,成了独孤寂一块难解的心结。 唐深之前也问过母神,说你写着写着把郁沉影写哪儿去了?得到的答复只是“他被人害了呗”,结果,直到《天衍纪》结局都没有任何笔墨交代。 “其实,我觉得郁前辈他……说不定还活在这世上的。” 虽说灵位都摆在这儿了,但这毕竟是大母神的世界。 死人只要没烧没埋没挫骨扬灰,都还有机会吐便当,何况这种死不见尸的?说不定,人家是掉下个山崖刚好捡到了武功秘籍,此刻正在崖下修练神功,准备从此逆袭走上主角的道路?! “执剑长老也觉得……我师父他没死?” 唐深一愣。 他不曾想到,独孤寂原本满是寒霜冷厉的脸,会在听到他刚才那句话后整个儿都柔和了下来,就连僵直的背脊,也有了一些垂然放松的迹象。 自打“飞龙探云手”后就一直不肯正眼看他的一双修目,如今……也又看他了。 唐深吞了吞口水。 “嗯!嗯嗯嗯~没死,肯定没死!郁前辈洪福齐天,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不说别的,你听那名字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挂了的啊!郁沉影——静影沉璧,你看多好听!多有主角感啊!一看就是作者认真起的,别说名字了,就但看姓也绝对不是一般人啊,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吧!” 说到后来,都已经开始进入口若悬河、舌绽莲花的满嘴跑火车模式。 但这也怪不了唐深,实在是独孤寂此刻的在烛火微光下的殷殷双目让他太过心动。 那么俊朗冷厉的一个人,却露出像是在做梦一般的表情,带着一丝隐隐的沧桑脆弱,似乎无比期待着唐深能再多说几句他想听的话,哪怕是骗他的也好。 真的……骗他的也好。 …… 独孤寂听不明白唐略言后面叨叨的那一大堆话,但有那句“他说不定还活着”,就已经够了。 在这世上除自己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个人愿意相信那人还活着,真的就……足够了。 师父…… 眼前仿若出现了那男子青衣玉立的身影,眉眼英朗,笑容温厚,对他笑着叫“寂儿”。 若那人真的还活着,若是此生还能再见那人一面。那么他拖着这残破的身子苟活至今,也就……总还算有一星半点的意思。 纵然这世上所有人恨他、怕他、瞧不起他,那人也不会。 只有那人,就只有那人……便是做错了事,也一定不会怪他。 师父……十多年了,你到底去了哪儿?徒儿好想你。 师父,徒儿这些年……过得……真的好累。 …… 一道阴影遮挡住了明灭的烛光,独孤寂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了唐略言氤氲了几分雾气的黑瞳。红衣人蹲在他面前,带着浅笑双手捧着脸,温柔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梦境延续一般—— “独孤前辈,不如,我之后带你去找郁前辈好不好?” “……” “咱们一起去找他,一定找得到的。” “……” 尘封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捅开了裂缝。已经好久不曾感觉到的各种酸甜苦涩的情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呼吸整个儿急促起来。 独孤寂努力压抑,耳边絮絮听得仍是那唐门青年的低语。 “我盘算着啊,咱们先去找邪医,让他帮你医好你的腿。等腿好了,我便带你踏遍三山四海去寻那人,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师徒重聚,好吗?” 烛火噼啪,独孤寂恍惚了半晌,再开口只觉声音艰涩,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 “我……罪孽深重,被罚幽禁山庄,一生一世都不能离开。” 唐略言却微笑道:“这你放心,我想得出办法带你走!给我点时间。” 【你放心。】 今日在光明堂上,这人似乎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不会让人冤枉他。 确实没让人冤枉他,可是……叫他放心? 心? 可他早都没有心了吧。 人人都说蚀骨琴魔独孤寂的心,早被豺狼恶鬼吃了。 “还有啊,你也别再傻傻跪着了!这么大的雨,根本没人会来祠堂查你。来,快起来吃饭!我问厨房要了酒酿元宵,是你喜欢的桂花馅儿的。还有密制酱肘子、什锦碧蔬,汤是上好的香鸡芙蓉,待会儿可要凉了!” 唐深说罢,就要来拉他,白衣人却没有起身。桌上酒菜滋滋香气,他却只在电闪雷鸣间死死盯着那红衣青年清澄黑亮的眸子,不知想要从中寻出些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突然对我好? 你想要什么?我又……还有什么值得你要? 法宝蚀骨魔剑早在五年前被燕云宫家带走封印。连同毒蚕秘籍、天弦功法、摄心曲谱甚至魔琴殉音也一并被亲手烧毁。他如今所有的,无非也就是些记在心中的秘籍心法罢了。 独孤寂想及此处,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又是废人一个,还怀疑别人有什么居心? 人家唐略言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名门正派的嫡少,年纪轻轻便武功大成,甚至和秦熠平分秋色。他那些邪门歪道的秘籍,人家还真未必看得上眼。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总不该是……突然想要拿他这废人做消遣吧? …… 真想消遣,也不至于在隔墙住了一年多才来消遣。何况这位唐门公子才学渊博、教养德行也是有目共睹,人人提及都是溢美之词,倒该不至于那般无聊。 ……于是,独孤寂彻底想不明白了。 今日发生的事……好多都感觉不像是真的。 总像个散仙一样清风缥缈、不问世事的唐略言,今儿怎就突然间沾满了烟火气?像是整个人都从一副只能远观的画中活过来了一样,又是嬉皮笑脸,又净说些奇怪的话。 在光明堂上力争保他,已很是让人诧异,刚才又说……要带他去寻师父。 …… ……若是真的能去找师父。 可就怕那不过是唐略言见他伤怀,随口安慰的几句客套话而已。当不得真。 正想着,忽听头顶响彻一道巨大的雷声轰鸣,独孤寂想只来得及往眼前那还在发呆之人身上一扑。顶柱轰然七零八落地砸在身侧,祠堂内烛火倏然熄灭。 天空随即划过一道寂静的电闪,透过穹顶的巨大窟窿,露出紫黑色的天空。 双膝狠狠磕上青砖,痛得他头脑昏沉、求死不能,独孤寂伏在唐略言身上硬生生吞咽下呻|吟,待神智好容易恢复清明,却发现身下那人正抚猫儿一般小心地在轻抚他的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何不躲?!” 看着身下那人一副“我应该躲吗”的懵呆表情,独孤寂突然想到了什么,劈手夺过唐略言的手腕,一股冷冽的真气在那人体内千回百转探寻了一圈。 “……”空的。 “执剑长老,你的内力和修为呢?” 作者有话要说:吃瓜写文ing 这篇走向轻松到……都可以吃瓜了惹。 (后妈你难道不是吃着橙子写似爱而非的吗!不是吃着榴莲写渣攻情史的吗!) 这篇平时晚上八点左右更啦~ 但是偶尔手快了就会提前,笔芯~~ 么么哒鸣谢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 @三无 第5章 色狼不易做 呃,我也想知道我内力和修为在哪哟!真心的。 唐深暗叹,还有我那死不瞑目的医术哟…… “唐略言”本是个武功与医毒兼修的不世奇才,如今却变得啥啥都不会,唐深也在愁将来该如何跟其他人解释这一切。 却只听独孤寂叹了一声:“半年前与青羯教一战,执剑长老的爱徒宫渡身受重伤。我曾听闻……长老自损了多年功力修为,将真气输给了那孩子续命。” 呃……宫渡? 唐深陡然听得一个万分熟悉的名字。 难不成,是“宫渡良宵”的那个宫渡?大母神另一部作品《渡血剑》的男主? 他、他是我徒儿? 这么一想,时间线上《渡血剑》正是接承《天衍纪》十年后的故事。《渡血剑》男主宫渡开篇时,人正在名门正道枫叶山庄为徒,师尊也确实叫做“执剑长老”—— 只是正文里没有出名字,没想到长老原来姓唐,一时间简直甜到内伤! 这样看来,自己这角色果然是大·背景帝啊! 《寻花逍遥录》男主唐谨言的亲弟弟,《渡血剑》男主宫渡的师父,《天衍纪》男主秦熠的左膀右臂,同时还是BOSS独孤寂的男朋友?!(咳,虽然现在还不是,但希望以后是。) 一时沉思忘了回话,独孤寂便当他默认,轻叹了一声:“宫渡那孩子……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根骨,但备受宠爱太过顺遂,以至多少有些轻狂。刚在魔教那里吃了大亏,近日就见好了伤疤忘了疼。执剑长老今后……还是不要太过宠他才好。” 说及此处,垂下的眸中暗暗闪过一丝晦涩。 “宠坏了,怕是以后……要变成我这样。” 一阵短暂的寂静,唐深抬手,轻轻撩起了独孤寂垂下来的一缕长发。 “……能像前辈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独孤寂呼吸一滞,目中幽幽闪过一丝迷惑。 这人竟说……说他一个罪孽深重之人没什么不好?这话无论怎么想也只能是嘲讽,但唐略言的神情,却全然没有讽刺他的意思。 “啊……糟糕了,”却听身下人喊道,“地上都是水了!” …… 宗祠穹顶被天雷劈塌,唐深其实是幸灾乐祸的——既然众弟子工匠忙着连夜抢修。独孤寂也就不用继续在这跪着碍事了不是? 西苑偏远,大路尽头还有一段泥泞小道。唐深一只手吊着,一只手努力撑起一把大伞,便匀不出手去扶独孤寂了,时刻都担心这泥地坑洼,会害他摔着。 “不如,我背你吧?” 谁能想到一句“我背你”却深深刺伤了人家的自尊。 白衣男子修目一凛,微显愠色,咬牙别过脸去。他本来在意自身仪态,便是瘸了腿、便是道路泥泞难行,也始终努力走得不是那么一瘸一拐,如今却不管了,只提起残存的一点真气,硬撑着运起轻功快步踉跄前行。 唐深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真的秀逗了吧。 虽说也有些无辜加无奈,加之小小的心疼,却更觉得独孤刚才凶巴巴看他的样子着实……一言难尽,直直把他全身骨头都瞧得酥了一层。 怀着五味杂陈的荡漾心情,一路小跑举着伞追在后头。 那段路虽不远,但独孤寂毕竟被封禁了内力,逞强的结果便是很快精疲力竭。跌撞进屋,人便往藤椅上一跌,也不管衣服长发湿淋淋的,闭起双目便不再言语。 唐深叹了口气,推他起来换衣服,却发现那人竟就这样倒头昏睡了过去! 这真是……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啊。 好在,以后你身边都有我了。唐深轻轻蹭了蹭那人冰凉的长发。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独孤寂的院落与唐深的小院平分西苑,全然是一样制式。摸出卧室,果然几步就摸进了旁边柴房。水缸,柴火,木桶等物一应俱全,从小到大码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呃…… 其实,刚才在独孤寂房里,唐深就已经有点不祥的预感了——作为囚徒,独孤寂屋内的陈设虽比唐略言房间简陋了不止一点半点,却井然有一种诡异的闪耀和整齐、全部物件一丝不乱到了一种过分的地步。 简直都不用怀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处女座,才能把房间给摆成那样古板、较真、洁癖、强迫症的德行! 唐深先远目,后掩面。 作为一只热情奔放的大白羊,择偶条件第一款——坚决不找水火难容的处女座! ……择偶条件已稀碎。 默默两行泪,一不做二不休!烧水! …… 独孤寂被硬生生推醒时,疲惫的脸上多少带了些怨念。 又听对方一直在念叨“这样不行,会感冒的”,稍稍有些不解。 感冒?那是什么? “呃……就是会风寒的意思。总之,赶快过来先洗个热水浴、换了干净衣服再睡!” 独孤寂被生拉硬拽,明灭的烛火之中见唐略言双目中星光熠熠,便知道再怎么不情愿大概也拗不过他。懒得废话,只得勉强起身,被拖去了蒸汽腾腾、云烧雾缭的柴房。 “呃……” 唐深眼睁睁看独孤寂三两下在他面前脱到光明正大地不着寸缕。 咳。容在下唱一句,福利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胸膛宽厚、腰腹性感,周身肌肉紧绷却并不过分凸显,一道深深的人鱼线看起来尤为可口。周身疤痕不少,狰狞又叫人有些心疼的同时,却也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粗犷性感。 唐深站在原地按耐住原始冲动直抖腿,生怕自己又是一个脑抽,会扑上去把那人整个身子流着口水摸一遍下来。 这肉体,简直了!真的是……哪儿都好,哪儿都完美! 就算是小腿肌肉明显萎缩,在唐深看来那也仍旧是修长性感、得一可得天下的绝世好腿。独孤寂跨入浴桶时腿脚不太听使唤,唐深伸手帮了下忙——整个人更是大大地不淡定到了极点。 满脑子想的都是,怪不得会有个很那啥的词汇叫“玉足”! 唐深敢100%确定自己不是个腿控,并不在意脚踝,更没有恋足癖。之前甚至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古代女子很把腿脚那处当回事,不但不轻易给人看,更认为那处是周身最为暧昧风情、最具诱惑力和杀伤力的致命武器。 可事实上,那不就是吗?! 只碰了一下而已,就罪恶感爆棚,指尖颤抖心脏都快爆炸,被撩得粉红色泡泡冒到不要不要的! 怀着满脑子见不得人的念头,偷看向桶内鞠起水花打湿身子的独孤寂。满室的雾气将那人的双眸氤氲出了好看的灰色,在烛火微明下,更是带了一丝璀璨的明黄。 独孤寂回过头来,目光温和干净。 于是唐深满怀色|欲的心,在那一瞬间突然被洗涤了个清透。只呆呆望着眼前这一幕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男沐浴图,不敢妄动。 …… 独孤寂本是不情愿的。 可真的入了浴,微烫的水温驱走了寒意,周身洋溢起说不出的暖和舒畅,才食髓知味般感激地看向唐深。 落眼处,却见那人也是红衣湿透,更糟糕的是吊着胳膊的纱布也早水溺得一塌糊涂。心下茫然,随即又是几分感动愧疚,忙往大木桶里侧挪了挪。 见那人仍呆头鹅一般不动:“执剑长老你……不进来么?” 什么?什么?我可以进去? “独孤少侠的意思是要、要、要一、一、一、一起洗?” 智商果断不在线,“前辈”都变成“少侠”了。然而脑子犯抽的同时,动作倒是立竿见影的快,就算单手也神速——分分钟脱到只剩中衣。 好赤鸡!!!这就鸳鸯浴了!本以为独孤寂一定是个无比难啃的冰山,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攻略成功? 洗!美色当前,盛情邀请,又哪有不一起洗的道理? 脱脱脱! 脑中飞马走兽,可真爬进浴桶,身体却拘谨得要命。靠着另一侧桶壁不敢动,生怕一旦不慎碰触那赤|裸滑腻的肌肤,就会把持不住狠狠蹭上个一两下。 唉。到时候,怕是连另一只罪恶之手也要咯嘣脆了。 努力绷紧身子做柳下惠,却不料独孤寂却主动靠了过来,一张如削如铸、眉目如画的脸瞬间好近——在本就狭窄的木桶里,近乎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他全方位壁咚。 这、这、这……什么情况?难道、难道这么快就要来真的了吗? …… 唐深原来公司的小隔间,旁边坐的是一众女频责编。 他曾对一段女频编辑与作者的对话印象深刻。 “为什么会被骂?读者留言不都说了吗?因为你明明设定是清纯女主,却才认识第二天就被人推倒,太没节操了!” “可是,就是因为没有经验又超级喜欢,才会这样啊~” “再喜欢也不行吧!要矜持懂吗?” “可是编编,真的、真的很喜欢、特别喜欢的时候,对方扑过来的话,那根本就是不可抗力呀!” 唐深过去一直觉得女频编辑说得比较有道理,而今才醒悟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确实是不可抗力啊! 如果今晚就要被吃掉——虽然觉得太快又好害羞,但根本就逃不掉也主观上不想逃啊! ……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开心,真的,随便吃!您请! 可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没有如同预想一样放在他的脸颊或者某些不可描述的位置,却只捉过了他一只胳膊:“执剑长老单手不方便,我来帮您。” 所以,这是情趣?洗干净再吃? 洗洗。洗洗洗。 “……站起来。” “哎,哎?哎哎?” 独孤寂催促道:“起来!转身!” “呃,可是……” “执剑长老如何忸怩得像个姑娘家?都是男人,莫不是还怕被人看?” “……”唐深深觉上当。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独孤寂整张脸上分明写满了闪瞎眼的四个大字——“毫无邪念”! 正因为没有一丝邪念,才会脱成那样邀他共浴,还毫无芥蒂地用小丝瓜沾皂角暧昧地蹭遍他的全身,因为对方根本一秒钟都没把他当做潜在对象来看! 唐深差点都忘了。 独孤寂一直钟情女主之一的小师妹,人设是个100%的直男! ——大母神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你不是说能弯的吗?! 这明显毫无弯掉的潜质啊! 还是说,大魔头其实是个大腹黑?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其实正在发笑? …… 独孤寂的内心完全没在笑。 他全程认真帮唐略言洗澡擦背,并且自觉无视对方全程盯过来的暧昧目光。偶尔四目相接时,也只闪过很短暂的一个念头——果然,执剑长老生得非常好看。 长发如墨、五官英锐,每日里在院中红衣舞剑的模样更是丰神潇洒。可待收了势时,举手投足却又总有股墨香儒雅,翩翩唐门公子的素养可见一方。 西苑以前只他一人住时,山庄众弟子忌惮魔头,鲜少有人敢近。 而自打唐略言搬来,却时常都有不怕死的女徒三五成群红着脸躲在林子往这边看。 现如今……此人又不似之前一般冷淡,变得那么开朗活泼,日后想必更是招人喜欢。怕是又不知要造多少冤孽,惹多少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为其辗转反侧了。 却忽听唐略言忽问:“独孤前辈,你生辰几月?” 独孤寂略想了想:“听师父说,该是八月初生的。” 农历八月初,呵呵哒,后推一个月,阳历铁板钉钉处女座! 攻略对象——是个处女座的·直男! 难于上青天! =A=||||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追,大纲已敲好,不坑剧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虐的文儿撸得好开心呐。 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比虐文开心呢~ 其实我个人的体质是看虐文更开心啦(当然前提是要HE)。 虎式微笑。 打滚卖萌求调戏=w=+ 第6章 NPC不易做 人生多艰。 武功扑街,医术扑街,还摊上个冰山处女直(处女座、直男)。穿越之后只有一大堆DEBUFF,没有金手指。 明明别人都有金手指,我的呢??这不科学! 更可恨的是这豆腐渣体质,简直呵呵哒了! 一个鸳鸯浴热水澡之后,隔日独孤寂一切正常,唐深自己反倒染上风寒卧病在床了! 这一病,加之手臂伤口发炎,居然拖拖拉拉病了小半个月。执剑长老唐略言不愧是超高人气“门派最强的男人”。就算闲云野鹤不问事,一卧床也马上收到成堆慰问品。 秦熠的补品、华小珍的灵药,各宗女弟子的绣荷包,就连那死老头钱一升,居然也抬了整整四大箱的贵重礼品送来。 果真老奸巨猾,想老子就此放松警惕? 别做梦了!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现在收拾不了你,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钱老送的这些……就赏你们吧。” 唐略言在枫叶山庄的四个贴身小仆,名字分别叫做小姜小醋小茶小盐——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四人的衣服前襟还分别拿线缝了“姜”“醋”“茶”“盐”四个字,倒也好认。 四个小厮欢欣鼓舞:“主子,这么上好的雪参鲍肚和山珍野味,真要赏给我们?” “嗯啊,不过吃的时候当心点。”说不定已经被那老头下毒了。 “主子大恩大德!这么好的食材,就算吃死这辈子也值得了!” 唐深见那四人口水流成河的馋鬼状,心说真不愧名字都是作料。尤其是那个叫小姜的简直绝了,跪谢之间,还不忘从袖子里摸云片糕偷吃? “哦,主子还有,”嚼嚼,嚼嚼,“呜嗯,隔壁那魔头刚也来探望过您。他给主子呃……留了盆葱。” 葱?循着小姜的目光,唐深果然看到窗台上多了盆碧绿茂盛的小葱。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嚼嚼,嚼嚼,“但既是那魔头精心栽培,炒菜来吃也肯定香得很。” “……” 独孤寂被罚幽禁,原先的法宝兵器几乎都被收走。 枫叶山庄又规矩森严,不让看书、不给酒喝,连颗花种都不肯多予他。 所以,说是那人这些年整日在小院里“种花”,其实也无非是用盆盆罐罐挖了些泥土里自生的野草小花侍弄而已。其中长得最好的,也是独孤寂最为宝贝的,就数这一盆小葱了。 来探望唐略言,独孤寂身无长物,便把这心爱小葱送给了他。 “小姜你记得!下次独孤再过来……一定、一定叫醒我!还有,谁也不准剪我宝贝小葱炒菜!” 小姜眨眨眼,见主子从窗台小心翼翼捧下那盆葱一脸珍惜地抱进怀里,登时背后一阵恶寒,吓得赶紧又从袖子里抓了把红枣压惊。 实在是,眼前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劲啊?主子!您老对着大魔头送的香葱脸红个什么劲? 算了,眼不见为净吧!刚要抬脚溜,却身后唐略言喊道:“小姜你等一下!” “你过来,离我近点。” “……” 小姜觉得主子唐略言这两天不太对劲,唐深也觉得这个小厮有点不对劲—— 四个仆人中,明明小醋小茶小盐都是让人过目就忘的路人脸,要不是胸前绣了字,根本就难分彼此。 只有这个小姜与众不同。 一个小厮,两颊总像仓鼠一样塞满了吃食,却仍然能看得出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不吃东西的时候,更是帅到了一种很违和的程度,睫毛很长,脸部有种混血儿的骨骼感,左眼下一颗勾人小泪痣,根本就是换套衣服就能去做主角的长相,怎么看都太不正常了! “小姜,你全名是什么?” “主子,小姜就叫小姜。”一边回答,一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花生。 “可姜只是姓吧?你后面总该是有个名字的?”哪怕是叫姜狗剩呢? “主子说笑了,别说小姜这种级别的小仆了,在咱们山庄里,好些宗派的大师兄的名字不也都只是叫‘大师兄’?”剥,吃。 唐深越来越觉得这对话走向深不可测。 “你们为什么会……没有名字?” “NPC没名字不是很正常吗?之前也没见你们一个二个顶着全名的主角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啊。” “!”唐略言一把揪住小姜的袖子,花生壳掉了一地。 …… “小姜,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亲人呐——!” “我去!没想到主子你居然是同志啊啊——!” 一时间屋内一片鬼哭狼嚎,一副红二军遇到了红四军,小溪流遇到小河流的会师盛景。 …… “所以,你是群里的‘唐编’?” “所以,你是群里的‘姜总’?”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这个帅得不像话的小厮,他、他居然是《天衍纪》网游设计组的项、目、总、监! 虽没不曾谋面,但毕竟同一个微信群里扯淡了几个月,算是神交已久。唐深不但知道此人是大母神的资深读者,从群里小姑娘的羞涩态度里还可以推断出——这位姜总监姜慎行必定年轻、帅气、才华横溢前途光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俊才! 而今,这位青年俊才正穿着个NPC的灰衣服,在他面前嗑着瓜子侃侃而谈。 “唐编,我很确定这儿并不是大母神的‘书中世界’,或者说……也算是“书中世界”,但在‘书中世界’的基础上,大量融合了我们正在制作的那个‘游戏世界’的元素。” “何以见得?” “……网游里埋的那些宝箱,我试过了,绝大多数可以挖得到。” “……!” “唐编你看,这是我在屋后枯井里摸出来的清风咒,这是从前山挖到的回复药品莳萝果和妙法灵丹,这边还有……” “金、金手指——!!” 唐深激动得都忘了自己还在发烧,分分钟抱住大腿。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我就说我的穿越金手指一直不出现超级不科学的! 眼前这位熟稔全部游戏设定的总监姜慎行,不就是个华丽丽的、活的金手指吗?! “金、金手指?!”姜慎行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唐编唐编你镇定,我TM现在就只是个苦逼的穿越NPC而已啊!超脆、超容易跪的,你角色设定哪哪设定都比我强多了,应该是我抱你大腿才对啊!” “乒零乓咚——”隔墙突然传来瓶罐被接连打碎的声音,打断了屋里两个穿越人士的如火基情。 “什么情况?” “呃,”姜慎行从他那小叮当口袋一样的袖中掏出无花果,“估计……是那群熊孩子又跑去魔头的院里的打砸抢了吧?” “什么?什么打砸抢?什么熊孩子?” “呃,唐编你不知道?” 隔壁的小院,入眼已是一片碎片狼藉。 精心搭建的小花台已被整个儿捣烂,空荡荡的半盆草都没给留下。 独孤寂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低头收拾着一地七零八落的断枝残花。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样子,唐深登时气愤加心疼:“谁干的?” “就你那群熊徒儿啊,他们隔段时间就会过来捣一次乱的,”姜慎行嚼着果子,“尤其熊孩子之首……唐编你绝对很熟的!” …… “宫渡!良宵!给我靠墙站好!站直!” 《渡血剑》男主,现年十五、糙帅糙帅的小宫渡扎着毛躁的高马尾、戴着一枚红宝石耳钉,龇着一对可爱的虎牙:“呃,师父,那边那个……是师弟余生啦。” 唐深望了一眼旁边一袭蓝衣、一脸镇定的冰山小美人:“我当然知道!” “那……师父如何错唤他做‘良宵’?” “我爱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从今天开始,小兔崽子就给我改名叫良宵!” 反正那人以后道号也是“良宵真人”,读者也都只记得他叫良宵,根本没人喊他本名,没差! “师父三思,良宵远不如余生好听!” “宫渡你是不是也想改名?你是不是想□□宵?” “……” “你们!你们爹娘省吃俭用把你们送来山庄,指望着你们好好修德学道,将来学有所成、行侠仗义——不是叫你们整日吃饱喝足便四处顽皮捣乱的!” “也都是十四五岁的人了!掌门秦熠在你们这个年纪,已在江湖上名扬四海,如你们这般幼稚顽劣,到底哪一天才能成为掌门一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为我枫叶山庄争光,叫师弟师妹他们引以为傲?” “尤其是你!宫渡!自打前年掌门夸过你一句天资不错,你便得意忘形。你自己说,这些年来你惹出了多少祸?如何从来不知反省?” 眼见男主宫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渡血剑》中被读者戏称“真·第一女主”、“全能小管家”、“护夫狂魔”男二陆余生——也就是“良宵”终于忍不住鞠礼躬身,斯斯文文飘然上前:“师父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也莫太过责怪宫师兄。” “宫师兄他……是听说那魔头害师父风寒卧病,一时气不过才去说理。可谁知那魔头不肯理人,师兄气愤,才会失了分寸砸了他的东西,望师父宽恕。” “……”唐深对着少年版的宫渡尚能骂个一两句,可对着稚气未脱的美貌小良宵,就真是有点没辙。 实在是这良宵眉间一抹朱纹、生得轩朗俊雅、眉清目秀,人设又很萌——温柔暖心,又专注宠溺二货木头男主一万年,整天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甘之如饴。 人那么好,最后却死那么惨。在唐深眼里,着实是个叫人心碎的小可怜。 “好了好了,今日之事……姑且算了。但是,你们几个必须得跟我一起去到独孤前辈处登门道歉、补种花草!” “呜……”宫渡被良宵拽着,鼓着嘴不情不愿跟在唐深身后,唐深却在这时才发觉——啊咧?我家活的金手指姜总监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 “独孤前辈,您别动别动我来替您打扫这院子!” “独孤前辈,您吃不吃零食?我这儿好多吃的,海内海外应有尽有!你看!干果水果香饽饽,杏仁花生和糖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小姜拿不出来的!” “独孤前辈,您打坐腰酸么?我帮您捏捏肩膀吧?” “独孤前辈这儿有灰尘我给您擦过再坐。” …… 独孤寂若非练功打坐需要屏息凝神两个时辰不得动弹,此刻已经要跳起来杀人了。 怎么隔壁的主子转了性儿,连带着仆人都变成了个叨叨没完的话痨? 走开,回去骚扰你主子去!走开,不要在我耳边嗡嗡绕! “……”唐深愣在小院门口,更是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 卧槽姜总监你想干嘛?这是打算和老子抢人的节奏? 就算你是金手指,也当心老子用王水给你给溶了! =A=#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然而姜总只是个无辜的直男。 至少……现在还是吧。 其实,第一章 本来就是穿了2人的! 读者“生姜茶”祝大母神 责编穿。结果大母神可能天赋异禀吧,诅咒反弹了。于是读者本人 责编穿了! *** “小溪流遇到小河流”是以前看的很好笑的一个帖子里的句子,应该是帖子作者的原创。 特地标明。 包养鸣谢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 @夕 @蒙哥马利 第7章 码农不易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唐深用那刚拆了绷带的手握着花铲面朝黄土背朝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身旁姜慎行偷偷从袖中摸出MM豆——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招架不住。 大魔头在屋里阴凉打坐,他们却在外面辛勤栽花,这转眼都快一个多时辰了,别说招待午饭,茶水都没捞着一杯! 不过,眼看着《渡血剑》的男一男二也都撅着屁股乖乖在小院的另一头刨土呢,倒也心理平衡了许多。 面对现实吧! 穿成一个命比纸薄的NPC,“男主”交代的事情,必须踏踏实实好好干! 这样才有机会成功抱上大腿,在书中世界里幸存!不会因为随随便便一句“XX派惨遭灭门”就莫名其妙game over。 所以,就算“男主”仗着命硬光环,满脑子只想着“隔壁的大魔头才没有那么可爱”,硬生生准备把一个气势恢宏的古代仙侠大制作玩成耽美养成小游戏,他也要怀着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姜慎行毫不怀疑唐深的“男主”身份。 虽然宫渡、秦熠等“男主”也都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但按照现在的时间线,《天衍纪》的剧情已经结束了,《渡血剑》还没有开始,也就是说所有人既不在秦熠的剧情里,也不在宫渡的剧情里。 如果这个时间段还有个‘男主’的话,按照一般小说的尿性,穿越的那个人——100%是男主没跑了吧? 姜慎行也是穿越人士。但他很确定自己的穿越只是个BUG。 毕竟,正常人穿越,是没道理穿成一个连全名都没有NPC的吧? 所以他就只是个炮灰而已。至于穿越成主角的体验,大概就是像唐编那样,长相好气质佳杰克苏背景帝,还艺高人胆大,上来就不要命地冲着前作BOSS一通强撩。 若说这人手里捏的都不是主角剧本,谁人手里还能是主角剧本? …… 姜慎行本人对“当男主”毫无兴趣。 作为一个脆皮NPC,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存理念异常的简单——那就是活下来、抱大腿、想办法回三次元!在此三者中,最首要的当然是先活下来! …… NPC的生存之道,重点只在“低调”二字。 因此,在没有和唐编胜利会师的日子里,姜慎行最多也就是仗着自己“游戏总监”熟悉地图的优势,在后山暗戳戳挖点宝贝(主要是挖点好吃的),让日子好过些而已。 其他时间,秉承一个“怂”字,什么出山庄送信任务、去城里买药任务、女弟子的秋波暗送等等,统统言辞拒绝! 生怕一不小心就从普通NPC变成了剧情NPC,分分钟拉起死亡FLAG。 在姜慎行看来,唐编小时候肯定是家教太严、游戏玩少了,更完全不知网游世界“套路深”。 一言一行,明显花式作死地大肆触发剧情、立满FLAG,看得姜慎行在旁全程抖抖抖。 你看你看——路遇漂亮的女弟子在墙角抹眼泪,居然敢不要命上前询问?! 还大咧咧接下了“帮助女弟子寻回丢失的荷包”支线任务,完全不怕“寻荷包”任务会带出女弟子和魔教男的“相爱相杀”,就此引发正道同魔教的腥风血雨。 刚骂完宫渡良宵,看到藏宝阁闪现黑衣飞贼就敢大喊“徒儿们追!”完全不怕“追飞贼”任务会带出“宝藏阴谋”的后续,就此引发江湖各派的你争我夺。 走过算命的身边(枫叶山庄常年存在算命的NPC,姜慎行现在觉得这个设定很瞎),被那老瞎子扯着叨叨“魔剑现世、江湖大乱”,居然还很同情地掏钱给他,完全不怕预言成真,引发整个天下的一片生灵涂炭。 ……唐编,你真是行走在剃刀边缘的世外高人! 这厢姜慎行还在立志,什么时候一定要给唐深来一发深入的“惊!RPG游戏这些雷千万别踩!转发给更多人看到!”的讲授科普,那厢只听身边红衣青年幽幽道:“……姜总监,如果你也喜欢独孤前辈,那咱们公平竞争吧?” “!!!”姜慎行险些吓尿。 “不不不唐编你肯定在开玩笑!” 折煞我了!别说小的我是直男了,就算是弯的,又怎么敢和男主抢男人? “敢绿男主,那可是必死FLAG好吧?就算不死也要切丁丁!唐编我之所以讨好独孤前辈,完全是因为他是剧情里唯一比男主还要至高无上的存在——女主角男啊(误)!我只是单纯地想抱你俩的大腿而已啊!” 我真的啥也不会跟你抢!唐编! 汉子都是你的,妹子都是你的,宝物都是你的,运气都是你的,我只是单纯想活而已!只求一根粗大腿而已! …… 经过姜慎行的旁征博引一番“你就是男主”的洗脑,唐深仍旧疑惑。 “……如果我是男主,为什么武功和医术折翼了?” “说明这就是一篇不需要武功的种田文!你想想韦小宝韦爵爷!武功不在线不要紧,只要智商拔群,照样男主宝座坐得稳!” “但我觉得姜总你长得也很挺有男主相的,呃,似乎比我更有男主相?” 姜慎行心说我酱油成这样都够苦逼的了,男主你别又给我发便当券啊! “大母神的书,NPC男性路人角色哪个不是长得越帅死得越快?” 所以长得帅是弱点!弱点!努力成为男主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才不至于随时扑街GG! “……” “唐编我都想好了。你看~你熟悉剧情又主角光环、而我熟悉游戏地图宝物机关,我们双剑合璧,肯定能快速找到法宝‘东皇钟’回三次元的!” 唐深又是一愣。 法宝·东皇钟,是大母神书中的“天界之门”。 唐深记得有一次互动问答里,那个“生姜茶”曾经问过大母神:“书里又没有天界这个设定,东皇钟要它何用?” “对书中人物来说呢,‘天界’其实就是‘三次元’。所以~如果书里有人能开启法宝东皇钟,那他就能打破次元壁,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那时,大母神是这么回答的。 虽然应该只是随口瞎说,但大母神身为“神”,掌管着这个世界的“一切法则”。有那句话,东皇钟自然成为了书中世界唯一可能连接三次元的法宝——这个逻辑没毛病! “可是,东皇钟不是‘不知流落何处,好几代没有再现世’了?” 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这法宝又已经被大母神给写丢了!鬼知道它在哪儿?去找的话,估计不比独孤寂的师父郁沉影、又或者邪医殷莫好找到哪里去。 “雅蠛蝶~那我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砸在这穷山恶水里当NPC男仆?”姜慎行以头抢地炸毛悲催,唐深忙做安慰状拍了拍他肩膀。 “别急别急,反正我之后~也是要带独孤出去踏遍大江南北的,姜总你也可以顺路跟我们一起去找东皇钟呀!到时带上宫渡和良宵做保镖,没人敢欺负我们的!” 呃,“顺路”一起? 姜慎行心说“回三次元”难道不是你我共同的主线吗? 怎么说的好像唐编你……根本不想回三次元了似的? “嗯,我不回去了。” 姜慎行吞了吞口水:“唐编,为了个魔头……家人都不要啦?” 唐深苦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 墙边木门吱呀,独孤寂终于清修打坐完毕、从小屋里走了出来。姜慎行看向那人,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女主角男。(大误。) 即便拉着一张棺材板脸做无生趣状,却还是自带柔光。 是的!大魔头他自带柔光!一身白衣、清雅高挑,即使衣摆掠过土碎瓦砾仍然纤尘不染,就连走起路来那个长发飘动的优美质感都和普通角色完完全全不一样。随时闪耀万分,逼格百分百! 男色误国啊。 也怪不得能整得唐编神魂颠倒抛弃三次元。 这要是个妹子,少说也是小龙女级别!这要真是个妹子——姜慎行认真思考自己沦亡的可能性。 “别弄了。我以后……不会养花草了。” 唐深“刷”地起身,睁大眼睛伸出满是泥的两只手,老母鸡扇翅膀状挡在大魔头面前。 他深知独孤寂因之前养灵猫之死伤透了心,从此再也不敢养活物;如今若是连点儿花草都心灰意冷不敢再养,那岂不是…… “前辈别这样啊~渡儿他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了!你看,我们几个刚才给你又种了五十多盆新的,全部是名贵花种,大概不出几天就都会发芽了,花架也都修好了,你看——” 花架的确修好了,多搭了好几层,竹子上密密缠了新绿藤条,比原先更结实。 一盆盆陶盆新土也都架在了上面,或许的确能开出各种鲜艳的花来。 可那又有什么用?精心侍养多日的小野花被尽数摔烂碾碎,在眼前踩成烂泥…… “……不是之前养的那些了,我不想要。” 唐深见他又犯倔,既是心疼又是好笑,温温柔柔地好言相劝。 而姜慎行作为职业NPC,深知此刻必须神助攻! 马上十一秒百米冲刺速度闪去闪回,从唐略言窗台抱来那盆绿油油的小葱,并低调不抢风头地——递给男主。 唐深眼睛一亮:“前辈你看!过去的那些也不是全不在了,这不是还有一盆你之前养的小葱么?” “……” 见那张冷冰冰的脸稍有动容,唐深一张脸立刻都闪亮亮起来。伸手蘸了瓷坛子里莲花苗旁的水,在小葱陶罐上刷刷几笔画了眼睛鼻子嘴。 “前辈你看~它在对你笑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正黑眸熠熠盯着独孤寂等反应,手臂却又被戳了戳。 身后姜慎行再懂事递上一本《大夏花草图谱》。 唐深马上心领神会:“前辈前辈,你还不知道我们几个刚才给你又栽下了些什么吧?你看!最上面那盆就是这书中所记的五色糖辛子,很可爱对不对?果实又甜又辣,既好吃又缤纷好看得很!” “下面的那盆,就是这一页的这月光花了,夜里能照明屋子,既漂亮又实用。你瞧这花朵多婀娜、叶片还是透明的!” 刚要继续翻页,却被独孤寂一把按住。 “……” 图谱中月光花的旁侧,正绘着一株红彤彤的鬼灯笼。 啊……唐深立刻想起,当年独孤寂在毒蚕教居所的描写。 “藤条回廊,爬满了阿古夏养的毒虫,檐下招摇着一串串血红色的鬼灯笼”。 虽说是魔教,却也是师父郁沉影离开后,独孤寂唯一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家”。 “独孤前辈喜欢这鬼灯笼是吗?” “……” “这东西咱山庄种子库里虽没有,但刚好今儿是十五,城里有庙会夜市,干脆咱们一起溜出去逛逛街散散心,我请前辈吃酒赔罪,顺便买他几十株鬼灯笼回来?” 独孤寂目光暗了暗。 他已沦落至此,深感落寞惭愧,并不想再与任何人太过亲近。想要推拒,却偏偏又抵不过唐略言一脸灿烂真诚,最后只垂眸道:“可我……被禁足与此,又怎么去得城里?” 这是小事。唐深与姜慎行相视而笑。 虽然正门有人把守,可枫叶山庄后山就有去城里的密道呀—— 宫渡和良宵没事就从那儿溜出去玩,《渡血剑》的资深读者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PS:东皇钟,最早出处是《轩辕剑》中的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后被各种玄幻小说频繁借用。 大母神的书里也借用了东皇钟的概念,定义没变,还是“天界之门”。 终于要出城触发随即事件惹! 所有小事件会全部融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逻辑绝对不死! 一颗圆滚滚的橙子, 滚动卖萌求调戏ing~ 包养鸣谢 @饼干好吃の浅水□□get√ @还是那个墨殇 @娇小八玲珑 @虹之彼方 @桃子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喂!) 第8章 公子不易做 “唐编你有没有觉得,你家那大魔头……其实挺好哄的?” “是不难哄。” 明月当空,主仆二人正整饬着出行的衣裳,唐深自顾自痴汉脸笑。 姜慎行继续点头道:“他的武功只是被‘禁毁’,又并非被废掉。要是真怒起来,宫渡良宵那样的他一个打一百个眼都不用眨,又怎么可能真被那几个孩子欺负?” 唐深继续笑眯眯。就是嘛~我家独孤不过处处让着那群熊孩子罢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杀人不眨眼嗜血大魔头的王霸之气了啊!还‘蚀骨琴魔’、为祸一方呢,跟书里写的不一样!” “书里就是这样写的好不好!” 唐深抽过姜慎行手中怎么绑都绑不好的发带,一分钟搞定。 “独孤本性是很好的!从头到尾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便是做了恶事,多也是被逼无奈的。你没认真看!” 姜慎行在镜中左右欣赏自己帅气的模样。 其实他看书挺认真的,只是不太爱关注男女主以外的那些配角人物罢了。 管他呢!反正现在唐编是新男主!男主说的话就是真理,男主护犊子一样护着女主角男(仍旧误),他一个NPC还有提意见的道理不成? “不过~还是有点想吐槽独孤前辈的名字啊。‘独孤寂’,噫~听名字就悲剧FLAG满满啊。” 唐深笑着踢了他一脚:“……我会确保他命好起来的!” 姜慎行仰望星空闻着空气中的酸腐味,好想要踢翻那盆无形的狗粮。 …… 毕竟是偷偷出门,唐深没穿平日里的一身大红,而是批了件极暗的赭色外衣。隔壁独孤寂也谨遵唐深嘱咐,往日里纤尘不染的翩翩白衣,换成了一件不起眼的粗布青绸。 却还是被唐深强按在树下小石桌上,掏出了几个瓶瓶刷刷刷。 “这莫非是……易容粉?” “不是易容粉,就只是普通的胭脂水粉而已。独孤前辈莫急,唐某只帮你稍微遮一遮~” 着实是……大概游戏设计组为了体现其“魔尊”本质吧,独孤寂下眼眶总泛着一抹隐隐红厉,不笑时看着便是既凶狠又暴戾的面相。 可在唐深眼里,那抹红不但不凶,倒像是时时刻刻都刚哭过般,叫人心疼心滞。 ……这副样子,好担心叫别人给看去、惦记上了啊! 唐深带着重重的私心,单手刷子沾水粉帮独孤寂飞速遮遮遮。 独孤寂则闭目皱眉,觉得脸上那刷子动作很是熟练,不禁奇怪——堂堂唐门,究竟教公子少爷些什么,竟将这女子的胭脂水粉使得如此称心? “该不是……执剑长老在家早已妻妾成群,每日早起为夫人画眉?” 一句话出,空气静了静。独孤寂暗自有些懊恼,何必……打听别人私底下的家事。 却见唐略言目光灼灼闪亮凑上来:“我完全没有妻妾的!独孤前辈的意思是,你介意我有?” 这、这又是什么话?我又介意什么…… 大概是快要入夏的关系,夜风温暖拂面和唐略言的呼吸混在一起。氛围有一丝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独孤寂不自觉就有些烦躁,更被唐深盯得移开了眼睛。 姜慎行身为一个直男在旁边晾着,满心的崩溃。就连袖子里香酥的蚂蚱腿(一种甜点)都不能拯救他。 …… 没出片刻,独孤寂的样子已被唐深修得柔和了许多。看着不再有一丝平日里的锋利,反而眉眼间像是个温润如玉的俊雅公子。 姜慎行一边腹诽“真不愧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一边不自觉就退避了三尺:“唐编果然……好手艺?” 基就基吧,莫不是平常里出门还敷粉化妆?搞不好还有什么女装癖一类的喜好?噫~~唐深白了他一眼:“老子只是玩过一阵子cosplay好吗?” “哦哟,那唐编都cos过什么?” “好多吧,藏剑小黄鸡最多了,偶尔也会装装蓝衣魏国大军……”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没cos过唐门。 “有女装?” “……壹原侑子,咳,就一次!” 噫~ 独孤寂在一旁仿佛听了天书,他们……在说什么? “呵呵,前辈莫怪,刚才那是我同小仆小姜的家乡话。” 独孤寂点了点头,倒是没再怀疑:“巴蜀土话,甚是古怪。” …… 虽说后山有去城里的密道,唐深却没想到那密道竟是个无限鬼打墙的迷宫。 分分钟想起了被《仙三问路篇》支配的恐惧。 还好身边一个活·游戏金手指,在他耳边轻声剧透攻略:“左左右右前前左。”并不忘一路吃零食、往袖里塞各种密道里顺手摘取的隐藏宝物和植物。 有开挂基友如此,甚好~ 迷宫阴暗潮湿,遍地毒虫蟾蜍,好在有宫渡和良宵两个LV99的强力徒儿,各种尽职尽责杀小怪为师尊清道开路。 有强力徒儿如此,甚好~ 姜慎行摇头摆手,不谢不谢,自古NPC多出力,主角才能好生专心走剧情谈恋爱—— 各司其职而已,谁叫我们还得仰仗你的光环护体呢? …… 洛京城原是大夏旧都,因靠近苗疆之地,如今仍旧是中原与苗疆互市交易的繁华要地。 又正是盛春夜市之时,满街遍是汉、苗、水、彝服饰的商贾,卖玉器毛皮、生丝香料、特色小吃的摊贩琳琅满目。 唐深牵着匹白马,马上坐着独孤寂,路过一整排临街对河的繁华灯市楼阁,光影喧哗中行得很慢。 “执剑长老,如此……实在不妥,不该叫你替我牵马。” 但凡路过之人,都大概会以为他是个主子,身前拉马嚼的是个下仆吧?甚至还有极少出门的官家小姐,望着马上那青衣英逸的挺拔青年缓缓出了神。 可事实却是——牵马人是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唐门公子,而他这个骑马的却……是个见不得人的阶下囚。 “独孤前辈~你别总低头看我啊!” 唐深仰起那俊朗的脸,满眼的笑意:“难得出来一趟,抬头看景~~!还有,以后别叫我执剑长老了,听着怪别扭的,还是叫我略言吧!” “略言?” “嗯,不觉得亲切了许多么?” “……”纵他这么说,独孤寂仍是一脸不安。唐深怕他看漏夜市光景,于是干脆走走停停,这指指那指指,伸着手努力叫他去看去瞧。 “前辈你看~~药铺、制衣、赌坊、酒楼,这街上真的什么门店都有~” “哇!猪头肉、五香干、芙蓉樱草糕和水晶丸子,好香啊要不要来试试?” “哎呀那边好多衣饰华丽的姑娘!原来是出售胭脂水粉的铺子,真怪不得!” 姜慎行走在二人后面,乖乖拿着“男主”给的一大沓银票跟着付钱。 唐编对大魔头……绝对是实力宠! 就跟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里写的一样一样的!一路上但凡大魔头落眼超过五秒的,那人回头就丢给姜慎行一个“买买买”的眼神。 很快,马镫两边一边一个大筐就全满了,姜慎行心想真是不撒娇的魔头也好命,憋屈屈地从袖子里拿出撂豆(一种油炸豆)吃。 …… 宫渡和良宵两个徒儿毕竟十几岁的年纪、精力正旺。自从进了城,双双如同脱缰的野狗般撒欢一路跑在前面。 此刻,两个都冠散衣乱、满脸既是兴奋又带遗憾地疯跑了回来。 “师父师父,我同余生师弟刚才跑遍了夜市,所有花坊都没有鬼灯笼花在卖。说是那东西要的人少,便没栽培。” “好吧,辛苦你们了,”唐深从袖中拿出银子,“拿钱去点心铺买你们爱吃的糕点吧。但别吃太饱,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临江酒楼见,还要追顿好的。” 为徒都穷,零用钱少得可怜,宫渡一脸“发财了”的欢天喜地接过银子,露出尖尖虎牙。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哈,今天‘嘉芳记’的肉粽可要被本大爷包圆了!” “宫渡!”唐深叫住他。 “良宵他爱吃果脯蜜饯,你莫又只买了自己喜欢的。良宵,你也别总纵着他,这样下去真要给纵坏了!” 良宵垂眸,只微笑点头,宫渡却扁不满嘴:“师父偏心~就只记得余生师弟爱吃什么!” 望着两个徒儿活蹦乱跳的背影,唐深摇了摇头。 我哪是偏心?明明是渡儿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每次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良宵都让给你,你却总无知无觉跟个木头似的! 良宵他死得早,你已不剩几年能对他好了。 与其到时候再抱着尸首伤心痛哭,倒不如在他活着的时候懂点事。 这么一想,心里又难受得很——等到五年后时间线正式进入《渡血剑》的剧情,小良宵他……真的会依照剧情英年早逝? 唐深做编辑时,数月软磨硬泡,终于感(烦)天(不)动(胜)地(烦)地让大母神笔下留人,对独孤寂网开一面。 如今身在书中世界,却又不知……能不能设法扭转乾坤,让良宵亦免于一死? 干脆……之后真就带着独孤、姜总还有两个徒儿一走了、云游四海之算了!完美错开《渡血剑》开篇枫叶山庄被魔教袭击的故事线,我就不信…… “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洛水边上,有好些提着藕荷裙裾的少女正在欢闹戏水。而水中央,烛火灿烂的莲花灯则像是接连的金色星河一般,向远处缓缓流去。 “独孤前辈,咱们也去许个愿如何?” 两盏莲花灯被缓缓放入水中。唐深转头看向独孤寂微微蹙眉的虔诚侧脸,满眼都是盈盈的暖意。 真好看啊~太好看了!真是怎么看都满足,怎么看都荡漾~感觉可以看一辈子。不不,看几辈子都没问题。 啊~什么时候能摸一把就好了。 摸一把就死而无憾了。 “我猜猜独孤前辈许的愿望哈——肯定~是希望能早日见到尊师郁前辈,对不对?” “……” “我就知道!前辈放心吧!我既答应过你,便一定不会忘。” 唐深说着背起手去,笑眯眯凑近独孤寂耳侧轻声道:“前辈,其实啊,我私底下已经偷偷跟秦熠掌门请出过了。掌门本人倒是是不反对的,只不过,此事若让钱一升那群人得知了,定会想出各种坏点子来使绊子,不能叫我们称心如意。” “所以我想啊,咱们的第一步,必然是要先帮着掌门彻底稳固在枫叶山庄中的地位才好!当然,此事前辈也不要担心,我这几天已大致想了个法子,只等时机成熟……” “……唐编,”身后一人幽幽凄然道,“答应他的事你倒是一件不忘。要帮我找东皇钟回三次元什么的,怕是早忘了吧,嘤。” 呃!唐深悚然回头。 他何止忘了东皇钟的事!他连身后那位宽面条泪的姜总监都完全遗忘了好吧! “去去去!东、东皇钟是一定要找的!呃,小妹妹咱再买一个莲花灯!姜总这个给你!快去许愿!”STOP!真的!别那么怨念深重地看着我了! 看着唐略言那边手忙脚乱地跟小仆闹腾,独孤寂心下一片五味陈杂。 那日祠堂,那人第一次说要带他去寻师父。他不敢当真。 如今却开始……多少有了些不应该的期待。 …… 唐深在翘首昂盘“时机成熟”。 却没想到,等待的“时机”,竟在当晚就提前成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最初的设定,其实是“生姜茶”穿越后,基友团每天挖宝、吃酒、混花等死的NPC日常(……) 唐略言主要是……负责搞笑的。 然而世事变迁太快~ 一转眼,曾经的男主,就只能巴巴眼神助攻别人搞基惹! 姜慎行:我有一句XXX不知当讲不当讲。 包养鸣谢 @夕 @三无 第9章 夜神月不易做 临江酒楼二楼窗边,夜景正好。 一个白净面皮,十七八岁的青绿罗裙女子候在师徒数人桌边,笑吟吟一双眼睛甚是水灵清透。 直男姜慎行瞬间来劲,捏起桌上煮花生,星目亮晶晶:“别人店里都是小二打理,怎么你这儿掌柜的却是个漂亮的大姑娘家?” 姑娘脸腾就红了:“奴家、奴家夫君病了,因而奴家出来帮忙。” 听到没,人家有夫君的! 唐深戏谑脸看向姜慎行,姜慎行则望天残念。 “店里的招牌菜全部上来吧,还有,”唐深指了指独孤寂,“给这位公子再单煮一碗桂花汤圆,多放蜜糖他喜欢。对了,这位姑娘……不,这位夫人听口音该是本地人,可知道城里哪里能买得到鬼灯笼花?” “鬼灯笼啊……”少妇想了想,“若是要买芍药茉莉一类,寻常花坊倒是都有~鬼灯笼太红太艳,爱种的人不多,可真不见得有卖了的呢。” “不过~奴家这酒楼的后院,倒是有几只鬼灯笼正结了籽儿,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这便叫人给公子剪几只来?” “原来你这有啊?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唐深忙道,“麻烦夫人多剪些来,稍后一起算钱。” 不一会儿,满桌香气四溢的菜上过来,一大包鬼灯笼花籽和小苗也被唐深献宝一样笑眯眯拿给独孤寂看。 正吃得开心,忽听旁边女子惊叫: “钱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清平世界的,怎把良家女调戏?” 柜台那边,正是刚才那秀丽的少妇,戴着翡翠镯的玉手正被一个黑皮矮胖、獐头鼠目的男子握在手中不放。 “哎,吕家娘子,如何说是调戏呢?本大爷我可是关心、心疼你啊~就你那病鬼丈夫啊,八成是个注定短命的,等他死了,小娘子你年纪轻轻可如何是好?不如早早跟了本大爷,一生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 “公子请自重!且莫说奴家已为人妇,只说公子乃是枫叶山庄一宗宗主的少爷,那样高门大户又知书达理的,又怎是身份卑微的吕刘氏可以高攀得?” 甫听“枫叶山庄”四字,那不是咱们门派吗?唐深等人皆是一愣。 再仔细定睛看,则心下了然,那登徒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那老奸巨猾的正道恶人玄火宗宗主钱一升之子——钱厚禄。 钱老头统共就只这一个儿子,生得活脱他爹一般獐头鼠目。 因他爹的关系,在枫叶山庄做了个采办,却总是不见人影,成日拿着山庄采买的钱逛赌坊、喝花酒、调戏良家妇女,整个儿癞皮狗一般,若非他父身居高位,这种人早被枫叶山庄踢出去一百次有余了。 此却人还不知羞,更不怕给名门正派抹黑,竟涎着脸大咧咧边调戏妇女,边摸出了山庄腰牌压人。 “刘翠儿~你既知道我爹是枫叶山庄宗主,可知道这整个洛京城~那靠的就是我枫叶山庄罩着?本大爷能看上你个小寡妇,那是你走运,是你福气到了,懂吗?” “公子请放手,奴家夫君还在世,好痛……” “喂!”旁边酒桌有一大汉看不过去,站起身来。 却没想到那身材矮小、一脸猥|琐的男子冷不防一掌发出,“砰——”当胸将他庞大的身躯直直砸了出去,掀翻了身后一整桌的酒菜。 满座皆惊,只有倒霉被打翻酒桌的略微三角狐狸眼青年面色如常,一言不发,单手扶起被打得吐血的大汉。 平平无奇的粗布灰袍下,隐隐露出锦衣里衬。 钱厚禄仍旧得意洋洋道:“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本大爷的武功,那可是宗主亲授,便是那掌门或者执剑长老也未必是对手。与本大爷为敌,那就是同整个枫叶山庄为敌!到时候我爹带人找上来,保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玄火宗中……竟有这种人,着实可恶!” 唐深闻言一愣,忙一把按住独孤寂猛掷箸于捉的手。另一边,良宵亦同时按住愤愤不平的宫渡。 姜慎行孤零零坐在两对男男CP中间,寂寞吃瓜。 “执剑长老不管么?” 独孤寂一脸不满瞪向唐略言,随即想起此人内力尽失、武功不比从前。暗自有些懊恼,却只皱眉偏过头去:“你不管就罢了,也未必还要拉着别人同你一起——” “都说了,以后叫我略言就好嘛~” 唐深却不急,只挑眉轻笑着摸了几下那人骨感的手背。 “管~当然是要管的,却不见得要同门相煎,叫外人随便看了笑话不是?这样吧,我先去跟他好生说上几句试试,不行再动武也不迟。” 说罢便起身,从腰中拿一折扇轻点那登徒子肩膀,笑眯眯道:“钱少爷,如此之巧。” “执……” 钱厚禄虽说目中无人,但这“目中无人”却始终是排在“欺软怕硬”后面。 这世上他最怕的人就是他爹,而他爹前几日偏又特别教训过他——这唐门来的执剑长老背景深厚,他们钱家惹不起,若是你臭小子敢惹是生非,回家打断你的腿。 “少爷今儿……莫不是又喝多了?看清楚,眼前这位是你大嫂吕刘氏,不是你在万花楼相好的那个小翠姑娘~酒醒了没?” 钱厚禄一愣,眼神半清醒半迷糊。 “看样子是酒还没醒,那边的小二,给端盆凉水来~” “这下醒了没?” 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又被唐深在背后狠狠一掐一拧,钱厚禄谨记亲爹教训,终于“嗯嗯啊啊”收了□□脸,换上一脸“老实人”的模样顺着杆子找台阶下。 “执剑长老教训得是!小的错了,小的吃醉了,下次不敢了!” “这位吕氏,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家远亲表妹呢,钱公子,以后便是闲时,也莫要寻舍妹开心啊?” “哎执剑长老!小的真不敢再来了!小的以后都不来了!” 唐深心道当下息事宁人就好,等回去再拿此事去挤兑他爹钱一升,便转身向在场众人赔笑道:“误会,误会。门中弟子酒疯说些胡话,让诸位见笑。为表歉意,各桌全加桂花酒一坛,唐某请客。” 众人频频点头,酒楼很快恢复了笑语欢声。唐深又到之前被打翻桌子的三角眼青年面前拱手道:“十分抱歉,这桌酒菜多少银子,唐某加倍赔您。” “赔?”那青年望着他,三角眼闪烁,缓缓露出一抹危险,“既是要赔,便叫那人……拿命赔来可好?!” …… “师父——”“略言!” 数道凌厉黑影便扑面袭来,疾风中唐深只来得及屏息闭目。 “乒——”金铁交鸣刺耳,三角眼青年双手指甲犀利纤长如爪,正狠狠扣在宫渡交叠的寒铜护腕上。 唐深则被独孤寂整个护在怀中,与那战场拉开了足足一丈有余。 “独孤前辈!”唐深还没来得及小开心小萌动顺便埋头进对方胸口深吸一大口,抬眼就见独孤寂妄动真气又扯痛了腿伤,冷汗沾湿了额角,连忙伸手扶住他,心底一阵颤巍巍的疼。 同时也很疑惑。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打过来了? 他觉得自己刚才态度挺好挺谦恭的,起码不至于很欠揍吧? 良宵亦起身,蓝衣执剑,从容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少侠又何必动怒?家师已说要赔,不过一桌酒菜而已,有话好商量。” 青年闻言却只眸中寒光一凛。长指一捏,宫渡铜护腕在他手中应声而碎,人也被他狠狠扔出数米。良宵挽了个剑花,却未及近身,同被那青年挥袖的威压瞬间弹开半丈有余。 ……我去,好强! 唐深更是有点儿讶异了——宫渡良宵虽还年少,暂且还没有《渡血剑》中的神功与开挂的主角光环,却也都是山庄青年弟子中的翘楚。 双双上阵,却在那青年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这么年轻便有如此高深修为,这人谁啊?书中角色吗?但脸孔却很大众,难不成是什么混进来的强力NPC? “枫叶山庄……自诩名门正道,呵” 那青年眯着眼睛,向浑身发软的钱厚禄走过去,口中振振有词,“门中却养着这猪狗杂碎,着实可叹可笑!也好,既你们自己不管,在下今日便替天行道,代你们山庄清、理、门、户!” 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唐深只觉得这台词有些耳熟。 眼见着青年走过他面眼前,周身气场引得长发飘散,颈子上露出一块青色玉环,清楚篆刻着“天道轮回”四个大字。 ……原来,是天道教徒! …… 大母神书中的“天道教”一门,是受了《死|亡|笔}记》的启发。(这四个字屏蔽你敢信?) 门派云集各门各路高人,一个个却都是夜神月思维,自诩有权利评判世间一切事物的对错公理。 说好听点是嫉恶如仇、理想崇高,致力于创造清净世界;说难听点,大概就是一群残忍狂妄的偏激理想主义者在集体狂欢——终日神出鬼没,只按照自己的好恶满世界救“好人”,杀“坏人”,不亦乐乎。 今日,可算是轮到那钱厚禄撞见阎王了。 矮胖的身子被那三角眼男子卡住脖子轻松提起,一双肥脚在空中死命挣扎,脖子被长甲掐出血来。 那男子“除暴安良”中,不忘回头问之前被调戏的掌柜少妇:“你,是想此人死快些,还是死慢些?” 少妇早已吓得脸色如纸,猛然摇头。看着钱厚禄蹬着腿儿一翻一翻的白眼,吊死鬼一般眼看就要不行,一口气没上来自己先晕倒了在了身后小二怀中。 “呵,懦弱不堪,也合该你被人欺负。” 在天道教徒眼中恶不分小大,更没有什么“罪不至死”。就算只是鸡鸣狗盗、小偷小摸之人,碰上了也一概杀无赦。 顷刻间,钱厚禄便被拧断了脖子,口鼻喷血,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地上。 众宾客吓得赶忙私下逃散开来。 那灰衣男子也不拦,只回过头来,一双三角眼冷冷望向唐深。 …… 唐深心里发毛,呃,你那古怪眼神儿看我是什么意思? 我又没调戏妇女!更没干什么能叫你想要“为民除害”的事吧! “两个弟子,倒是一腔热血的正直青年,”那青年冷冷瞧了一眼正在扶宫渡起身的良宵,“只可惜……跟了个不中用的师父。” “呃……?” “眼见门中出此败类,非但不重惩清理,却只想着息事宁人、浑水摸鱼,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跟着你能学得什么好?不如杀了你,让你徒儿们换个师父罢了!” “哎哎,大侠你太激动了,大侠你听我解——” 可话没说完,那男子已逼至眼前。唐深心说这根本就是遇上了个不讲理的嘛!自己长得难道有那么让人不顺眼,非要除之而后快? 不过,那个脑残天道教本来就没几个正常人!哎哟喂—— “逛”一声弦音,三角眼男子凌厉魔爪,直直打在数道纵横交错的银丝之上。 独孤寂成日里两袖清风,看似不曾带任何利器,其实武器银弦全都缠绕在腰间的玉带上。 顷刻间指尖变幻,那根根银丝纵横交错、犹如锁网一样挡在唐深身前,与那灰衣男子再度袭来的长指打出了飞电火光的轰然嗡鸣。 “蚀骨琴弦?碧瞳……血饮。” 那人见自己武功竟被压制,不禁皱眉细细分辨起那独特的银弦,继而默默倒吸了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着独孤寂一双浅色的眸子,眼中先是讶异,继而尽显疯狂喜色,扬起唇角,仿佛小孩得到了糖。 “琴魔……独孤寂?” “呵,哈哈哈,好!太好了!真是老天有眼!今日杀了你独孤寂,才叫真的替天行道!” 作者有话要说:包养鸣谢: 某个经常出现的污污的ID =w= 下一章明天会更超早,弱弱地虐一下攻身啦啦,咱不虐心了虐虐身开心一下。(你够!) 唐深不爱激化矛盾,之后你会看到他各种闷声算总账、背后偷人头。 独孤的武器是琴~是琴(这儿用琴弦,完全体是琴)! 在这里顺便征集一下姜慎行的攻受问题。 我没想好,泥萌觉得他是攻是受? 第10章 符修不易做 “——杀了你独孤寂,才叫真的替天行道。” 桌边吃瓜的姜慎行“噗”地喷了,看向唐编,嗯?唐编居然没在笑?不好笑吗? 这里居然有人大言不惭说要杀独孤寂耶! 拜托!要知道在《天衍纪》里,最后打BOSS的那一役,可是正道轮番上阵的车轮消耗战,最后就连男主秦熠的一击致命,其实也只是消耗到最后的运气捡漏而已! 如果是满血满状态……真的,一个独孤寂打十个秦熠!其他人打一百个!不开玩笑! …… 在大母神的世界里,武功修为并不能如其他武侠小说一般直接“一键废去”,只能以咒术“禁毁”封印。 连独孤寂的武功,也一样是这般被封印的。 武功内力被“封印”后,便不能再妄动真气。否则轻则内伤反噬,重则全身经络损毁而亡。 但是反过来说——只要独孤寂不怕遭到反噬,那就还和以前差不多强。 战场瞬间已转入楼下。酒楼窗棱随着一灰一青两道身影重重砸下,喧哗夜市一片惊叫。银丝漫天,独孤寂收拾那天道教徒的简短过程,只需用两个字来形容。 “吊打”。 不……一击就解决的话,已经不能称作“吊打”了吧? 独孤寂确实从头到尾只用了一招——手中百十银丝汇成天罗地网,一把咬缚住那男子周身,深深陷入肉中将那人彻底绑缚不得动弹。 可随着手中银弦拉紧,自身被禁咒不断反噬的身子也开始难以为系。 纵是牙关紧咬,拼命压抑,还是倏然喷出了一大口血,刺目地染满了青色衣襟。 唐深冲上去,托住那人摇摇欲坠的身子,满手沾的都是温血。 “前辈……你、你……” 独孤寂皱眉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虚浮无力的身体却出卖了他。额间薄汗滑落之间,胸口又是几下剧烈起伏,却撑着不吐出血来,只将那血水全部给咽了回去。 唐深见他这样,心疼得头脑都有些发昏,一心只想他快些收手,转向那被全身绑缚的三角眼天道教弟子道:“他又不想杀你,你自己见好就收!你现在走,我们不追你!” 天道教青年曲折身子,被捆处绽出血来,想必也不会好受,却只露出一抹无畏冷笑。 “我天道教龚行天罚、嫉恶如仇,岂会怕死,又更岂会怕你一个魔头?你要杀便杀!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教众为我报仇,找你夺魂索命!” 卧槽!旁边姜慎行瓜都掉了。 这货也真是不怂啊,真当大魔头杀人带眨眼的? 不懂审时度势,竟跟男主团刚正面,分分钟做掉你哦? …… 周遭看客百姓越围越多,皆不知前因后果,只见一个青年自称“天道教徒”,周身被银丝绑缚,血流如注仍一脸不惧,横眉口中大骂“魔头”。 而同他对峙的,却是两个便服高挑的青年。 皆生得俊朗,看起来并没有一个像是“魔头”。身后更站着两个枫叶山庄打扮的徒儿,让人奇怪。 天道教因为“惩恶扬善”的教义,在民众中威信很高,教众甚至被称为“天道使者”。而这枫叶山庄也是响当当的名门正道,又刚好在这洛京城外不远,在洛京百姓心中也是大大的好人。 如今这模样,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人和好人起了争端? 突然,人群之中却突然有人高叫起来:“诸位!你们看那青衣人的眼睛,再看他手中琴弦,‘碧瞳饮血,蚀骨琴魔’——那人、那人该不会是之前剥皮碎骨、让整个盐海城沦为鬼都的琴魔独孤寂?!”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继而又听近处一个幼童闻言道:“娘亲,爹说过琴魔是大坏蛋!坏人在欺负好人了!咱们不该帮好人吗?” “你别胡说!”身旁妇人着急,就作势要把那孩童往回抱。 可那孩子却一挣扎、猫着腰窜到人群最前端,打着补丁的小包袱里装着一兜捡来玩的石子,抓起便用力往独孤寂身上砸。 唐深连忙挺身去挡,被几方碎石重重砸在背上,虽是幼童,力气却也着实不小。他刚要回头吼那孩子别添乱,却冷不防一枚石子正打到眼前。 “呜……” “略言!” 独孤寂一声低吼,只见唐略言捂着眼睛,一丝血水从指缝中渗出。 心中瞬间仿若被厉火煎过滚过,薄唇轻颤、额角隐隐青筋浮现。三道银丝狠狠往地上一摔,数道火电之光照得他面若修罗,更是炸得就近水果摊贩的铺子瓜果四裂,前排看热闹的吓得尖叫,孩子也被惊得大哭起来。 当娘的惊声惨叫,一把抱住那孩子,后面人群不明所以,哗然叫道“魔头杀人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甚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已在身后偷偷抄起了家伙。 唐深心急,却紧接着只听噼啪闪烁又是几声火光与爆裂碎音,沿街屋片瓦砾、摊贩瓷器稀里哗啦轰然倒塌了一大片。 与刚才那几下唬人招式的相比,独孤寂这次再没留有余裕,有人被砸破了头,有人被碎片伤了手,一阵鬼哭狼嚎。 “再上前者,死!” 冷月之下,独孤寂声音不高,却魔音穿耳嵌入众人脑海。整条街适才的混乱仿佛只是幻影,突然间直直陷入了一片死寂。 “……是、是魔头!真是那琴魔!” 半晌,才有人颤声偷偷议论:“枫叶山庄之人……真与魔头勾结了!” 孤独寂闻言,又一眼狠狠看去,浅色的眸中满染一片血雾,直吓得两边围观者皆又退了好几步。 “屠戮了盐海城,如今又来为祸洛京……呵。” 天道教徒吐了一口污血,惨笑数声:“好!好!好个枫叶山庄,看似名门正道,其实藏污纳垢颠倒黑白,收拢魔头意图不轨,其心可诛——!” 独孤寂却只满眼焦急地移开唐略言捂着眼睛的手,看清他只是被擦破了眼角,才终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若是为了他而弄伤了眼睛,那可要如何是好? 却又听那天道教徒絮絮声讨,越说越不堪入耳:“魔头!当年你无处可去,还是枫叶山庄时老英雄和郁大侠收留了你。结果你非但害得郁大侠下落不明,更害时老英雄惨死毒蚕教!还卑鄙无耻地——诱拐奸|杀了老英雄之女时兰!” 独孤寂身子陡然震了震,缓缓转过头,月下清冷的双眸中着射出可怖的嗜血之色。 “……你,莫要信口胡说小师妹之事!” “呵,你既敢做,又怎么怕别人说了?时兰姑娘本欲嫁凌微楼主为妻,你心有不甘,掳她去毒蚕教凌|辱糟蹋,又用她尸首引时老英雄中伏!此事天下人尽皆知,枉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却如此毒辣,根本就是——” “你住口!” 银弦倏然彻底收紧,那天道教人登时鲜血喷溅,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月影陡然被浮云遮住,一时万物暗淡。独孤寂双目充血,像是无法呼吸一般屈下身子紧紧抓着胸口,牙齿暗咬得咯咯作响。 “我……没有……” “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有。”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嘶哑呼吸急促,和着一股一股血水模糊不清。 “小师妹……我想救她的,我是……想救她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肯信我?” “……” “我不想伤人,可为何……人人都要逼我?!” 一股妖风平地而起。独孤寂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一道漆黑的鳞片纹路,双眸也缓缓浮现了血红。 唐深心中大叫不好,声音却更比平日里更温柔了几分:“独孤前辈,你冷静!冷静!” 捧住那人脸颊,横七竖八的可怕裂纹在指腹下狰狞。唐深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怖,只一遍遍柔声道:“前辈,你冷静点!你看着我!我相信你啊,你说什么……说什么我都一定相信你!” “你还记得吗?咱们还要去找郁前辈呢。你不是很想见你师父么?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找他的么?” “……”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以后……都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不会让你再只剩一个人了!” 独孤寂的眼睛时而清明,时而却仿若妖兽一般透着凶煞。 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又一枚暗石重重砸在他背上。 街角暗处,哆哆嗦嗦站着个青年:“这般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大家何必要怕!就不信、就不信他真能把我们都杀了!” 唐深简直要疯了,他若有武功,肯定直接冲上去把人踹个半死。低头,只见又一缕血水落在地上,独孤寂佝偻着背微微颤抖,再抬起眼来,脸上的黑纹却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双发灰发冷的双瞳。 他蹭了蹭口边血迹,苦笑了一声,满脸深深的、难以掩饰的疲惫。 …… 唐深一时间既松了口气,又心疼无比,捞过那人的背脊,紧紧抱住他一下下抚慰。 ……怎么能不累,怎么能不疲倦? 独孤寂从来就不想伤人,却总是一再被人咄咄相逼、被曲意误解。多少说不出口的冤屈,被万人所指的绝望,谁又知道? 其实很久以前,他也反抗过。 也痛哭过,也费尽口舌解释过,却根本没有人听、没有人信。 所以后来他再不哭了,再也不试着自证清白。随外人怎么说、怎么想、怎么罚,嘴角只剩冷笑,眼中亦只剩一片清明死寂。 …… 那人没有反抗,更没有推开他。只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身子沉沉压下来。 唐深抱得更紧,越发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 我真的……再不要让他受这种委屈了! 即便没有武功,医术折翼,也要用所有的一切拼命保护他!妈的气死老子了! 这么想着,冰冷的夜风吹过,头脑的脉络也跟着清晰了起来。执起独孤寂被银丝勒得满是伤痕的手——此地不宜久留,又何必踟蹰? “……独孤前辈,你看天也晚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钱厚禄之死,此刻大概已被人给钱一升报了信。 以那人性子,必然借题发挥。而天道教……唐深熟知那群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晚注定长夜漫漫、不得安宁。 想到这里,唐深黑瞳如水泛起一丝微波,暗自“啧”了一声。 ——本想等些时日、将全部计划布置准备万全,再找些合适的机会由头替掌门秦熠把身边的霄小尽数打压除去的。 但谁会想到出来逛个街,却会莫名遇到疯狗咬? 也好。 人算不如天算,正好借着今晚将至的大乱,把枫叶山庄的暗涌彻底摆平! …… 独孤前辈,若今晚我能赢,咱们……就可以安心上路去寻你想见的那人了。 所以,老子拼了命都要赢给你看! “姜总,你之前挖宝箱不是说拿到了清风咒?带了吗?” 一旁姜慎行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啊”了一声,马上掏掏掏递过来一金一绿两张符。 “……” 虽是两张好符,但若落在唐深之外的人手中,无异于两张废纸。 毕竟“符咒”这东西只在大母神第一本作品《修符》里出现过。《天衍纪》里没有,《渡天剑》里没有,《寻花逍遥录》里也没有。 若非游戏制作融汇了所有作品的关系,“符咒”本不该出现于这个世界观。 “符咒”皆需咒文启动。咒文不长,一般就八个字到十六个字,《修符》的附录里都有,但七七八八都能够背下来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字一句都认真审查的编辑唐深一人。 单手拿起金符,唐深继续默念“凭虚御风,青云直上”,脚下随即闪现了一个绿色的法阵。 “宫渡良宵!快进这里来,姜总你也站稳了——清风咒·神行!咱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唐目测二流符修,但其实医术和武功都没有真的折翼。(哎哎哎?) …… 呜嗯,与其卡在上一章,不如卡在这一章虐虐攻身比较爽哎,于是今天就超早更了噗。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神逻辑萌萌哒!啾咪~ 第11章 邪医不易做 “师父,刚才、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一晃便回到了熟悉小院,宫渡环顾四周一脸惊异。 便是凌风御剑,也不会这般只转眼间就回到了山庄吧? “回头教你们!宫渡良宵你们两个先去找掌门过来,生拉硬拽也要把他拽过来!事不宜迟,现在马上分头去寻!” “是!”两个徒儿领命,运轻功远去。 “姜总,白色的符你有么?” 白符是治愈符。姜慎行虽然清楚却只能摇头:“山庄里统共就一黄一绿那两张,别的地图倒是可能有!” 这可如何是好?唐深心急如焚地扶着咳血不止的独孤寂。 对了!我还有华小珍送的千草万灵丹! …… “千草万灵丹”,设定还就真是个“万灵丹”。 书中无处不在,从内伤到中毒似乎什么病都治,却好像也什么病都不专精。就算没病,也可以作为安神健体、延年益寿的补品磕着玩,总之就是这么个大力丸一般的玩意儿(@九花玉露丸)。 而这瓶灵丹,还是唐深前两日风寒不起的时候华小珍送过来的。嘟着嘴叮嘱他说“省着吃,这药精贵得很~” 精贵不精贵不要紧,管用才是硬道理!唐深忙和着水给独孤寂服下。 “咳……略言,抱歉,我……好累……” 服了药后,独孤寂总归咳血没咳得那么厉害,却恹恹躺在床侧,止不住铺天盖地的倦意。 “嗯,前辈睡一会儿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别担心,之后一切有我在。” 独孤寂似乎“嗯”了一声,甚至来不及轻轻点头,身子便重重坠了下去不省人事,整个衣襟斑斑驳驳全是血水。 唐深坐在床边,抚了抚他眉心的纠结。 那人的脸憔悴异常,即使在睡梦中仍旧显得痛苦不安。 唐深心中隐隐作痛,黑瞳一阵明暗闪烁。终是忍不住偷偷俯下身去,在那人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你一定要……没事才好。 …… 身后木门怦然大开,姜慎行抱着一堆衣服细软闯了进来:“唐编唐编不好了,我刚才看到外面火把通明的,是那钱一升!他带了一大群人把我们西苑围了!” 唐深皱眉:“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嗯,唐编我们不逃吗?不逃的话……要怎么办?”姜慎行弱弱脸,咬唇看向睡在床上的独孤寂。 “那个……他、他睡了怎么办?你我都没防御,想活命的话……呃,除了他,谁来保护我们?” 却见唐深定然摇了摇头,刚又要说什么,身后宫渡良宵二人已气喘吁吁破门而入,带着枫叶山庄掌门秦熠。 …… 唐深很清楚秦熠的人品设定。 五好文明男主。 唯二的弱点,大概就是在美女之间的优柔寡断,还有过度善良念旧的性格了。 秦熠是绝对不会置独孤寂于不理的——因为他始终都记得,他那一条命,是十岁那年大师兄用双腿、用半生的运气换回来的。 所以,纵使所有人眼中那人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在他眼中,那人永远还是师兄。 屋内明烛摇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 姜慎行是真搞不明白唐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竟就只在独孤寂身边搬了个椅子,安然闭目坐起了禅,全然不顾门外钱一升已经和秦熠等人开撕。 “唐编……虽说秦熠带人在门口抵着,可姓钱的带的人,足足有他带的三五倍啊?” “……” “何况那老头身后还有那么多厉害的宗派长老,真是撕破脸争个你死我活,就算是秦熠也不见得能以一敌百,到时候我们不是纯炮灰?” …… 关于为何玄火宗宗主钱一升竟比掌门秦熠还要人多势重吃得开,这还要牵扯到枫叶山庄渊源。 山庄虽已设立百年,却只在二十年前前任掌门升任武林盟主时真正兴起,那段时间吸纳了诸多各方小派投,比如玄衣小教、炽火小教等,在山庄中又被编成后来的玄碧、玄火等宗派。 因各小门派之间原本关系格局就异常复杂,各派长老又难免勾心斗角,山庄宗派近来关系愈加渊源复杂。 再加上老掌门突然薨逝,新任掌门秦熠毕竟年轻、难以服众,一帮蠢蠢欲动的帮派长老们,也就纷纷跟着这带头的钱一升一起不老实起来。 “……不怎么办,”唐深一脸平淡,“咱们等。” “等?等什么?”等谁? “等天道教,等月莲教圣女月沐萱。” “……”姜慎行懵逼,“那些人……说过他们会来了么?” “他们当然会来!”唐深抬起头,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 姜慎行好歹也从小到大一路学霸,考了顶尖大学上了研究生,毕业后又被国内最好的游戏公司录用过去,年纪轻轻升任主管,自以为智商就算不是拔群,好歹也在一般水平朝上。 但如今,却完全跟不上唐编眼中笃定沉静的明光。 这……您老虽然是编辑,可我也算是个资深读者啊! 我怎么就不知道他们会来? “他们会来。天道教早就想找独孤前辈,却一直苦于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今日好容易找到茬口又怎会放过?至于月莲教……呵,只要秦熠有危险,哪次月沐萱没有从天而降?” 毕竟,魔教绝色妖女倾心正道男主,即使男主优柔寡断、并已经有了好几位夫人也不会轻易放弃,这可是……种马文男主的套路福利啊! “啊~”听到这,姜慎行两手一拍,“所以唐编你是打算让月沐萱对付天道教?” 唐深摇头。 “也是哦,月沐萱和秦熠联手打打钱一升跟那群长老还行,要对付天道教高手,还是有点吃力的,”姜慎行歪头想了想,“啊!我知道了!毕竟钱小公子是天道教人杀的——你是想让那月沐萱和钱老头一起对抗天道教?” 唐深继续摇头。 “呃,那不然是要怎样? 姜慎行再度感觉到了智商上的空白,连吃零食的心情都没有了。 …… 门外此时已经传来钱一升撕心裂肺的哭声,哀哀惨叫着他宝贝儿子的名字。继而是一众人等正振臂高呼,愤然声讨“到这种时候了还护着杀人魔头”的掌门秦熠。 再来,便是宫渡良宵努力解释真相的白费口舌,声声入耳。 “姜总你听,你瞧钱一升那老贼的话说的。”唐深道。 “哭得那么惨,逻辑却那么清晰。拼了老命颠倒是非,把钱厚禄的死因往独孤身上归罪。儿子刚死,就能一丝不乱地想着借此搬倒秦熠自己上位,其心之狠之黑~可见一斑。” “我本来……还想好好整整他,让他为独孤前辈当年受过的冤屈付出点代价的,但……还是算了吧。” “像这种人,绝不能给他留有半点翻身余地,否则就是坑自己。所以,我不打算和他刚正面了——哪天找个机会直接把他给毒了,或者背后给他一闷棍……” 话没说完,一抬头,赫然对上姜慎行一张几乎贴到他鼻子上的帅脸。 “卧槽姜总你干什么!?”唐深吓了一大跳,余光向身侧昏睡的独孤寂,“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恕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谢谢对不起再见啊!” “唐编,求你别卖关子行不行?” 姜慎行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翘着屁屁阴吼道:“快跟我说说你到底什么计划!好歹先给我这个脆皮NPC吃颗定心丸吧!” …… 月下西苑,水泄不通。 “唐编,可是……月沐萱她没来啊?” 月沐萱没来,肃杀蒙面的灰衣天道教徒倒是已如唐深意料之中地层层静立于四方屋顶,居高临下冷艳围观着枫叶山庄僵持中的内斗。 眼见身边唐深面色凝重,姜慎行惴惴从袖中拿出山楂糕。 …… 那个,月沐萱真的没来耶,唐编你该不是玩脱了吧? 这可不妙啊。 你是男主你有光环你反正不会死,悲剧的老子我恐怕分分钟就要“生灵涂炭”了,算了,先做个饱死鬼再说吧! 于是埋头狂吃零食,唐深跟那屋顶上天道教徒说了什么,他也没认真听,直到最后一句—— “……综上所述,这些年里各位高手一直在找寻的魔琴‘殉音’,已在半年前由唐某亲自封印,交给了邪医殷莫保管。” 啥?魔琴殉音?等等! 【唐编唐编……快跟我心电感应!那琴……不是早被独孤寂一把火烧了?】【是焚了,】唐深看了他一眼,【但除了你我上帝视角,有第二个人亲眼看到了么?】“……”没有。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把那琴交给了邪医殷莫? 这、这是打算祭出一个早已不存在的魔琴,发动全枫叶山庄和整个天道教,乃至全江湖寻宝人一起去满世界帮他找殷莫的节奏? 我去! 唐编好手段!这么阴险!如此刁钻! …… 说来也可笑,天道教教义“天下为公”,但这毕竟是个逐利江湖,始终人人为己。 挂着“降妖除魔”的名头,但绝大部分高手本就是为了独孤寂那把可以“操纵人心”的魔琴殉音而来。 魔头独孤寂曾有两大宝物,人人眼红。 一是魔剑蚀骨,二是魔琴殉音。魔剑蚀骨后被边塞燕云宫家取走封印,众人忌惮宫家势力暂且不敢妄动;而那魔琴殉音却一直下落不明,江湖传言纷纷说是被独孤寂藏了起来,下落自然就只有大魔头自己知道。 唐深因而此言一出,当下就已有急性之人转身而去,就连钱一升身后的各派长老,也开始私底下嘀嘀咕咕,浩浩荡荡的篡权联盟登时出现裂痕。 当然,也有不少沉得住气的继续质疑:“但是,谁又能证明唐公子你真的将那魔琴交给了邪医?” “是啊!何况那邪医殷莫行踪缥缈,所住的药谷雪山更是根本没有入口!你叫我们哪里去找?” 唐深闻言,摆出夸张的无辜加吃惊脸。 “药谷雪山当然有入口了!就在金沙江底西侧(书上写的),你们在江湖多年,竟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拜托!知道入口的——刚才都已经赶着去了!” 此言一出,无论是天道教还是枫叶山庄一些长老,都开始更加不淡定。 毕竟魔琴就那么一把,先到先得,已有人先去了,谁走得慢谁傻啊! “待你们见了邪医殷莫,寻着魔琴,自然知道唐某没有骗你们。” “更何况,有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若真骗了你们,便是枫叶山庄不管,诸位也可尽可去我巴蜀唐~门,找唐某的大哥替诸位主持公道啊!” 呃!姜慎行又抖了一下。 唐编你个大腹黑! 你让他们去唐门,找你那个死神大哥唐谨言?! 作者有话要说:对你没看错,橙妈又吞大力丸放二连章了。 停一天一下放两章是不是比日更爽哇? 攻的戏份前几章确实少。捂脸。 =w= 后面会越来越多的。 独孤人设来源于某天的一个脑洞: 在不能重生的情况下,大魔头在结局之后被囚禁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 …… 想想我苦逼的大本命玄霄,再想想被令狐冲捆小黑屋每天XXOO的小林子(喂!) 小林子苦逼还算有道理吧,我大玄霄做错了啥…… 第12章 妖女不易做 月下,天道教众很快散去,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很正常。这时候谁还有心思在那魔头身上浪费时间“替天行道”?既得了魔琴殉音下落,当然是披星戴月速度往药谷雪山赶了—— 唐家二少既愿以唐门身家声誉作保,此事便宁可信其有!岂能叫旁人捷足先登? 当然,便是假消息,也不算空忙一场。 …… 嚣嚣江湖,谁没有自己的一套如意算盘? 唐门远在巴蜀,虽同中原江湖往来甚少,可人人却都听说那世外高门不但富得流油,而且各类奇珍异宝、名贵药材、武学秘籍应有尽有。 别的不说,就说唐略言和秦熠“天体神功”打成平手的那个“长空诀”,就可见唐门武学必不在中原名门之下。便是拿不到魔琴,到时去端了唐门大家各分一杯羹,大伙儿也稳赚不亏! …… 姜慎行满眼同情,远望那群被怀揣着梦想奔向远方的迷途羔羊。 唐家二少在坑唐门? 不,他真心是在坑你们啊喂…… 唐门,乃是巴蜀一个正经行医贩药、妙手仁心的正道门派。 门派不大,远远比不上中原的枫叶山庄、凌微楼或燕北宫家。终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世俗纷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按理说,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门派,确实是正经门派。 可掌门唐谨言是不是正经人,那就真不好说了。 …… 《寻花逍遥录》的男主,唐略言大哥唐谨言,的的确确是个“正派的好人”。 只是这好人好的……毕竟和别的男主不大一样。 《寻花逍遥录》和《天衍纪》、《渡血剑》不同,并不是个严格意义的热血玄幻,非要说的话,它只是个古代武侠侦探文。 男主并不修仙问道,也不升级打脸。武功还行,却没见着毁天灭地——未必打得过秦熠,一定不是满血独孤寂的对手。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走到哪儿,帅到哪儿。走到哪儿,撩到哪儿。走到哪儿,让别人死到哪儿。 总而言之,一是个杰克苏冲天的楚留香 工藤新一混合体大杀器。 …… 大母神不写小白文。因而男主必有挫折——秦熠死女主,宫渡死男二,其他文的男主也都是历经千难万险才都成就一方霸业。 但是抱歉,挫折是什么能吃吗?这玩意儿唐谨言却从来没听说过!作为作者偏宠的真·亲儿子,大母神自己都盖章认可过。 唐谨言是无敌的。 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绝对无敌”的。 天生幸运SSS,并主动吸光对手的运气。遇到真心打不过的强敌,更是会开启强行挂——甚至有一回,出现了天上落下来一道雷直接把对手劈了的神转折。 这一点,在游戏世界里,亦体现深刻。 姜慎行至今记得,他曾经让下属给大母神发过一份策划书。 策划书里是游戏角色的各项数值。唐谨言作为重要剧情NPC,血槽和秦熠宫渡他们一样是99999999999999999999,这已经是一个让任何BOSS见到他都会哭着跪下来唱征服的超高血量了。 收到的回复,大母神没什么特别的意见,唯独策唐谨言一人的血量,被改成了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 顺带一提,唐谨言还是个护短的弟控。 弟弟永远都是他心目中的小公举。 …… 天道教众已然纷纷退散,西苑情况却仍不容乐观。 毕竟钱一升众人……还堵在门前。 虽说也有几个长老听得魔琴之事已偷偷跑了,可剩下人心想与秦熠脸皮已然撕破,此刻不成功便成仁,必须趁着今晚杀死此人拥立新掌门——成败在此一举! “唐编,他们还在强攻院落,怎么破?” 唐深也在想该怎么破。 月沐萱不该不来。 每次秦熠受困,她总能及时出现帮忙退敌,只要她来,他的计划就万无一失。 可她今天却偏偏就是没来! 该不会……真的因为吃三夫人华小珍的醋,就这么对情郎见死不救了吧? 月姐姐,虽然我真的很能、非常能体谅你对于男主三心二意、三妻四妾的骂娘心情,但你毕竟身为玄幻种马文女主……求你关键时刻拿好剧本上线成不成? 正这么想着,就眼见身旁一人提剑,劈头就往姜慎行招呼去了。 “姜总!” 卧槽卧槽卧槽—— 姜慎行可谓是血压降到谷底再升上天际。卧槽要死了!卧槽男主挺身保护我!卧槽前几天果然做牛做马做NPC是有报偿的!不然刚才已经死球了! 但是男主……你整个背部都暴露出去让人砍真的好吗?话说你真的有光环吗? 万一被砍死了,从此剧终BE,那我不是造孽了? 而且讲真,以大母神那个间歇性文崩的尿性,男主真的就这么被小兵砍死全文完,也是有可能的啊! 所以……男主光环到底会死?还是不会死? …… 几声古雅弦音,在那剑刃在就要砍上唐深背部的时候,突然响起。 身后一众霄小立刻丢刀捂耳,龇牙咧嘴看起来难受异常。再看去,就连掌门秦熠和宫渡良宵等人,也纷纷捂住了耳朵,看起来头疼不已。 “……”唐深无伤,姜慎行亦无伤,两人面面相觑。 那应该是独孤寂的“玄霜东海曲”。曲中波流暗涌、凶险四伏,听者会心智大乱,重则发疯癫狂。 看起来似乎对在场所有人都有效,只除了穿越人士唐深和姜慎行。 …… 曲声越快,身边人越是痛苦哀嚎,甚至从眼耳口鼻里留下血来。有几个内里深厚的尚能挣扎着起来,却也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变得一瘸一拐行动迟缓。 可是,这样不行! 弹了琴,岂不是又动了真气? 唐深飞身进屋,果然独孤寂已然醒了,正坐在床畔撑着身子,指尖飞快撩动琴弦。曲子越急,他面上越是毫无血色,胸口剧烈起伏,拼命要紧牙关。 书上说过,这东海玄霜曲就算是用魔琴殉音弹奏,一曲也要消耗大量真气。何况他如今用的,只是屋里墙上挂的一把普通古琴? “独孤前辈!够了!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被反噬而亡的!” 胸口激痛难忍,一大口血喷在琴上。独孤寂却强撑起身子,推开唐略言拦上来的手,染血指尖却继续颤抖拨动着琴弦。 “独孤前辈!你听我的话!别弹了!” 那人摇了摇头,掩袖说了些什么,混着血水根本听不清。 但唐深也无需听清。 无非也就是独孤觉得这些年受了掌门秦熠惠护,当下无论如何……也要好好保护众人,报答秦熠不杀不怨之恩。 ……我知道。 我都知道。 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对你温柔过。所以,哪怕是别人对你的一点点好,你都恨不得能涌泉相报。 可是独孤,你这般…… “唐编,当心后面啊啊啊!” 唐深愕然回头的瞬间,眼前已赫然对上火宗宗主钱一升沟壑纵横的老脸。 卧槽卧槽什么鬼?他啥时候站在我背后的这下要完彻底要完!一时间头脑里已经开始走马灯。 不,等等,他攻击过来的速度……好像挺慢的。 是挺慢的吧?还有闪避的空间? 还不来及细想,却见那老头凶恶的双目向上一翻,整个人直直在他面前栽倒了下去。 “……” 呃?呃呃呃? “唐编,你之前是不是说……要从背后给这人一闷棍?” 夜色下,姜慎行一张帅脸映着月光,气喘吁吁举着个花锄。 “……” “……” 花锄上血水滴了下落,新社会好青年这才兔子一般跳起来,扔了凶器一脸心慌吃手手:“天啦噜唐编我是不是杀人了?煮鸡蛋呢煮鸡蛋呢?快给我颗煮鸡蛋压压惊!” 实力偷人头!点赞啊。 唐深用鞋尖踢了踢地上那人。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被NPC小兵背后一发冷箭偷袭挂掉的现场么?做得好姜总! “他、他死了没?唐编帮我看看吧,我不敢看!卧槽,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啊!算我不是故意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唐深捡起花锄。“啪叽——” “卧槽唐编你干啥?你、你这鞭、鞭尸?” “礼貌性补刀。省得待会他醒了,刚才白干。”干脆解决个彻底。我补,我补。 …… 屋顶,一声悠扬陶笛传来。 瞬间给独孤寂的琴声加上了肉眼可见的狠戾振幅——小院门被音波赫然生猛撞开,几个刚想要闯进来的霄小弟子,惨叫一声被震得好远。 姜慎行猛然抬起头。 月下,他看到一双美腿。 长袖短裙的绝色大美人如嫦娥仙子一般,婷婷袅袅落在秦熠身边。隔着整个院子,傲娇的声音仍旧清晰无比传来:“怎么又受伤了?真是笨蛋!若是没有沐萱护着,阿熠你自己能活过三天么?” 月莲教圣女月沐萱! 战场白热化的关头,强力外援女主终于上线! 听得陶笛声音,独孤寂终于松了口气。前一片漆黑,身子晃了晃,落入了一个稳稳的怀抱。 鲜血带走了温度,周身如坠冰窟。只有拥抱他的臂膀源源不断传来丝丝暖意,独孤寂恍恍惚惚,并不知自己正在往那人怀里蹭,染血的手指,更是正紧紧抓着那人衣摆不放。 “宫渡良宵!快!你们快去叫三夫人华小珍过来!快去!” 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却模糊不清。有人往他口中喂了药,他和着血吞下。 ……如若就这么死了,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着实……遗憾。 但这无常一生若真能这般终结,是不是也好歹算是……死得其所? “独孤,独孤前辈你振作点。独孤前辈!” “不要……别走!不准走!我们有过约定的,我、我还要带你去很多地方,带你找师父,带你看好多美景、吃好多好吃的!我们约好的,你还记得么?” “我绝对不会放开你。前辈,留在我身边,不要走好不好?” 嗯…… 是谁……很暖和。声音也……很温柔。 ……好,好,我不走,不走就是了。 独孤寂发不出声音,混沌之际默默这么想。 不要哭,不值得。 *** 大母神《天衍纪》节选: 少年抓着身下被褥,在剧痛中辗转沉浮,汗水层层沾透了中衣。一方冰凉的丝帕抚上他发烫的额头,多少带回了一丝清明。 “师父,秦熠师弟……师弟他、他得救了么?” “他没事,擦伤而已。” 没事……就好。 床边医者收了药箱,摇头叹道:“郁宗主,令徒性命应是无虞,只是这双腿,恐怕以后都……” 腿……少年鼻中一酸,随即安慰自己道,能用一双腿为代价换得师弟的性命,是值得的。 却听师父轻叹道:“寂儿,你真是个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姜慎行能成功偷到人头,是因为独孤寂的琴音让所有非穿越人士都减速了。 *** 网站规定,攻受必须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不能都是亲儿子。(正经脸。) (这就是你虐攻的理由?!啪啪啪啪!哎哎哎感情甜宠就很不错了喂!) 包养鸣谢 @虹之彼方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以下内容省略) @水慕慕慕慕X2 第13章 金手指不易开 “唐编,这是三夫人给你做的‘以泪洗面奶’。” “……” “她说你这些天整日哭得跟个花猫似的,真心不忍直视了。这洗面奶能让你快速恢复闪亮肌肤,有空赶紧用用吧!说起来,华姑娘她可真漂亮啊,那皮肤不知道是不是也用了这个,晶莹透亮的。” “……” “月沐萱也好美!配秦熠太可惜了!那小子简直太可恨啊啊啊!” …… 那晚一役,钱一升被姜慎行一花锄结果(也有可能是补刀死的,不好说,两人都不承认,官方说法是死于乱兵之中),其他各宗谋逆的长老,也在月沐萱的协助下纷纷落网被擒。 秦熠本还想发扬他一贯宽厚仁德的风格既往不咎,却被妖女月沐萱和执剑长老唐深双双严词制止。 如今,乱党该关押的关押,该处理的处理。 门派里乌烟瘴气的不和之风,终于如同雪洗一般散去了不少。掌门之位也坐稳了不少。 …… 独孤寂在那一夜咳了好多血。若非华小珍妙手回春,险些没能救过来。 姜慎行则算是见识到了“问世间情为何物”。 ——唐编明明之前看蛮满牛X又腹黑一个人,却全程担心加心疼,蹲在墙角一个人哭得像是个被人揍了一顿的熊孩子,他从袖子里拿各种好吃的、小玩意来哄,还怎么都哄不好了。 “哭!哭有什么用?唐编我说你别不爱听,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一个大男人家的,能不能直起腰杆,给老子去干点有用的事?!” 姜慎行其实并不是“挫折教育法”的赞同者。 他也就是没辙了,一百个顺毛捋的办法哄过了,不得已逆向思维。 结果竟有奇效。 唐深委委屈屈擦干眼泪,从书库借了药草图鉴,开始夜以继日挑灯埋头猛看。 姜慎行想了想,也对——之后唐编不是还要带队去找郁沉影、找殷莫、找东皇钟呢! 等上了路,又不能带着秦熠的老婆做随行医者。独孤寂、良宵都是强力DPS,宫渡应该能T。队伍里就缺个奶。 这样看来,唐编是要去苦修医术,填那个奶妈的坑了? 那我干啥?姜慎行沉思一秒,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其他职位都有人了,看来我只能打打辅助啦! 也好呀~反正NPC本来就可有可无嘛! …… 华小珍说她尽力了。 独孤寂五脏六腑均遭内力严重反噬,她只能以药神谷秘术冰魄金丝将之缝合,却有一个问题——那冰魄金丝在她手中,仅能够维系一年的时间。 若一年内无法找到她师兄殷莫帮忙修补,一年之后,独孤寂将五内俱焚、无力回天。 “还有~病人这一年内,千万要开开心心的。可以开心,但绝对不能大悲,更不能再动真气,否则开了线人家真的就没办法了,执剑长老可千万、千万注意啊!” “你放心,”唐深在华小珍面前一脸笃定,“我这人别的不在行,只逗人开心这点,绝对一流!” 回了屋,却成日里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因为,如果这是一个完美的杰克苏世界,他应该直接承袭“唐略言”的全部武功和医术,整日里为所欲为、高调牛X得一塌糊涂。 …… 不用再作任何努力,就可以笑眯眯、威风凛凛地挡在独孤寂身前,替他抗下一切的伤痛苦难,让他从此再也不遭一点点罪。 医术也会远在华小珍之上,甚至在邪医之上,根本不用担惊受怕,更不必去费力寻人。能一键把独孤寂彻底治好,再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每天守着亲亲抱抱么么哒。 那样多好…… 感觉只有那样,才抵得过、融得化独孤以前吃的那么多苦。让他卸下沉甸甸的罪责重担,让他真心露出笑容。 呜…… 就这么想一想、哭一哭,被姜慎行骂一骂。醒了。 …… 是啊,开挂的人生确实无限好。他之前问大母神要的完美人设,也是做着分分钟就能碾压众生、一切如愿的美梦。 但既然命运莫名没有把自己生成这样……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乖乖脚踏实地努力!嗯! 从头学点医术,或许还为时不晚,如果走运,或许还能从那些医籍药典里找到些华小珍冰魄金丝时间短的解法。这样,万一一年之内真的找不到殷莫…… 真拿了医药图鉴看了几日,唐深突然发现,他对书中内容记忆速度飞快。 …… 也许是因为曾经“唐略言”通读过类似的医书、药典,一翻开书,沉睡的知识被重新唤醒。无数药草的作用、剂量,就只看过一遍,唐深合上书也能背出来。 这让他陷入了一种盲目的自信,误以为自己在武学方面也能如此—— 结果从木桩子上倒栽葱摔了下来,刚好没几天的胳膊重新又光荣下岗了。 …… “执剑长老,人家知道你心疼大魔头,但是,自残是不对的!” 华小珍这几天可算忙废了。却还要拖着体力严重透支的身子,星星眼给痴情无比的红衣唐门大帅哥送温暖,不亦乐乎。 …… 数日后。 “独孤前辈,这是我这几天从书房找的《拊掌录》《嘻谈录》《笑林广记》还有《华筵取乐谈笑酒令》!读了保准心情大悦!” “独孤前辈,我让后厨给你煮了芝麻汤圆~尝尝看!” “前辈你一定要放宽心,好好养伤~我跟你说,掌门已经答应我带你出去寻郁前辈了,待你伤稍好了,咱们马上就出发!” 独孤寂一双清瞳灰然冷寂,缓缓平视过唐略言笑吟吟的脸,看向窗外春末明媚的朝阳。 “还去什么?我反正……很快就要死了。” 唐深嘴唇颤了颤,马上又笑起来哄他:“前辈你听错了!其实,只要快点找到邪医殷莫……” 独孤寂垂眸,他明白唐略言是好心。 可是,他早已不是三岁孩子,不可能被哄哄就开心,更不想自欺欺人。 “……又是何必。” “人世苍茫,又去哪儿找得到那不见踪影邪医,更何况我师父。倒不如……早些认命。” 一缕垂下的青丝,被唐略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黑瞳辗转,循循问他:“前辈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独孤寂苦笑。 有太多理由。命运弄人,他也曾经有过希望和期待,但可有一件不曾碎成齑粉?也许,早就不该再争了,也许早就该彻底认命,至少……不这么痛苦心累。 却只摇摇头,苦笑道:“我这人一向……运气不怎么好。” “但总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啊,”唐深想了想,“独孤前辈,不如,我跟你赌一发怎么样?” “赌?” “嗯。我有一件东西,拿来保证让你展颜,喜欢得不得了,会觉得其实活着还挺有意思的。你信不信?” “……” “这样~我若拿来了你说不喜欢,那从今往后我便再不提了。你既讨厌我缠着你,我就再不来烦你。可我若拿来,你喜欢了——那你便答应我,从此一定要相信我!咱们一起去找郁前辈,之后有什么心事难以排遣,也都一定要跟我说!” 说罢,也不等独孤寂答应,站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我这就去拿那东西,去去就回!” “……” 独孤寂没有血色的薄唇张了张…… 我、我从没有说讨厌你缠着我啊。 更不会说什么以后都不要来烦我的话。 你、你…… “唐编,等等!等等!咱去哪儿啊?”姜慎行追出来。 “去趟月姑娘暂住的东苑。” “呃?” “我有件东西,要向这位月姑娘要!原以为还要深入月莲教,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见到她,如今她既都来了山庄,正好~” *** 大母神《天衍纪》: “说来玄火宗宗主这次~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是啊。故意送秦熠去炎魔洞涉险,算准了以独孤的性子定会奋不顾身出手相救——却没想到独孤受伤、掌门大发雷霆,硬是把他那最得意、最宝贝的小秦熠要来‘赔给’了咱们玄碧宗。” “呵呵闹剧!为争自家徒儿出头,不惜同门暗算,结果却人算不如天算,咱们玄碧宗赔了一个赚了一个,也没损失。只可怜了那独孤哟!” “唉!谁叫这代徒儿中就数他天资最好?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两个小厮远去。 “……”拐角的阴暗处,独孤寂瘫坐在轮椅上,双目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的都是小天使~ 今天更的,其实是明天的份惹!短小什么的,才不承认! 讲真,投雷的ID简直可以演一部虐恋情深的大戏。 @饼干好吃~□□get√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同一个人↓↓↓) @在橙子雨的菊花里进进出出(……) @水慕慕慕慕 @休怪本尊拔屌无情 第14章 猫咪不易做 “唐编,唐编,你、你刚才说问月沐萱要东西?” “嗯。” “但她是魔教圣女,”说白了就是不好惹的妖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问她要东西,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唐深点头:“我付就是!” “但……月沐萱要的代价,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 “我不在乎。” 卧槽,你不在乎?姜慎行抖抖抖捏着纸皮核桃——唐编你要是被妖女整跪了,谁来罩我个纸皮NPC? …… 姜慎行觉得自己运气还是不错的,居然路遇了宫渡良宵。 “师父,您去哪儿?” 【宫渡!心电感应!】马上挤眉弄眼,【赶快帮忙去找大魔头来!如今就只有他,才能拦住你师父了!】 宫渡有点儿惊奇。 这师父身边的这仆人小姜,虽然并没真的开口说话,但他怎么会觉得……他是让他们去把独孤寂给找过来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吧?”等人走远了,宫渡问身边蓝衣少年。 “是。”良宵点头。 姜家独门心电感应术。LEVEL UP! …… 《天衍纪》的种马男主秦熠,天生拥有吸引一众绝色美女的体质,结局共娶了四妾三妻。 而女主之一的月莲教妖姬月沐萱却不走寻常路,直到结局,都只和男主保持着“红颜知己”的暧昧关系。 月沐萱聪慧泼辣、又精灵百变,一度是全书读者投票人气最高的女主。若非她过去狠狠欺负过独孤寂不止一两次,也该是唐深比较喜欢的女性角色才对。 阳光晴好,月沐萱正在东苑雅致小筑中喝茶,那么巧掌门秦熠也在。 而且还采了一大堆野花,目测正在献殷勤——唐深汗颜,我这来得也真不是时候。 至于他身后直男姜慎行,则早已眼红得想要撞墙。 这秦熠啊!说好听点是张无忌,说难听点就是段正淳嘛!都有那么多老婆了,还不忘来讨好月沐萱,果真是非常、非常的博爱~对任何一个女主都不肯放过! …… “哼~你来啦?” 月沐萱翻起美目,皱眉淡淡瞧了唐略言一眼——其实,她对这红衣男子的印象,一开始还是蛮好的。 尤其是唐略言在叛乱那晚尽力帮腔她,教训秦熠不能过于仁慈,一定要好好整治那群叛党的时候。她还心想着武林正道总算出了个明事理、不愚善的有志青年。 而之后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却是因为~ 哼!这人看起来,和那药草仙子华小珍的关系还挺亲密的嘛?! 情敌的朋友,当然就是敌人! 此番又听说他是来向她要东西的,月沐萱更是不开心,月脉弯刀自小蛮腰间一拔,直接身高一米六气势一米八。 “执剑长老该不会~是来替华小珍向沐萱要人的?好啊!沐萱没意见!就问问沐萱这把弯刀同不同意罢!” “喵~”桌上瓷瓶插了一半的野花旁,一只额头、脸颊上皆有三角形回纹的小黑猫,粉红肉垫正在拨弄着猫草。 “月姑娘,我其实……是想要它。”唐深指了指那九命灵猫。 …… “你想要我家喵喵?”月沐萱一把捞起那猫,“想得美!喵喵才不给你!” “那猫原名九命,是独孤前辈养的宠物灵猫。当年你将之诱杀,在它复活后又用自己的血将它缔契,如此强占了它十多年,全然不顾他原先的主人有多伤心难过——如今,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吧?” 秦熠闻言错愕:“沐萱!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喵喵原来就是师兄从前的那只九命?” “哼!我管它以前是谁的?我喜欢,便是我的了!” “沐萱!不可任性!你可知师兄多疼那只猫?你可知道当初我迫不得已将它从师兄身边诱走取血,至今为此有多愧疚?”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咱们要那猫血做什么?还不是为救那个女人——” 秦熠一贯是吵不过月沐萱的。 而她则就是喜欢他一个正道好青年,却被她一个魔教小妖女弄得屡屡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的呆样子。 “总之……别任性了,快将猫儿还给师兄吧!” “哼,阿熠你说的可不算!”月沐萱娇俏地把弯刀往身后一背,“执剑长老既然敢来问沐萱要东西~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还是老规矩——咱们比试三场。你若赢了,九命灵猫便还你。可沐萱若赢了……” “只是~沐萱要是赢了,执剑长老要给沐萱什么呢?” …… 【秦宗主,咱们来比试三场。你若赢了,沐萱二话不说放人!】 书中,月沐萱妖娆一笑,明明有一副清丽绝世的容颜,却伸出纤纤玉手,如无赖男子一般笑靥如花地挑起了秦熠的下巴。 【但我若赢了,秦宗主你~可从此就是沐萱的人了哦,留在我月莲教,给沐萱做个娇俏的压寨相公吧!】 后来,秦熠当然喜闻乐见地输了,败给了红颜一笑。 虽然最后没做什么压寨相公,却也把月沐萱迷得神魂颠倒,该放的人还是放了。 ……同人不同命。 对男主,女主开出的就是“赢了放人,输了嫁给你”这种稳赔不赚的买卖。 而换成了其实帅度也没差秦熠几分的唐略言,月沐萱一双美目转了转:“不如这样吧。若是执剑长老输了,我便要你一只手、一条腿、一只眼,还要你滚回巴蜀,从此再也不能与阿熠争锋!” 妈蛋。这差别待遇! “沐萱!”秦熠汗颜。 “凶什么嘛!沐萱还不是为了阿熠你好!放这么一个头脑好、背景强的唐门中人在身边,以你那种不争不抢又温吞的性子呀,迟早有一天要叫他给架空啦!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沐萱可不救你了!” 秦熠无话可说,他根本管不住月沐萱这小辣椒。 不过话说回来,他根本也管不住众妻妾中的任何一个。根本就是每天被各种轮番蹬鼻子上脸,痛并快乐着。 “行啦行啦,老规矩!琴棋书画诗酒茶——执剑长老你来选三样!只要其中有两样比得过沐萱,就算你赢!” 书中,唐深记得秦熠是选了琴、棋、茶与她过招。 按理说,他这三样造诣也都不错,结果琴没抚过月沐萱、棋没下过月沐萱。泡的茶,月沐萱皱着鼻子说好难喝。 唐深正在认真思考要选哪三样,却见秦熠一愣:“师、师兄,你怎么来了?” …… 一回头,果见独孤寂一袭白衣推开院门,旁边还跟着宫渡和良宵。 远处,更有不少不明所以的弟子,在为宫渡良宵这两位倍受崇拜的师兄为何会领着大魔头满山庄乱跑之事,而好奇万分地探头探脑。 什么情况啊? “独孤前辈!你、你还不能下床的!怎么那么不听话,还乱跑出来?” “……” 其实,都已经修养了多日,又整天被华小珍灵药、唐略言各种食补汤补养着,独孤寂觉得此时下床倒也还好,并没有什么虚浮不适。 只是眼见唐略言满脸的担忧心疼,心下仍默默涌起一阵暖流。 “我没事,倒是略言你……” 其实,他之所以急忙赶古来,又何尝不是担心唐略言? 那两个徒儿进了他屋后一通语焉不详,加之前几日听闻唐略言又摔断了胳膊,他还以为是那人冒冒失失,又不小心摔了哪里。 上下看了一番,确定人没事,又见秦熠和月沐萱也都在:“这是……在这里做什么?” “哦,我在想办法帮你赢猫。” 猫? 独孤寂顺着唐深目光,看向月沐萱怀中那只小黑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命?” *** 大母神《天衍纪》节选: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 桌前,一碗冷饭,一盘冷鱼,几乎些许未动。 一到下雨天,这双膝就疼痛钻心。心情烦闷,打坐坐不住,书也看不进去,更是什么都吃不下。 昨日全门弟子升段考核,秦熠拔得头筹、连升三级。获得的许多奖赏,却都统统搬到了独孤寂的房里。 独孤寂也想替师弟高兴。 可那人的荣耀,却越发衬得自己的光景惨淡。他知道,两人将来的差距……或许还会拉隔得越来越远。 若非当初拼死救他……他所拥有的那些,原本都该是我的。 不、不能这么想。 “砰——”窗棱一动,一只湿漉漉、又瘦又小的黑猫探头探脑,盯着那桌上的鱼肉,“喵”地轻轻叫了一声。 “你饿了吗?” 那猫儿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犹犹豫豫点了点头。冷得发抖、样子又可怜,独孤寂苦笑了一声,仿佛看到了凄惨的自己。 “……过来吃吧。乖,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小天使的份上,今天多更一章(还是短小),下次真的等周二惹~ 偶尔插播回忆篇。不是每章都有~ 独孤寂不是随机狗血倒霉,他是被人存心迫害。 背后阴谋大事年表三千字,结局放。虽然有年表,但全文不长。 鸣谢 @whyzmq1 @在橙子雨的菊花里进进出出 @夕 第15章 迟到的七夕快乐 独孤寂不会认不出九命。虽多年不见,但那模样,那三角回纹,还有那琥珀色的小圆眼,有点儿短的小尾巴,无一不熟悉。 “但是……不,这怎么可能?” 九命死了,他亲手埋葬了它冷冰冰的尸体。 “前辈,你都给它起名叫‘九命’了,却不知道这灵猫确实是有九条命的么?” 其实,按照大母神的说法,并不止“九命”,根本是“N命”。这九命灵猫的设定根本不会真正死亡,一旦死去,则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复活转生。 “所以,那时候死掉,只算是用去了一条命而已,九命还有好多好多条命可以活的。” “……” 当然,每转生一次,灵猫之前的记忆就会被抹除。然后和第一个喂它血的人缔结新的主宠契约。所以,当独孤寂想颤抖着手要去碰那小黑猫的时候,却被猫咪转头就是不客气一爪。 “九命,你、你不认得我了?”独孤寂双目隐红,身子从后面被唐深稳稳扶住。 “你干什么啊?它现在可是沐萱的猫哦?”月沐萱抱猫退后一大步,“喵喵,你自己说,谁是你的主人?” 小黑猫“喵”了一声,往月沐萱怀里一转,埋头在雪白的双峰之中蹭蹭。 “看吧~~” “可是……” “别急别急!前辈,都说了嘛,不要着急呀!”唐深扯住独孤寂的袖子,把他按在小院花藤椅上坐着,“现在还是她的,一会儿就是你的了,我这就帮你把猫赢回来!” “但是九命它……” “你看你!”唐深提高声音抱怨他,“还记得三夫人跟你说过,这一年里绝对不能急躁上火、更不准伤心难过的吗?独孤前辈,你若是再不肯乖乖听话,我可不帮你了!” 独孤寂无色的唇颤了颤,低下头去。 “哈,这才对嘛~小宫渡小良宵,好好照顾着前辈,今天~为师就给你们露一手瞧瞧!” …… …… 琴棋书画诗酒茶,天下无人能赢她。 说月沐萱自负也好,自信也罢。月莲教虽为魔教,但对待这宝贝独女,却全然是按一流大家闺秀的养育方式多才多艺地将之养大。 凭她天资聪慧,月沐萱坚信随便挑三样跟她比,天下没几人能比得过她。 “既然月姑娘承让叫我选,那不如就让我们——就先比个酒吧?” 这七样中,唐深最为自信的就是酒了。 人人都有过年少疯魔的时候。想当年大学混迹帝都,人送称号“三里屯斗酒小王子”,工作后更是驰名魔都淮海中路,号称“千杯不醉,旷古一帝”。 “嗯,好啊,”月沐萱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咱们第一场就比——酿酒了!” 等等等等等等!啥啥啥玩意儿? 酿酒? 卧槽,不是比喝酒?不是比谁海量吗? 明明比茶的时候是比喝茶啊……不对不对,唐深突然心塞——比的好像是泡茶!最后让人印象深刻的喝茶一幕,不过是评判环节而已! “我这儿有酿酒法器——轩辕酒壶!两只一对儿,先借执剑长老一只罢。” 月沐萱说着,递过一只梨子形状的白瓷法宝:“原料放在这里,只要一炷香时间,就会出好酒来!那么咱们去枫叶山庄后厨挑各种谷物瓜果来,半个时辰之后见分晓!” 说罢,自己先运起轻功翩然而去。 “……”唐深后背已经汗得湿透透的,游魂一般转身,吊死鬼脸看姜慎行。 “姜总,接下来,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唐编你说。” “你的回答,攸关我的终身大事以及一辈子的名誉,请你一定要认认真真、好好答复我。” 姜慎行吞了吞口水,偷看了一眼独孤寂。这么严肃!这是要突然求婚的节奏吗?唐编你正主还在旁边坐着呢! “姜总,你……”唐深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有空间戒指?” 姜慎行:“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卧槽我怎么能不知道?除非你那袖子是小叮当的异次元口袋吧?” “……”姜慎行撇了撇嘴,委屈脸,“我确实是有空间戒指,但宝箱里真的只有一个。” “一个就够了!” “呜,唐编,我、我知道你是男主,也知道作为NPC,有什么好东西理应自觉上供——但是!随时随地吃零食可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乐趣啊!你知道我多不容易吗?你知道这个小姜的身体居然怎么吃都不会胖,所以可以敞开了吃有多爽有多嗨吗?” 唐深黑线:“我又不是要你戒指!” “……” “我只是注意到,你戒指里……好像什么食材都有?” “嗯。这个说来话长啦,因为枫叶山庄里有一个我们游戏组放置的恶搞宝箱,它的内容是随机各种食材,当然那些食材在游戏里的作用都只是恢复1点体力,非常废,但真的是什么食材都有,口感还是在线的。” “包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食材吗?比如玉米、龙舌兰、薄荷、枫糖一类?” “嗯,包括。” 唐深满意地拍了拍姜慎行的肩。 金手指!老子要的就是你这种关键时刻顶上来的气势! …… 半个时辰后,月沐萱的密制桂花米酒出炉了,她一脸匪夷所思,愣愣看着唐略言从轩辕酒壶里倒出来的一杯蓝蓝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哈啊?”唐深忽悠她,“月姑娘自诩尝遍天下美酒,竟不知道这‘东海玄霜’?此物可是当年精卫填海、泪化所成,由共工初酿、颛顼亲尝,不出世的一代名酒~” 月沐萱将信将疑。 只见过蓝色的染衣服的染料,蓝色的酒她还从没见过,这……真个能喝? 但唐深模样又不像是骗她,犹犹豫豫伸过白皙的手,端起酒来抿了一口。 呜!好……好喝! 初入口中浓烈生涩,却马上又满溢了果香和甜。舌尖一点细盐,更是将那辛辣和香甜反衬得淋漓尽致。相比而言,她的桂花蜜酒虽香虽醇,却也就只有香醇,缺了这酸甜苦辣那么多种味道。 月沐萱砸了咂嘴,又尝了一口,表情越是疑惑:“执剑长老在这里面放了什么?为何……沐萱竟尝不出来?” 唐深托着腮笑眯眯:“保密。” 鸡尾酒“玛格丽塔”,产地墨西哥。各种果物混合龙舌兰草心,加柠檬和蓝色糖浆,最后抹上一层提味的盐。其中至少有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植物,妹纸你又怎么可能尝得出来呢? “不服,你这不过是有秘方侥幸罢了!有本事再做一个来?” “行啊,”唐深笑道,“再做多少个都可以,但月姑娘可要背过身去,不准偷师!” …… “呜……执剑长老,你这酒中……不断上浮的气泡是如何弄出来的?” 自由古巴。白朗姆兑可乐加柠檬,气泡是可乐里的二氧化碳。 “这不可能!这颜色……这、这明明同一杯酒,怎么可能上面是白的,下面却是金的红的?” 马利布日出,椰子朗姆酒加柠檬汁加橙汁加石榴糖浆。 月沐萱持续不服,一杯接一杯。唐深淡定脸,又祭出红粉佳人、红莓莫吉托、燃情海滩、绿蚱蜢。 “沐萱,别再喝了,咱们认输好了?”秦熠劝道。 “不管!我的桂花蜜酒明明也很好喝呜!他这些酒我都没见过!所以这局不算!我们换一个比!”月沐萱喝得两颊皆是红晕,双颊鼓鼓拍桌而起,“这次……我们比画!” 画?唐深挑眉。 妹纸,我知道你画得不错。 但我……可也是正经美院毕业的啊。 其实在当编辑之前,唐深本来是想做一个专职画手的。怎奈何,祖传的色感奇差。 整个大学期间,所有老师对唐深的画的评价也都差不多——黑白无懈可击,一上色就完球。 “小唐,真不是老师说你,你这配色,丑成shi了。” 对此,唐深自己也无语凝噎。 …… 面对着铺开的宣纸,前·美院毕业生的内心一片宁静。 毕竟黑白水墨画对色感完全没要求——那不就是我的天下? 刷刷几笔下去,所谓“天生龙种世称虾,银甲钢钳舞浪沙。无虑无忧江海阔,从来不慕帝王家~”月沐萱还未落手,他已搞定。 纸上寥寥跃然几只活泼小虾,颇有些名家大师风范。 “不可能……” 可能的。唐深远目遥想当年峥嵘岁月,那教中国画的老头,每天举着小手杖逼着他们临摹齐白石的虾的场景,至今仍偶尔会在噩梦中浮现。 “沐萱,既然连输两局,灵猫就快还了吧。”秦熠劝道。 “不行!谁输了?这局也不算!不服,再比!” 唐深这边邪魅一笑,姑娘,再比……我可就要选“诗”了啊?不过那是不是就有点仗势欺人了?毕竟唐诗三百首背出来,你分分钟可是要哭的! 正想着,脖子骤然一凉,一把弯刀锋利贴着皮肤。 “算了!还是不比了,我们直接武力解决!” 啥? 喂喂姑娘!不带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吧? *** 《天衍纪》节选: 小屋内,独孤寂不在,只有那小黑猫儿在花台懒懒晒太阳。 “九命~”秦熠轻声叫它。 喵?是主人最疼爱的师弟呢! 九命飞身过去,一头扑进秦熠怀中,却毫无防备地被一把拎住尾巴装进袋子里。 “沐萱,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九命毕竟是师兄爱猫……” 月沐萱看着袋中小东西挣扎,美目中也满是同情之色:“但~那人非要我们拿灵猫之血去换你小师妹性命,还是说~阿熠你觉得不管她也可以?你要真这么觉得我倒是没意见~” “这怎么行,小师妹她毕竟……” “所以,就只能对不起这小猫咪啦!放心吧阿熠!你不是说过,你那师兄也很喜欢你小师妹吗?” “既然如此,用他爱猫一命救他心上人,他也没道理会不同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熠、独孤寂都不知道灵猫能无限复活,以为死球了。 月沐萱知道,因为灵猫是高级灵宠,事后偷偷A走了。 话说,存稿新文,就是那个“最后和情敌的男朋友在一起了”的梗。 受的渣攻还好说,人形泰迪什么的。 但攻……人品条件无懈可击,以至于我无法理解他家渣受为啥要出去乱搞! 求意见!求逻辑自洽! 包养鸣谢 @想舔屏的小女孩 @太太的菊花一级棒 @虹之彼方 第16章 芳邻不易做 月沐萱,月莲教圣女。武力值:超过上限,不可测得。 唐略言,枫叶山庄执剑长老。武力值:5——学名“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简称战五渣。 “叮——”一声响,架在脖子上的弯刀华丽丽掉在地上。 一旁喝茶的独孤寂默默收回一条银丝,不紧不慢缠回腕上。 月沐萱被震得手疼。难得一见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之人,脸颊气得发红:“我……我要跟他比试,又关你什么事?你又插什么手?阿熠!呜!大魔头的武功不是已经被废了吗?” “沐萱,那个不叫被废……” “月莲教三脚猫的功夫,”独孤寂缓缓道,“还不配略言对你出手。” “哈啊?你、你个大魔头你刚才说什么?!” 独孤寂并未答话,只抬眼看了看身侧的宫渡。宫渡会意提剑而出:“月姑娘,在下乃执剑长老门下大弟子,特来替师父领教!” “什么?区区一个弟子居然敢——呜!” 弯刀对上利刃,擦出金鸣交响。 此时宫渡尚未修得神功,照理说应比月沐萱弱不少才是,但他毕竟年轻身手快,攻得又猛,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不相上下之际,姜慎行蹲在旁边紧张观战,顺嘴吃香蕉。 怎成想啊怎成想,上天要他这个NPC搞事情,吃完的香蕉皮随手一丢—— 为什么月沐萱会往后一跃,刚好就落在那上面啊啊啊! 哧溜——砰! “呜呜呜呜~~阿熠!好痛啊!他们卑鄙无耻,用蕉皮偷袭!” 姜慎行两腮都是香蕉,面对唐深、独孤寂和良宵投来的“为勇气点赞”目光,死的心都有了。 难不成……团队辅助就是这么打的? …… “沐萱~”秦熠把她扶起来,“玩够了没啊?收手吧,再闹我可要生气了哦?” “哼……呜!输了就输了嘛!” 月沐萱扁起嘴,把那弯刀恨恨往地上一扔。刚一站定,却突然又欠膝一跪,直挺挺跪到了唐深面前,跪得唐深毛骨悚然。 啥啥啥,这又啥情况?为啥?为啥突然就—— “师父在上!受沐萱一拜!” 等等!师、师父?不不不你可不是我徒儿!你跟我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 却听月沐萱昂首朗声道:“沐萱所承月莲教教训——女子若输给教外男子,要么嫁给那人为妻,要么拜那人为师、一生敬之如父!沐萱毕竟先前已同阿熠有过婚约,因而不能嫁给执剑长老,就只好……拜长老为师了!” “反正沐萱先师也已仙逝多年!必不会怪沐萱再拜师父!请执剑长老收沐萱为徒!” “……” 莫说唐深有便宜不占——着实是月沐萱这个“便宜”,不够艺高人胆大的还真不敢占! 何况这辈分也岔了啊! 唐深心说我和秦熠本是平辈,你是秦熠没跑的四夫人,现在你拜我为师……可独孤寂却是秦熠师兄,这将来真跟我在一起了,秦熠岂不是要改口喊他一声师爹? “既然、既然执剑长老不愿收沐萱为徒,沐萱只好先同阿熠解除婚约,再择日嫁于执剑长老为妻了!” …… 小院中一阵风刮过,寂静,寂静。 爱是一道光。男主秦熠抬头望天,在天际看到一道幸福的绿光。 姜慎行第一个反应过来,奋不顾身扑上去:“卧槽万万不可啊唐编!虽然你可能也是男主,但和人家铁板钉钉的正牌男主抢女人死亡FLAG还是立得高高、高高、高高的啊!当心大母神顺从民意,分分钟写死你啊!” 唐深抽搐脸。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好吗! 何况我家那位就在旁边,正一脸不爽地瞪我呢! ……独孤寂何其无辜。 他既没一脸不爽,更没瞪唐略言。 相反,月沐萱承认唐略言赢了,还答应归还九命,他那分明是“感激的表情”。(谁也看不出来那是感激的表情。) 随后,唐深不得不草草喝了个收徒酒,就找了借口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前,还把月沐萱酿的桂花蜜酒给顺走了。味道不错,带回去给煲酒~酿~汤~圆。 …… 唐深在一起觉得,虽然勉强收了个徒,但今后还是和那月沐萱少来往的好。 毕竟是魔教妖女,着实……太过暴力,野蛮! 第二天快中午时,月沐萱大咧咧捧着个被她砸得血崩归天、整个一个连虐猫狂人薛定谔都一定下不了如此狠手的小黑猫尸体就来了。 “……”独孤寂暴走状态预警中。 “哎你这魔头,也性子太急了吧!”月沐萱往秦熠怀里躲了躲,“沐萱可是算准时间过来的!过不了一会儿它自己就要复活了!你们正好定血契嘛!” “若是不活,”独孤寂满面寒霜,“我不会放过你!” “哎……魔头!你可要讲理的哟!看!看吧~看它动了!我就说会复活的吧?” …… 唐深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也是手欠。刚好离得近,就也没多想,献宝一样抱起那毛绒绒黑色一团便举到独孤寂面前:“独孤前辈你看,真的活了!暖的,小小一团好~可爱啊。” “啊呜”一口,被小黑猫咬破了手指。 血水流出来,那猫儿用舌头舔了舔。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 “噗哈哈哈,”月沐萱幸灾乐祸,“喂灵宠血,便结下了灵契,从现在起,师父您~便是喵喵的新主人了。” “……………………” “嘿嘿。恭喜师父斩获强力灵宠。” “不不!独孤前辈!这是你的猫!我、我是想还给你的!刚才那是意外、意外!” “可现在却是师父的猫了~”月沐萱促狭道,“结果喵喵还是没出我月莲教的门嘛,这就是命吧。” “…………”卧槽,这是在逗我? “没关系啊~师父反正还可以再把它掐死嘛,死后再转生~再叫大魔头用血水喂它咯。” “够了!”独孤寂怒道,“谁也不准伤害九命!” …… 于是,猫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独孤寂的猫,月沐萱的猫,变成了唐深的猫。 独孤寂每天都绕过院墙来看它。 带小鱼干、带各种好吃的,可那九命却并不领情。 若单是傲娇不理人也就罢了,它似乎对独孤寂有着异乎寻常的不友好。各种伸爪抓,各种上口咬。就连唐深抱着它想让独孤寂摸一下,它都要死命挣扎。 唐深想了想,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因为当年被秦熠诱杀,让这灵猫从此对“主人的好友”有了心理阴影。即使轮转几世、抹除了记忆,潜意识里仍旧会觉得那样的人可能会背着主人伤害它。 “笨蛋小畜生,可你就不记得他以前对你多好、多疼你了么?” …… 九命的敌意,对独孤寂打击巨大。 没有说什么,心里却难受得很。 独孤寂的枕边,一直有一个小小的黑色针织毛团。 那是他很久之前在市集买的。因为习惯了九命暖暖的一团,睡在他颈边的温暖。九命不在之后,如若没有这个毛团放在身侧,他便会心慌意乱睡不着。 但其实,早就不该在自欺欺人了吧…… 那小东西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年偎在他身边翻着肚皮烤火的亲昵信任,已经再也……不会有了。 灵猫聪明懂事。或许,九命是觉得如今的他已堕魔道、不复当年本性纯良,所以不配再做他的主人。既然如此,那他是不是也该……不要再多去打扰它才好。 “轰隆——” 窗外一声巨响,独孤寂一惊,拖着一条腿摸出屋子。 却只见两个小院之间的那堵墙……塌了。唐略言还有小仆小姜,在墙后一人扛着个锄头在墙后笑眯眯。 …… “小院变原来两倍大了感觉好棒!” “唐某一向羡慕独孤前辈小院里的整洁有序了,可惜我自己太懒。如今把墙打通了,有前辈看不过眼帮我收拾院子,啊~坐享其成心情真好!” 风和日丽,唐深抱着小黑猫,坐在小院藤椅上闲闲看书。 独孤寂的确看不下去他院子的杂乱无章。打扫间,心里却通透得很。 说了那么多,那人把小院打通,不过是为了让他方便看猫而已。 他胡思乱想、自怨自艾甚至想要逃避,那人却不给他逃的机会。 “笨猫,我问你啊,”唐深小声逗膝上的猫儿,“你吃的小鱼干都是谁给你的?” “喵喵~”小黑猫懒懒散散翻起肚皮。 “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学着对人家好!听到没?” “喵~”小黑猫偏过头去,装作没听见。 …… 独孤寂以前在师父身边读书时,书中有个词儿叫做“芳邻”。师父跟他说,芳之一字,花草香气,意指美好。 再转眼去看唐略言。一身红衣、容姿绝伦,又是指尖书墨香,身上花草气。 果真……是芳邻。 这个人的存在,越来越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或许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亲亲抱抱,但感情越来越好惹。 (赶快亲亲抱抱啊你们!) 要换地图去找师父惹! 鸣谢 @青鸟阿獠 @24469761 @太太的菊花一级棒 @饼干好吃 @洛当家的 第17章 挖宝人不易做 半月后。 清晨,唐深与姜慎行双双起得很早。 今儿要务——后山挖宝! 独孤寂的身子只能撑一年,因而耽误不得。这些日子有掌门秦熠一直在帮忙打点行李,唐深也在拼命监督独孤寂养身体,如今车马备齐,独孤寂的身体状况亦通过华小珍认可,一切几乎准备就绪。 “唐编~离开山庄地图之前,咱们去把所有宝箱给掏空吧!不然太浪费了!” “……我以为你早掏空了。” “后山范围有点大,我还没掏。咱俩同去,一天刚好。” …… 于是一人一个锄头,大清早的漫山遍野奋力挖宝。挖到了就往空间戒指里一丢,轻松愉快。 “唐编,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就是个傻逼。” “姜总何出此言?” 姜慎行叹了口气,缓缓顺着绳子没入一口浅浅的枯井里,一会儿人上来了,手上提一个布包。 “黄金50两。”打开布包,一片金灿灿的晃眼。 “这是每个玩家初探枫叶山庄后山时都能领一次的奖励。我现在觉得不止我,整个游戏设计组可能都是SB吧。” “呃?” “唐编你仔细想想,50两黄金什么概念?往少里算,金价算他300块钱一克。50两是2500克,这一块金子,也少说值人民币75万。” “…………” “唐编你说,但凡某个少侠能稍微现实一点,在井里随手摸出来75万,还打什么怪争什么江湖名号?直接掉头回老家,盖个房子娶个村花,过小康日子不是美滋滋? “又或者,”唐深想了想,“再稍微有点志向的,从此摸井为生。摸井十口,富足一生?” “……” “……” 唐深叹气,姜慎行望天。 …… “唐编唐编!是书!啊说不定武功秘籍哎!YES!唐编为什么不兴奋?搞不好绝世神功哦?” 唐深:“就算是绝世神功,咱们没基础的能练吗?” “…………” “总之我先拿着,”姜慎行信心满满,“将来等一个武功有成的老前辈,看我有资质直接把全部武功传给我!然后我再称霸江湖——” “就算要传,也不会传给NPC吧?” “……”姜慎行蹲旁边草地上画圈圈去了。唐深顺手翻开那本“秘籍”。 “九月一日晴。” 什么鬼?这仅从第一句就可以判断绝对不是武功秘籍了啊! 姜慎行凑上来:“嗯……九月一日晴,初二开学第一天,隔壁班新转来的男生是个奇葩。” “……” “长得算还行吧,个子挺高的。女生貌似都疯了,一整天都在讨论他,形容词连‘王子’都用上了。结果他们的王子殿下,呵呵,下午大课间一个人躲在楼顶天台抱着个整的西瓜用手捞着吃,牛逼。” 姜慎行:“哈哈哈哈不错这吃货很有我当年的风姿,不过,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出现现代文了啊喂?!” “现代文又是日记体……”唐深汗颜,“这该不会是大母神的暗恋日记吧?记得大母神跟我说过,他从初二那年开始就一直暗恋学校里的一个男生,但对方完全不知道。” 姜慎行一脸诧异:“我一直以为母神是个汉子!妹子吗?” “是汉子。” “卧槽,”姜慎行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本书男主和男配都那么基!原来也是个弯的!” “……” “啊先不说这个,这儿好像还放了个隐藏宝箱什么的!我挖——我挖!果然有!这可是件金色品质的外装啊!” 真心好看啊!又有护甲,还带配饰,看起来so拉风!好像黄金圣斗士!姜慎行拿起衣服星星眼,最终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贪欲:“男主,您请!” 那浮夸的衣品让唐深退避三舍:“谢谢,不用。” “那我可不客气了!” 总算可以脱离NPC的小灰褂了!姜慎行欢欣地刚脱一半,不远处的草丛里,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卧槽有野兽?!”瞬间头皮发麻,小锄头扬得高高! 还是说这草里有蛇?失误了失误了!这万一被咬了,不仅要死还要裸死啊剧情君不是那么恶趣味吧? “呃……独孤前辈,你、你怎会在此?” …… 草丛里,缓缓起身一个白衣男子。一如既往高大俊朗、面无表情,长发却在朝露和山间的云气中坠了些晶亮的水珠,整个人“柔光”、“闪耀”的效果直接开到MAX。 长发在风中微微浮动,如若云中仙人,跟他们简直不像同一个次元的生物。 这边NPC还在感叹阶级差距导致的美色差距,身旁的红衣男主已经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我出门时没敢打扰,没想到前辈起得那么早~前辈在这儿做什么?你这是在挖猫草?” “九命喜欢这山中的馥叶香。倒是你们两个……” 打量过唐略言,又看向他身边脱得仅剩裤衩的小厮。 “……”光天化日,荒山野岭,衣不蔽体。 “不是的不是的独孤前辈你误会了!”“卧槽不是的别乱想我跟他绝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误会……什么?独孤寂皱眉。 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忽然余光一凌,袖中瞬间一道银丝射出,一条红花大蛇被刺中脑袋直直钉在地上,挣扎着拿蛇尾拍打着姜慎行□□的小腿。 “哎妈妈妈妈妈呀有蛇?!” 比起差点被咬的基友,唐深则明显更加担心另一个:“独孤前辈!三夫人不是说让你不要再用这银弦了?那日对着月沐萱时也是,万一妄动真气崩断了冰魄金丝,前辈你的身体……” “一两根琴弦没关系的。” 独孤寂抿了抿嘴,垂眸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这剧毒的赤焰蛇,被咬了可不得了。” 姜慎行心有余悸:“还、还是剧毒?” “后山是有一些毒蛇,要谨慎些才是。你们两个既来山上,怎么不叫宫渡他们陪着?” 唐深叹道:“别提了!他俩昨天又调皮捣蛋上着课上房梁掏鸟蛋去了,结果被他们的诗书师父罚静坐一整天。独孤前辈若是还要往后山走,不如咱们结伴?” 姜慎行心说唐编明鉴!直接带上大魔头,毒舌害虫都躲远远! …… “抱歉,我走得慢,拖了你们步子了。” “不不,有前辈你在旁边,既安全又养眼,可是我和小姜的福气!” 安全…… 呵,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会觉得在众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身边是“安全”的吧? 只是,那“养眼”又指什么? “养眼就是,”姜慎行帮忙解释,“说前辈您生得好看。” 好看?独孤寂更是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张脸便是入魔之前,也常在背地里被人说过“面相刻薄、戾气太重”。人人都说秦熠生得好,似乎从来还没人说过他好看的。 略言他……果真和别人很不一样。 …… 走走停停,一路见那两人随处挖啊挖,却总是能挖出来各种奇妙的东西。 觉得很是神奇,却听那仆从小姜忽悠他“这叫分金定穴、技术挖宝,是阴阳术中的一种”。 ……原来,他们主仆还通阴阳术,唐门中人果然博学多才。 …… 不知不觉,就走入了后山一个通透的山洞。钟乳石上滴水处,生着一些像是月桂一样的植物,唐深眼睛一亮,记得在《渡血剑》中一次宫渡被困于山洞中,曾以此物为食,后功力大增。 “这东西叫做苦糖根,独孤前辈知道吗?” 独孤寂缓缓摇了摇头:“这名字……好生奇怪。糖又如何会是苦的呢?” “因为这东西每十根甜,就有一根是苦的。甜的味如蜜糖,苦的……则特别特别苦。有不少人喜欢闭眼吃着玩,就为了赌运气。” ……吃? 着实这东西生得太过其貌不扬,像是带土的根茎似的,独孤寂怎么看它都不像可食用之物。却见唐深拿了一个放进口中:“嗯,好甜~独孤前辈试试看?” 独孤寂将信将疑从唐深手中接过一根,尝了一口,转身吐掉了。 “哎?这、这……第一次就苦的吗?那,再来一根试试。” “…………”骗子! 这下唐深的脸面也有点挂不住了:“十根甜的才一根苦的,前辈这、这运气实在也……姜总,哎姜总?这东西是十甜一苦我没记错吧?” 姜慎行捣蒜一样点头。唐深又掰了一根放在嘴里嚼,确实还是甜的。 “前辈,最后一次!” 独孤寂已有些生闷气的样子:“执剑长老怕只是在消遣我?” “略言”都变成“执剑长老”了。唐深汗颜。 “真的!最后一次!” 但……万一又是苦的不就坑爹了?挑了手中一根咬了一小口,嗯,甜。 “独孤前辈若是不介意,嚼我这根咬过一口的?” 本以为那人不会再搭理他,没想到独孤寂却只是低声道:“我……从来不曾疑过略言你,你不准骗我。” “……”嗯。 我不骗你啊。 我答应你,以后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不会骗你的。 无色的薄唇几乎蹭到了指尖,唐深只觉得整个手都在火辣辣的麻痒。别人分桃断袖。今天,也让独孤寂吃了一根他咬过的苦糖根。 唉,真的……何德何能。 可是这么回想起来……独孤寂之前从他手中吃药、吃他煲的汤做的酒酿圆子,也都吃就吃了,确实从来不曾防他。 明明被人骗过,又受过那么多伤,为什么还…… 也还好你是遇上了我!一辈子统共也没几个人对你好,所以但凡对你好一点,你就那么愿意相信别人。万一又是骗你的可怎么办? 这样的人是众人心目中的大魔头,这个世界肯定哪里出问题了。 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好愉快有没有? 真想扔了我三千字的阴谋大纲喂。=w=|| 明天要粗门,咱们后天早上见么么哒~ 包养鸣谢 @琴惋 @夕 @洛当家的 第18章 东西莫乱吃 那日从山上满载而归。小院月下,九命正乖巧地在院门口等着。 远处林子里些微火光,好些男女弟子笼着灯儿躲在树后,正在进行小院日常偷窥。 “呜……执剑长老今天又和大魔头出双入对了!” “说起来,近来大魔头真个好自由!有掌门和执剑长老护着,整个山庄简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宫渡师兄和余生师兄也都不防他!什么魔头,都快成庄宠了!” “纵容魔尊,枫叶山庄百年基业要完啊。” …… “独孤前辈,白天走了那么多路,没累着吧?” “我没事。” 小院门口,唐深抱起不情愿的猫儿让独孤寂摸摸:“那就好。晚上要早些歇下,咱们明日便要整装出发了,得养精蓄锐才行!” “……略言!” 袖子被扯住。一转身,独孤寂的修长的手指已覆上了他的额头。 “略言你还好么?脸色看着没有血色,额上也有些热。” 唐深呵呵一笑。 其实从刚才开始……头脑就有些不清楚,身子也有些头重脚轻。 但是没关系,大概是白天在山上太兴奋不小心着凉了,睡一觉就好。无论如何,说了带他去寻师父寻医生的,不能耽误行程。 这么想着,身子上却忽然泛起一阵虚汗,小腹骤然一冷、痛痛痛—— “略言!略言!” …… 世界不知黑暗了多久,总算又恢复一丝微明。 哎……身子好重,头疼。 周身关节和肚子更是一阵阵酸胀发冷,啊……受不了,这到底怎么了? “执剑长老!你看你!”华小珍抱怨的语气从耳边传来。 “半年前你为宫渡治伤而损毁修为时,人家不是都跟你说过了!等个三年五载,叫内力自行恢复就好,千万别心急。你怎么可以那么任性,非要去食用那苦糖根来催生蕴化?” 说话间,几枚银针嗖嗖落下。 “……”唐深抖抖抖,疼得说不出话,整个人欲哭无泪。 卧槽,我鬼知道那苦糖根不能随便吃的啊? 人家宫渡食用之后武功精进,白天同样吃了不少的独孤寂和姜慎行也都在一旁好好的——我还以为不过是强身健体的普通草药而已,书上又没写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还带反效果的! 不行了!好疼,好疼,要命了! “略言!你、你……”独孤寂替他拭去额角冷汗,眼中全是担心。 “独孤前辈,人家刚扎的银针~碰掉了就糟糕了!你能……”华小珍既是医者父母心,眼中却又灼灼闪着些诡异的光彩,“你能去抱着执剑长老,别让他再乱动么?” …… 唐深眼下的境况是既是无力委屈,又觉得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的是,独孤寂此刻正从后面整个抱着他。骨感的手覆在他小腹上轻轻揉着,一股暖流循着半死不活的身子溢满了进来。 那人的手……明明平日里都是冰凉冰凉的。 却为了他提起气来弄得很暖。 这个笨蛋……都说了不要妄动真气。真是…… 像雏鸟一般瑟缩窝在那人怀里,唐深昏昏沉沉中想着能被这么温柔对待,怕是再怎么受罪也值了。 委屈的则是——华小珍你确定有在治我? 在身上一通乱扎,手都跟刺猬一样了,疼痛却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缓解! “呜……” “华姑娘,略言着实痛得厉害了,到底有没有什么能缓解的法子?” “受着。”华小珍起身,“谁叫他乱吃东西?三天三夜之后自己就好了。” 三天三夜?唐深呼吸一滞,三天三夜老子就死了好不好! “死不了,”华小珍翻了个白眼,“苦糖根什么程度别人不知道,人家从小研究药草的能还不清楚?也不过就是……我们女孩子每个月都要经历几天的那种痛罢了。你们男人也真是的,这一点点事情小题大做的。” 唐深颓然,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 真的?女性的生理痛有、有那么痛?! 那么痛,一年十二次?! 都是职业忍者吧喂?! “呵……呵呵……独孤前辈……你别担心,咳,我没事……真的没事。”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别皱眉! 我这……真的还可以忍。人家一年十二次都能忍,呜! 何况还是自己吃错了东西,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哈。 你之前……受过的苦、受过的伤,比这多得多、重得多了。却都从来没有人在你身边抱着你,抚慰你照顾你。 “唐编。” “嗯?”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姜慎行端着一碗…… “你、你什么意思?老子不喝红糖水!!!!” …… 口好渴……身子好累。 嗯……独孤前辈?小姜? 入眼一片恼人的日光。已经白天了,唐深眯起眼睛,所以我昨晚是昏过去了么? 好疼啊——为什么都睡了一夜了,还是那么疼?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心情不好!不好! 烦躁憋闷,脑容量支线被疼痛占据,唐深下意识抬起手,冲着身下床铺就是发泄一胳膊。 轰。 眼前一花,身下一凉。床板……塌了。 疼,疼疼…… 地上好凉。撑着七零八落的床框想要爬起来,谁知随手一压,床框也……碎了。 “……”豆腐渣工程? 无奈只得在冰冷的青砖石上撑了一下,冷汗落下去,粗糙的石头上,赫然凹下了浅浅的五指痕迹。 “…………” 等等,再来一次? 没用大力,却竟又是一个掌印。 “……”是我突然天降神力,还是这石头日久天长风化了?墙壁,换墙壁试试! “轰——”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我!? 乱吃东西遭了大罪,但、但传说中的内力难道回来了?不然怎么能徒手掰床凿壁? 但……还是他妈的疼啊! “略言!” 独孤寂进门,见眼前一片狼藉心急如焚,快步将人拦腰一把抱起。 身后跟着的端着热茶的姜慎行:“哎!独孤前辈,你、你要带唐编去哪?” “他痛得受不住,我带他去星枕泉!” 姜慎行眨了眨眼。这能疗伤的星枕泉,说起来可还是枫叶山庄的禁地呢。他来山庄那么久,都还没资格亲眼目睹。今天要跟着大魔头开眼啦! “前辈……不必,生理痛而已,确实是我……呵,小题大做。” “好了,别说话。” “呃,独孤前辈,”姜慎行讪讪,“您的腿……不如,还是小姜来抱着主子?” “不必。” 姜慎行暗暗松了口气,谢谢你昂!,女孩子也就罢了,一个大男人你让我一个技术宅还真不见得抱得动! 事实如此——独孤寂一瘸一拐的,却抱着人走得飞快。 姜慎行两手空空,却还需要一路小跑跟着。 …… 大清早的,徒儿们多在师门闭关学艺。 路上只有些打扫小厮,远远看大魔头来,人人作鸟兽散。 那每天闲逛的算命NPC,却突然冲上来张牙舞爪拦了路:“呔——你!你!快放下那位公子!” “你让开!”独孤寂道。 “不!快放下!快放下他!你这个人有命无运、克尽六亲,日柱空亡、破盖伤宫。但凡与你亲近之人,都要被你累及!而你怀中之人天赐鸿福,原本命数极好,若和你在一起,却要被你带得星落空亡、万劫不复!” 独孤寂闻言,恍惚若遭晴天霹雳。 身子一僵,失魂落魄去看怀中的人。 “死老头……你鬼扯什么?哎哟~”怀中之人有气无力,“再胡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这位公子,老夫所言非虚啊!” “前辈……这种话听不得!你放我下来!” 撑着疼,唐深龇牙咧嘴就整个人扑了过去,直接给了那算命的NPC一个霸道壁咚。背后的砖墙“啪”,直接爆了块砖。 “你刚才……呵,说了什么?” 笑容惨白,自带青筋效果,压迫力爆表。 “那位公子命不好……但、但没关系!三、三十两银子,老朽就能替那位公子逆天改命!” “你再说一遍?”腰酸腿软身子直不起来。但哗啦,又一块砖。 “三两,三两。” “啪!”另一只手也上来,双重壁砰,乱石齑粉刷刷掉。 “呜,公子,三两不能再少了,老夫、老夫也是要吃饭的!” 姜慎行默默然在旁边看着,真心乱羡慕一把的。 真不愧是主角光环!随便在山上吃了个草药,转眼就会徒手捏砖了! 反观自己吃了同样的草药,却继续手无缚鸡之力。都是穿越,为啥差那么多? 正想着唐编如今男主崛起,要喜闻乐见给那算命的一顿胖揍练练手了,不料唐深却突然话锋一转:“三两银子,真个能改?” 喂……喂喂! “能改,能改!”算命的点头如捣蒜。 “唐编~那个,我们秉承唯物主义价值观那么多年,就不要相信这么低劣的建迷信了好不好?” 唐深却回过头,不容置疑勾勾手:“姜总,拿三两来。” …… 姜慎行掏了冤枉钱很不爽。 虽然不是自己的银子,但仍然非常不爽。 三两看着也不多对不对?可按照明朝中后期物价,也差不多人民币两千块钱了! 你有两千块,你干什么不好?!你让个算命的得了意! 不过姜慎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三两银子那时打发算命的哟?人家唐编,分明是在花银子哄心上人,给独孤寂买安心呢! “前辈你看,既花钱叫他改了命,他之前说的那些就统统不算了!” “……”独孤寂愣着,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你听我说嘛,统共就两种可能——要么前辈以前的确命不好,那现在也帮你改好了。但其实,比较大的可能根本就是哄人骗钱的,他说的话便都不必听。总之,别担心啦!嗯?” 独孤寂默然沉思了一会儿:“既觉得哄人骗钱,略言你如何还要给他银子?” “呃……” “……” 呵呵,姜慎行在旁边捂脸叹了口气。 唐编你真白瞎了一肚子殷勤。可惜人家大魔头“不解风情”的技能槽也点得超满! 这节奏,真不知道哪天才能攻略成功!愁! 作者有话要说:华小珍的眼中,闪过了诡异的光……默。 内力终于、终于上线了!不啪啪啪拍个手吗? 第19章 许婚不易许 枫叶山庄禁地,从来都无人把守。 因为按照书中的写法,那枫山洞中的星枕温泉受神明庇佑,只供内心光明之人修养疗伤所用。而“心术不正”之人,便是少数逞着力量强入,也终将损功折寿、百害无益。 百年来,枫叶山庄屡遭魔教围攻,也都是因为依着这一弯泉水,才终得长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理论上魔头应该是不能…… 但事实却是大魔头抱着他家唐编长驱直入!毫无阻碍! 姜慎行虽说感觉到了剧情君深深的欺骗,但想想对方是女主角男,也就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 话说回来,之前在酒楼里看那掌柜娘子被调戏,好像也是大魔头第一个看不过去,反应甚至比热血男主属性的宫渡还激烈。 ……独孤前辈,你的剧本是不是错拿成别人的了? 姜慎行倒是淡定了,苦的则是刚好正在泉旁打坐的几个小弟子,看到大魔头独孤寂白衣飘飘大步靠近时,那掉在地上的下巴和怀疑人生的眼神…… 哎,又为几个名门正道的小徒儿拓宽了眼界和世界观。 …… 浸在温泉水中,疼痛散去了一半,已不至于那么难熬。 唐深松了口气,缓缓抬头,头顶之上正盘旋着泉边那道长长的、陡峭的空悬石阶。 枫叶山庄提升修为的捷径——百步天阶。 据说能爬一层,便可提高一定的修为。阶梯越高,提升越多。更传说在那天阶的尽头,藏着上古神明遗落的宝物听风神草,有缘得取神草之人,能向神只许下任何心愿。 然而迄今为止,却没有一个人能爬到台阶的最顶端。 因为攀爬天阶之人,肉身必将会惨遭磨难、痛苦难当。男主秦熠过去曾被师父迫着去爬,却也只爬到了第三十二层便手掌、双膝都露出白骨,最后跌落星枕泉,养伤都养了两三个月。 独孤寂未入魔时,更是曾攀到过六十一阶,迄今仍是门派最高记录。 他会忍着非人的痛苦爬去那么高的地方,想必……是有着非常执着的心愿才会这样吧? 是有关他师父吗?还是关乎那曾经心爱的小师妹呢?唐深想问,看着那人坐在泉边望着他时眼中的关切温和,却又不知怎的问不出口。 …… 听说能实现任何愿望耶!所以,也能送我回三次元吗? 一边姜慎行目光闪闪跃跃欲试,暗戳戳一只脚踏上阶梯的第一层。 我了个去!一瞬间就扑通给跪下来了。 倒不是他自己想跪的,实在是在那一瞬间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了全身,差点把他整个人给撕了。姜慎行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湿着手去摸插座被220V电了个透的经验,差不多就是同样的触感和心理阴影! 那次要不是电闸及时短路,估计他早就投过胎重新做人了。 ……第一阶就这样,试问三十阶、六十阶又是什么样的体验? 回头看独孤寂那宠辱不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默默多了几分景仰。 …… 数日后,秦熠故意召集全庄弟子在演武场开会,弄得整个山庄四处空荡荡的,然后借故开溜,偷摸过来给众人送行。 “师兄、执剑长老,还有渡儿和余生,别的我都不多说了,你们今后……路上一定要小心。” 他说到此处,眼神暗了暗:“出了这门,枫叶山庄之后便不能继续护着各位。执剑长老,我师兄他以后……就全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唐深也知道秦熠的难处,“我们几个自会努力不暴露身份,若真不慎没藏住,掌门便只跟人说是我协助他跑了就是,都推成唐门的责任,与枫叶山庄无关。” “师父~沐萱舍不得你走啊。” 月沐萱是过来搬独孤寂带不走的那些花花草草的。 见了唐略言出来,立即行礼并递上一物:“师父!您请笑纳!” 她不提,唐深都快忘了当她“师父”这一茬了。 面存怀疑地拆开她递过来的小荷包——呜!是一枚……粉色莲花图案的戒指! 咳,被女主送了戒指。这尼玛,绿帽死亡FLAG又立起来。 “此乃月莲教信物,师父这番出行山高路远。若是路上缺了盘缠,或是遭遇什么麻烦,月莲教见此戒如见沐萱,师父尽管差遣他们就好!” “看吧~阿熠名门正道顾这顾那的好没劲,可我们魔教就不一样啦!” 唐深当下,还真有那么三秒钟的小感动。 原来月沐萱也不完全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天真毒辣又痴情”的坑爹设定。竟把这枚贵重的戒指送给他,说不定她“男主就是一切”的恋爱脑还有救…… “对了~”只顾着低头看那戒指,全然没看到月沐萱狡黠一笑,在他耳边软软道,“师父您其实,并不反对我和阿熠的事吧?” 唐深摇了摇头不疑有他,心里还正奇怪——我有什么资格反对你们啊? “好的!”谁料月沐萱当即双手一拍,“大家可都听到啦!你们几个,赶快回去跟爹爹回禀一声,就说是我师父~唐家二少已经替我许婚了!” 等等,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沐萱和阿熠的事,爹爹一直不答应,不过师父答应也是一样的呢!今后爹爹若有话说,嘿嘿~就麻烦师父替沐萱担待啦。” “……”说话间,几个月莲教众早已轻功而去无影无踪。 唐深当即满心的呵呵——大意了! 我就说按照月沐萱的心机绝对不会随便就跪下、认人做师父还送礼的! 开玩笑,这锅我不能背啊!月星宿不会放过我的!那只女儿控的“星宿老鬼”,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扒皮拆骨…… 哎,不过~ 以我如今的实力,打不过那月星宿么? 秦熠是打得过月星宿的,不然那老鬼也不至于气得寻死觅活了。唐略言和秦熠平分秋色。按照A>B,C=A原则,可以充分必要地推出C>B。唐略言打月星宿不成问题,嗯!这逻辑学导论没白学! 即使如此,被小妖女耍了还是不爽啊! “阿熠你说,咱们婚宴上摆什么花呢?咦!大魔头这盆……这不是鬼灯笼的苗儿吗?沐萱也最喜欢鬼灯笼了呀!花骨朵又大又多又喜庆!” “放下!你把独孤前辈的花放下!” “奇怪了,”月沐萱噘嘴不满,“是你们让我来搬花儿的呀!” …… …… 那些花儿草儿,独孤寂当然舍不得。 但那么多瓶瓶罐罐、又多又杂,总不能带马上车去。唐深之前也觉得只能无奈放弃,直到被月沐萱气得牙痒痒,突然间灵光一闪——其实是可以带走的! 独孤寂也算是见过一些法宝。正确说来,是见过许多法宝。 却从没见过戒指之中还能别有乾坤的。 姜慎行的空间戒指(学名:乾坤戒)里共有一亩左右田地,虽不很大,却是一片有水有木、并可以按照主人的构想变迁内部形态的自由空间。物品随便放,活物也能出入,可谓是个大大的好空间。 唐深第一次被姜慎行带进来时,里面整个儿黑黢黢的。 四面全部是超级大的书架,幽幽点着青灯,上面整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跟什么冥土鬼市似的。 而经过他的提议改制,如今这里面却已经换了一片景致,变成了清空白日下一方有樱有水,春暖花开围绕着一个古朴小院的世外桃源。 “前辈你看,不错吧?” 小院门边,是个新的翠竹搭就的花架。独孤寂之前的小花小草,鬼灯笼、五色糖辛子、月光花,包括那一盆小葱,都整整齐齐地码在花架之上。 “这样便不用将它们留在山庄了!哎,可惜不能一辈子在戒指里生活~不然前辈你看这虎斑霞绮、林籁泉韵,又有杏雨梨云、雨条烟叶,可不是个久居避世的好地方?” 独孤寂默然了半晌,放眼左右,只见满目烟波浩荡。 “可这里要如何出去呢?” 唐深笑眯眯:“不用担心,屋后有块传音石,我喊一声,这乾坤戒的主人小姜便听得到,就放我们出去了。” “也就是说,他若……不想放我出去,是可以将我一辈子关在这里的。” “……” 呃,说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哎!我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会的不会的!” 太糟糕了,刚才一瞬间闪过脑海的都是些什么不健康的想法? 唐深努力压抑住罪恶的萌动:“前辈放心!我们小姜是绝对信得过的!” 却见眼前人无言垂眸,一阵浅风拂过,本就泛红的眼眶中,那红色如今却一路沾染到了眼尾。无色的唇轻颤了几下,声音有些涩然。 “若是有一天……我再发疯发癫、为祸他人,略言答应我……到时就把我收进这戒中,一辈子关起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开学了。哭唧唧不想提。 by厌学不想上课的老师。 包养鸣谢 @饼干好吃的□□X2 @新改的名字不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被蓝屏(你们懂是哪个)X2 @格里格 还有我真的不会看谁给我投了营养液怎么破,蟹蟹小天使,嘤。 第20章 夏天不易过 腥风血雨的盐海城。 昏天黑地、尸山骨海。 暴雨打在身上,刺骨的冷意带回了一丝清明。 身边躺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尸体。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带着毫无生气的死灰盯着他。 独孤寂却恍惚记得,那个人的黑眸中,该是一向闪着温和笑意的才对。 ……别看我,别像那样看我。 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 这是我的手?十指上却为什么沾染了那么多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 雨继续簌簌下,血腥染满了一地,喉咙深处发出了喑哑的绝望,但一切全都迟了。 如若早知今日,还不如一开始不要认识。 还不如不要去贪求那一点点的温暖,宁可一辈子形同陌路,至少、至少…… …… “前辈,独孤前辈!你没事吧?” 一双温暖的包裹住他冰冷的肌肤,将他从可怖的梦境中扯了出来。 心跳过速,周遭也刺目得不像话。这桃花、这溪水,这小院,这眼前的人……统统都静好得全然不真实。 独孤寂摇了摇头,脑中却挥之不去自己用尖利染血的手指抱着眼前人残破尸身的画面。 “略言,待在我身边……对你不好。” 他艰涩喃喃了几句,眉宇间再度出现了摇摇欲坠、疲惫至极的表情。 “我被魔剑‘蚀骨’剑气所蚀,或许哪一天压制不住又要失心疯去伤人害人……若真到那时,我、我……”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 唐深定定望着他,一双黑瞳明亮: “独孤前辈,你看着我。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发生那种事的!相信我!” ……可是。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根本就……谁都不认得! 会伤害很多人,会伤害你…… “是么?” 眼前红影突然一晃,一道疾风从面门而来,独孤寂下意识便向后一闪,手臂却一阵剧痛。他一愣,反手去拿那人胳膊,却没想到对方一晃,他竟只扑到了衣袖。 转而那人单腿又从下疾扫过来,独孤寂一跃而起,正要反手攻去,却见那人带着一丝浅笑朝他张开了手臂。 那个动作,就好像小的时候,师父想要把他抱起来的样子。 …… “前辈你看,我刚才也打中你了。所以别担心,我是有点保护自己的实力的。” 见独孤寂愣愣僵在眼前,唐深肥着胆子盘算着——到底该不该扑这一下? 呜,一个平日里那么严肃的人,如今却在眼前露出这么无措呆萌的表情,好叫人无法抵抗! 真的很想抱抱他啊。应该不会惹他生气吧? 算了!死就死了!闭眼埋头往前一扑,直接就把人整个给抱住了。 “……!” 啊,好好抱~比想象中还要好抱。虽然穿衣显瘦,但毕竟是习武之人,一点都不会有骨头硌人的感觉,胸膛好宽。 都不想放手了。 “前辈,我跟你说哦,”唐深紧紧抱着那人,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低低道,“其实……觉得累的时候,不一定非要强撑的。” “在我老家有一句话,叫做‘老子不坚强,老子要抱抱’。” “……” “抱抱之后,心情一般都会变好的。” “独孤前辈以后想要的话,我是随时都能提供抱抱的。” …… …… 车辚辚,马萧萧,一行人整装上路。 节令才刚入夏而已,午后却已出奇热得很。待在马车里闷,出了马车又晒,姜慎行满头的汗,只顾全程吐舌头喝冰粥。 ……讲真的,唐编你不热吗? 大魔头一路上半个身子都贴着你不放喂!咱马车里的空间可没狭窄到这个地步吧!虽说也恭喜你终于加深了攻略度,可不热吗? …… 不热,倒真是不热。 因为独孤寂本就是阴寒体质,靠过来凉凉的反而很让人舒服。 其实,唐深也不知道独孤寂为什么今天会一反常态,这么亲密地近贴着自己坐。 ……很高兴倒是啦。 “姜总,你如果肯冒风险。”单手打开药箱,摸出一个青玉小瓷瓶递出,“这是我前几日做的消暑丸。” “你做的?不是……华小珍做的?” “我跟着医书做的,应该没有问题。” 应该没有问题?那花花绿绿的什么鬼颜色你跟我说没有问题!姜慎行猛摇头:“谢谢唐叔叔!我们不约!” “切,不相信我!呃,等、等等独孤前辈!你怎么——别吃!我是想先让别人做小白鼠再拿给你吃的!” 所以,小白鼠是我吗?姜慎行泪奔! …… 独孤寂其实也知道,不该这么贴着别人。但反正……略言脾气好,不会说什么。 于是他便放纵自己这么腻着别人。 着实是……食髓知味。 在那天被这人抱住之前,他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血骨,都在极端饥渴地渴求着简单的拥抱抚慰。 自从师父走了以后,就再没有人再抱过他。 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人再碰过他。 那一抱,直接温暖到让原先压抑在心头的全部绝望感仿佛暖阳下的寒冰般融化了开来。 时隔多年,难以喘息的悔恨和心悸第一次被蒸发得烟消云散,得以抬头重见晴空碧日。 …… “喵嗷——” 怀中突然多出一团柔软,独孤寂吓了一跳。 怎么?九命平日里难得亲近他,如今突然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独孤前辈!”唐深捂脸,“你莫护着它!这、这小馋猫,刚才一眼没看见,就把我试炼的各种丹药偷吃了一大半!” 一般猫乳糖都不耐,要是就这么嗑药嗑死我手上……呃,不过话说回来,反正这九命也是个无限复活的主,应该死不了。 小黑猫在独孤寂怀里躲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此处比任何地方都要凉快得多,竟懒懒趴在他膝上睡着了。 独孤寂就这么抱着九命,靠着唐深,恍恍惚惚觉得人生突然幸福得有些过分。 …… 出发前,唐深和姜慎行曾认真研究过。 综合大母神各本书中的线索,那邪医阴谋常见的出没地点共有四处。 药谷雪山是邪医的家,但反正唐深已骗了好多人去那儿寻魔琴殉音,不管邪医在不在,假以时日必有消息,他们等着便可。 剩下三处,距离枫叶山庄最近的,便是两日外沧澜城的“凌微楼”。 殷莫旧时曾受过凌微楼主何青野恩惠,偶尔会去找何青野喝酒。 一路虽是山道,却修得十分平整,也没有传说中的大汉跳出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只是黄昏时,闷热过后空气逐渐冷了下来,处处都是山雨欲来的腥风。 “独孤前辈,你的腿……没事么?” 他双膝的旧伤一逢阴雨就会疼痛难忍。唐深心疼,瞪了九命几眼——我按医书做的镇痛丸刚全被你吃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喵嗷~” “对了!乾坤戒里该还是晴天吧!” 这法宝真心很万能啊!赶快进去躲一躲! “唐编稍等,”姜慎行伏在他耳边道,“咱们先走完今天的剧情再说。” “走剧情?” “是啊!按理说,主角出门,绝对没道理一路吃喝玩乐开开心心就能到达目的地。路上肯定会遇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眼看着太阳也快下山了,你就等着剧情君上线——” “姜总你不要乌鸦嘴。说不定咱这就是个那种一路吃吃唱唱玩玩乐乐撒撒糖果,啥也不会遇到的日常happy剧呢?” 姜慎行“呵”地笑了。 “唐编你回想一下你自己的经历——过来第一天断胳膊,上街喝个酒遇到天道教,回山庄碰上月沐萱,一句话引得整个江湖寻魔琴一片大乱。都这个尿性了,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日常向?” “……” “说起来~这是主角和路人的绝对差距吧?你看看我个NPC,在山庄平安无事待了那么久,完全没有任何事情找上来。” “……” 突然车轮一颠,只听前面宫渡急急“吁——”了一长声,马车骤停:“师父!前面路上有个昏倒的女子!” “看吧?剧情君上线了有没有?” …… 良宵抱着那女子上了马车,唐深作为一个半吊子医者,忙抓过她的手腕。 嗯,还好,脉象平稳。应该没有大碍。 “哇,大美女哎。”姜慎行低声叹道。独孤寂则在看清那女子的脸时,骤然变色。 “虹铃?” ***《天衍纪》的分割线*** 火星弥散,纸钱缓缓烧尽。 独孤寂垂眸转了轮椅,忽然眼神一凛,空气中浮动着一丝隐匿的幽香。 “……谁?” 几道银丝深深打入墙侧,一声女子轻笑,银铃声阵阵。 “哎哟,好痛哦~我还当是哪个没用的小瘸子大半夜溜出来哭他师父,没想到~你还挺有两下子的嘛~本来还想抓你回去炼药玩的,那算啦!” 月下屋顶,站着一名十四五岁的红妆少女,两只辫子上面绑了好多金银铃铛。一只纤纤小手,手腕还被独孤寂一根银丝死死牵着。 “怎么?叫你小瘸子你生气啦?” “嘿嘿,说抓你炼药只是开玩笑啦。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小哥哥你就放了我嘛~” 独孤寂松了手中银线。 “哎?还真放啦?哥哥你人可真好~~” 蝴蝶一般飘摇,那女子轻盈落在他身前,笑吟吟弯下腰来。 “我叫虹铃,是毒蚕教灵蝎门下弟子,也就是……你们正道所说的‘妖女’咯。小哥哥你叫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带大主线的剧情npc上线。 不是前任,不修罗场=w=。。。 明天一整天课,上学期是黑色星期五,这学期是黑色星期二。 成本会计!让我去死! 周三再更惹哈么么扎~ 包养鸣谢 @某个继续被蝴蝶的不纯洁ID=w= @休怪本尊拔屌无情 第21章 黏怪不易做 “唐编,她、她说她是虹铃?” 姜慎行悄声戳了戳唐深:“但是,虹铃不该早就死了么?” 确实。 在《天衍纪》中,虹铃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 鬼节那夜相遇后,独孤寂并没想过那魔教的小妖女会再来找他。 但半个月后,她却又出现在了他的窗台。明月下,笑眯眯拎着一壶桂花蜜酒。 之后,更是有空就常来。 她总爱叫他“小瘸子”“小瘸子”的,但独孤寂并不生气。毕竟……山庄众人对他这残废阴郁之人永远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却愿意常常过来玩,笑着同他谈天说地。 渐渐的,独孤寂得知她自幼无无母,不过被毒蚕教中扫地老翁抚养长大而已,并非魔教中人。 两人聊天,也从来只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从不论及各自门派纷争是非。 在独孤寂看来,虹铃只是个心性单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罢了。 他这么想,可旁人却不会这么想。 …… 独孤寂并不知道,两人月下私会,早就被玄火宗之人看在眼里。 一次月夜,虹铃又提着桂花酒来找他玩,却被玄火宗长老设伏,以“邪教妖女窃取山庄秘宝”之名捕杀。 自从师父郁沉影失踪,独孤寂在门派受过不少冷遇委屈。 但他始终抱着一丝念想。 想着也许师父有天能回来。也许、也许…… 虹铃的死,彻底击碎了他的最后一点幻念。 心灰意冷地埋葬了她的尸首后,便再不回头。去了她的毒蚕教,正式走上修魔之路。 毒蚕教主穆驰十分赏识独孤寂,送了他珍贵的魔剑蚀骨。总是赤着脚的苗族小姑娘阿古夏教了他毒蚕秘籍,和虹铃生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鸿饮,则常常都来找他喝酒。 魔教比正道更有人情味,于是独孤寂在那种满了鬼灯笼的地方中,过上了一年安生的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一年之后,毒蚕教遭天道教为首的正道门派围攻,教门覆灭。 教主穆驰、阿古夏、鸿饮无一幸存。独孤寂悲痛难抑、被魔剑蚀骨剑气侵蚀走火,疯狂屠戮了大批名门正道的侠士,从此成为了整个江湖谈之色变“琴魔”。 这是书上明写的剧情。 但是…… 读者论坛上,却充斥着各种阴谋论的帖子。 尤其常年飘红的那个,观点华丽丽的是“虹铃根本没死,虹铃和鸿饮根本是同一个人,毒蚕教所有人都没死”。 毕竟,独孤寂收到的那把魔剑蚀骨,本为整个江湖必争之物。 毒蚕教主好容易得了这宝物,却将它送给了认识不久的独孤寂,本就不太合常理。 而后来,独孤寂正是因这魔剑侵蚀而失心疯杀人,屠戮了整个盐海城。所以帖子断言,一切都是毒蚕教主穆驰算计要将独孤寂当做杀人棋子的阴谋。 帖子列出的最强力证据,便是在续篇《渡血剑》里,一个莫名其妙的蒙面黑衣人给了BOSS夜帝一把魔剑蚀骨。 这把魔剑直接导致了夜帝心智被蚀,走上了与独孤寂十分相似的道路。 书上原文,描写那将魔剑给夜帝的黑衣蒙面男子“身后带着一名赤足的美丽苗疆女子,还有一位手腕系着铃铛的英俊青年”。 阿古夏不爱穿鞋。 而鸿饮的姐姐虹铃,设定是每天身上金银铃叮叮当当。 似乎确实不该有这么巧的事情。 唐深还记得当时刷这帖子时,大半夜睡不着,心脏一跳一跳背后出冷汗。当即发了个微信给大母神求证。 结果对方却不置可否,来了个“你猜”。 这种作者……真的最讨厌了。 …… 如今,传说中的“虹铃”出现了。 被独孤寂喂过水后悠悠转醒。一双眸子里却全然是少女的单纯清澈。 “你叫什么名字?”独孤寂问她。 少女愣了愣,柔声道:“多谢……几位公子相救。小女子何氏,闺名唤作采薇。” …… 何采薇? 不是虹铃?! 不是虹铃倒还好说了。 毕竟,虹铃如果还活着,怎么也该有二十好几的年纪了。但眼前这女子月白紫边衣裳,露着淡黄色的香袖,无论衣着还是模样,怎么看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华。 “唐编!是何采薇啊!”手肘却又被姜慎行撞了一下。 “《渡血剑》的女主之一!宫渡的女人!凌微楼主何青野的私生女!” “……” …… 实在是宫渡的后宫女主基数有点太大。 唐深生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确实有一房挺没存在感的好像是叫何采薇。 但是……有点可疑吧? 大母神可从来没写过何采薇和虹铃长得一模一样啊! 虽然看她的年纪,倒确实和宫渡良宵是一辈的,但宫渡的所有后宫的出场时间都应该在五年之后他的故事正片开始时才对。 怎么会这么早就遇上何采薇?难道故事线变了? …… 很快,唐深纠结的重点就不是这些了。 姜慎行更是蹲在一旁一副看好戏脸——宫小渡啊,你再不管管你的后宫,妹子就要被大魔头给截胡了! …… “采薇多谢几位恩公相救。” 实在是何采薇表现得太明显,嘴里说着“几位恩公”,却罔顾一车小鲜肉老腊肉,一双美目却只看着独孤寂一个。盈盈间特效全开,背景里都闪出牡丹和星星来。 而命中注定的未来老公宫渡,则被全程无视。 姜慎行心道也不奇怪—— 虽然独孤寂背着“大魔头”的名号,但在这个没有照片更没有网络的时代,真正见过他的人又有几个? 坊间传言,更多半说“琴魔独孤寂”是个相貌狰狞可怕、獠牙兽面如厉鬼一般的魔头。普通人谁又能将那人与眼前这身材高大、气质绝伦的清冷白衣男子联系在一起? …… 然而,姑娘看你长得帅正中红心,那不是你的错。 独孤前辈你错就错在……为什么拿华小珍打包给我们路上吃的梅子饭团给她吃啊?!老子都没吃上一口呢,对陌生妹子关心过度了吧? 当心唐编吃醋哦!哎,哎哎……唐编?人呢? “……”姜慎行下车找人,顺便回头默默为眼前的俊男美女鞠了一把鳄鱼泪。 你们两个可得懂点事! 一方面,独孤寂是唐深的男人。和男主抢男人,何采薇死亡FLAG立起来。 一方面,何采薇是宫渡的女人。和男主抢女人,独孤寂死亡FLAG立起来。 就算罗密欧和朱丽叶能HE,你们两个也是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 …… “唐编~别郁闷嘛!就算那姑娘能看上独孤前辈,独孤前辈又未必看得上她!而且她虽然长得还行,但我一个大直男都那么淡定,魅力说白了就是不行!何况她已经命中注定是宫渡的女人了……” “我不是在生闷气,”唐深摇了摇头,“你别说话,我在疏离逻辑。” “什么逻辑?” “你不觉得这个很像虹铃的何采薇很可疑么?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一想……” 切!什么可疑啊?吃干醋就直说呗,老子又不会笑你!姜慎行低笑一声,职业病地转头去寻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小宝箱可以挖。 “姜总。” “嗯?” “救、救命。” “……啊?” “噗……”回过头,只见唐深从刚才的“仰望星空思考人生”的严肃状,陡然切换成抖抖抖一脸崩溃。 他的腿上,此刻正粘附着一只硕大的……绿色的、果冻状软软的…… “这什么玩意儿啊这姜总?”声音飘得厉害,平日里引以为傲的低音炮再度尖利伪娘音,“你们游戏里还有史莱姆的?咱这不是东方玄幻吗?” “这……应该是黏怪吧。” 姜慎行回忆着海量的怪物设定集,再看看那东西的颜色,默默从口中掏出一包猕猴桃口味吸吸冻。 “不过黏怪确实不该这么大只。难道因为雨前空气潮湿,所以膨胀了?” “你别站着不动!快帮我拿树枝戳掉啊啊!” “没事的啦!黏怪攻击力低到可以忽略,唐编你之前战五渣的水平打它也够了。你现在不是已经能徒手劈砖吗?”啊~可以吸的果冻好好次。 “我不是……”我不是打不过它!转眼间,那绿色的黏怪已经从小腿爬到了大腿,是那个质感太恶心了我完全不想碰它啊啊啊! 你是黏怪又不是触|手!走开!别黏糊糊的碰我敏感部位! “哦……我吃东西呢空不下手。不然宫渡,你帮他一下?” 宫渡扭过头去,大写的嫌弃脸。 不,渡儿!渡儿你之前不是一向很乖的吗……救救为师!卧槽爬到胸口了已经!那黏腻冰凉的触感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啊啊啊! 呜哇——脖子!我不想跟你脸对脸亲密接触啊啊啊! 独孤前辈,救我~ “……” 远远听到了惨叫声,独孤寂很是紧张,却全然不料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在他眼中一向精明能干、又馥郁翩然的红衣唐门二少,胸口趴着个小黏怪的双手乱扑腾,表情脸色乃至声音皆可谓精彩纷呈。 呵…… …… 唐深觉得自己应该是临死前产生幻觉了。 因为他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笑了。 的确是笑了。并非之前那种垂下眼眸、似笑非笑的表情,而被货真价实地逗笑了。 颤抖的肩膀被坚实的手臂一揽,黏腻的触感终于脱离了身体。背部被大手拍了拍,黏怪砸在脚边幻化成了一只水球一样光滑的团子。 “略言,没事吧?” 唐深哪还知道什么有事没事? 笑了喂…… 笑了啊!真的笑了! 天可怜见!那么长时间,终于第一次!把他给真真正正地逗笑了! 如果……能经常看他这么笑就好了。 如果那人每天都能这么笑,就算再被黏怪恶心一百万次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有何人要害前辈~小师妹为何惨死街头。 discovery节目带你探秘~ 网站抽刷不出来评论,明天再鸣谢哈~ 第22章 掌柜不易做 夏季的天气变脸极快,待众人星月赶到城中,雨云已然散去,反而显得月色尤为明媚。 众人选了城中最好的玄月客栈下榻。小二笑吟吟迎出来:“六位客官来得巧~咱店里今日,上房仅剩三间。” 当然……仅剩三间。 来一对就只剩一间,来两对就只剩两间,这一行加何采薇六个人——姜慎行挑了挑眉,这就是剧情君的尿性——管你再怎么财大气粗,也绝不会给你们足够的客房! 客房紧缺是为谁服务? 当然是为男主同心上人共处一室、各种粉红,各种心动,各种暧昧而特别优待的呀! 眼看着这分分钟的野生的漂亮女配都出现了,当然要适时推动一下主角组的感情的发展? 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包鸡肉味狗粮,吃一口,姜慎行笑中带泪。 …… 六个人,三间房。如果他是这文儿的男主,房间分配肯定应该是这样的—— 唐深和独孤寂住。宫渡和良宵住。他呢~笑呵呵和漂亮妹子住。 然后顺便被硬尬进来的无耻之徒喂个□□彻底兽化什么的,事后痛哭流涕懊悔万分“我会对你负责的”喜滋滋抱得美人归。 然而,这却天杀的是一个弯成镰刀的耽美世界。 所以,他不仅不可能同妹子共住一间,还要被迫跟宫渡良宵挤一起,围观他俩共度良宵。 大母神!你真的对异性恋太不友好了,我要举报! *** 玄月客栈装修古雅,在入口处的大堂墙上,挂着一把琴、一方棋盘、一幅字、一张画。 唐深至少算是懂画——那副彩墨笔触滋华、不假雕饰,几根葫芦和小雀鸟儿相映成趣,画师功底可见一斑。 如此推测,琴也……该是好琴了? 独孤寂毕竟曾经坐拥过天下第一魔琴殉音。 墙上这把如若不好,他也……不会像刚才那般多看了它好几眼吧。 唐深于是果断蹭到柜台:“店家,您墙上那琴看着像是上好桐木所制,挂着不用岂不浪费?” “琴自然是好的。”掌柜的闻言微微一笑:“公子可曾听说过‘花鸟鱼虫’四大名琴?” 唐深点了点头。 在大母神的书中,“四大名琴”的声名,仅在被独孤寂烧毁的魔琴殉音之下。其中任何一把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在那四大名琴之中,鸟琴名为‘凤信’。墙上的这把,与那凤信同木而出,人称‘小凤信’,乃是小人家传宝物。家祖不敢高攀了那凤信名琴,后来便给它改了个名儿叫做‘小雀信’。” 小雀…… 小确幸? 唐深心中一动,偷眼看了看独孤寂。这个名字……好想买下送他! 然而这东西既不是俗物,直接问“多少钱肯卖”,对方想必是不卖的吧。 …… 掌柜的每日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又怎么看不出眼前红衣少侠心中所念?却叹了一声道:“这琴之所以常年挂着,只因一直寻不到衬得起它的好琴师啊!” “他、他便是绝好的琴师!” 唐深忙一把拽起独孤寂的袖子:“若他弹奏一曲能让掌柜的满意,掌柜可以考虑割爱让我们买下这把琴么?” …… “阁下请——” “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小人祖上虽都是经商之人,不懂风雅,却也都北国南疆的见过世面的。” “小人虽不过三十多岁,却也踏过大漠行过东海,听过那越陆岛上仙人的琴音。若是阁下琴艺不精,这把雀信在下可是断不会卖于庸人之手的。” 玄月客栈后院,是一片假山庭院。 琪花玉树、水塘杨柳,在月下潋滟幽幽。 唐深在假山石上挑了个能坐的地方:“宫渡良宵,你们两个……又过来凑什么热闹?” “哎?早就听闻独孤师叔琴技不凡,就只准师父听,不准我们也听一听的么?” 良宵:“我是陪师兄来。” 两个徒儿就这么一处大咧咧坐在假山顶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宫渡手里一个烧饼,两人相互依偎着你一口我一口极其亲密的样子。唐深无言以对,转眼看向旁边石凳上孤零零淑女坐的何采薇。 论无视女主哪家强? 宫渡,你将来的老婆到底还要不要了?! 算了算了,反正本来《渡血剑》的基情就闪瞎眼。 说不定小良宵你加把劲……干脆攻下你师兄,一键关闭后宫。这样也省却了不少好妹子憋屈地走上和别人共享种马老公的悲惨命运。 …… 琴声叮咚,独孤寂挑弦轻拨一试,动作极柔,很是小心珍惜生怕碰坏了的样子。那小雀信琴发出古朴的珠玉之音,他略略一愣,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几乎微不可见的弧度。 啊……唐深心中一动。 果然,他在真心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还是会笑的。 只是,真不知该究竟高兴还是难过。 一把还比不上凤信的琴,他就已经这么喜欢了。 当年该是多么的心灰意冷,才会放火烧掉天下第一的魔琴殉音?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吧。 秘籍烧了,琴烧了,书烧了。人究竟要在什么样的绝望下,才会狠心将自己毕生所爱心血全部付之一炬? 独孤前辈…… 琴声缓缓流淌、妙韵天成。不似战曲“东海玄霜曲”一般湍急,却极为悠扬凄美映着月色、余音绕梁绵绵不绝。 曲到深处,更仿佛天星灿烂都变得黯淡无光,眼前的粼粼波光也为止失色。书中笔墨写过独孤寂擅琴,魔琴殉音一曲,甚至能摄人心魄—— 当然是能摄人心魄的。 因为无论是谁,都能从曲中听出他压抑了多年的无措和伤心、抹不去的幽恨和委屈,继而心有戚戚、顿生感伤。 …… 明明是温暖的夏夜,唐深只觉得手脚微凉。 琴音越来越悲伤,让他几乎本能地想要能冲上去抱住那个弹琴的人,用体温、用最温柔的话语抚慰他。 让他动不了的,却是弹琴那人垂着眸波澜不兴、云淡风轻的表情。 从一开始见面那天……便是如此。 书中所写的偏激、执拗、阴暗,统统一概没有。 唐深倒宁可他还抱着常人应有的喜怒哀乐,哪怕变回黑化入魔却尚未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前的暴戾和愤怒。也不想他若如今这般,仿佛看破红尘麻木了一般,几乎不知热也不知疼。 ……独孤前辈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怕你偏激执拗难伺候。 却拿你如今这般的死寂没办法,不忍看你将所有人挡在心门之外,苦痛全部自己吞下。 …… “呜,呜呜呜,呜呜呜……” 唐深想着,眼眶有点酸涩,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店家掌柜的声声抽泣,那人似乎全然已沉浸在琴音无尽的悲哀之中,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自顾自越哭越惨。 “师弟,师弟,你还好吗?没事吧?” 假山顶上,良宵亦头埋在双膝中。宫渡明显慌了神,正悄声在哄他。 【唐编,我要抗议了啊。】 姜慎行更是端着一小碟酥油的甜饼,心电感应强势插入。 【月黑风高夜,好好的干嘛叫他弹这种伤心的曲子啊?老子刚才去后厨要小甜饼,厨房里面哭倒整整一片,要不是我天性乐观……】 他话说到一半,却愕然看向何采薇,一张俊脸上带了些震惊的抽搐。 唐深转眼过去,亦是一惊。 独孤寂初拨琴弦时,他分明看到那何采薇捏紧了裙子,脸颊微红眼中带光,一副典型的少女盈盈羞怯状望着他。 然而此刻,却见那少女面色发青、死咬牙关,双手穿过乱发捂住耳朵,似是在抱头无声尖叫,曲折身体表情狰狞,眼中尽是痛苦血色。 这什么……怎么了? 什么情况? “不!不……好痛!” “好痛,好痛!” 她咬牙喃喃,突然一声狂吼,发出的竟不再是女子的尖叫,而分明像是个男人嘶吼般的声音。 独孤寂一惊,琴声骤停,与此同时那何采薇眼中神色也一变,虽外貌相同,却突然之间好像是换了个人,那其中灵光狠戾绝,不是少女的眼神—— “独孤……独孤大哥……” 唐深离得最近,真切地看得“何采薇”摇摇晃晃,望向独孤寂时眼神渐渐从迷惑转为彻底的清明,更从懵懂不安变为了□□裸的嫉恨怨毒。 还在困惑中,下一瞬,余光却忽然一道刀光从身侧飞来。 “!”唐深下意识一避,一把从天而降的匕首直直击碎了才坐过的假山石,那处瞬间裂成粉末。 “什么人?” 宫渡作为玄碧宗首席大弟子,是何等的训练有素。提剑便往客栈小院墙上的一抹黑影直直追了过去。良宵见状忙抹了把眼泪匆匆跟上,两个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也就这么一眼而已。 唐深再回过头来,却只见一盘子热腾腾的小酥饼摔落在了地上! “何采薇”一个大活人,凭空小院里消失不见了。 “……姜总?” 四下里,更是没有了姜慎行的身影。 糟了!他人呢?!该不会是被那“何采薇”劫持走了吧?但他不会武功啊,岂不糟糕? 忙去找独孤寂,却见独孤寂半跪在刚才的碎石边,手中正握着刚才那把从天而降砸碎了假山的匕首发呆。 【独孤师兄,其实我、我同时兰小师妹她……】 犹记十多年前,秦熠一脸的纠结愧疚,进门后便给他跪下。 【请师兄同意我们!若师兄可以真心祝福我和小师妹……】 ……他是知道的,他也喜欢她。 既都知道了,独孤寂心底苦笑了几声,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好。又何专门必来问? 【若我不愿祝福,你便要放弃师妹么?】 秦熠一愣,脸色惨白:【师兄……秦熠不能放!】 【……你瞧你,不过逗你一下而已。】 独孤寂摇头一声,轮椅一转,躬身从旁边樟木箱中取出一个金色小匣。 【你好好待小师妹。那月莲教的妖女,神医谷的姑娘,还有凌微楼的大小姐,以后不要再跟她们牵扯了。这个,算作我聊表心意的礼物,祝你们……二人一生幸福好合。】 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把一对宝石匕首。大一些的剑刃发蓝,小一些的剑刃发红。秦熠认得那是很名贵的“双宿红鸾刀”,知道师兄这是真心祝福他们,不禁感动万分。 【秦熠多谢师兄!】 而如今,独孤寂手中拿着的那把,刀刃在月下正隐隐泛着红光。 “这是……小师妹的红鸾刀。”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原书剧情改变了~ 而是黑心作者大母神“隐藏的暗线”,也就是“里·剧情”启动ing。 唐编会一步一步把害他家老攻的幕后黑手揪出。 突然入V,汗。不知道该说什么(懵逼脸)。 完整故事不会太长,希望喜欢的小天使继续支持吧。 猫脸橙注视着你,并向你比了个哈特。 *** 现耽《哎我刀呢》——十月更,求预收~ “因为小三插足我离婚了,后来……我和小三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男婚合法,甜宠虐渣。 粗暴肌肉男受。 第23章 剧透不易透 ***天衍纪*** 【兰师妹, 你的那条碧玺手链好漂亮啊!】时兰一惊, 微微掩袖。 【好羡慕~听说是独孤师兄专程去望月郡给你买的, 好像很是名贵呢!】【师姐,你、你莫要听人乱说!】 【好啦~山庄上下谁不知道独孤师兄对你情有独钟?像独孤师兄那般潇洒俊朗,又是这一代师兄里面一枝独秀的翘楚,这掌门之位将来多半也非他莫属。你看看各个宗派的师姐, 哪一个不对你满是羡妒?】时兰犹疑了片刻,唇一抿,却将那手链扯了下来。 【我果然……不该收的。我这就拿去还给师兄!】【哎哎哎?不会吧兰师妹?难、难道传言是真的, 你不喜欢独孤师兄, 反而对秦熠那小子……?师妹三思!师妹你可一定要三思啊!秦熠有什么好?无论是天资还是样貌,都比独孤师兄差、远、了!难、难道师妹是介意独孤师兄无父无母?但他毕竟有师父郁宗主……】【师姐, 兰儿没有觉得独孤师兄不好,只是……】时兰啜啜嚅嚅,小脸红了一片。 【还是秦师兄……要有趣得多了。】 【他会带我去后山捉蛐蛐, 拿草药根茎烤来吃, 跟他在一起时,不必如同独孤师兄见面时那般拘谨在意, 所以……】【师妹你还小不懂事啊!明明是不苟言笑又一本正经的才真叫人欲罢不能啊啊啊!】【是吗?】时兰皱了皱鼻子,【兰儿觉得能在一起笑才比较好嘛。】…… 当年, 独孤寂尚是玄碧宗最为耀眼的大师兄。少年英姿天赋过人,深受同门倾慕追捧。 却只有小师妹时兰,罔顾他一片痴心,偏对秦熠情有独钟。 后来众人长大, 独孤寂叛离师门,秦熠则渐渐有了一大堆红颜知己。 小师妹时兰吃醋不过,竟赌气同秦熠一刀两断,转而答应了嫁给稳重成熟的凌微楼主何青野为妻。 谁料大婚前夕,时兰听信谣传,误以为秦熠身陷毒蚕教生命垂危,只身闯入魔教营救,不幸中伏香消玉殒。 江湖传言,纷纷说她是被毒蚕教魔头独孤寂求而不得、玷污后杀害。 …… “小师妹她过去……十分宝贝这把红鸾刀。即便同秦熠闹翻之后,也还是带着,从不离身。” 月光皎白明亮,却只照得地上万物暗淡。 独孤寂目色深沉,远远向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看去,心中后悔刚刚没有追过去。 “可她死后,此物却没在身上,遍寻不到。” “抢走了这把刀的人,必是当年害死小师妹的凶手!” …… 红鸾刀沉甸甸的在手心里微微发烫,一如时兰对秦熠的一番情深。独孤寂细细想来,心中一滞,原来浑浑噩噩之间,不知不觉……竟已溜过去了那么多岁月。 小师妹已经香消了十多年了。 犹记她银铃般笑着,坐在小凳上围观秦熠不服输地拿着木棍屡屡向他挑战,而师父那时也在旁边,笑眯眯地指点着二人。 ……那段日子,如今已恍若隔世。 年少无忧,以为一切都不会变。怎会想到她年纪轻轻便含冤而死,至今未雪。 手腕一沉,被人暖暖握住。 独孤寂回过头,迎上了唐深略带担忧的脸。 “前辈莫要心急!渡儿和良宵他们已追着那人去了。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了线索,这次我们一定可以查明真相,替你的小师妹报仇雪恨!” “……” 他适才替时兰黯然神伤。 如今眼前红衣人却在担心他。再一想,这人整日又哪天不是在为他操心担忧。他所思、所苦的,那人全都明白、记在心里。 只是,我又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照顾…… 独孤寂眼前缓缓闪过这段日子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下百感交集。 “略言,你之前……虽不在中原,但我的事情,你好像每一件全知道。” 唐深一愣,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又听那人缓缓道:“都说唐门消息灵通,果真名不虚传。” “是是,”他连忙附和,“我大哥闲得养了不少人手。中原的事情我们清楚得很!” “但,江湖盛传是我杀了小师妹,更害死恩师义父罪不可赦。你为什么……不信那些?” “……” “就连一起长大师尊同门,甚至秦熠师弟也至今都仍对我心存怀疑。只有你。略言,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愿意相信我。” “独孤前辈……” 其实,别说书中无人肯信他,即便在上帝视角的《天衍纪》读者认知中,小师妹的死因也是成谜的。 因为自打她闯入毒蚕教后,大母神便留了白。 时兰究竟遇见了谁、发生了什么,被谁所杀,没有写。只写了秦熠再见她时,伊人就已经静静躺在棺中。 无论是谁杀了时兰,唐深深信,独孤寂绝不会伤她一根手指。 “前辈既喜欢她,又怎么可能舍得动她?江湖之中愚不可及之人太多,这么简单的道理,又有什么难想的?” 夜风缓过,独孤寂眼中泯然灭一丝晦暗。 “有的人……即使喜欢别人时也会害人。略言你又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那般丧心病狂之人?” 着实是这世上恨他疑他的人太多,如今竟连他自己如都觉得,该是人人那样揣测他才属正常了么? 唐深心里涩然发痛,哑然失笑:“你当然不是……” 身子突然整个儿被扯住,落入了怀抱。 那人箍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喘息之间是无法控制力道。 “略言,略言……” 这大概不是什么甜蜜的拥抱。纵然唐深生来荡漾,却也都清楚得很。 那一把红鸾小刀带回了太多回忆,重得独孤寂难以维系,必须得从他身上好歹汲取一点点力量和养分,才能继续支撑呼吸。 “还好有你。” “略言,还好有你。” 唐深愣了愣,抬手轻抚独孤寂的背脊。 好像……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甜的。 来到这人身边这段日子,可能多少……还是撬开了一点点他的心门吧——至少如今,这个人都已经知道要主动来找爱的抱抱了。 独孤前辈。 你其实是……可以再多依赖我一点的。 …… 旁边的客栈掌柜做生意那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各种大场面。 什么假山飞刀刺客碎石,呵呵,根本见怪不怪!眼前这白衣男子这般抱着那红衣少侠不放旁若无人的……嗯,年轻人血气方刚,同样见的多了! 只不过…… “呃,这两位公子……少侠?” “在下并非存心打扰,但所谓良将配宝刀,美女……不不,少侠配英雄。这雀信琴,二位还要吗?” *** 月色朦胧,姜慎行被缠成粽子贴着嘴挣扎不得。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却被“何采薇”抗在纤细的肩上一路飞奔。 体位问题,大腿正抵着那人的胸。 24K纯平鉴定完毕。 “‘虹铃姐姐’,别跑啦!人家刚用了迷烟蛊,那两个人是断然追不上来了的!” 赤足的美艳苗疆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衫,晃动着银白色的银镯,在不远处的月下呵呵一声笑靥如花,莫名透着丝丝诡异的寒气。 “唉,你看看你呀~” “终日懈怠、武功不修,竟被人家两个徒儿追着打!丢不丢人呢?” 说话间,竟已悄无声息靠过来,纤纤红蔻指还伸过来拨弄了一下姜慎行的脸。 “既要绑人出来,怎么不绑个好的?绑这么大个废物,何苦来哉?” “何采薇”闻言一声冷哼,出口的声音未经伪装,已全然是成年男子的音色:“照你的意思,我则该去绑那唐门的二少?又或者,直接绑了独孤寂回来?!” 姜慎行内心一万个呵呵。 采、薇、姑、娘、啊! 老子自打穿越,整天看到的不是唐编星星眼追着大魔头,就是宫渡和良宵旁若无人。好容易才觉得在这个世界性取向正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他喵的、居然是个女装大佬?! “……” 这天下大同的世道,真叫直男没活路了。 “‘姐姐’,你有这功夫我阴阳怪气的,”那苗疆女子狡黠笑道,“倒不如还是赶紧想想,这次又坏了大事,回去要怎么跟教主请罪交代呀?” “交代?”“何采薇”又是一声冷笑。 “我以心神蛊催眠,假扮凌微楼主之女三月有余,无论凌微楼还是独孤寂等人,从头到尾都无人有过半分怀疑!适才虽不慎被琴声破蛊,但只要你不来添乱,我便是醒了也还可继续扮作何采薇待在他们身边的!” “呵,我救了你,你倒过头还怪起我来了?” “难道不该怪你?”“何采薇”眯眼冷冷道,“心神蛊破,究竟是我意志不足,还是阿古夏你的蛊术不精,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乃是圣蝎教主,你说我蛊术不精?好啊!既然如此,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姐姐’的忙,‘姐姐’自己一人,爱怎样便怎样吧!此事我会一五一十回禀教主!相信教主心中自有明断!” “哟,那你还不赶快去?多多努力,有本事吹上枕边风那才叫真厉害!” “你!哼!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枕头风~呵,哪天教主高兴了可真说不定!反倒是‘姐姐’你就不一样了,怕是再怎么心里想着那枝头上高高的果子,也永远都吃不到呢!” “你——” 月下,阿古夏不再多言,只留下一抹戏谑的眼神,轻轻一跃便消失在灰墙绿瓦之中。 “何采薇”亦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声怒吼,直接把肩上姜慎行整个儿像是沙袋一样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古夏!你从前就一心见不得我好!” “这次便要让你瞧瞧,看我如何扭转乾坤,让教主对我另眼相看!” “便是扮不成何采薇诱那独孤寂上当,难道我就一定治不了他?呵——天下魔剑又不止蚀骨一把,你便等着看教主赏我哄我,自己在一旁玩你的破蝎子吧!” “……”被摔成狗的姜慎行百感交集。 反派死于话多,古人诚不欺我。男版“虹铃姐姐”,还有“阿古夏”?言语间毒蚕教主穆驰应该也还活着,而且貌似存心要害独孤寂? 这尼玛信息量巨大啊! 没想到网站里飘红的阴谋贴居然是真的,应该已经死掉了的人真的都还在!而且背后真的有猫腻! 呵呵,十分不妙。 更不妙的是,让他一个NPC听到了这等惊天内容。分分钟立起要被杀人灭口的FLAG! …… 【唐编,唐编,求远距离心电感应!】 【……独孤前辈?】 【宫小渡,良小宵?】 【所以这招不面对面时就是无效的吗?完了完了要死要死!】罢了,还是尝试自行求生吧。 问题是,不会武功没有光环,被绑了个死手指都动不了不说嘴还被贴住了,连忽悠功能都被禁止,这要怎么求生? 最坑的是,死之前,居然还没吃上那一碟小甜饼! 直接做了个饿死鬼啊喂! 【姜总!我听得到!你人在哪?你还好么?】【姜大哥,你没事吧?】 “……”突然间,那边几个人的声音一起传入,姜慎行一愣,简直如被圣光突然笼罩般的心花怒放。 虽然穿成了个没名字的NPC。 但这自带的BUG心电感应技能简直绝了!上苍眷顾啊! 【不……太好。但好歹看起来一时半会暂时应该还……死不了?】对面突然没了回音,姜慎行紧张起来,大概过了几十秒—— 【快告诉我你在哪!】 呃,原来不是面对面的时候,这个技能还带延迟效果的? …… 在哪,这还真是个技术性问题。 “何采薇”换上了骏马,把姜慎行扔在马背上。一路在林间月夜星驰,没有坐标没有GPS,鬼知道这是哪儿? 但很快,眼前就出现了夜色中沉静的城池。骏马从留好的城墙小门飞驰而入,肃穆的半山上亮着灯笼火光,一派林立的高楼名苑,一方十八层望江塔更是耸立云端。 这个门派的建模,毕竟是姜慎行亲自督导的。 所以很好认——正是他们一行人原本的目的地,沧澜城的凌微楼。 …… “采薇!你大半夜的跑去哪里了?爹爹四处找你!” 列队火把,一个青衣中年男子脸色极难看地迎了出来:“你这马后……这、这怎么会是个男子?采薇!你一个大姑娘家尚未出嫁,怎可在大半夜的带乱七八糟的野男人回来?” 凌微楼主何青野年近不惑,仍看得出年轻时的俊逸风姿。 而“何采薇”亦是厉害,轻而易举便切回了少女的娇音软语,小女儿态地玩起了头发:“爹爹,爹爹莫怪采薇,爹爹不是深恨那大魔头以前害过阿娘,一直想找那大魔头独孤寂复仇的么?爹爹你可知道,那魔头已被枫叶山庄偷放走了?” 何青野脸色骤变:“你说什么?秦熠!我不会放过那秦熠!” “爹爹莫急!女儿一心替爹爹分忧,马上这个便是女儿替爹爹抓来的那魔头的贴身小厮!这些日子女儿看了,大魔头待他不错,多半会来救他的!爹爹,你快听采薇的计策……” 姜慎行五花大绑趴在马背上,一头汗努力向外传达讯息。 【独孤前辈!是真的!你要信我!我亲眼看到鸿饮、阿古夏他们真的都还活着!鸿饮就是那何采薇!我们现在人在凌微楼!】【但是唐编,凌微楼主对‘女儿’的身份不疑有他。他们如今联了手,打算拿我做人质诱独孤前辈出面!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要设天罗地网,你们千万不能来!】……一个好的NPC,不可以拖累主角。 要有觉悟,像自己这般,懂事地将重要情报传出去之后再从容就死。 姜慎行抬头,望了望繁星天际。 唐编啊,我说不定……看不到你成功把大魔头抱回家的那天了。 你要好好加油,抱得美人归。 我若是死后能回三次元,会在那边替你高兴的。 半晌。【姜总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们当然要去救你了!】扑通—— 讲真,有那么一瞬间,姜慎行承认就连他这种笔直笔直的直男心,也仿佛困在塔楼上终于等到王子救援的公主看到了希望般,有了些轻微的萌动。 【你是被何采薇抓走的,我们本就觉得应该到凌微楼要人!现在马车距离城池已经不远,姜总别怕,再等我们一下就好!】男主……果然是男主。感觉男友力爆棚了。 唐编!我对你越来越有信心了!你、你一定能拿下大魔头!像老子这种钢铁直男都硬生生被掰弯了一两度,整天被你宠的那个还能撑着不弯?! 不过话说回来,老子一个一米八的NPC,总不能……真当公主等着被救吧? 又不是女主角男,就算被主角营救,营救成功的概率大概也不高。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 “青野,怎么了,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了来,嘈杂的人声几乎瞬间静止。 姜慎行睁大眼睛,只见凌微楼主一脸温柔地向一个水蓝衣裙的白肤的少女迎了上去:“兰儿,你怎么醒了?” “呜,夫君这么晚了不回房,兰儿担心你嘛!” 兰儿?等等,这个长相…… 这、这不是小师妹时兰吗? 但不、不可能啊! 若说虹铃是被独孤寂在极端伤心的恍惚之中草草埋葬的;而鸿饮、阿古夏什么的,更是葬身毒蚕教一把大火寻不到尸体。这两种情况,复活倒都还情有可原! 可时兰的尸身,在书中却由何青野、秦熠等人一遍一遍确认过,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何青野对时兰迷恋非常,因此在时兰死后,恨透了独孤寂。 不但在《天衍纪》中带领凌微楼弟子多次“诛魔”,甚至在秦熠将独孤寂囚禁与枫叶山庄后,还曾数次书信高压要求秦熠手刃魔头,秦熠不理,他还多次派人潜入枫叶山庄下毒暗算、辱骂折磨。 如果时兰还活着,并且已经偷偷嫁给了何青野为妻,何青野还有什么道理那么做? 就算是书中情节,基本的因果逻辑也是要遵守的吧? 总不至于…… 心里纠结了一百一千个疑问难以解答,姜慎行只得弱弱地向己方人员回禀真相:【独孤前辈,我、我还在凌微楼看到小师妹时兰了!】…… 何采薇便是鸿饮,当年小小的阿古夏也已经长大了。 毒蚕教主穆驰……也没死。 如今,甚至还有时兰…… “呵……”独孤寂佝偻着身子一声苦笑,微微闭目按住胸口,周身真气却忍不住弭乱四散。 这些人,都曾是他梦回深处才能得以一见的故人。 每一点回忆,都无比珍惜。 ……以前总想着,若是……他们能都还在就好了。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叫他们每一个都复活过来,那真的,就算让他拿什么去换都可以、拿什么去换都心甘情愿。 可是,可是…… 真的,所有人……其实都还活着? 都还活着,却单单把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全不顾他这么多年来的心痛难过。甚至,还居心叵测地乔装打扮换了别人的身份,笑嘻嘻又来接近他…… 真是讽刺…… “所以说,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一直……在算计我、骗我是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我做错了什么?” 双目一红,声音沙哑,独孤寂堪堪撑着座椅,想不明白。 “明明他们以前……都对我很好。小师妹她……从来没跟我置过气,虹铃会找我喝酒、会听我说话……阿古夏送我书和药,穆驰更将蚀骨剑都给了我,他们真的、每一个都对我很好……” “为什么?我身上……根本没什么值得人骗、值得人抢的东西。” “就算有,他们看中了什么,也都是可以跟我要的啊……” “我什么都肯拿出来!他们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任取任予!” “却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呢?” 月光突然间被层云遮蔽,整个大地一片幽寂的黑暗。 良宵连忙去翻火折子,点亮时,却大惊失色。 只见独孤寂双目烈烈充血,抱着双臂牙齿咯咯作响。车帘妖风卷动,几匹马在一时之间皆癫狂惊鸣不止。原本俊朗如玉的脸上,再度出现了一道一道只有魔化时才会露出的漆黑的鳞片纹路。 “独孤前辈!” 唐深想着华小珍说过的不可妄动真气,一时间又急又怕,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却已被那人冰凉的手抚住了脸颊。 “……略言,别慌。” 修长的手指上,指甲突然间变得好长好尖,缓缓划过唐深的脸颊,带出了一丝刺痛的殷红。 唐深瞳孔一缩。 虽是小伤,但他全然不曾想过独孤寂会去伤他。 “你莫那样看着我。”独孤寂幽幽道,“我的神智还在,我没疯。” “……” “我只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骗我。” “或许是……骗我很有趣?又或者是……我生来无父无母、克亲命贱。呵,所以,就活该一生被人折辱、活该被人欺骗?” 他垂眸,勾唇低声笑了起来。 却全非之前偶尔露出的那种垂眸涩然的似笑非笑。 更不是那日看到他被黏怪骚扰时,惊讶后的忘情取笑。 眼前的人笑容扭曲、神情倨傲,几乎已不再是唐深这些日子来朝夕相处的那个的寡言内敛的男人。 他闭目,又睁开,仍笑着,幽微火光中,双眸里写满了暴戾、轻狂,带着一点点轻微的疯癫和疲倦,以及对尘俗无尽的嘲讽。 …… 虽不是平日里的模样,却也并不陌生。 因为,与其说那个爱种花种草、被人欺负了也低头隐忍、会在他疼的时候抱着他去星枕泉的那个人是独孤寂…… 倒不如说,眼前这个,才是唐深原本预期中“独孤寂”该有的样子。 那个活在书中白纸黑字之间,让他惋惜嗟叹、心生怜悯的弃世魔尊。 那个偏执、暴躁,不相信任何人,即使在秦熠因“同门之情”顶着压力不愿杀他时,还目露凶光、在大庭广众下高喊“你还是杀了我得好,否则总有一天,我必让你身败名裂”的狂傲之人。 带着浅浅血腥味的杀气迎面扑来。 唐深却毫无畏惧地挺起腰、抬起眼来,心中微疼,目光定定描摹着眼前这人的眉眼。 独孤寂也只是个凡人而已。他隐忍了、死寂了整整五年,早该撑不下去了。 毕生所爱之人、所信之人,他想守着护着的,却一个都没守住。心痛欲绝沦入魔道,从此被天下之人唾骂痛恨。 可到头来,他曾经拼命想守着的那些……又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围攻毒蚕教那日,他为护鸿饮身中剧毒,更抱着阿古夏,生生用肉躯挡了何青野三剑,至今身上还留有狰狞的伤痕。他全力保护的那些人,到头来却全都在骗他,践踏他的感情,利用他的真心,害他万劫不复。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么? 便是再有理由,也罪不可赦! 独孤前辈…… 颤抖着伸过去的手,唐深着实想要抱一抱那人该已冷得不像样的身子,却被独孤寂死死捏住,凄然笑意里,全是吃吃癫狂。 “呵,呵呵……怎么了,唐门二少……也怕得发抖了么?” “你不是……一向不惧我这大魔头的么?” 那人呵呵苦笑了几声,继而仰天长笑,周身席卷的戾气大盛,厉厉卷了砂石尘土,甚至在宫渡的脸上擦出细小的伤痕来。 宫渡见情况大为不妙,擦了把脸便捏了佩剑想要上前,被良宵暗地里一把按住。 “余生!师父他到现在仍不对那魔头设防,我怕他——” “师兄放心,师父是不会伤害他的。” 是!我知道师父不会伤害他,可他会伤了师父啊!你看师父的脸被他划得! “你放心,师父一定收拾得了他,咱们看着就好。” 宫渡愕然,却见良宵一脸笃定。 师弟你、你确定?他都疯成那样了,还那么凶,师父真的拿他有办法? …… 风停了,万籁无声。独孤寂笑眼看着唐深,眸中仿若清明,又仿若已癫狂到了极点。 “说实话罢,略言,你又……想要什么?” “谁派你来我身边的?唐门?你大哥?你跟我说实话,我不怪你。你以前对我好,我不会伤你。” “你想要什么?唐门想要什么?” “……说话啊!” “呵,呵呵……” “还说什么要带我找邪医,找我师父。你真的……以为我就这么傻,真就那么容易上当,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跟着你走了?呵,呵呵呵,简直可笑!”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 “倘若我师父尚在人世,他又……怎么会十多年扔下我不管?琴魔独孤寂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湖正道三次诛魔,我又屠了整个盐海城!师父他、他便是身在天涯海角,只要是心里有我,又怎么会不回来管管我?!” “他其实……早都死了。” “他早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了!” “我装作不知、自欺欺人,只因为……你肯对我好。” “所以就算是假的我情愿被你骗!我想看……想看你能带我去什么地方,到底能对我好到什么时候,呵……” “可是,算了吧,我已经不想看了。” “反正最后,你也都是要和他们一样,倒不如……现在就走。你走,带着你的徒儿走……我、我们只当、只当从来没认识过。”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最后一句,恹恹往车架里一靠。 胸口剧痛,周遭静着,半晌身旁人未动。 独孤寂想了想,再度苦笑一声:“是了……这是你们的车马,该走的人是我。” 正要起身,忽然却被一股大力一扯摔在座驾上,怦然摔出一声巨响。 双肩被唐深双手大力掐住,烛火明灭了数下,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却只听得到隐忍压抑的粗重呼吸。 “闹够了么?” “……”双肩传来剧痛。独孤寂其实从来不曾和唐略言真正过招,只听人说过他和秦熠平分秋色。但换成是秦熠,用力压下来时,不该会有这种几乎让人裂骨的剧痛。 虽然很痛,他却一点都不想反抗。 略言很生气。 略言比他想象中还要生气、还委屈。 后腰硌在车架上,此刻已和双肩差不多生疼,独孤寂却僵着动不了半分。 悲哀地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一直在暗暗期待着对方这样的反应。 说了一大堆,不安、指责,恶意揣测,却都在略言发火的一瞬间,打从心底感到庆幸和喜悦。 …… 也许一切都是真的。 也许,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我而已。 这些日子,他的笑、他抱起猫时的温柔表情,他帮忙种的花种的草,都只是因为他单纯地想对我好。 他只是天性温柔,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 但是,堂堂唐门二少,天资不凡又前途无量。却扔了执剑长老之位,还带了两个最出色的徒儿,只为一路陪着个大魔头跋山涉水。全然不怕被拖累、被冤枉、连带着家门名声扫地。 谁都不傻,天底下又怎么可能有这种不合情理的事? …… 天是干的,风是暖的。 明明是一个晴朗的夏夜,却有什么像是雨水一般冰凉的东西,一滴、两滴,掉在脸上。 恍惚间,融得独孤寂心底一片酸涩柔软。 他心头一颤,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了。 “独孤前辈,我明白的,被信任之人欺骗辜负,任谁心里都会难过。” 那人的声音波澜不兴,夜色中,听不出半丝波动。 “那些人不该骗你,你难过,想要发泄,这都没关系。但你……是真的在怀疑我别有所图么?” “……” “你刚才……到底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想赶我走?” 声音始终不变,没有带上哭腔,仿佛刚才那落在他身上的真的只是雨水一般。可空气中却有种山雨欲来的诡异安静。 独孤寂也算是生来死往过多次的人了,在那一瞬间,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无措。 “告诉我,独孤前辈,你是真的想赶我走么?” 我……不想。 独孤寂微微抬起手臂,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裳,胸口却突然一重。 那人的额头抵上了他胸口,沉沉的、暖暖的。 “我本来……没有打算说的。” “本来想着,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一直照顾你就行,毕竟我从小……就没有一定要把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习惯。” “本来是打算……若你始终不能觉察,我、我或许永远也不会说的。” “因为我知道你的心意和我不一样。” “我害怕你……会觉得我奇怪、觉得我有病,以后会疏远我、再也不理我。” “……”喜欢的东西?心意……? “但反正,不说的话,你恐怕一直都要对我心存疑虑。横竖都是死,呵,我也真是……干什么就被你逼到了这个地步?” 那人放开了他,吸了一下鼻子,擦了一把脸。 突然间又俯身下来,呼吸突然间再度变得好近。 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小小的、不可思议的东西正要按耐不住破土而出,独孤寂直觉想要阻拦,却又怀着一丝莫名的期待,整个人恍恍惚惚间,只听那人的声音低沉,在马车里带着些说不清楚的暧昧回荡,蹭得他耳朵发痒。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唇角,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蜻蜓点水而过。 马车该是全然封闭着的,垂着帘子,四四方方严严实实。可在那一瞬间,独孤寂却不知透过什么,在之后的每一次回忆中,都异常看清楚地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我想要这个。” “独孤前辈,我喜欢你。” “我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你。” 第24章 故人不易逢 话题讨论——“在你一生中, 有什么特别想要撤回的操作?” …… 冲动表白的十足霸气, 大概维持了……足足五秒。 然后, 就只剩下涩然作痛的心跳、脸颊滚烫的羞耻,整个后背在一瞬间被冷汗浸透的寒冷,还有恨不得能找个地缝从此躲起来的万般懊悔。 漫长的沉默。 漫长到足够唐深欲哭无泪,整个思维回路转了整整两三个轮回。 呵呵, 论罪犯在法庭上等待宣判是什么样的体验。 论死囚跪在菜市口等着利落一刀是什么样的心情。 …… 啊!真的不该冲动! 明明知道……他只是伤心难过,才会口不择言。为什么会被他的情绪牵着走? 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却说了那么惹人心烦的话, 不是只会让他更加为难不安么? 到底, 还在心存侥幸地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啊。 他又……不可能喜欢你。 人家是个直男。 还是个处女座直男!你直接犯了作死的“处女座表白死”大忌不说,还顺带着想不开地掉着眼泪往他胸口撞了一下! 把处女男的衣服给弄脏了。 这世界上谁能比你更人怨狗嫌弃? …… 就这样, 唐深默默从懊悔到不断自责,从些许期待到无限自嘲,最后整个人分崩离析。 可在崩溃的末了, 却又从最低谷的深渊中, 莫名演化出了“既然都这样了,干脆破釜沉舟拼了老命死追他一把”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情怀。 …… 乌云远去, 月亮又露出了半副面孔。 清辉之下,独孤寂幽深的黑瞳中带着些迷惑, 又似乎暗藏了些涩然,更闪动着唐深看不懂的明亮。好在适才的黑色戾气所剩无几,又恢复成了他熟悉的如玉般俊朗容颜。 尖利的指甲也不见了。修长的指尖伸过来,靠近他的脸颊的深痕, 却犹豫着不敢碰。 其实那伤真的不深。 也没有继续流血,更不怎么疼。 “略言,对不起。” 他听到那人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低声说。 心里一空,下意识挤出了些笑容。却很难受。不知道这算是被拒绝了,还是被拒绝了。 …… 【唐编唐编!十万火急!技术性问题——野外遇到老虎时,怎么提高生存几率?】突如其来的心电感应,打断了脉脉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懊悔和酸楚。 【在线等!挺急的!】 何止是急。 姜慎行瀑布汗! 一边盘算着乾坤戒里有多少五花肉供这些打老虎塞牙缝,一边为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插科打诨的心理素质疯狂点赞。 …… 大概一个时辰前,凌微楼主同“何采薇”忙着布置对付魔头的手段。 而他这个主角队伍里的小厮,理论上虽是那个“能够勾引魔头前来的诱饵”,但大概是NPC自带“不重要”属性吧。何青野同何采薇商量之间,皆匆匆除了大厅,只将五花大绑的他丢给了几个侍卫看着。 我跟你们说! 小瞧长得特别好看的路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拼命挣啊挣,手指终于可以活动了,连忙偷偷按住空间戒指——翻手瞬间多了一把小小的裁纸刀。 没有武功,咱们就靠道具拼吧! 烟幕弹、烟花弹、含了解药之后一路狂撒各种毒。姜慎行几乎把乾坤戒里囤积许久能用来害人的小道具全部使了个遍,才终于成功甩开追兵,气喘吁吁跑到了个黑夜中森然静谧的林子里。 结果,呵呵,呵呵呵呵! 古代林中有老虎! 有、老、虎! 闪得开剧情,避得了FLAG,却躲不掉地图上随机出现的野兽! 一个NPC的求生历程怎么就那么难? 姜总啊姜总,当初提案在你桌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同意这种不给人活路的设定? …… 雾隐的山谷中,老虎的吼声低沉沉、眼睛绿莹莹。姜慎行抖抖抖。小道具几乎全部消耗完毕,乾坤戒里倒是还有几包泡椒凤爪……虎兄你吃么? 要死要死要死。 【凌微楼白虎谷?姜总你别动,我们十分钟之内一定到!】十分钟?! 呵呵,面前不过十几米处,一只白额大虎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十分钟之后,这货就拿老子骨头剔牙了好不好! 【姜总!你看看旁边有没有树!有没有能躲的地方!你、你不然骗骗它们,多少拖点时间!】【骗?】骗老虎? 【既然都是二次元的虎!总该跟三次元不太一样吧?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该惹,也许……它们知道?】知道?知道个毛线哦? 姜慎行吞了口口水,好在眼前猛虎似乎并不心急,打了个哈欠,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刀般的牙齿。然而从它身后,又紧接着跟上来六七只饿虎。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虎兄,实、实不相瞒,小弟我……原是清河县人!” “家中有一哥哥,还有一嫂嫂。哥哥卖饼为生,嫂嫂十分貌美。小弟此番路上,正欲投奔他们而去。刚才在山旁边的酒楼里,才喝了十八大碗的酒!” 唐编,我要是被吃了,就全是你、的、锅! 这么馊的主意为什么我还照做了啊啊啊! …… 人虎,对峙,风月,寂静。 一番话落地,姜慎行冷汗涔涔。一阵冷风吹过林间,没有想到的是——眼前数只老虎竟真的齐刷刷后退、转身,旋即高速奔走很快不见踪影。 “……”啥玩意儿? 书中世界的老虎……难道还真的知书达理,懂得举一反三的?! 哈哈,哈哈哈……命大。命大! 一己之力吓退八九只猛虎,这种事感觉可以吹一辈子!一放松,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却贴上了什么暖乎乎、毛绒绒的东西。 心脏骤停,保持微笑,不敢回头。 摸一摸,哎哟毛好长。 体型……好大!巨大! 呵呵,呵呵呵了…… 老虎看了都夺命狂奔的神兽,果然足够威武霸气……宝石眼、尖尖牙,全身黑色长毛。单一颗头就有一人多高。感觉……给它塞牙缝都不太够。 说起来,这种类型的神兽应该叫什么?剑齿大黑虎? 但是,为什么仔细看起来更像一只…… “喵~” “……” “喵,嗷呜——吼——————喵~!” 【姜总,我们放九命先过去了!它到了没有?】“啥啥啥九、九九你是九命?” “喵~” “九命!你、你嗑唐编的药,嗑得都变异成这样了?” 巨型大黑猫翻了他一眼,叼起来甩后背转头狂奔去找它主人。而姜慎行从那毛绒绒的背上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想了想,在乾坤戒里掏掏掏,掏出一只手机,默默打开前置摄像头广角模式。 “咔咔咔——” 我骑神兽之笑眯眯剪刀手系列。 嗯,毫无PS痕迹。 …… 天下门派众多,而那些能够林立百年不倒的,多少都有些自己独树一帜的奇门异巧,或是必有旁人没有的禁地法宝。 像是枫叶山庄禁地坐拥百步天阶与星枕泉;药谷雪山的三生迷谷中有起死回生的转生石;燕云宫家坐拥永葆青春的不老寒潭;而凌微楼有的,则是后山乱人心智的紫玉幽冥阵。 唐深一行霸道威武从正门闯入凌微楼,本来还预期会有一场恶战。 毕竟凌微楼在江湖上几乎同枫叶山庄齐名,按理说也该有不少和钱一升类似的长老。虽单打独斗不是唐略言的对手,集结在一起也足够一场消耗恶战。 然而,一路却畅通无阻—— 凌微楼主何青野在年轻时,曾是个不输秦熠的风度翩翩、善语爱笑的儒雅少侠。 可自打《天衍纪》神转折,他的未婚妻时兰香消玉殒后,此人就大受打击性格大变。等到了《渡血剑》中做宫渡的岳父时,已然变成了个专权独断、又嫉贤妒能的古怪中年。 因他这个性子,凌微楼中长老尽数被排挤走。 以至于剩下的小徒儿们,在一只巨大化的九命灵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求求几位大侠绕过我们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几位若是要寻掌门、夫人还有小姐他们……他们、他们适才都已去了紫玉幽冥阵,说是在阵中恭候!” 明明是晴朗的繁星夏夜,众人靠近紫玉幽冥阵时,却只见阴风阵阵、飞沙走石。 整个阵眼依靠着璧山,如同一堵琉璃色的龙卷。 上接天幕、下腾雾云。整个界中风雨交加,烈风倒灌进衣袖中,众人在外面就只看得到一片与世隔绝的乌云漆黑,间或着大量电闪雷鸣。 《渡血剑》中,十年后的宫渡曾闯过这紫玉幽冥阵。 …… 阵中没有妖魔鬼怪,也无机关暗器。有的只是一片幽深的、直击心灵的黑暗。 但凡进入阵中的人,都会迷失方向,继而看到无数幻影。这些幻影有的是过往、有的是将来,有入阵人心心念念的执着之物,更有……最隐秘的恐惧、与最刻骨的伤痛。 若是心中无事、又加光明磊落之人,出入这阵中一般毫发无伤。 但却有更多误入此阵之人最后患上了失心疯。出来之后痛哭不止、暴戾自残、甚至羞愧自尽…… 简直…… 简直是卑鄙无耻! 唐深当场暴怒,抽出佩剑便往那阵中狠狠砍去。这何青野明知道独孤前辈心里有伤,却故意引他至这种会伤人心的阵法旁!自己打不过,便算计着用天然阵法害人发疯么?! 那剑刃划过风雨虚空,却所触无物,唐深自己反倒是一个踉跄,若非独孤寂抱住险些摔倒。 “懦夫!何青野你出来!” “你既有本事绑我们的人,又放话说恭候,如今我们来了,怎么不出来,咱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啊?一对一,点到为止,我绝不欺负你!” 阵中四处悄然无声。 何青野是断然不敢出来的。 他虽与独孤寂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也十分清楚自己尚不是秦熠的对手,更斗不过与秦熠平手的执剑长老唐略言。 更莫提琴魔独孤寂——当年盐海屠城,尸山血海,甚至连累得驻在城中的魔教青羯教尽数遭殃。 那青羯教曾经门壮势大不可一世,屡屡敢跟天道教叫板争锋。却一夜之间,从自称“未尝一败”的教主到满门高手,无一幸免全部罹难。 …… 如今,虽说独孤寂已被咒术禁毁内力,但只要愿意一命换一命,想将凌微楼夷为平地,怕也就在眨眼之间。 只有将他诱入阵中,才有余力扭转乾坤。 “独孤前辈,我们走罢!这种畏缩小人,何必理他!” 唐深见他不肯出阵,一把扯住独孤寂的袖子便往回走。 “反正姜总已经平安回来了,他骗我们、欠我们的,以后再找机会讨回来也不迟。难道他以为他躲在法阵里,咱们就要乖乖进去找他不成?” 这么说着,步子愈快。唐深是真心怕独孤寂一时想着小师妹的事情,一时冲动会自投罗网—— 独孤前辈,我如今有了武功,眼睛、鼻子、耳朵都突然比从前灵光了不知多少倍,身上的每一寸经络也好似活了一般。 便是刀山剑阵,我咬咬牙努努力,应该也多少能护得了你周全。 可是,这种地方若你执意要进,我……护得了你身子,却怕护不住你心伤。 …… 偏偏此刻,听得身后一阵铃铛轻响。阵法风雨之中,隐约出现了“何采薇”的脸。她穿着一身红衣,扎着两个辫子,笑眯眯金银铃铛坠着叮咚作响。 “嘿嘿,小瘸子哥哥,这就要走啦?” “咱们这么久不见,都不进来看看虹铃吗?” “你笑什么?有本事你出来说啊!”唐深目光发冷,死死捏住独孤寂的手腕。“前辈别理他,我们走!” 虹铃见状,只笑了几声,隐没在风雨中。 随即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幽幽道:“师兄。” 独孤寂的脚步一滞。 一阵淡淡的兰花幽香,白瓷一般的脸颊,水蓝色的衣衫。阵中少女双目盈盈:“师兄,你过来,过来啊!兰儿有话对你说。” “……师妹。” 鸿饮,阿古夏,大火之后没有尸首。 这么漫长的岁月中,独孤寂多少都抱着他们或许还活在这世上某个角落的幻想。但时兰是死了的,在所有关爱她的人心中,都有着一座开满小白花的坟茔。 她……原来,真的…… “你真的……没死么?师妹!你既没事为什么不跟大家说?你知道我有多——你知道秦熠师弟他、他……” “独孤前辈!”唐深再度狠狠扯了那人一把,整个用身子挡在前面,右手剑尖抬起,隔空直指那少女:“你若真是小师妹,有什么事便光明正大出来说!” 少女沉默片刻,突然广袖一甩,目光凄然转向独孤寂,厉声道:“师兄,师兄!咱们自幼一起长大,当年……你如何狠心那般对我?!” 独孤寂一愣:“我……对你?” “那日在毒蚕教,是你百般凌辱了我!我哭求你饶恕我,你却、你却……呜,呜呜呜!” “……” 独孤寂闻言呆若泥塑,半晌,只觉胸口气血上涌。一生被人冤枉误解,却从没有一次像这般锥心蚀骨、百口莫辩。 “我没有……” “略言……我真的、真的没有!” 可是……可是,若是连小师妹自己都亲口这么说。 若是连她都这般指责他了,谁还会信他? …… ……喜欢。 略言说喜欢他。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听别人说过一句喜欢他。 可那人说了,又生气、又无奈,哭着说喜欢他。 他以前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子也能喜欢男子。枫叶山庄庄规森严,弟子也个个谨言慎行,从来都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种事。 至于后来……他则一直都是一个人。 独来独往,无家可归,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人同他说话。所以红尘世间好些新奇的事情,他都不是很懂。 后来有了略言,对他百般照顾、很好很好。 他虽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带着些不安地信了。一直在默默纠结着为什么那人要对他这么好,直到一句“喜欢”他,终于像是云开月明一般,反应了过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 其实,略言那么好,想要什么、想要谁又会没有呢?他却是个名声不好的魔头,身无长物又是个或许只能再活一年的残废。 那人却别的都不要,就只想要他而已。更一直都相信他。 相信他无辜,相信他没有做过谣言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如今却连小师妹都这么说,说他做了那种事…… “你,不可能是时兰。” 仿若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一般,独孤寂轰然作乱的头脑忽然恢复了清明。转头望去,身旁红衣人言辞铿锵,尾音带着难掩的愤怒。握着他手腕的左手始终不曾松开半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邪魔歪道,但你绝不可能是小师妹时兰!” 手中利剑直直向那少女掷去,时兰侧身,一避而过,无言缓缓隐没在了黑暗中不见踪影。 …… “可恶——混账!有种你别跑啊!留下来把话说清楚!” 在短暂的一瞬间,唐深甚至产生了冲进幽冥阵把那几个人活捉出来的冲动。 反正老子还算心理健康吧!你们能拿什么伤我?我就不信了—— “师父莫要冲动!”“唐编唐编你消消火!”一群人把他拖住。 唐深努力定了定神,转念又道:“渡儿良宵!咱们走!他们不出来也罢,咱们去主楼里拆了他们的房子、烧了他们的楼去!” “独孤前辈!凌微楼宝贝特别不少,镇楼之宝更是花鸟鱼虫四大名琴的虫琴蜂音!就让他们在里面装神弄鬼好了!咱们去把他们宝贝全锅端了!给你添一把琴没事弹着玩!” 见独孤寂还在恍惚,唐深“啧”了一声,回身两步将人抱住。 “前辈,她一定不是时兰,时兰是不会说那种话的!” “那群骗子……不知道究竟作何居心!你别担心,我永远信你。他们的挑拨离间,老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听!” 天际,却在此刻冷不防落下了几道惊天动地的雷电轰鸣。 周遭一瞬间突然全黑了。 …… 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黑。像是半夜里突然断了电一样,唐深一时间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看不到正紧紧抱着的独孤寂的胸膛。 背部被两只手臂箍紧。唐深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以及独孤寂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种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境况下,似乎只有抱紧彼此,才能勉强挤出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大家、大家怎么样了?姜总!渡儿良宵?” “师父!”“师兄!”“唐编!” 还好,所有人的声音都不远,应该各自都在刚才站定的位置,独孤寂揽着唐深,一只手从黑夜中顺着他的手腕一路找下来,十指交扣。 “略言,”他低声道,“你牵着我的手,千万不要放开。” “呜……呜呜什么鬼!唐编你们在哪,好黑好可怕啊!你们在哪儿啊救命啊!NPC不玩啦!” 姜慎行崩溃的呜呼哀哉就在附近。无边的黑暗中,独孤寂和唐深已经尽最大努力循着声音往那边找过去,却突然隔空又是几声天雷轰鸣,足足响彻了耳边好一阵子。 待雷声停止时,周遭诡异地陷入了万籁俱寂。 “姜总?”“渡儿?”“良宵?” 没有回音。 不是刚才还在旁边么?不可能听不到啊?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样夜一般的黑,难道我们已经在紫玉幽冥阵中了么?可是,刚才明明小心在意,不曾踏入阵脚半步,又怎么会…… “独孤前辈,为什么突然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这黑暗之中该不会有什么东西……” “略言莫慌,我们两个既都没事,其他人肯定也会没事的!” 也是…… 呼吸平复了一些,唐深暗自苦笑。 这样静谧的黑暗,很像小的时候犯错被父母暴打一顿后,经常被关的那个没有灯小黑屋。 在那样空虚的、永恒的,死一样的寂静中,任他如何哭叫求饶都没有用。 那个时候总幻想着,要是下一次堕入这样的黑暗,他希望有人能牵着手,温柔地陪在身边。 不怕。 是了,他已经有这个人了。 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没事的。 正想着,忽然撞上了那人的胸膛。那人揽过他的肩膀,却并未再往前行。 “……前辈?” “略言,我想起师父曾跟我说过,凌微楼的紫玉幽冥阵易入难出,亦不受武功剑气所动。” “数代之前,战神沈疏误入阵中时,曾尝试以法宝盘古斧从内劈开阵眼,却也未能成功。像我们这样一直乱走,更是注定走不出去的。““倒不如,干脆静等心魔幻象找上门来。师父说过,只要心智坚定,全当那些都是幻影梦境、过眼云烟。待碎灭幻影过后,自然而然能从阵中脱身。” 唐深颔首。却担心想着独孤寂有那么多心酸伤痛,刚想张口劝慰几句,却又听那人道:“略言你答应我,之后无论看到什么、发生什么,都绝不可放开我的手。” “……” “一定记得,眼前看到的都是假,都是骗人的。千万莫要叫些骗人的东西伤了心。答应我,好么?” 好,好!当然好了! 唐深捣蒜一样点头。我当然会牵着你,死都不放开! ……好暖心! 其实,有前辈你这几句话护体,根本什么东西都再伤不了我了!真的! 正想着,却忽然听到几声低低的饮泣,幽幽从旁传来。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已爆肝,把明天的一起提前更啦么么哒~ 第25章 仙人不易做 正想着, 却忽然听到几声低低的饮泣, 幽幽从旁传来。 “师兄你振作点!” “师兄, 别睡!不要丢下余生一个人,师兄!” 不远处的黑暗中,出现了两个徒儿的身影。良宵怀抱着宫渡,那人浑身是血、紧闭双目。 “……” 唐深脑子瞬间轰然一乱。身子被独孤寂揽过, 一个纵跃落在那两人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情?良宵,渡儿他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发颤,却没有回应。 良宵眼神空洞, 只有泪水顺着脸颊大滴大滴滑落, 宫渡却不知是被何物伤。周身已然残破不堪。 这伤,别说是唐深了, 就算是换做是华小珍在此,恐怕也无力回天! 但是,没道理啊! 宫渡是《渡血剑》男主, 他不会、他怎么可能…… 手指透过宫渡受伤的身子, 那儿仅仅是一片摸不到虚无。 “……” 唐深愣了愣,再去触碰良宵的身体, 一样摸不着。 原来这些便是那“幻影”!心下当即既是惊恐又有几分庆幸,平静地呼吸了几口, 定睛仔细看,才发现眼前良宵的模样比平日里看着年长了不少,分明已经是个二十多岁青年的模样。 穿的不是枫叶山庄制服,而是成年版建模定稿里的白色蓝边云纹道袍, 头发也用玉冠束了上去,那是“良宵真人”的打扮。 他怀中宫渡也是一样。 虽满身血污看不清模样,但四肢修长,远比他们身边的那个少年结实。 …… 唐深想起独孤寂说过,在这紫玉幽冥阵中,人们能看到“过去”,也能看到“将来”。 可是,将来? 但“将来”按道理……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啊! 因为就算死,《渡血剑》死的也只能是男二良宵。如果连宫渡都死了,那这本书的整个世界不就彻底崩塌了?无论是衍生游戏也好,同人小说也好,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颠覆。 “呵,呵呵,又失败了么……” 几声低低饮泣,呢喃自顾自地传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不行?为什么无论多少次……都始终还是不行?” 良宵抬起了头。 明明还在落泪,却诡异地笑了起来,低哑的质问中带着一种诡异的神经质。 他伸出一只手,一只小小的青铜古镜漂浮在面前。 “……昆仑镜,我要重来一次。” “听到没有!我说我还要再重来一次!” 古镜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良宵却根本不管,一把抓过那镜子:“重头来过!我就是还再度重来!谁都阻不了我!” 那根本就不再是众人所知的温柔寡言的小美人。 一向清冷的眼中,闪耀着如火的凄然疯狂。 “再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再一次不行就还来一次!便是要我轮回一百遍一千遍,舍了这仙身折了全部修为,灵魂齑粉永世不得翻身,也一定要替师兄逆天改命!” “我……决不放弃。” “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骤然灯灭般的黑暗,宫渡良宵的幻影消失了。 …… 但唐深却整个儿懵了,心脏咚咚直跳,半天静不下来。 刚才……那是什么啊? 是什么意思?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剧情啊? 可还未曾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下一秒,幽幽黑暗中蓝色鬼火再度一飘,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广袖红衣小男孩。 “略言你看,那是不是你?” 我? 唐深皱眉细细看去,那孩子还真的生着一张和自己挺像的小脸。 “爹爹、娘亲!” 只见他颠颠向一对男女跑去。那男子高大俊朗、女子清冷寡淡,除却一身古装,长得竟确实和唐深三次元的亲爸妈一模一样! “啊~谨言,你回来啦?” 那对男女没有一个正眼看那孩子。只双双笑吟吟望着从另一侧院落走进来的男子。 唐门门主唐谨言作为作者大母神的偏宠亲儿子,素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所以建模格外无懈可击地精致,柔光程度直接300%,笑起来更是风流倜傥、轩朗动人。 他一进院子,就莫名响起几声古筝,就连背后的桃花树,都没来由地吹来一阵暖风,花瓣缓缓而落,他的一头黑发飘荡在风中。 “爹,娘。”他拱手。 “听江湖上说,谨言你替凌微楼解决了大患,楼主对你赞赏有加呢!” “谨言累了吧?娘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 “爹爹,娘亲~”小小的唐略言拽了几下父母的衣摆,却仍旧没人理他。 …… 艹,唐深看得心里一颤。 大母神算你牛X,你还真用了这样的设定啊?! …… 记得那是去年春节,唐深连着好几晚在微信上缠着大母神扯淡,最后大母神无奈问了他一句:“唐编,大过年的,你都不用陪着家里人吃饭、看电视、走亲戚的啊?” “我没有回家。” “啊?难道唐编你良心大大的不好,沉迷于魔都的纸醉金迷,不顾家中空巢老人?” “……” 唐深本来也没想解释。 毕竟……虽然同大母神经常聊天,却也只是闲扯,并没有熟到可以讲家里面的那些事的地步。 可恰好那时候,窗外烟花鞭炮放了起来。连带着男人女人和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响彻空荡荡的楼宇。 听起来……一定是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 出租屋里黑洞洞的没有开灯。魔都没有暖气,因而空气异常寒冷,桌上摆着一碗刚吃完的泡面。租住在隔壁的按摩小哥回家过年去了,一星期后才会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唐深突然就觉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似的,有点矫情地悲从中来。 手指不听使唤,缓缓敲下了一行字。 “我家不止我一个,我爸妈他们……有那一个在身边就足够了。” 隔了几分钟,大母神回复: “好梗。” “……” “嗯~唐门夫妇只宠爱长子唐谨言,习惯性无视次子。这样一来就能自圆其说了——怪不得好好的唐门二少却不待在巴蜀,年纪轻轻就一个人跑到中原,还眼光奇葩地喜欢反派大魔头。” “在家被一个人设无敌的哥哥从小碾压到大,想必也是不太好受的吧。所以心理扭曲也挺正常的……” …… “略言,略言?”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那人的手还暖暖地握在手中,独孤寂试着叫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大魔头认真地思考着——要不要用唐门那边的习俗“抱抱就好”来安慰他一下? …… 眼前一幕,便是作为一个局外人也分明看得出来唐门那对父母有多偏心。略言他……肯定不太好受。 独孤寂曾经当过师父最偏宠的徒儿,受尽艳羡的同时偶尔也会被怨嫉的目光烈烈盯着。后来,师父不在了,他亦尝过受尽白眼,被不闻不问的滋味。 像这种事情,同门之间已够叫人寒心。 若换做自己的亲生父母,又该多难过、多不甘心呢? 他想着略言平日里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本以为他身为唐门嫡子,从小该是极尽宠爱开开心心的,却没想到……竟也受过这种委屈。 正想着,冷不防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幽怨,真切无比地在耳边响起。 “……师兄。” 独孤寂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去。 那是时兰的声音。 果然,黑暗中,刚才的唐门几人已不见了,却再度出现了三两个熟悉的身影。 …… 那一声“师兄”,却并不是在叫他。 “师兄,她是谁?” 十几岁的少年秦熠对面,少女月沐萱正笑眯眯摆弄着她的月脉弯刀。 而在秦熠的身侧,正紧紧贴着一名白肤秀丽、水蓝衣衫的十二三岁少女。 “你问我是谁?沐萱才要问你是谁呢!你干什么~抓着阿熠的胳膊不放呀?” 着实月沐萱的压迫感太强,白皙少女不禁往秦熠背后缩了缩:“秦师兄,她、她到底是谁?如何会唤你作阿熠?” “啊~我知道了,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小师妹时兰啦?” 月沐萱背着手臂,凑过去皱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女一番:“阿熠你平日总说她百般好,沐萱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呵呵,不过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嘛!” 她说这番话时,星眸闪着奕奕自信的光彩。 比起时兰,她虽无那般肌肤胜雪,却胜在眼睛更大、微笑更甜、腰肢更纤细,躬下的身子更是让一对饱满白兔呼之欲出,颇有骄傲的资本。 呜……时兰又气又羞,脸上一红,那魔教女子则“嘻嘻”一笑。 “算啦,沐萱今天就先走了。不过,阿熠你可不要忘了同沐萱之间的约定哟~” 说罢,却突然蝴蝶一般转身飞了回来,在秦熠脸侧偷亲了一下:“嘿嘿,这下阿熠要好一阵子都不会忘了沐萱了~” “呜!”时兰登时目中带雾,撒开秦熠转身就跑。 “不是的师妹!你刚才也瞧见了!事出突然,我未及避开罢了!” “照这样说,刚才若是她要偷袭你呢?师兄还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不设防备罢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逐渐到了近处,少女却突然直直停在了独孤寂面前:“独孤师兄,你管管阿熠他呀!他又欺负兰儿!” 她就那样望着他。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真正的时兰正在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回答。 一旁唐深的吃惊不比独孤寂少,甚至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戳了戳那虚空,才松了口气。 若是像之前宫渡良宵或唐门那样的倒还罢了。 明明只是幻影,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次比一次真实? 余光中,忽见身侧一根木枝丫缓缓伸过来。 那枝丫逐渐发芽打苞,结出了一串串红彤彤的鬼灯笼。很快整片黑暗中,都密密麻麻的覆满了红彤彤的花儿。 …… 场景出现了切换,变成了毒蚕教的小院,红彤彤森森然的,到处开满了鬼魅的鬼灯笼花。 回转视线后,时兰已然不再是之前小女孩的模样。 她长大了不少,十六七岁,亭亭玉立。 望向独孤寂的眼神亦不是刚才那般单纯稚嫩带着娇嗔,而是含怒带怨,噙着泪水。 “师兄,秦师兄他……人在你这里对不对?” 不…… 唐深愣了愣,骤然一身冷汗。 他记得这句台词。 时兰,独孤寂。鬼灯笼,毒蚕教。 …… 因为这段场景实在太过伤心,成书时,他硬是逼着大母神给删掉了。 可是,这一幕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唐深这一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那人紧紧裹在怀中,掩住他的耳,覆住他的眼。 “前辈,不要看!不要听!” 不,不够。 可这样还不够,他还是要受伤。 呼吸愈发急促,心跳亦愈发紊乱。随着时兰幻影的靠近,委屈、慌乱、痛苦与无助在一瞬间爆发,就好像曾经所有扯咬噬过独孤寂的尖牙利刃都反噬在了唐深身上。 挤压的情绪汹涌、满溢。 有一种力量——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身体里缓缓苏醒。几乎拖拽着意识,整个人都快要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却有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身体,那人的声音在耳边低低道:“略言,别担心,我不要紧。” 我没事。 因为最真实的温度,已经触手可及。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出副本。小良宵的那段是苦逼小美人的真实人生。 但,明天是人家的黑色星期二。 能不能更看造化=w=…瑟瑟发抖。 甜宠……真的很快了,捂脸! 第26章 剑灵不易做 *《天衍纪》遭删除剧情* 黄昏的小院, 鬼灯笼的影子起起伏伏。 多年不见, 独孤寂万没想到他会在毒蚕教中与小师妹时兰重逢。 她长大了, 变成了大姑娘,已经明艳得他不敢逼视。之前听人说她同凌微楼主订了婚,下月就要拜堂。 既然如此,何不娇羞地乖乖待在闺中? 怎么一个人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正邪不两立, 双方谁遇上谁都不会客气。时兰武功平平,阿古夏又在这儿养了那么多毒蝎毒虫,万一不小心碰着…… 却见时兰忽然屈膝跪低, 柔然向他一拜。 “大师兄, 求您看在一同长大的份上,发发善心把秦师兄给放了吧!” “……放?”独孤寂一愣, 秦熠又什么时候来过毒蚕教?“师妹,你是听谁说的他在这里?” “师兄,你就不要骗兰儿了!” 时兰双肩耸动, 泪水簌簌如珠子一般掉落:“秦师兄他明明就被你关在毒蚕教五毒坛中受苦!大师兄, 兰儿什么都肯答应你,求你放了他, 不要再记恨他了好不好?” “记恨?”独孤寂越,一声苦笑。 “……你也真是的, 如何听信谣言,一个人冒冒失失的自己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赶快起来,趁着无人发现,我先送你出去!” 徐徐清风晃动满园的鬼灯笼, 花架子沙沙作响。 时兰起身,粉色的唇轻轻动了动,独孤寂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师兄,这一切……始终都是因兰儿而起,对吧?” “兰儿不怕。秦师兄去哪,兰儿就跟着他去哪。只是大师兄你……如何狠心不肯放过他,既然如此……” …… 一阵幽香。那少女扑进了独孤寂怀中。 独孤寂愣了愣,一时间如坠梦境,身子僵着全然不敢动。怀里传来时兰低低的啜泣,他恍恍惚惚抬起手来,想要抚摸她的长发,忽然小腹一阵剧痛。 低下头,他看到了一柄没入体内的匕首。 红色的刃,精巧的宝石刀柄。正是当年他还在枫叶山庄时,送给秦熠和时兰成双成对、百年好合的红鸾刀。 …… “呵……” 着实是一点都不可笑,他却笑了。 忽然想起年少时,在玄碧宗,在师父身边,仍是万人仰视的“大师兄”的那段日子。 玄火洞救了秦熠,废了双腿,师父失踪,因虹铃之死背叛师门去了魔教。 也不知道如何就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一步错,步步错。 时兰不断哭泣,断断续续又说了什么,他却统统听不到。仰起头,入目是一片暗淡的黄昏天空。 黑影一闪而过,在时兰脊梁轻轻一点,那蓝衣少女便整个人软倒下去。 只有□□岁的圣蝎小教主阿古夏赤着脚,一身苗银紫衣。悠悠逗这手背上爬着的蝎子,踱步到那颓然的白衣男子身边。 “独孤大哥你也真是~难得咱们教主那么器重你,你竟让这武功平平的女子偷袭得手?” 她尚小,不懂大人的爱恨情苦。只见得独孤寂那双平日里好看的眼睛中,此刻只剩一片黑洞洞的死寂。 单手点了独孤寂的几处止血穴道,拔出那把小刀,刀刃上竟然还上淬了毒! 哟,真没想到,现在名门正道那边也知道下毒啦? 嗅了嗅。嗯~不知道以自己的本事,解不解的了? 手腕却突然被握住,独孤寂的声音嘶哑,带着恳切。 “阿古夏……放了她,莫让教主知道。” 放了她?但,怎么可能放了她?独孤大哥这该不是被这毒蚀了神智吧? “杀了我……阿古夏,快,杀了我。” 小姑娘更是一愣。 她自然知道被淬毒的匕首捅伤很痛,但又真的……会痛楚折磨到想死的地步么? 但那人却只呢一遍遍喃着“杀了我”,直到彻底失去意识。阿古夏则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待她长大成人有了那样的心,才逐渐明白过来当时那人经历的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 一支青玉簪,抵住了幻影时兰的脖子。 唐深的配剑适才已给丢了,手中就只有这只簪子,一头墨色长发缓乱散落肩头。 他不准她继续前行。 鬼灯笼,红鸾刀,满地的鲜血。独孤寂心切求死,不愿再留在世上空受折磨。 那样的曾经,他绝不会允许她再重演一次。 幻影时兰微微一笑,缓缓消失。而周遭的鬼灯笼掉落在地,化作一滩滩污血,骤然一阵阴冷,无形的雨水淅淅沥沥不断下着。 脚下是尸山血海。 被“琴魔”屠戮的盐海城,正在哭泣般地下着雨。 “师、师父?” 独孤寂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他半跪下去,脚边横着一具青衣男子的尸体。那人容貌俊朗清修,闭着眼睛,嘴角血迹斑驳。 “师父……师父?!不……” 他的手冰冷如雪,唐深刚要去抱他,忽然之间无数幽灵冤魂带着血泪包围了二人。铺天盖地的尸首,“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一遍遍喃喃的低语回响在整个空虚的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 “郁沉影早就已经死了。你亲手杀了他,呵呵,魔头,你都忘记了么?” “在盐海城,整整三万多条人命。我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没有……我没有!师父他……不会的!” “够了……独孤前辈不要听他们胡说!” 怀中之人佝偻着身子,撕心裂肺的痛苦隔着胸膛袭来,亦生生扯裂了唐深的心扉。 不过是幻影,不过是幻影…… 这些都是幻影,但,幻影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都给我统统……退散!” “都给我滚————!” 青玉簪砸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之前那半梦半醒、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感觉卷土重来。 唐深怒发冲冠,整个人都被戾气包围,只觉得一阵过速心跳,郁结层层叠加喷薄欲出,连带着牙齿都在轻微作响。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那力量仿佛崩断了全部枷锁一般,一股气流以他为中心平地席卷起阵阵妖风,那些幻影开始被刮乱刮散。 这是什么…… 这是……我? 仅仅是一瞬间的疑惑而已,下一瞬直接妖风大盛,生生撕裂了一切乱七八糟的鬼影。什么尸骨什么鬼灯笼,仿若被大漠狂沙卷过一般分分钟侵蚀得不见踪影。 …… 周遭,瞬间又恢复到了一片黑寂。 唐深却仿佛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一般,靠着独孤寂,有些难以动弹。 “略言,略言?!” 半晌,他像是从昏睡中醒来一般,听到那人在叫他。黑暗之中还是看不到彼此的脸,双肩、手臂却被那人紧张地摸了一遍:“略言,你身上好冷!” “嗯……” 是冷,也好困。意识却挺清醒的。 它们走了吧?那些幻影……都不在了。 呵,却连它们都只知道欺负你…… “独孤前辈。” 那人匆匆“嗯”了一声,提了些气息让身子热起来,那温度源源不断从肌肤相触的地方蔓延了过来。唐深一阵心暖,却也有些难掩的感伤:“我之前……说了喜欢你。” 那人身子僵了僵。 屏了呼吸,小心翼翼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看我的。” 没有做声,那人却只小心地将他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般,无论如何不愿放手。 …… 心底,一个小人义正辞严地跳出来:“别再说了!你既然知道他不是那样看你,又何必还要逼他,他好可怜!” 另一个却摇着旗子、拼命呐喊:“攻城略地在此一举,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唐深眼眶一热,仿佛看到自己穿了一身满腹心机的奸商华服,在一个馋了一辈子的穷苦孩子面前举了一只小糖人。 “前辈。” “嗯?” “你还记得那‘苦糖根’么?” “其实世间很多事情,同那苦糖根都是一样的。究竟是甜还是苦,不咬一口试试看的话,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 “所以前辈,跟我在一起试试看吧?我会对你好的。” “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比之前对你还好一百倍。” 笑眯眯摇晃着小糖人,说着令那人最无法抵抗的话语。狡猾的奸商深知那人有多渴望那一点点甜,好整以暇地循循诱惑。 “就稍微试一下,我保证不会做让前辈讨厌的事情。” 吃一口看看吧,很甜的。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只要前辈不赶我走,我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陪你。” 无条件无理由无期限退货,多划算的买卖。 看,物美价廉,任何人也无法拒绝。 …… 抱着他的那个人又何曾被这般温柔地步步相逼过,贴合的前胸直直传来紊乱得一塌糊涂的心跳声,就连声音话语也颠三倒四、溃不成军。 “我、我不过是个……我像这样,我、我……略言你、你又何必……这般对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 那人于是吃吃再说不出话来了。黑暗之中,唐深可想而知他无辜、不知所措又满是苦闷无奈的脸。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前辈从今天起,就跟我在一起了?” “……”那人身子更僵了。 他好像……真的很经不起言语撩拨。 “前辈,我喜欢你。” 果然,刚才是僵硬,现在已经彻底石化了。 “……实在抱歉,在这种当口打扰二位。” 突然之间,幽幽鬼火带着一个低沉男声,就在耳边极近之处响起。 因为太近了,两人皆是悚然震惊。 “吾辈也不是没眼力见的那种人。但,吾辈从适才……真的已经在旁边默默等了很久了。等得好生心累,唉。” …… 一把剑。 一把悬空在虚空中的……黑红色燃着邪火的剑。 剑本乃是鲛骨所制,斑驳血红很是凌厉,无奈却始终有一团团圆形的小鬼火围着剑身开心地转着圈圈,完全破坏了整只剑霸气侧漏的架势。 …… 魔剑飘了飘,飘到唐深面前转了个圈,又飘到独孤寂面前晃了晃。 “两位果然都是修为深厚的高人。” 小鬼火一闪,那剑又长叹一声。 “罢了,吾辈便长话短说了吧——吾乃魔剑沉渊之剑灵,一直被封印在这紫玉幽冥阵中。” “二十多年了,整整二十多年了!你看吾辈剑身都生锈了!今日总算等到有人闯入阵心了!” “要知道,每年踏入这幽冥阵中之人成百上千!但能到达此处的,二十年了!你们还是头一对啊啊啊!” 这…… 好好的一把魔剑,怎么个性却二缺缺的? “二位大侠,吾辈不仅是天下少有的利剑,更通古知今,知晓天下秘宝藏址!有吾辈在身边,主人想要通天之财、一生顺遂快活,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拜托两位随便谁都好!” “请收下吾,做吾尊主,赶紧将吾从这鬼地方带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骗到确定关系,先婚后爱(口胡) 第27章 控尸不易控 紫玉幽冥阵外。雾气漫天, 腥雨阵阵。 脖子上冰凉凉驾着一把利刃, 姜慎行欲哭无泪。 …… 这个世界永远是奇妙的。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 可他从没想过,“父母宠爱、家庭和睦,成绩优异、讨人喜爱”等一系列顺遂人生构筑的“阳光健康、积极向上”的性格,在某些特定情况下, 竟也能成为负面技能! 因为基本没有心伤,他是所有人中第一个从幽冥阵中走出来的。 继而迎头对上早早埋伏在外的一堆凌微楼弟子,分分钟被守株待兔、螳螂捕蝉。 …… 等了大约快一个时辰, 脚都麻了, 才终于等到唐编和独孤寂携手从阵中出来。 姜慎行心下真是既感欣慰,又觉操蛋。 欣慰的是他俩都没受伤。 唐编头发不知怎的散了, 乌墨一般乱七八糟的落了一身,倒竟比平时绑得整整齐齐时多了些……怎么说呢,有些随意又慵懒的诱惑气息。 独孤寂当然还是白衣飘飘地自带闪闪特效, 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霸气十足的黑红色火焰的斑驳鱼骨剑。 看起来就像是这种BOSS角色的标配! 操蛋的则是——自己这不起眼的NPC哟!分分钟又变成了魔王手里的公主、主角大杀四方的不长眼绊脚石了! 死亡FLAG能不能远点? “魔剑沉渊?!你们……你们!可恶贼人, 快将我凌微楼魔剑还来!” 身旁何青野见那把剑竟在独孤寂手中,一瞬间便沉不住气。 而那剑亦像是有知一般, 瞬间缭绕着剑身烈烈黑火蔓延开来。 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你被关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二十多年试试看啊!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随着何青野剑尖一指,凌微楼一众人等携天罗地网四面八方而上。但见独孤寂目中寒光一闪, 伸手将唐深往他身后一护,瞬间数千道银丝字四面八方横穿过来。 “嗷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 无数人等被银丝穿了手、扎了腿,包括姜慎行身侧的“何采薇”,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落在地上, 白皙的手背一根银丝贯穿而过。 看着好疼! 但也差不多就共情了一秒钟吧,姜慎行随后一秒的应激反应——跑跑跑! 却只跑出两步,何采薇便抢了身旁人的大刀追来。烈烈风声刺得姜慎行耳朵发尖,刚刚心道不好,身子却被人一揽一按。余光一抹红影飞快擦身而过,剧烈的金铁交鸣之声。 “略言——!” 数道银丝再度穿透“何采薇”的手脚。姜慎行悚然回头,只见唐深左手握拳,正用肉身死死抵着她手中那刀。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痛呼惨叫。 我家唐编超神了!姜慎行“0”字嘴。空拳入白刃、肉身抵大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然而并不是。 …… 那刀刃直直卡在唐深左手无名指,月沐萱送的月莲教戒指上。 戒指是比黄金还贵的硬质晶石所制,处处透着“星宿老鬼”对女儿的宠溺,反倒把利刃刚出了一道卷口——只着一幕,却着实将独孤寂吓得不轻。 一个飞身跃到他身边,姜慎行忙瞅空往两人身后一躲。 主角的背后!如革命根据地大后方一般!安全! 独孤寂揽过唐深,确定他没事,手中魔剑一挥一斩。 瞬间,烈烈黑火便随着琴弦向四面八方蔓延而过,烧得周遭又是一阵惨叫连连。凌微楼众人平日也算是身经百战,可谁又真的见过这般阵仗?莫说被穿了手脚吊着逃不掉,便是能逃,估计也早就脚软走不动路了。 这魔弦,这妖剑!只他一人而已,竟叫成百上千人全然不得近身?这和平日里遇到的那些对手、那些魔教不一样! ……说起琴魔独孤寂,说起十多年前的盐海屠城,老一辈们的脸上,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疯狂。 那时候他们还不信,心说琴魔又能有多强?若是真的那么强,怎会乖乖被关在枫叶山庄? 呵,呵呵…… “他不是……不是被秦熠‘禁毁’了武功?不是说妄动真气会遭反噬么?他、他怎么——” 何青野的声音带了一丝濒临崩溃的嘶哑。 “秦熠骗我?他竟敢骗我!我绝不放过他、绝不……” 但秦熠并没有骗人。 独孤寂身上的禁咒,还有妄用真气的反噬都是真的。 甚至上次,他险些因那反噬之力而死。 只是如今那禁咒,全都有沉渊剑灵帮忙扛住——它说只要让他认主,在冰魄金丝自行消融前,它都能保独孤寂安然——这最终成了唐深同意带它出来的条件。 “青野莫急,他们有魔剑,咱们有《通天录》,不必怕他!” 说这话的,是个灰衣的中年人。 身材佝偻其貌不扬,眼中却带着精光凌厉,脖子上系着一块众人眼熟的青玉,上刻“天道轮回”四个字。 那晚在洛京城酒楼中杀钱厚禄的青年,也这般穿着一身灰衣,带着这么一块青玉。 …… 适才被俘,姜慎行听得何青野一直称呼这中年为“千斗宗主”。 “钱千斗”。前任枫叶山庄玄火宗主,秦熠的恩师。亦是后来那个无耻小人钱一升的本家堂兄。 钱一升年轻时,一直都跟在此人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 算是两人一起想出那教唆秦熠去玄火洞的馊主意,才害得独孤寂为救师弟双腿残疾。而在那之后,钱千斗还做过不少丧心病狂之事,比如屡次逼迫秦熠、独孤寂去爬那禁地的百步天阶,弄得他们周身累累伤痕。 也是此人,在书中“带人设伏诛杀了虹铃”,并把她的“尸首”丢给独孤寂,害得他发狂入魔。 “……” 思及此处,姜慎行目光一闪,抬头直直望向“何采薇”。 有什么一直解不开的死结突然间松动了——阿古夏叫他“虹铃”。虽然年龄有些不对,但他多半……就是当年那个虹铃。 是钱千斗一手炮制了虹铃的假死。 两人早就认识,从那时就勾结在一起了?! …… 书中,钱千斗曾百般刁难过独孤寂的师父郁沉影。 给读者的大体印象是,因为郁沉影比他更有机会继任掌门,徒儿独孤寂也比秦熠有望接班。他满心嫉妒,才会三番五次寻衅滋事。 但奇怪的是,待郁沉影失踪后,钱千斗却也扔了玄火长老的高位不做了。 离开了枫叶山庄,入了那邪门的天道教。后来枫叶山庄掌门之位落在了他旧徒秦熠手里,他也不曾回头。 可若只是单纯的嫉妒,那郁沉影不在了,独孤寂也残了。他和徒儿秦熠成了枫叶山庄的翘楚,可谓大获全胜。 掌门之位眼看已在囊中,又何必要走? …… 姜慎行怎么想都觉得,如果不是大母神脑残、死透了逻辑的话,那么整件事情的解释很可能只有一个—— 有一件东西,在钱千斗眼里,有着远高于掌门之位的巨大诱惑。 而虹铃、阿古夏甚至毒蚕教主穆驰,也很有可能都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 但是,那东西又关独孤寂什么事?这些人究竟为何要处心积虑设一个局,去骗一个正道少年一堕成魔? …… 思索间,钱千斗手中控尸禁咒《通天录》已然启动。 适才被独孤寂穿透了手脚动弹不得的凌微楼弟子们,瞬间惨叫着痛苦不堪,个个挣扎、口吐白沫,像是被串在草根上的蚱蜢一般求死不得。 “千斗宗主!不!求您不要!”何青野脸色惨白,钱千斗却并不理他,口中继续念念有词。 不过片刻而已,那些弟子们的□□停止了。 只见那些人个个脸色发青,双目无神,却仿佛变得不再怕痛了一般,全然不顾流血的伤口,迎着琴弦丧失一般向唐深等人飞扑过去。 独孤寂面对那黑压压扑上来的众人,有了片刻的犹豫——他并不想要再多伤人命。 黑火剑灵的声音不耐烦地传来:“尊主休要多想!这些人刚才已经死了,是那灰衣人杀的!如今他用《通天录》控了这些人的尸,咱们砍他们个片甲不留,最多也就是好心送他们一程!” “……死了?” “你看他们那脸色那身子!不是死了又是怎样!” 敌人迎面而来,已再无你言我语的时间。独孤寂提剑上前,眼前血花飞舞,纷纷落落不见天日,一如是当年的盐海城一般。 那个时候……虽神智不清,却记得心底的委屈酸涩。 不断逃亡,想要逃去一个没人认得自己的地方重头来过,却不被放过。反抗,杀人,污名,被追杀,再杀人,就这样被逼着不断地轮回。 师父总说他善良单纯,可转眼之间莫名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数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尸山血海之上,茫然不知所措。 我要怎么办。 我要去哪。 这世间……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姜总当心!!你啊!发什么呆呢!别随随便便就跑出我和前辈的保护范围啊!” 我没跑!姜慎行苦不堪言——你俩移动速度太快了!怪我普通人跟不上咯? “……”独孤寂兀自愣了愣。 脚下还是一样的尸山血海,还是一样的又杀了许多人,之后又要被无尽地误解和冤屈。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却是有地方可以回去的。 有人就在身边,在等着他,一起回家。 …… 尸体碎裂、漫天血腥。独孤寂定了定神,再不犹豫。 眼前扑上来的人倒下一圈又一圈,他恍惚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还是枫叶山庄的大师兄。 掌门和师父等人同去参加武林会盟,魔教青羯教却来门派寻衅。那年他只有十三岁,一个人提剑站在阵前,护着背后瑟瑟发抖的秦熠和小师妹他们。 白衣沾血,鏖战一天一夜,死撑着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最后摇摇晃晃昏倒前,终于看到了师父心疼担忧的脸。 后来伤好了,因为太不要命而被师父一顿骂。 心里却暗暗觉得荣耀。 护了师兄弟,击败魔教,更给师父挣了脸,那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为意气风发的日子。 可是后来,想要保护的人,再没一个能守住。 多少次,都再找不到任何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多少次想死,最后却一直活到现在。 …… 因为不甘心。 因为始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转眼就沦落到了这幅无可救药的地步? 于是反抗,于是暴怒,却因此更加泥足深陷。最后终于无法支撑,尘埃落定即当认命伏诛之际,秦熠却又不杀他。 不懂这让人看不透摸不清的命运,着实太叫人绝望。 被幽禁的那五年,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 吃着粗茶淡饭,对着徒墙四壁。默然地等一个可能有、可能永远也没有的希望。 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越来越怕,越来越累,越来越不敢再有一点点期待。 那是一个平淡的午后。 他摆弄着小葱,忽然发现放在花架旁边的花锄不见了。大概又被那群顽皮的徒儿们给偷拿去了。 他想了想,隔壁的执剑长老虽然冷淡,却倒不会像是寻常人一般对他满是不屑鄙夷。 他只是想借用一下花锄。 谁能想到命运的轮轴会在那一瞬间再度启动,又见柳暗花明。 如今,他又能像年少时一般,披着灿夜星辰,毫无畏惧挡在某人身前。 忘却忧惧,一往无前。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走剧情惹…… 明天可能会很甜! 剑灵确实有点像剑版姜总。主线相关。 剧透的话,独孤寂可能还得管这剑灵叫一句“隔壁的王叔叔”。 第28章 28 同床不易枕 《通天录》一书在大母神的世界中, 算是个最高阶的异术秘籍, 能够“控尸逆天”的大杀器。在原主“控尸鬼”赵禁手里, 足以肃军窃国、所向披靡。 可落在钱千斗手里么…… 对付凡人倒也是足够了。 可如今,对手却是让整个江湖正道联手整整“诛魔”三次的琴魔独孤寂。何况他手里,如今还拿了一把沉渊魔剑。 “够了,千斗前辈, 采薇!你们快走——!” 眼见着控尸术也已是强弩之末,何青野咬牙一招“御剑九重”,整个人幻影一般分出数个身形, 身后雾气陡然深重, 将万物笼在其外。 姜慎行从旁看着,不由得替他叹了口气。 “御剑九重”乃是凌微楼掩护同伴、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数。 在小师妹死前, 这招数何青野从没用过。 可时兰死后,每次见独孤寂,他都用这一招。 姜慎行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双方实力实在是悬殊过大——何青野每次都自损八百, 独孤寂每次也都毫发无伤。 …… “你们……杀了我吧。”被五花大绑,何青野吐了几口血, 一脸痛苦缓缓闭目。 然而杀不得。 一则凌微楼在江湖地位显赫,杀他定会引发江湖众怒, 等于自找麻烦。 二则,说到底程青野这人吧,也着实罪不至死。 “但你瞧瞧这,这死了那么多人!” “都是你门中徒儿!你身为凌微楼主, 不护着他们,怎么反而任由钱千斗乱施控尸秘术,屠戮你门派中之人?” “楼主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钱千斗手中吧?” “啊!” 唐深不愧是编辑脑,瞬间就将剧情碎片联系在了一起,道出了心中猜测。 “你身边的那个‘时兰’,莫不是……那钱千斗用那《通天录》所控的尸身?” 何青野眼眶一红,颓然不语,竟是默认了。 唐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你真就这么痴心,竟去……掘了时兰的坟,挖了她的骨?” 即便是现代,挖坟掘冢之事也是大忌。何况他们那个时候?独孤寂闻言气急:“何青野!你竟敢亵渎师妹遗骨,行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我亵渎她遗骨,你又做了什么?” 何青野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声苦笑:“只可惜我报仇不成,反而被你所擒。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兰儿。” “更没想到堂堂唐门二少竟也助纣为虐。罢了,你们唐门门主唐谨言为人正直,有他在……定不会让你这般肆意为非作歹下去。” 唐深摇了摇头,在何青野身边蹲了下去。 “凌微楼主,你听我一言。控尸之后,人的魂魄是回不来的,你身旁的那个‘时兰’——她不过是被钱千斗教了假话。真正的时兰,绝非独孤前辈所杀。” “当然,这话想必你也听我们掌门秦熠解释过多次了,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我自是不信,我为什么要信你鬼话!”何青野眼睛通红,“小师妹既然死在毒蚕教,不是他做的又是谁?!” “毒蚕教的人多了去了啊,又远不止独孤前辈一个”唐深同情地望着他,“你不久前认祖归宗的‘女儿’采薇,其实也是毒蚕教中人,你不知道么?” “采薇……?你说采薇?不可能!采薇是我一次喝醉了同一异族女子所生,她、她……” “又或者我换个说法吧。楼主,你……知道你的‘女儿’何采薇,其实根本是男儿身么?” “你、你——”何青野脸色涨红,“你胡说八道!” 唐深心想他不信也不怪。毕竟他身为父亲,也不可能脱了“女儿”的衣服看过,看来只能哪天把鸿饮抓过来给他看才行了。 唐深继续耐下性子:“楼主,我知道你真心疼惜时兰姑娘,可是,倘若这些年里你真的怪错了人,难道就要只将伤心发泄到无辜之人身上,不替时兰姑娘寻出真凶报仇了么?” “……” …… 紫玉幽冥阵边,随处可见凌微楼弟子尸体。血腥气极重,按说不可久留。 只是,宫渡和良宵一直都未能从阵中出来。 ……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到底能有什么心事,会那么久都还出不来? 唐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阵中看到的那幕——青铜古镜,还有与平日里的印象截然不同的良宵。 到底为什么,在那一幕不是良宵死,而是宫渡死了? 那到底只是惑人心神的幻影,还是什么时候的“过去”或“将来”?良宵所谓的“重来一次”,“宁可放弃仙身也要再来十遍百遍千遍”,指的又是什么? 按照《渡血剑》的剧情,良宵早死,并没有像宫渡一样在结局飞升,又哪里来的什么“仙身”? …… 乾坤戒中,晚风悠悠,桃花小屋一轮明月。 “尊主放心休息,待那两个少年出来了,吾辈当会叫醒你们。” “吾辈在阵里睡了二十多年了,此生都不想再睡了。尊主尽管休息,吾辈在外守夜,顺便看看……久违的星空。” 一把剑而已,竟然还知道诗意无比地仰望星空…… “唐编,独孤前辈,柴房里的水已经烧好了。呃,话说那个奇奇怪怪的剑,真的可以相信他?” 唐深托腮。不信他的话,难道姜总你要待在外面守夜? 独孤寂去了浴室。姜慎行闲闲趴在小回廊,从乾坤戒中拿出小糖果零食分给唐深:“唐编别担心,等咱们一觉睡醒了,宫渡良宵他们就应该都出来了。” “姜总。” “嗯?” 其实这一整天又是幻阵又是砍人,倒确实也饿得很。唐深捏着饼干,胃明明是空的,喉头却发堵却吃不下:“你这屋子……是还可以多做出一个房间的吧?” “能做,但干嘛要做?就这两间屋子——你们两个住大的我住小的,不是刚好?” “姜总,其实……” “什么?” “……你不在的时候,我某种意义上……跟他、跟他说了。” 声音渐低,姜慎行听不明白:“跟谁,说了什么?” 唐深的脸刷就红了:“我……那个,其实、喜欢。什么的。跟他说、说了。现在好像是、是他也……没有要反对跟我交往,虽然、好像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姜慎行愣了一两秒,啪啪啪鼓掌。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小康,恭喜唐编!” “……”别!别还没成功就恭喜我啊!会乌鸦嘴的! “既然如此,睡一起不是更应该的了?难道都这个当口了,还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但是!里面就一张床!” “所以?” “我怕他……会觉得怪怪的。” “哈啊?唐编你以前整天缠着他不放,怎么到这一步反而退缩了?这好像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套路啊?” “以前、以前是以前!以前我做什么,他、他反正也迟钝兮兮的不明白,所以才——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哪有什么不一样?姜慎行笑道:“纠结什么?实在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了他!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到底能不能弯勾引一下看他能不能行不就知道了?早上早安心,早死早超生!” “你说得容易!他、他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这倒也是。 “姜总,我、我是……真的喜欢他。” “得不到也没关系,一直做朋友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幸福就可以了!” “我想留在他身边啊。所以,至少不想让他讨厌我……” …… 姜慎行觉得情况不太妙。 唐编平时看着热情似火,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个和他不相上下的怂人。急需NPC神助攻。 嗯。果断掏出瑞士酒心巧克力一盒。心形包装,浪漫甜美。 看英文描述,貌似还稍微加了点助兴的小~料~应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宵夜”了。 迈着侍者步踱到人家门前,隔着一层通透的窗户纸,看到独孤寂正拿帕子帮他家唐编擦一头刚洗过的长发。 唐编像个新娘子一身红。坐在床边低着头僵着,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 哎……这不是气氛还蛮不错的吗? 然而—— “独孤前辈。” “嗯?” “你、你身上好香。” 其实唐深真的只是实话实说。这次沐浴,他们用了姜慎行特供的香皂,如今靠这么近,自然闻得幽香阵阵、惹人心想。 谁想到独孤寂却愣了愣,停了手上动作。烛火微明,一阵漫长的沉默。 姜慎行简直想撞墙。 唐编,亏你还敢说你跟女频编辑们混的很熟!撩汉是你这样直白就撩的吗?! 得得得!还不是要靠老子! “笃笃笃!”“客房服务!” “打扰了二位,这是特意准备的宵夜酒心巧克力~”管家状打开盒盖,露出一整盒心形的精巧丝滑小可可。 看我多贴心!明早记得感谢我哈! 潇洒转身,却不想被唐深追上一把扯住。 “姜总,你等一下!” “姜总你没事吧? “嗯?” “你、你看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唐深觉得其实破绽还挺明显的——像那样一个巨型吃货,居然把吃的放下后果断转身走了!都没想着顺手捏一块,太不像他平常的风格了! 月色的清辉照下来。 姜慎行俊朗的眉眼之间,的确藏着些许的憔悴。唐深先是不解担心,继而恍然大悟:“姜总,你是不是想家了?” “……” 姜慎行以前听人说过。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的那类人,极少数是天生的。 多数都是年幼的时候不那么受宠爱、需要小心翼翼看父母脸色长大的孩子。 但还是……难以想象。 在和刚刚告白的心上人满满荡漾同室共处的心境下,唐深竟然还能敏锐地觉察到他这个路人NPC几乎微不可闻情绪的异样! ……被这种人爱着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 但是,像这样小心翼翼地爱着别人的人,真的不会累么? “姜总,你就是想家了!” “对不起啊!这些日子我整天只顾着自己的事情,都没考虑你的心情。” “但姜总你要相信我,东皇钟什么的我没忘!我是一定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早点回家!” 唐深越说,越觉得姜慎行可怜——毕竟,他跟自己又不一样。 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心里就已经非常喜欢独孤寂了。 见到本人之后,更是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于是整天萌动啊雀跃啊开心的,一颗心被填得慢慢的,无障碍地很快适应了这个世界。 那是只有待在喜欢的人身边,才会萌生的纯天然安全感。 纵然也会心慌不安,也会胡思乱想,但其实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一点都不担心明天的事。 ……可是,姜总在这个世界,却没有一个那样强大的精神支柱。 他只有“朋友”,没有“家人”,更没有“爱人”。茕茕孑立、孤枕难眠,没人安慰。 怪不得……天天猛吃,人却还是瘦了! “但姜总你要想开点!不妨就当这段日子是休假?想象成背包去国外来了场奇妙的自助游什么的,其他别多想!” “……”姜慎行挠了挠头。 唐编还真挺会安慰人的。 经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惶惑不安的心境,变得豁然开朗了。 也是~当码农上了那么多年班,一年年假都没请到过,累都他妈的快累死了! 好容易到了这种不用工作也有饭吃的地方,干脆就当是不要钱的放假一年游,有何不可!还整天考虑什么这么久不上班会不会被公司裁员,以及老爸老妈会不会报警失踪人口,亲朋好友会不会很担心什么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转换思维,瞬间振作! 只是唐编你……为啥还不放手? “姜总,不然你今晚就睡我们这儿吧!” ……啥? “我们这间屋子的床够大的,三个人也不会挤。独孤前辈也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呃!等等!喂—— 姜慎行早就知道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多半是个电灯泡。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大咧咧横尸在人家一对儿之间,充当那个分开牛郎织女的闪亮银河系! “姜总,晚安。” 左手边是唐编,身子蜷得像一只猫。 晚什么安! 春|宵一夜值千金,千金的初夜,男主你用来安慰我个NPC? 呵呵哒,唐编你……真是对无产阶级的无私关怀。你、你还真就安心睡了? 你个傻白甜! “莫要多想,安心睡就好。” 右手边是原作大BOSS独孤寂!说完这话,竟然也毫无障碍地闭目睡了! 两边都是傻白甜!这个世界没救了! 但不得不承认,那是姜慎行到了这个世界后,睡得最快、最安心、最踏实的一个夜晚。 --------------------------------------------------------------------------------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大无畏放弃福利,去甜了一只单身汪? HHH坐等唐编花式攻略。 姜总也会变甜姜,那是不久之后的故事~ 第29章 29 看破不说破 隔日清晨, 姜慎行睁开眼睛, 眼前铺开的是盛世美颜。 独孤寂果然是……绝色神颜, 无可挑剔。 睫毛好长!鼻梁好挺!360°无死角!无、死、角! 转头,唐编的睡脸倒也不差。 人长得……比他的性格还要多英气一点点,闭着眼睛时更有种冷峻的魅力。 此等左拥右抱的香艳场景,啧啧, 定然分外惹人艳羡~一个直男。羡慕个毛线啊摔! …… 早餐可谓丰盛异常。 小屋厨房可以生火,姜慎行充满生活热情地煎了鸡蛋饼,唐深热了牛奶, 还有各种即食燕麦粥、水果、蛋糕和糍粑油条糖糕烧麦等等铺满桌子。 “等等等前辈你别起床!” 独孤寂揉了揉眉心——平日里素来早睡早起, 今儿却怎么回事? 一睁眼都日上三竿了,何况他一般睡着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醒的, 昨晚却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竟连身旁两人都起了都不知道…… 正想着,一只小方桌被唐深直直架在了他床上。 一些精致的、冒着热气却从没见过的小吃食,正一小碟一小碟往桌上摆。 “前辈, 昨晚我和小姜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完全没有, 反而…… 独孤寂其实自打离了山庄,心里一直在暗自纠结——那个被他当做九命替代品, 睡觉时总枕在枕下的黑色小毛团被不小心忘在了枫叶山庄。他正不知没了那个,晚上要怎么才能入睡。 结果昨晚, 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竟一夜甜眠。 睡得恍恍惚惚,直到这一刻还是飨足得很,满满说不出的踏实安心。在想想从今以后大概都有人伴在身边, 再也不是请冷冷孤零零一个,更是心中一片安和。 ……好像,也不仅仅只有暖而已。 “这些都是姜总做的。我虽也想做……但除了泡面,这方面还真是没天赋,唉!” 小包子、小蛋卷,五色粥。唐深殷勤脸把筷子汤匙递了过去:“前辈快尝尝看吧,待会儿要凉了!” 唇齿之间全然是陌生的食物——松软,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果子的奶香。 独孤寂过去总看那个小姜狼吞虎咽露出幸福的样子,却从不知道吃东西真的能让人觉得飘飘然,手指蹭过薄唇,抬起眼。清早的明光照入窗子,正明暗打在唐深的脸上。 那人殷切看过来,他忽然垂眸不敢对视。只觉得糖粥的甜缓缓在口中化开。 …… 虽然说是超级认真准备的、床上的豪华早餐。 然而,遇上了传说中的处、女、座。 独孤寂吃倒是都吃完了,却明显全程担心食物会掉在床上,根本无法优哉游哉地正常享用。 “前辈,这儿是乾坤戒中,其实真的沾上了也不用换洗床单的……” 床上爱心早餐计划失败。 一个吃一个看。如果世界上能有“独孤前辈微表情观察”这门课,唐深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拿到满分。 虽然多半时间面无表情,但吃到不那么喜欢的东西时,他其实会露出一丝浅浅的古怪。而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平静如水的狭长双目里则会悄然闪出星星来。 饮食偏好get!拿小本子飞速记记记。 真是轻轻松松、其乐融融美好的一天——如果宫小渡和良小宵能快点出来的话。 …… 紫玉幽冥阵旁的一地血污尸骨,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清干净。 雪白地面上,正闲闲坐着一名黑衣白发的俊朗男子,额间一条黑色玉带抹额极为惹眼。他见众人出来,偏过头来微笑打了个招呼:“休息好了?” 唐深姜慎行面面相觑:“谁?” 独孤寂:“昨日的沉渊剑灵。” “果然还是尊主认得吾辈!” 那剑灵笑眯眯一跃而起。 “等等,你、你还有实体的?” “自然有了!既是剑灵,吾辈在被投入剑炉之前不是活人又是什么?” 那剑灵也不在意姜慎行围着他一通乱看乱摸,只展开双袖道:“尊主尊主,您看吾辈生前是不是还算风华正茂、一表人才?” 那确实是个风姿不错、身材高挑、容貌极其英俊的成年男子。 虽然眼眶下一片黑眼圈,皮肤又苍白打眼一看活像个吸血鬼,却一点没有影响他那种严肃阴沉、和独孤寂稍有些类似的那种黑暗系的帅。 唯一的问题是—— 当一个阴暗系长腿大帅哥全程摇摇晃晃蹦蹦跳跳,一咧嘴笑起来人畜无害,而且说话完全是姜慎行那个调调时…… 着实好生违和! …… 忽然,幽冥阵开始波动,一阵砂石扫过,阵中逐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渡儿!” 终于!终于出来了!急死人了! “师父——哈啊!快……师弟他……” 宫渡马尾散了、喘着粗气,身上蹭了不少细小的伤痕。他抱着良宵,踏下阵坛时身子一个趔趄,好在唐深及时接手了他怀中的人。 良宵闭目静静沉睡着,脸色发白,还好周身整齐、并无伤痕异样。 “你们怎么会耽搁了这么久?渡儿,你在阵里都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宫渡精神尚过得去,只是有些疲倦,加之脸上写满了的狐疑不解,“好些女孩子……每个都拽着我叫我夫君,可我根本不认识她们!” “……” “被卷入幽冥阵时,师弟他就在我附近,可天突然黑了。我只听见他在哭,却怎么都找不过去。那些女孩又缠着我,我用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终于把他找到。可从我寻着他,他就、就这般怎么都叫不醒了!师父,您快帮师弟看看吧!” …… 当晚,车马折返了小邺城的玄月客栈。 良宵高热不退,唐深给他煮了药,又不放心请了城中最有名的郎中。 “按老夫说,这位少侠得的……怕是心病。” 唐深当然也知道他是心病:“可是,难道心病就没办法用汤药医了么?” “药石作用甚微,心病尚需心药医啊”。老郎中拈了拈胡子。 “心药……” 一旁独孤寂听了,幽幽抬眼看向一脸凝重宫渡宫渡。白天车马上,一路都是这人把身子滚烫的良宵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亲手喂水喂药、一脸的心疼。 “略言,”独孤寂碰了碰身边人,轻声问,“郎中所说的他的心病,便是指那宫渡么?” 唐深大惊,前辈!你开窍了?! 人家两个根本只是暧昧!呃,说不定连暧昧都没有,官方说法就只是单纯的师兄弟手足情谊!但你、你你居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前辈,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也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独孤寂被唐深灼灼目光盯得心口发烫,垂眸移开目光,脸上一抹淡红异色。 “我只是从以前就……觉得余生看宫渡的眼神,同你看我时有些像。” “以前并不明白。可后来,你不是跟我说……” “……” 唐深僵直,感觉心脏咚咚按捺不住。 脑子干脆“啪嗒”断线,伸手就把别人的手抓到了自己手里来。 …… 本以为告白之后,独孤寂是断不会主动再提及此事的。 像那样既不接受也不拒绝的态度,弄得他颇为进退两难,扑上去怕招他讨厌,想装云淡风轻却又舍不得。 难道……其实有戏? 这下不再犹豫了! 指尖磨蹭着那人有些粗糙的指腹,描绘过一道道琴弦铸就的细小伤疤。冰凉的手在他的抚摸下竟热了起来——还犹豫什么? 从今往后,死活不要脸了追吧! “师父,余生他……一半天的总是在梦呓,还说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宫渡满腹心事,踱来唐深面前低头皱眉。独孤寂想要抽回那只手,却被唐深死死握住不放。 不用遮遮掩掩。反正,宫渡良宵他们以后也会知道的。 ……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师父,余生他梦中总是念叨着,一遍一遍让我‘别走’。我跟他说了我不走,真的不走,可他却还是会一直在梦里面哭。” “他还跟我说,让我不要飞升,不要飞去他去不了的地方。说是让我留在凡间,这样他偶尔下了山时,还能在远处偷偷多看我一眼。” “可是师父,我们枫叶山庄又不修仙,哪儿能飞什么升?” “师弟到底在说什么,我全然听不明白!” 说到这儿,宫渡眉心纠结起深深的沟壑:“我听说那幽冥阵是会叫人患上失心疯,余生他、他该不会是……” “渡儿别急,良宵应该没疯。” 虽说没疯,但那日的幻影,错乱的情节,让唐深至今也无法梳理出个所以然来的脉络来。 “师父,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余生真的……师父也不要担心什么!渡儿定会好好照顾余生一辈子的。毕竟、毕竟都怪我不好,没能好好保护余生!” “你刚说,要照顾他一辈子?” 唐深尚在认真沉思来龙去脉,全没瞧见身旁独孤寂狭目中闪过一丝明亮。 “所以,你们两个其实是两情相悦?” 轰—— 咳……啥?! 前辈你说了啥? 唐深一口老血生生压住,姜慎行正在旁边倒茶,茶杯倒了,茶水全部溅在桌上。 人生智慧!看破撞破不要说破! 独孤前辈你、你实在是…… 眼见着宫渡呈石化状,而无辜的小美人良宵还在噩梦连连,唐深姜慎行对视一眼,双双替这对苦命徒儿鞠了一把辛酸泪。 《渡血剑》作为大母神最为种马的一本书,宫渡可谓是远超秦熠、全料满贯的后宫巨巨。 但这并不代表宫渡就生性博爱或者滥情,反而,他是真·全程莫名其妙—— 几十个老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娶来的。 怎么就被许婚了?怎么就要对人家负责了?怎么就拜了天地了? 说白了,宫渡在感情线这方面的设定就是个彻彻底底根不开光的傻木头。《渡血剑》整篇文的主旨——傻人有傻福。 所以,当这么一个人说出要“照顾某人一辈子时”,九成九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个意思。 “独、独孤师叔!” 果然,从石化中惊醒的宫渡小虎牙都吓歪了:“我、我同师弟不过是同门之谊!您、您、您跟师父的事……徒儿绝对不敢说有什么不好,但我同余生……真的是清白的!” 唉,还好小美人尚昏睡着。 唐深往床上看了一眼,喜欢个木头精也真是可怜,这要是醒着,怕是要分分钟吐血而亡吧。 等等,宫渡他刚才还说了啥?谁和谁的事有什么不好? “你既说你们是清白的,”独孤寂不依不饶,“他心里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 一句而已,再度破坏力拔群。 刚石化了的少年再度风化当场。 半晌。“余、余生他怎么会……他、他、他……师叔您、您乱说!” “我如何会乱说?”独孤寂皱眉,隐隐露出一抹严厉,“天下人若都你像这般迟钝,那还得了?” 呵呵。 姜慎行全程围观——五十步笑百步。 就凭你,也敢说别人迟钝了? --------------------------------------------------------------------------------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老干部前辈一言不合就助攻。 第30章 30 母神不易做 那晚夜深时分, 良宵总算醒了。 “乖, 快喝点粥!喝不下也要喝!” “良宵听话, 你身子那么虚,不喝药怎么行?” 古雅的窗子、精巧的陈设,认得出是那并不眼生的玄月客栈。 师父在,独孤师叔在, 小姜也在,一群人在床前围了一圈…… “师父,宫师兄呢?” “呃, 你师兄他……出门吹风散心去了。但是他之前一直都在你身边照顾你的!一步都没离开过!” 良宵垂眸, 轻轻“嗯”了一声。 唐深汗颜,对着面前的小美人真心负疚感满满。 要怎么说得出口?你的暗恋……被独孤寂以一种异常直白的方式直接砸宫渡头上了, 搞得木头人宫渡世界观粉碎,大半夜的想不通出门夜游。 …… “师父无需自责,那种事情……说了也就说了。” “师兄知道或不知道并不十分要紧。徒儿真的没事。” 月下, 良宵靠坐在床上, 微微垂眸。床沿的青青流苏下,年轻稚嫩的脸上却露出了仿若历经沧桑般的疲惫。 唐深默然心疼, 安慰他道:“小良宵,这事……你也要往好处想的!” 古人云, ‘自古多情空余恨,唯有套路得人心’。“像你师兄那种木头人,你默默对他好、对他付出再多都是没用的!还不如叫他知道了,追一追, 说不定会有几分转机。” 良宵回眸,却只摇头苦笑:“余生与宫渡师兄……本就是命中注定有缘无分。余生并不敢奢求什么转机。” “只是此次……师父既然也执掌了‘天机’,将来能在余生走后……能帮余生多照看着些师兄,保他一生平安顺遂,余生便心满意足了。” “……天机?” 良宵垂眸,涩然道:“嗯。师父那日见我,忽然不再喊我‘余生‘’,直直开口便管我叫了道号‘良宵’。那时起,我便知道了。” “……!” “师父您一定也和我一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通晓了些不该知道的天机。” “小良宵……” “师父莫慌,更不必同余生解释。不管师父是和余生一样‘重头来过’的也好,是用什么别的法子逆天改命的也好——好在师父同余生虽是师徒情谊,命数却并不在同一条线上,并不会互相牵涉影响。” “我辗转多次只为师兄,而师父……大概是为那独孤前辈吧。咱们各自安好,谁也不互相道破,这样不好么?” …… 夜色幽魅,烛泪滴滴。良宵房中低语不绝。 “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面敲起了三更天,房门也被姜慎行从外敲了几下。 “唐编,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睡?” “徒儿固然重要,但我刚才去给你们房里送宵夜,独孤前辈他……点着烛火一直在等你!我问他,他说他一个人睡不着。” 唐深这才觉察到着实已经很晚,想起独孤寂忙忙起身:“良宵,咱们下次再聊!” “师父去吧。”良宵点头,“放心,余生命数二十有余,又不会明天就不在了。” “你以后也不会不在的!” “师父您……不信命?” “我不信命,建议你也不要信!便是真有命数,既然逆天轮回数次——上苍也得被你诚心所动,总该有一次是要放你一马、成全你的!” 良宵愣了愣。目中几番明灭。 …… “前辈,你也真是!早些休息就是,又何必要等我。呃,姜总?” 推门而入,独孤寂正在烛火下抄着些什么。一件白色中衣,头发整个儿如墨披散下来,一派墨香温雅。 问题是……姜总,你跟进来干啥? 难不成今天还想跟我们睡? 不是我不欢迎(其实是不太欢迎),但这玄月客栈的桃木床可比乾坤戒中小了不少,三个人一起睡的话,着实……有点勉强了。 “咳,主子、独孤前辈,其实昨晚上睡前,小的忘了一件重要之事!主子你也是,怎么都不提醒小的?” 提醒?提醒你什么? 唐深不明白,却见姜慎行自顾自笑得狡猾得意。 【唐编唐编,心电感应!看我神助攻,一秒加速进展!】什么神助攻?话说,你为什么突然要托住我的脸? 未及反应,左边脸颊就被“吧嗒”稳稳亲了一口。“唐编晚安~” “……”独孤寂停了笔。唐深更是全然蒙圈。 卧槽,姜总!什么情况啊你?!你、你不是直男吗? 却见那人转身,一张大脸分分钟又凑到独孤寂床前越来越近:“独孤前辈,你也晚~安~” 当即被独孤寂毫不客气抓住两只贼手拎得好远。 “……要做什么?” 【唐编,快!快跟他说这叫晚安吻!就说是我们巴蜀唐门的当地风俗!】……哈啊? 【这样以后每晚就可以在床上亲个爽啦!你傻呀?】我傻?我傻还是你傻? 这什么瞎JB助攻?谁会信那种鬼话? …… “略言,你们巴蜀……非但方言与中原很是不同,习俗也都好生奇怪。” 然而,独孤寂他……信了。 他……居然信了! 前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严肃地相信这种事情!还用这么一本正经的眼神! “哈,是、是怪了点。时候真不早了,快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欠身吹熄蜡烛,唐深刚要躺下,却被扳过双肩。月下,独孤寂一双明眸如沉沉湖水,继而欠身学着姜慎行刚才的样子,略微别扭地在他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晚安。” 卧……槽…… 唐深捂脸往枕头上一倒,满脑子烟花捂着脸不敢动,烫成虾子。 半晌。“略言,我的呢?” “……啊?” “小姜刚才说,不还礼是要做噩梦的。” 神助攻!姜总,您老真神TM助攻! 咚咚,咚咚——怀着深深的罪恶感亲上去的时候,唐深心里纠结着——孤独前辈你……真的信这种鬼话? 你、你到底是个天然呆,还是个超级大腹黑? *** 睡前围观一对儿的基情,睡醒围观另一对儿的基情。 姜慎行一大清早坐在玄月客栈一楼吃早饭,真心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前途真心堪忧。 估计迟早哪天也是被这群弯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命运,趁着性取向还正常,还是在大街上多看几眼漂亮姑娘洗涤洗涤心灵吧! 问题是……漂亮姑娘会不会又是何采薇那种女装大佬? 呜,感觉快没有活路了! “师兄,你去了一整夜,总算是回来了!真叫人担心。” “……余生。” “饿了吧?困不困?”良宵也不抬眼看他,垂眸自顾自端着早餐忙忙碌碌,“快上去洗把脸换身衣服,我这儿叫店家再上些热粥和你喜欢的肉粽。” “余生!” “嗯?”良宵一僵,目光暗了暗,回过头时却又硬挤出一脸如常的笑意,“师兄想说什么?余生听着呢。” 宫渡望向他目光沉得很。全然不像平时傻愣愣的那个样子。 “余生你……身子还没好,何必起这么早。” “……” “脸上还没血色。这样不行,我送你上楼。” “……师兄。” 良宵惴惴,着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就见宫渡忽然低下头去,从腰间解了一只白色龙形玉佩,一脸认真递了过来。 “这个,余生你收下。” “……” 姜慎行差点没喷饭。 这、这好像是《渡血剑》里,宫渡定亲时……送给第一女主的家传玉佩? 完了,彻底完了!这个比月亮还要弯的世界! 呵呵…… 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无言又在桌下展开昨晚闲得无聊在客栈掏宝箱,掏到的几页新·大母神日记残章。” 【今天,那个蹲在天台吃西瓜的奇葩男跟我说话了。】【我放学从球场旁边过,他叫住我,问我要不要一起打球。打就打吧,结果他……竟然只是看上了我手里拿的草莓味酸牛奶!】【中场的时候说口渴,一口给我喝掉一大半。】直到这一句,都还算是正常的青少年日记吧。姜慎行悠悠然,往下多扫了一行。 【瓶子,我没舍得扔……】 尼玛,呵呵哒! -------------------------------------------------------------------------------- 作者有话要说:母神:我暗恋的那个男生……他很帅,又逗比,而且属性是吃货。 姜总: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统统没看见。 第31章 31 龙虾不易剥 一把雀信琴, 一支沉渊剑。 神清气爽从小邺城出发, 一行人车马萧萧继续向西而行。 “下一站是魔教苍寒堡。”姜慎行拿着手绘地图喃喃自语, “按理说,不该再遇到凌微楼那般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凌微楼——苍寒堡——雁回峦——药谷雪山。寻那邪医殷莫,统共也就这四处地方可去。 苍寒堡主名叫江庭赭。 虽江湖上总传此人“狂傲霸道阴险毒辣”,但在《寻花逍遥录》中, 他却其实是个能让读者纷纷刷起“智商心疼”的小悲催。 每次都以狂霸酷炫魔教教主的方式高调出场挑衅,每次都以被唐门门主唐谨言踩在脚下捏来揉去的苦逼状态收场。 后来渐渐的,都有了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节奏, 一段时间不上唐门求虐还皮痒痒。 不过也好。 谅这抖M属性, 也不太敢对天敌的弟弟唐略言怎么样吧? “苍寒堡?尊主你们……莫不是要去找吾辈的大儿贼赭儿?” “……”啥? 大“儿贼”?大……儿子? 沉渊魔剑一秒变人,白发黑眼俊朗分明, 在马车中伸开大长腿:“太好了!都离世二十多年了,吾辈十分想见赭儿!只是不知会不会吓着他,哈哈哈。” “……” “……” “你们一个个何必这般怪异地看着吾辈?吾辈本名江盎, 乃是前任苍寒堡主, 吾辈是不是一直都忘了说?” 江盎,确实是前苍寒堡主的名字。 在《寻花逍遥录》和《天衍纪》中, 虽从场就都是“已经死掉”的状态,倒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NPC。书上总说, 此人同他儿子一脉相承的“霸道阴狠”。 ……阴狠霸道?就这货? 看不出来啊! 【唐编,不得了了!】心电感应一发甩来。 【怎么?】 【我、我知道江盎的故事线!】 【啊?江盎还有故事线呢?我当编辑的怎么都不知道?】【唐编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那条故事线是我们游戏里原创的!书里没有!】姜慎说着剥开一根玉米肠,吃着开始给唐深科普—— 【在我们《天衍纪》网游里面, 有一个很长的原创支线,说的是‘你’老爹唐风流、秦熠他爸秦琅,宫渡父上宫亦飞,还有这个江盎——总是就是父辈们的爱恨情仇!】说到这儿,姜慎行自己倒是也有点郁闷。 那个支线剧本过审后,好死不死偏在他穿越那晚递到他桌上。他只来得及看了一小半就穿了! 但那一小部分中,正好有这“江盎”的剧情! 【他超惨!特别特别惨!他当堡主的时候迷恋一个叫玉倾国的美女,但那个美女其实是仇家派去苍寒堡卧底的。各种柔情蜜意骗他放松警惕、还一起生了个小儿子,转脸找机会偷偷把苍寒堡地宫的地图献了出去,又把他给下药毒瘫了!】【结果,江盎不能动弹,被仇家杀进来,求死不能还被玉倾国的奸|夫投到剑炉里炼了魔剑!他因为有神功护体,在剑炉里苦撑了三天三夜才死,死的时候还眼睁睁地看着玉倾国躺在仇人怀里承欢!】“……” “……” 【姜总,你们这同人的剧情未免也太丧心……】【不是同人!故事线是大母神亲自供稿的!这是货真价实大母神的脑洞!……是不是有点不妙啊?不说别的,唐编你设想一下,假如是独孤前辈把你扔剑炉里拿你炼剑,你是什么心情?】“……”唐深一抖,卧槽,太虐了。 【但你看他!逗比得跟我似的!这正常吗?!遇到这种事还能笑得那么灿烂的,不是白切黑,就恐怕也早都心理变态了!】唐深想了想:【猜忌无用,干脆我问问看?】【哎等等等唐编……】 “江盎前辈!江湖盛传你与那美人玉倾国之间旧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去!还真是简单粗暴直白啊! “……” “你说倾国?”江盎托着腮,竟一派沉浸在回忆中的甜蜜状,“啊哈哈,倾国倾城~她真不负这名字,倾国可是我见过的最为容姿绝伦、国色天香的大大大美人!你们晚生了三十年,没机会见到那般殊色,可惜,可惜。” 呵呵,这就没了? 国色天香的大大大美人害了你,把你从活人做成了一把剑,这事儿你就不提了? “你们何必又那样看着吾辈!” “要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像倾国那等美人,世人都说能被她看上一眼死了也心甘。吾辈不但被她看过、给她摸过,还跟她有了个小儿贼,最后为伊人而死,不也是理所应该的么?” “……”唐深愣住了。 剑灵前辈,你……认真的? 看那表情,可谓120%的认真。这心理素质,这脑回路! ……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略言,你手中拿的这是……你在写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前辈,我在摘抄名人名言! 向他好好学习!哪怕有一天你拿我去祭剑,我也还是喜欢你! 姜慎行:唐编,那种完全不健康的扭曲爱情观你就别学了吧! …… 当晚,一行车马进驻大夏南北要塞、车水马龙的临江城。 “渡儿良宵你们随便点!姜总你想吃什么?店家店家,记得多加一份酒酿汤圆!” 临江城华笙酒楼桌前,饥肠辘辘的唐深望着眼前红火火的一盆虾,嘴角抽搐。 指尖剧痛。手被独孤寂皱眉握着,正往流血的伤口倒冰凉凉的药粉:“略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游泳健将偶尔也会水逆。 那可是小龙虾啊!魔都大半夜两点叫外卖也能叫得到的麻辣小龙虾!每次和按摩小哥一起在出租屋里刷刷剥八斤,配着啤酒一边嗨一边打本的小龙虾! 堂堂剥虾圣手今天颜面全无,竟被食物链最低端的小龙虾给刺得飙血了! “师父,这真有那么难剥?”那边宫渡“嘎嘣”一个,“嘎嘣”两个,肉挑出来全部落在良宵碗里。 “师兄……” “快吃快吃!别说话!趁热!” 良宵默默动了筷子,似乎至今适应不来宫渡的莫名殷勤,表情既迷惑又纠结。 “行了,略言你也别动了,吃什么我给你夹。”这边独孤寂帮他上好药,修长的手指也拈起一只红色的虾子。“咔”一声,整只虾肉完好无损地剥出来。 “来。” 人生的喜悲总是过山车一样快。 刚才因为受伤而郁闷,瞬间又因祸得福! 被投喂食物了! 记得有一句心灵鸡汤——“人生苦短,要和给你剥虾的人在一起”。 毫不犹豫一口啃过去,却在唇齿碰到那人指尖时,脑子“嗡”了一声。目光一暗,舌尖故意细细暧昧地卷过那人手指。 独孤寂面不改色、毫无反应。 又剥了一只,这次唐深不仅把人家手指轻轻咬了一遍,连诱惑眼神都上了。 宫渡良宵默默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姜慎行则没眼看——他家唐编这勾搭人的水平有时候会突然上线,而更多的时候简直是穿越人士之耻。 “前辈……不够。” 祖传低音炮又故意压了压,带着些暧昧的沙哑,这种勾魂性感的磁音就算是打在木头上,也该有三分震颤了吧! “不够?”独孤寂干脆扯了三五只整的虾肉,一起放在手心。“你还真是喜欢吃这东西,来。” 呵呵。 唐深默默泪目。老子的魅力水平是不是负的? …… 其实,好像是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那人的唇凑过来痒痒的,好像九命舔手心的感觉。独孤寂心底微颤了一下,有些想要摸摸他。再抱进怀里蹭蹭,就像搂着九命时一样。 但是不行,略言又不是猫。 只是,自己是不是……有些把他当猫儿了。昨晚睡时,甚至几番想伸手把他揽进怀中。 还好忍住了。 …… 酒楼入口忽然一阵喧哗,一个说书先生拿着幡旗跨门而入。 看周遭一些宾客的热情反应,似乎此人是常驻在这酒楼中、每天定点都会来的。 “齐老先生!今天说什么故事啊?” “各位客官想听什么?那枫叶山庄庄主秦熠与月莲教小姐月沐萱将近的好事,各位有否兴趣一听?” “啧啧!枫叶山庄都跑了魔头,掌门还有心思成亲啊?” “听说前几日凌微楼遭那魔头血洗咯,可叫一个惨哟,啧啧啧……” “凌微楼事虽不小,但恐怕还不如那燕北宫家的事大!先生不如还是说说那宫家如何了吧!” “是啊是啊!” “这位大爷消息还真是灵通。关于魔剑蚀骨失窃,天星门集结众门派攻打燕北宫家一事,如今仍是众说纷纭。大爷若让小的说江湖故事,小的能跟您说十八个样儿,但大爷说是要听个中真相,小的怕就多少有些为难了……” 桌子霍然一震,宫渡直挺挺站了起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蚀骨魔剑失窃?燕北宫家发生什么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燕北宫家就是宫渡家。 隔壁王叔叔线+大主线即将上线! 今天明天两天太忙惹!黑色星期一+星期二。 下次更新再鸣谢~ 第32章 32 王叔叔不易做 唐深:“渡儿莫慌!从这临江城马上星夜兼程往燕北赶, 最多不过三天便能到达!” 良宵:“师兄别急, 宫伯伯武功高强, 一定能保护伯母周全。” 江盎:“小子放心吧!管他什么天道教地道教的,只要敢惹咱们,有我和我尊主二人合璧,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独孤寂:“有我在, 莫怕。” 姜慎行则同唐深私下互相交换了一个迷惑不解的眼神。 蚀骨剑失窃?宫家被江湖集结围攻?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剧情发展?书里宫渡父母一辈子平平安安,根本没有这一段啊! …… 蚀骨,乃是天下第一凶剑。 引杀戮、摄心神, 邪性无比。当年独孤寂就是因为那凶剑魔气所挟, 才会走火入魔、屠戮了整个盐海城。 在江湖正道第三次诛魔、独孤寂力竭伏诛之后,魔剑蚀骨便被德高望重的宫家家主宫亦飞取走, 封印在燕北禁地不老寒潭。 一晃二十多年,世间清静。 唐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发现关于宫家封印蚀骨一事, 在背后议论不满、蠢蠢欲动之人多如牛毛。 想来不怪。 一把魔琴殉音, 他一句“在殷莫手中”的谎话,便勾引了到半个江湖的人红着眼不管不顾、千里迢迢跑去药谷雪山。 那蚀骨剑的魅力, 始终只在魔琴之上。 多少年来,觊觎之人早恨透了独占此剑的燕北宫家。 如今魔剑不翼而飞。正道天星门门主寒衣道长第一个站出来断言, 说是宫家家主宫亦飞监守自盗,偷藏了那魔剑。 “一派胡言!” “当年我爹用尽心力才封印那魔剑,弄得肺叶重伤、天气一冷便剧咳不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天下太平、魔剑不再为祸人间?” “如今魔剑失窃,他们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非但不帮忙寻剑追凶,反而只怪罪到爹爹头上,还集结江湖正道去围攻燕北!他们怎么不想想!那剑既一直在我家禁地,我爹若真想独吞那把剑,何必要等二十多年?” “师兄……”良宵轻抚他起伏的后背。 宫渡含泪,咬牙埋首在双膝间。 “若是天下正道都如此善恶不分……那我宫家又是何必、我爹爹又是何必!” …… 一把魔剑,照出世间众生相,终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大母神的世界观似乎一向如此——正道不正,邪道不邪,人心叵测、妖魔丛生。 是乱象。却也好像是任何世界抹除脂粉掩饰的真实。 世间一向只有极少的人,能一甩清袖,脱出了那无尽功利算计的轮回。 马车疾驰,唐深窝在独孤寂身边,凉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良宵在轻言安慰宫渡,剑灵帮腔,姜慎行一脸无辜地吃着豆腐干。 好在,他的身边,一直是这样一群干干净净的人。 不说独孤寂,不说姜慎行,只说宫渡良宵——他们二人本是枫叶山庄最有前途的徒儿。 留在庄中,自然前程无量。却二话不说扔下那一切,便跟着一个不靠谱的师父就跑了,不知要被多少人在背后讥讽嘲笑。 但世上总有些这样的人,人生一世,从不是为些虚名利禄。 …… 车马在山道小路飞驰,迎面一行急行的道士打扮人等策马而过。 “等等——渡儿!” 为首中年人一把扯住马嚼:“你是渡儿?你是宫家的渡儿对不对!” 宫渡一愣。他虽十岁便被父亲送往千里之外的枫叶山庄为徒,可如今见那中年的模样,却也并不陌生。 记得小时候,这位伯伯常来家中走动,还给他买过糕点和糖。 “纪伯伯,您、您也是同天星门一起前来讨伐我爹的么?您跟他既是旧友,该知道我爹他不会私藏魔剑……” “宗主!那、那是宫家少爷!”身后之人叫了起来,“抓了他,咱们就立了大功了——大好的机会啊!” “给我住口!” “可是……” “掌门让我们去西边守着过来的主道,咱们只奉命去守着便是!哪来你那么多话!” 这世上着实是有些人不贪不占,或许有时也会身不由己,但心里总有把尺度照着公正良心。 那中年男子扯过宫渡,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爹他被掌门逼去了东边的断崖谷,已去了两三个时辰,怕是、怕是已经……伯伯帮不了你。你千万小心。” “多谢纪伯伯!” “渡儿!不要勉强,一定小心!” *** 断崖谷。 眼前只一片血色,宫亦飞反手一把利弓,弓弦如锯,扫过之人皆血水飘溅。 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一百多人突围出城,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眼睁睁看着一直跟在身边的忠仆旧友一一倒在眼前、死不瞑目,着实心痛欲裂。 手脚僵痛、精疲力竭,已全靠最后一口气支持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唯一欣慰的,便是当年爱妻过于宠溺独子渡儿,不让打不让骂,弄得小小年纪无法无天。他历来谨慎严厉,终是看不过眼,不顾妻子哭闹硬是早早把那孩子送去了千里之外的枫叶山庄。 如今罹遭大祸,没有殃及那孩子。 万幸。 恍惚间,对面天星门长老一剑狠狠刺过,胸口一阵剧痛,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双膝落在地上,长发散乱,膝下一片血污。 只可惜,上次见那孩子还是前年冬天。 门派事务繁忙,早知如此……该多去看看他才是。 “爹!” “爹——!!!” 雀鸟惊林。 那声音竟像是渡儿,这莫非是回光返照? 宫亦飞用尽力气抬起头望向身后万丈断崖之上,心里一抽,上面正是那许久不见的少年身影! “咳……咳咳咳……不……”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傻孩子,燕北城已被六大门派包围得水泄不通,随处都危险得很!你不是他们对手,快走,快回枫叶山庄。 好在……虽看得见、听得到,但这断崖谷利刃一般直插下来,崖上崖下乃是直直天堑。 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上的去、下得来。这些人抓不到他。 渡儿,你又长大了不少。 爹能最后见你一面,死也瞑目了。以往对你是凶了些,却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怨爹爹。 …… “师父!我爹他——我该怎么办?!” 亲人重伤、近在眼前,宫渡心急如焚。可这等高崖想要一跃而下,便是一行人中武功最高的独孤寂,怕也无异于送死。 “姜总,你那儿有没有绳梯之类的?” “呵呵!”姜慎行泪奔,纯道具流辅助也得有个基本限度,我又不是真的多拉A梦! 正一筹莫展,却听某人呵呵一笑:“你们都下不去,我却下得去啊~” …… 崖下,天星门数十名长老已将跪倒在地的宫亦飞团团围住。 数十只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为首的灰袍道长口喷沫星,不断数落燕北宫家的各种罪状。 “……” 剑灵江盎默然想起自己死前,曾也有过不甘。 毕竟,又不是光明正大输得心服口服。他是被倾国骗了、毒了,不能动弹,那群人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数落他罪有应得,他周身就只有嘴还能动,怎么能不反唇相讥? 骂着骂着,却有一个红衣人嫌他太吵,刺了他一剑。 并说了一句话,他铭记至今。 “反派死于话多。” 他那时气得简直要吐血。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呃,可不就是死于话多么? 你们这些人啊!若能省却这大肆数落的时间,一刀剁了宫渡他爹,我也未必赶得及不是?为了图个嘴上快活,结果自讨没趣了吧? 身影一闪,一团黑红色的戾气直接将宫亦飞整个人团团笼罩。 继而数道黑火沿着那几十只剑便飞速蔓延而上,滚烫烧手,天星门众人吃痛,利剑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江盎乘势化回人形,一把揽过宫亦飞,一跃跳出包围。 落地之处,脚边青草燃起黑火,一瞬间火光大盛,周遭无人能近。 天星门众人大惊:“你、你是什么人?” “哼,”要说“苍寒堡主江盎”之名,当年在江湖上大杀四方的威风,也半点不比琴魔独孤寂差,“吾辈大名~说出吓死你,可惜你们还不配知道!” “咳……杀了……替我……杀了他们……” 怀中那人咳着血,声音嘶哑、断续。 “他们……屠戮我一门……我要报仇……杀了……呜……咳咳,咳咳咳!” “知道了知道了!宫家主,你既受了伤,便莫再多说话了!吾辈帮你料理了这些霄小就是!” 说罢,就见银白长发飞扬,一抹邪魅浅笑。面前黑雾登时冲天,有如地狱业火般,耳边烈烈传来天星门众人惨叫。整个谷中,黑火震天。 滴答,滴答—— 哎呀,哎呀,一手血。宫渡他爹这伤得可真不轻。 您老没事儿吧?吾辈也不会止血呐,还是抱你上去找那唐门会医的那小子…… 呃,等等,唐门? 唐门!!!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那么久,都没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唐门?那他岂不就、不就是…… 犹记当年攻入苍寒堡、拿刀刺着他玩的那个嚣张小子也是个唐门,而且也喜欢穿一身红衣。 名字尤其很招人讨厌,好像叫什么唐风流…… 江盎尚在自顾自陷入天打雷劈的状态,只顺手把重伤的宫亦飞打横抱起,没成想一低头,又赫然对上一张俊朗如铸、无可挑剔的脸庞。 古铜皮肤,眉宇斜飞入鬓。虽唇角染血,气息奄奄,一双眼睛却仍强自睁圆、灿若星河! …… 真的假的?你是宫渡他爹? 江盎一直以为宫渡他爹会是个糟老头子。就算不是,按照宫渡那糙不拉几的模样推算,也多半好看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这位宫家家主竟这么年轻潇洒! 不过,你都长这样了。宫夫人是得有多么其貌不扬,才能把你们儿贼生得那么平庸? -------------------------------------------------------------------------------- 作者有话要说:剑灵:天敌唐门!悲催的悲字有四种写法!但是宝宝心态好,宝宝不生气。 明天要去开会两天嘤嘤,努力存稿,欢乐扭动~ 第33章 33 修罗不易场 “爹!爹你没事吧!” 断崖谷上, 一地荒草阴了满地宫亦飞的血。 “渡儿莫急!”唐深急急从马车拖出那瓶瓶罐罐的药箱, “先将你爹衣服剪开, 我给他消毒上药!” “你娘……渡儿,咳,救你娘……” “你娘她……还在城中……被……天星门抓了去……莫叫……受人欺侮。” 没有酒精,只有烈酒。消毒前上麻药也没用, 唐深觉得古代的医疗条件很不人道。 好在宫亦飞极其能忍,即便痛得昏过去又醒来,仍旧咬着软木没哼出声, 冷汗湿透了一身。 毕竟是宫渡父亲, 唐深生怕出差池,半点不敢分神。可偏就此刻, 那剑灵却在他身边一刻不停,虽无实体但晃着好生眼烦! “唐家二少。” “有话快说。” “你爹他……是不是叫唐风流?” “是。” 果然是!江盎登时一脸的悲催委屈,转头往身旁独孤寂胸前就是一扑:“尊主!就是他!当年就是他爹杀了吾辈!他带人攻入我苍寒堡、劫掠我财宝、抢占我妻儿, 我跟姓唐的不、共、戴、天!尊主, 您可要替吾辈做主啊呜呜!” “……” 周遭一片死寂,唐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真、真是对不起。” 虽说, 那个远在唐门的“爹”,他其实既没见过、也无交情。 但那确确实实是“唐略言”的亲爹。按照幽冥阵里面看到的模样, 脸还好死不死长得和唐深三次元的亲爹一模一样…… 这锅,目测得背。 “我问你!那唐风流他……如今还活着么?” “活着。”长命NPC。貌似直到十几年后《渡血剑》结局,都还活得好好的。 “可恶,好人不久命, 恶人活千年!天地不仁!那个唐门小子,你还愣着看吾辈干嘛?快点去救宫家主吧,再发呆人下去要死啦!” “……” ……所以,翻篇了? 一句“对不起”就算没事儿了? “哎小姜,你在挖什么呢?” 真的!一句“不共戴天”之后,那剑灵已经悠闲地晃荡到姜慎行身旁围观他挖宝去了。 江盎前辈!你这心态……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 暮色浅浅,风雾薄薄。风中夹杂着雨水的腥冷。 唐深本想着城中六大门派齐聚、一路又有各门派高手把持,无论如何也该有一场恶战。但其实整条路上却一片死寂,见不着一个人影、听不到半点人声。车马越走,越是叫人心生疑虑。 “这不正常。” “不正常?吾辈倒觉得正常得很!”剑灵江盎不屑地撇嘴,“那群所谓‘正道’既知宫家小少爷如今跟吾尊主在一起,做完劫掠人家的亏心事难道不跑,难道在城里等着人来复仇么?” 唐深却皱眉摇了摇头。 六大门派十年间三次“诛魔”,即便是面着对手执魔剑蚀骨、如地狱修罗般发狂的独孤寂,也没有一次是轻易认怂作鸟兽散的。 …… 日头落山、视物不清,风中雨丝不断。燕北城城门大开。 城下一片稀散的火光、尸骨。 众人面面相觑,目中皆是惊疑。细细查看,六大门派之人互相身上插着对方的武器暗器,竟像是自相残杀而亡。 再往城中而去,更是尸山血海、豺狗声声,一片阴森森的惨然光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残破的笑声,一个断了腿的道士身上湿透、黏腻着乱血靠在破墙角喃喃自语,眼中净是疯狂神色。 “好美,她好美……” 继续又狂笑几声、竟歪头喷血而亡。远处一阵兵器交鸣传来,众人循声追去,月下远远竟看到一个老和尚同一个中年男子打得不可开交。 看双方衣着打扮都不像凡俗,应该皆是六大门派里面颇有实力的长老级人物。 “臭秃驴不知羞!一把年纪了,竟还见色起意!” “道长又有资格说老衲?你自妻妾成群,今日见那美人,又起了色心。若是老衲孑然一身若都没份,道长你难道就有份?” “你!枉你身为佛门中人!六根不净,还好意思带一群小秃驴念经步道!” “呵,道长你我皆心知肚明,若是能跟那等美人春宵一度,叫你抛家弃子、叫老衲舍了半生修为还俗都值!” 哎哟,听他们口口声声“美人”“美人”的,似乎是在争风吃醋。 是什么样厉害的美人?竟能惹得老和尚和老道士都打了起来! 江盎听得饶有兴趣。 他当年虽死于美人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却仍不知悔改。正遐想中,忽然怀中之人一颤,轻咳几声喃喃道:“莫不是……莫不是他们摘了她的面纱、看了她的脸?!” 江盎怀中之人,正是宫家家主宫亦飞。 这宫亦飞因为担心妻子,尽管重伤难行,也无论如何都不肯依唐深的吩咐在车马里休息等待。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带他一起来了这燕北城。 “我妻子她……生得十分美貌。” “有人说她太过明艳、惑乱人心,因而她自嫁了我,便鲜少出门,在家中也时长都戴着面纱,下人都极少过她的模样。” “嗤——”“嗤——”两声,宫亦飞说话间,那月下争斗的和尚和长老竟已对剑穿胸,双双喷血倒地而亡。 江盎更是好奇万分了。听宫亦飞所言,这位宫夫人难道还是什么人间绝色不成? 会不会……比当年骗了自己的绝代佳人玉倾国还要美? “可是,你家宫渡都已经十五六了吧?宫家夫人按照常理……” 宫渡乃是宫亦飞夫妇成婚多年才生下的命根子。按这样算来,宫夫人怎么也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 四十多的美女,再美又能有多美? 哦,对了!忘记了宫家的后山有座“不老寒潭”!经常沐浴听闻可以容颜永驻! 怪不得这宫家主看着也就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看着全然不像宫渡他爹,倒像他大哥。 …… “嘻嘻嘻”几声轻笑,从月上高高的房檐传来。 一只红蔻小手,掐着白皙如玉的颈子。苗银的叮当声传来,裸足踏在满是清霜的瓦片之上。 月下,一个苗疆少女正挟持着一名腰身婀娜的白衣美人。 …… “娘——”宫渡怒吼一声,抽剑就要上前。却见那苗疆女子单手一抖,手背上赫然一只毒蝎:“别动!你们谁敢过来,我马上便毒杀了这女人!” 唐深愣愣看着那女子。 夜风幽幽,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来不曾有一秒如此震惊! 那个被宫渡称作“娘”的女人——何止是“绝色美人”可以形容?枉他一个美术生,从小各种看画、刷模特儿,万紫千红国内外什么样的画布美人、什么款的绝色女星没见过? 但其中怕是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这名女子比。 眼若醉月,墨发生香。五官柔白掩盖了月色辉光,简直是艳光绝伦,叫人心旌动摇。“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若给此女,定受之无愧。 而所谓“倾国倾城”,她也已然做到了——那么多名门正道的江湖高手,竟只为她一个内讧争抢,落得七零八落、横尸燕北。 转头去看直男姜慎行。这人适才对着满城尸山血海都还吃得下山楂条。此刻也眼直直地“哗啦”一声,整个零食包掉在了地上。 怀中一重,竟是江盎把宫家家主整个人抛过了来。 剑灵自己,则瞬间化作了一阵黑红色的风—— “倾国~~~倾国美~人~儿~!” 圣蝎坛主阿古夏可谓是没有面子到了极点—— 毒蝎距离挟在怀中的女人不过半寸而已,可一瞬间,那女子竟凭空不见了踪影。再一看,她已经被一名周身黑红色火光的银发男子抱着,施施然落回了地面。 “倾国倾国!真没想到!三十年不见,你还和过去一样美~~~!” 剑灵活蹦乱跳,搂过宫夫人的腰随即在人家脸上大咧咧亲了一口。宫夫人则愣愣望着对面男子,一双美目全是惊恐,活似见了鬼。 但,这可不就是见了鬼? “你、你放肆!给我放开她!” 宫渡他爹可谓瞬间醋意冲天,不顾重伤的身子挣扎落地,伸手抢过儿子宫渡一路替他扛着的烈弓,一道箭矢便破空向江盎射去。 “哎呀……呀!宫家主你干什么啊!你当心点!不慎伤了倾国可怎么办?” “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放开!她是我夫人,你竟敢、竟敢如此放肆……” “哎,可是宫家主,倾国以前亦是吾辈的夫人啊?” “……!” “虽然吾辈死后你也娶了她。但吾辈当初可也是三媒六娉十里红妆迎娶她过门的。更何况,吾辈和倾国还有个小儿贼呢?” 宫亦飞闻言愕然,一脸一阵青一阵白:“夫人你、你除了那姓唐的,还有过别的情郎?” “哈?”江盎怪道一声,“宫家主你也知道唐风流那个王八蛋?” 一锅粥。 信息量好大!感觉已经没办法收拾了!“唐风流那个王八蛋”的儿子——唐门二少唐略言杵在一旁默默汗颜。 那个……大母神? 我要的人设,统共不过就是“家境好点、武功高点、会点医术”,能陪着独孤前辈、好好照顾他而已吧? 就不能设定简单点、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吗? 为什么连“家境好”这点,都还要自带盘根错节的无良背景啊!话说我在这个世界的那位唐门老爹,之前都造过什么孽? 以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不但抢了江盎老婆,把人家从活人生生弄成了一把剑,这顺带还绿过宫渡他爹? 不妙。 绿了男主要完。 绿了男主他爹,岂不是完上加完? 这么想着,回头看看在良宵安抚下正瞪着自家父母呆若木鸡的宫渡。 最近这孩子也真是……无辜承受了不少暴击。 …… 众人的目光多被那绝色美人玉倾国引了过去。 就只有独孤寂一人目光幽沉、一转不转望着屋顶的苗疆女子。 “阿古夏,你……真的还活着。” 背着月光,阿古夏撇了撇嘴、双足轻盈一跃,却拦腰被几道银弦生生扯住。 “你——” “既还活着,那时你们又为何……要假死骗我?““这些年里,你们都去了哪?在毒蚕教时,替我做驱虫蛊,对我百般依赖,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么?” “自然都是假的了!呵,谁叫你自己蠢!轻易便上当受骗!” 阿古夏一脸的羞恼,手中翻出一把银刀便用力去切那银弦。火光迸溅,银弦纹丝不动。 独孤寂苦笑一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已恢复一片清明平静:“那时候你只是个小女孩。几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 “今日,我不能放你走。” 银弦拉紧,阿古夏痛哼了一声,继而一声尖叫,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一般被独孤寂从屋顶扯落在地上,扬起一地烟尘。 “呜……” 犹记毒蚕教的鬼灯笼下,女孩小脸粉扑扑的。 每天都来缠着他说故事,一到饭点,更是会无比自觉地端着碗过来,吵着要他弄东西给她吃。 “阿古夏,那日在客栈扔下小师妹红鸾刀的人,是你对不对?” “难道当年,是你杀害了小师妹?” 当年的阿古夏不过是个□□岁的小女孩,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却已武功不凡、更会用毒使蛊。 独孤寂除了师父之外,从没有别的亲人,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疼爱。谁能想到一个那么小的女孩,竟然也满腹谎言…… “若真如此,那我也……只能杀了你。” 银弦深深勒进掌心,指尖微微颤抖。只消他稍稍一紧,阿古夏便会被那琴弦拦腰斩断。 以前总想着,她能还活着就好了。 要是能看到她长大的样子就好了。她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后一定明艳动人。 如今得偿所愿,独孤寂却只觉得讽刺——这般相见,倒真不如一生不见。 “前辈,前辈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袖子被人抓紧。 温暖的手钻进他空着的那只手心,将他的掌紧紧扣住。独孤寂身子一震,像是被人从一场糟糕的梦境中晃醒一般。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对了……下雨了。该死,我、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其实从入城开始,黑沉沉的天幕就一直淅淅沥沥飘着细碎小雨。 双膝旧伤深重,见不得阴雨。一直疼得厉害,疼得独孤寂心烦意乱。 他略微回头,迎上唐深担心关切的目光。 原本沉入谷底的心,像是被人柔柔捧了起来般,忽然间觉得好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渡儿长得是很帅的!剑灵眼光高才说他一般。 但和他爹娘真的没法比。他爹颜值超剑灵,他娘美貌赛妲己。(传说中的只捡爸妈缺点长) 第34章 34 家主不易做 乾坤戒中, 柔月暖暖, 花香阵阵。 戒中一片晴夜, 并不会被外面的飒飒阴雨所影响。但独孤寂双膝着实肿胀僵硬得厉害,热水浴泡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什么好转。 桃花小屋房中,九命窝在床边上, 甩着尾巴懒洋洋。 唐深小心将人扶上床,帮他系好中衣、腰下垫好靠枕。毕竟是刚洗完澡后湿漉漉的样子,靠得这么近, 呼吸都带了些烫染的温度。 故意贴他很近, 穿衣盖被间却不断暧昧地磨蹭来去。 那人长发散落,薄薄的白衣下胸膛的线勾勒分明, 唐深鬼迷心窍之间忍了又忍,才没脑子一抽地摸上去。 着实是姜总的香皂太罪恶了,不但香, 还甜。 幽幽勾人, 好想要咬一口。 煞风景的却是——隔墙,一直听得到隐隐约约传来的摔打争吵声。 …… 宫亦飞同宫夫人, 正宿在隔壁。 适才阿古夏在挟持宫夫人时,已在她身上中了些慢性蛊。那蛊虽一时无虞, 但长久以往必会伤及性命。 宫渡气急,拿刀威逼阿古夏,那苗疆少女却死活不肯给出解药,关于时兰之死的原委也只闭口不言。 独孤寂和唐深却双双觉得事有蹊跷, 只得先点了她的穴道绑着她。 此刻,她被丢在马车里,由江盎全程盯着她。 唐深在枫叶山庄那段日子通读许多医术,倒是懂些解蛊的办法。阿古夏这蛊并非解不了,只是有些复杂,需要很多少见又名贵的药材,不知在周遭几座城镇中能否买得齐全。 “那就去吾辈的苍寒堡里拿呀!在吾辈家中,什么价值连城的草药都应有尽有!” “更何况~这燕北城已是一片血海,正道六大门中人死伤惨重,到时候江湖上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谣言。他们那群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啊~总不可能真的承认是因为倾国美貌而反目相向、自相残杀才死了那么多人吧?” “万一又诬满城之人是吾尊主杀的,江湖正道岂不是又要联手搞什么劳什子的‘诛魔’?到时咱们无处可去,岂不疲于奔命?” “所以,不如就去吾家!苍寒堡地宫庞杂、易守难攻。吾辈叫你们吃好睡好,还叫赭儿保护你们周全,以逸待劳等着他们!” 说完一番话,剑灵不忘满眼星星,对宫夫人表决心:“所以倾国~~你就尽管放心,吾一定好好保护你的!绝不会那么没用~还让你被坏人掳去担惊受怕,嗯?” 气得宫亦飞当场吐血。 是真的吐血那种。 然后就被唐深喂了些补血的参丹,急急抬进乾坤戒里躺下了。按说他身体虚着,由宫夫人照看着,本该一夜无话。 然而—— “姓宫的,都二十多年的陈年烂醋了,你曾答应过奴家不再提起的!” “不再提……咳,二十年来,我又何时在你面前提过那唐风流?” “但你当年……咳咳咳,本就是奉那姓唐的指使,才虚与委蛇来接近我!当初若非……姓唐的负了你娶了别人,你也未必……能心甘情愿跟着我过日子!说不定、说不定我也要像那苍寒堡主一样,便是跟你生了渡儿也还要被你所害!” “啪——”杯盏落地的声音。 “姓宫的,你也知道奴家跟了你二十多年了?呜!当年那么多人对奴家好,奴家最后为何却选了你这根没意思的蠢木头?奴家真是瞎了眼!” “是吗?呵……这么些年,你终于承认你后悔了?” “是!奴家自是后悔了!你表面上待我不错,但其实心里就知道怨我恨我!一早便知道我本是唐风流的妾,你说你不在乎,说好一辈子不旧事重提,如今看我年老色衰了便起翻旧账!我真是看错了你!” 屋内静了片刻。隔墙几声剧咳后,宫亦飞一个大男人家的,声音竟带了呜咽:“你后悔了。我早就知道……你从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嫁我二十多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这些年你心里到底想着的是谁?” “罢了,我放手好了,随便你吧。你要去找唐风流,或者跟那江盎过,我都不管了,你尽管去吧。” 直至听到此处,唐深才算明白过来。 宫亦飞说来说去,也不过只是在不甘吃醋、伤心难过而已。 “呵……没想到宫渡的爹娘都成亲二十多年了,还能为如此干醋斗气。”说起来,都二十多年了还能吵成这样,正说明感情挺好的不是么? 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双双口出恶言,伤了彼此的心。 “宫渡他娘亲……也着实太倔强了。” “宫家主都伤得那么重了,她若能服个软、心疼宽慰几句,煮些汤汤水水给他吃,他估计也就不说什么了。为什么非要同他辩个高下、不管不顾的?宫家主也着实可怜。” 说话间人正跪在床上,双手掌心紧贴独孤寂的双膝,细心地揉捏推拿。 独孤寂略显不安。本想跟他说不必这般劳烦,怎奈唐略言按揉的技巧极好,双腿在他手中着实熨帖受用,一时间就也讷讷说不出什么话来。 何德何能,被人这般温柔相待…… 这和墙那头宫家主所受的待遇,简直是一天一地。 “……想来,还是因那宫夫人生得极美,才会被宫家主骄纵如斯罢。” 不止宫亦飞,适才江盎也对她殷勤有加。像那般貌若天仙人见人爱,自然也就一直有人疼、有人宠,自然有本事恃宠而骄。哪像自己,就从来没有那样的福气…… 独都孤寂脸上一热。 谁说没有!如今……这不是已经都有了? 这段日子,根本就是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被人用心宠着吧?自己莫不是也学会恃宠而骄了,竟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起来? 呼吸登时有些困难。偷偷看了唐深几眼,张了张口,喉咙干涩得厉害,更是说不出话来。 “宫夫人美是极美,但也实在是太不温柔体贴了,”烛火之中,唐深闲闲道,“像那样的‘美人’便是皮相再好,相处久了怕是也叫人头疼。哪像前辈你,生得好看人又好,哪儿都好。” 我哪有…… 我哪有什么好,我又懂什么温柔体贴! 从来都是你对我好,我却什么都没替你做过。像我这样,岂不比那宫夫人还要…… “对了前辈,以后再有哪里难受,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再自己忍着了,知道么?” “……说了又有什么用。” 一句话出口,唐深一愣,独孤寂自己也一愣。 “是,只怪我医术不精……” “略言!我并不是那样意思!”独孤寂急得撑起身子。 一开口就说错话,还真不如不说。以前师父就曾多次提点过他,谨记“言多必失”。 后来,师弟秦熠半开玩笑地提起过,郁沉影之所以会单单让独孤寂少说些话,并非因为什么“言多必失”——而是因为独孤寂性子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抹角,特别容易无心之失开罪别人。 “我真的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哎……哎哎……” 独孤寂只是心急,并非故意把人拽倒。 但当那人一头栽进他胸口,整个身子与他紧贴下来时,却有什么汹涌的充实感,瞬间令全身战栗起来。 双手鬼迷心窍般便将人紧紧箍住,像是抱着什么属于自己的宝贝一般,再也不想放手。 心跳有些失衡,那人的胸口更是如此。 互相紧贴着,空气热得吓人。 一片寂静。 “喵~”九命跳上唐深的后背,顺着背脊一路踩过来,又甩了甩尾巴跳到独孤寂枕边。毛绒绒一团蹭着脸颊,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 轰然一瞬间,独孤寂想起这几日夜里熄了烛火后,唐略言蹭在他脸颊的微痒柔软。 一推一压,身下人整个僵硬得厉害。他俯下身,在那人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如所料般看到那人化石般碎成一片一片的模样。 果然。 “略言,这个……其实是骗我的,对不对?” “巴蜀那边就算民风开化,像这种‘习俗’……似乎也太奇怪了。” “……” “所以,是真的没有?” “略言,你怎么都不说话?” 莫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反撩能力0→max→0,老干部真的很不适合谈恋爱! 包养鸣谢:污污的id菌想不出污污 第35章 35 变态不易做 …… “欲哭无泪”, 真的是个贴切无比的形容词。 能想象么? 各种矛盾、各种乱七八糟情况的终极大集合场景—— 一张大床, 被意中人气势十足地压着, 亲了下来(虽然是脸)。带着熟悉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和香甜的迷醉味道。 然而仔细一看,人家眼神清明、一派单纯。顺便一句话暴击,又把暗戳戳的小心机拆穿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唐深被席子的草编硬硬硌着后背,心里愁着这今晚待会儿还怎么睡啊…… 最糟糕的是, 硬了。 那人的衣服敞了,肌肉完美的胸膛尽收眼底,又是这样暧昧的压制动作, 床、半裸、体位, 一切应当激发生理反应的条件也很齐全。 至于对方会不会有同样的反应…… 想都不用想,唐深知道自己的魅力值low穿地心。 呵呵, 所以,就一直这样重复只撩不负责、给看不给吃的循环,一根美味的胡萝卜天天吊在驴子眼前晃荡着。 这是……要整死老子吗! 算了。谁叫自己要喜欢他!当然……咳咳, 只能……咳咳, 选择原谅他。 …… 那一夜,唐深基本上完全没睡。 独孤寂倒是一倒头睡得香甜。还一言不合就把他当了抱枕, 以一种独占欲极强的姿势,两只手环住死死搂紧不放。 唐深记得听过一个悲催的笑话—— 一对情侣每天甜甜蜜蜜地抱抱睡。两年后, 他们一个得了肩周炎,一个得了颈椎病。 如今独孤寂一只手臂环在他腰下,看起来无比亲昵甜蜜,实际体验效果却绝对是硌得人腰酸背痛腿抽筋。 可是, 他能怎么办? 为了不扰心上人的好梦,忍着不舒服一动不动不说,还得咬牙忍受着贴合处的热度、并同不断升起的欲望玩儿命作斗争。 不人道,抖抖抖,简直堪比十大酷刑。 特别特别的不人道! 后半夜里,好容易独孤寂放开了他一些,他困得不行刚要入睡,身边人却又开始翻来覆去,皱着眉、梦呓中喊痛。 唐深在黑暗中摸到他的双膝,明明睡前按了那么久,此刻又变得冰凉僵硬。 无奈。爬过去抱住,用自己的胸膛的温度贴过去暖。 就这样蜷缩着在床角凑合了一夜。 …… 第二天白天,马车上气氛超级无敌诡异。 宫亦飞脸色惨白,轻咳不止。玉倾国同他背面而坐,轻蹙秀眉、互不理睬。 “啊哈哈,倾国,吃点儿粥好吗?这是吾辈专门让小姜帮你煮的,五谷杂粮可香了!早上得吃些东西,莫要生身旁那蠢物的气,气着了就不好看了。咱不理他啊!” 玉倾国哼了一声,头一扭。 虽不理夫君宫亦飞,却更不理江盎。 “我帮你放了糖的,不爱喝粥也无妨,小姜那儿还有些你没见过的点心,吾去帮你拿些!” 江盎一走,玉倾国便咬了红唇,狠狠捶了宫亦飞一拳,也不管他身上的伤,直将人捶得一声闷哼。 “他像那般缠着奴家了,你都不管?” 宫亦飞一声苦笑:“我管得了什么?是管得了你受人倾慕,还是还管得了人家关心你、一心对你好?” “姓宫的你——” “爹!娘!你们都省一省吧!” “省什么?渡儿,娘还没说你!几年不见,你看看你都晒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的皮肤那么糙,娘给你做的百花胭脂膏你为什么不擦!还有,你腰间的白玉飞龙佩呢?” “我……”宫渡无辜看了看良宵,“我送师弟了。”百花胭脂膏也送师弟了! “什么?那可是家传玉佩!你爹给你时不是已经说了?那是让你送你将来明媒正娶的夫人的!你、你这个不听话的——” “宫夫人,息怒,渡儿他其实……” “唐长老!奴家还没说您!渡儿乃我燕北名门之后,当年托付给枫叶山庄时掌门曾答应了亦飞要好生管教。可你、你身为他师父,却跟邪魔歪道来往,可曾想过渡儿将来声名所累?” 唐深皱眉,刚要反驳,宫亦飞先道:“夫人,渡儿师父他们救了你我二人,休要无礼!” “呜!咱们宫家之所以会被江湖围攻,还不是怪你瞎好心非要封印那魔剑蚀骨!当年奴家劝你不听,如今渡儿的事你不管、怨灵缠着奴家你也不管!宫亦飞,你以前有多英雄豪迈,如今怎么变得这般……” “倾国~” 说话间,江盎已经拿着吃的蹭了回来了:“吾辈如今是剑灵,但绝并非怨灵呐!” “你别碰奴家!奴家、奴家昨天就已经同你说过了——当初跟你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你阴魂不散、不肯投胎转世,要恨奴家要杀奴家,奴家都无话可说!何必又来假惺惺百般讨好?” “什么假惺惺?吾辈对你可是从来都一片真心的!” “你——” 要说这江盎的心理素质,倒也着实逆天。人家那边都亲口说了“逢场作戏”了,他却仍笑眯眯不管不顾,直直往美人身旁一坐,挤得宫亦飞脸色铁青。 “对了倾国,待到了苍寒堡,说不定还能见着咱们的小儿贼呢!” “记得当年唐风流打进来时,我叫赭儿带他先走。时间过得真快,这么算来,那孩子也该有二十□□岁了吧。” 玉倾国明眸一闪,似喜似悲:“那孩子生不逢时……怕已早不在人世。” “不会的不会的!赭儿都能重振我苍寒堡,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再说了,咱们俩的儿贼,又哪有可能不福大命大啊?” “渡儿,停车!”宫亦飞听到这儿,已是忍无可忍,“够了,夫人你尽管跟他,带着你们的两个儿子一起尽管逍遥快活罢,恕宫某不奉陪!” “等等宫家主,”江盎一把按住他,“燕北城都那样了,你又身受重伤无处可去。不去我苍寒堡还能去哪?” “你——我、我便是流落街头饿死冻死,也不受你苍寒堡接济!” “唉,宫家主这又是何必?哎哎!你别乱跑!唐门小子说了,你那个伤轻易动不得!倾国你也真是的~他虽长得是比我、也比那唐风流都好看些,但这种倔驴性子你怎么都肯要?” …… 父辈们的争风吃醋一锅粥,持续发酵中。 马车一头,宫亦飞皱着眉原地静坐,宫渡等人围成一圈、各种好言相劝。 马车另一头不远处的林子里。唐深正坐在姜慎行身边,围观他滋滋烤野味,香气扑鼻。 “都一个多时辰了,这宫家主还真是难哄……哎哟哟,疼!腰酸腰酸!姜总,你那里有没有软靠垫?” 姜慎行往焦红野味上洒了一把孜然粉,满足地深吸一口气:“唐编为什么腰酸?难不成~昨晚战况激烈?” 呵…… 呵呵哒,唉…… “唐编,你自己说,上次我是不是用心给你们准备了催情巧克力?你非要还给我,事到如今都没进展你怪谁?!” 是是。怪我。怪我自己! “不过唐编你也别郁闷,来日方长,机会总还是有的!对了对了,给你看个猎奇的小玩意儿提提神哈!” 几章古朴的纸张一抖,在眼前华丽丽展开。 “又是……大母神的日记么?” “没错,我在宫家的时候从井里的宝箱里掏出来的。” 话说,在宫家你啥时候下的井,我怎么都没看到? 【十二月七号,听说今天是他生日。】 【他们班上有人想要替他庆生,但他说家里有事拒绝了。放学后我跟着他,他还是像以往一样没有回家,只在小巷口买了份烤鱼,就又去了网吧的老位置打游戏。】【我也像平常那样,开了他背对着的那台机子,让网管给他泡了杯咖啡。】【他好像直到现在都以为这家网吧上网会送免费咖啡。】【其实,真的很想多买一个小蛋糕给他。】【要是能买就好了,要是能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就好了,要是能光明正大给他说句生日快乐就好了。】【他又在打那个游戏了。】【那个游戏真的好难,那种手速我真的跟不上。之前那么多次偷偷跟进去他的地址,都因为太菜被他踢出房间。】【人和人之间……果然天生就有不小的差距吧。】【像他几乎每天打游戏打到十点,成绩却还是那么好。我拼了命才考上他所在的高中,以后根本就……没可能考得上他能上的大学。】【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还有一年,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看到此处,姜慎行叹道:“其实,我觉得这个大母神吧……要是能少跟着人家去几趟网吧,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说不定还是有可能跟人家考上同一所学校的。” “……姜总,咱能不能少点幸灾乐祸、多点同情心?” “唐编,你往下看,”姜慎行露出一抹一言难尽的笑意,“接着往下看,你也会和我一样丧失同情心的。” 【网吧的时针走到十点,他准时缴费下线。】【桌上的咖啡还残留了一小半,冷了,滋味苦涩。这是他今年用过的第三百二十二只咖啡纸杯,这些年来总共的第一千零三十只。】【全部、全部都是我的宝物。】唐深皱了皱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当然不对了!大母神他、他把人家喝剩下的咖啡偷偷拿去喝了!” “……” “而且,貌似还把纸杯给顺走收藏了吧!还计数呢!唐编你还记得上次看到的草莓牛奶么?日记里写了瓶子他没舍得扔!一个塑料瓶,他不舍得扔!” “这完全就是跟踪狂的行径吧?好变态!这位打游戏的无辜少年知道他被神经病盯上了吗?……生日十二月七号,那不就跟我同一天!完蛋了,我们大大咧咧的射手座,是特别不善于觉察潜在的危险的! “这……好怕怕!万一哪天再翻出一篇母神的日记,内容是他把这位少年给囚|禁奸|杀了要怎么破?” “而且唐编,很不妙啊!仔细想想,我们这……可是身在变态狂的世界里呀!” -------------------------------------------------------------------------------- 作者有话要说:姜总,这只蜡给你,你收好!有空记得点! 亲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第36章 36 美工不易做 当责编那几年, 唐深一直没能和大母神成功面基, 倒是经常网上聊天。 感觉那人说话挺正常的, 情绪稳定、笑话逗趣,有时候还有点小狡黠,并看不出来有任何变态狂潜质。 但那一切是他看到这毁三观的日记之前。 姜慎行掩面:“为什么我要如此后知后觉!他当初写那个什么性转、什么丁丁怪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他是个大变态!为什么我一个大好青年要迷恋这种作者!” “最后还因为怨念过深, 去庙里求了老师父替我开光、保佑求我诅咒成功——让大母神穿越到他自己的书中世界,体会一下读者看烂尾文的感受。” “……” “……” 眼前一黑,唐深一张巨近的脸贴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叫‘生姜茶’的读者?” 点头, 点头。 “所以, 是你写的——‘那个徒有其表的责编,最好也一起穿了’?!” 呵呵,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那么久了…… 唐深觉得自己真是傻,居然会一直都以为这是一场无辜的穿越! 明明犯人一直都在眼前。 姜慎行炸毛泪目:“唐编,我当时不认识你, 我要是认识你我肯定就不咒顺带你了!而且……也、也不见得是我诅咒的呀!因为, 如果是我的诅咒应验——那为什么大母神没穿,反而我这个苦逼读者穿了?” “……” “而且唐编, 我其实还是做了点好事的。比如说,你的建模其实就是我亲手建的啊!怎么样, 我还特意帮你磨皮美白了一下,是不是比你本来的样子帅?” “你说什么?” “就是……母神那边给我们下面的建模师发了你的照片,我们是特意照着你的样子做的‘唐略言’。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和你三次元长得一模一样呢?你还以为这是身穿啊?” “……”怪不得! 唐深自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都很疑惑一个问题——这身子看着像是自己的, 脸也像是自己的,可是身上一些小时候的疤痕却不见了,原本引以为傲的小麦色皮肤也莫名变成了象牙白! “谁让你……随随便便调我色号了?把我原来的肤色还给我!” “啊啊啊独孤前辈救命!唐编你信我,你白点绝对比黑点好看!真的!你要相信职业游戏美工的判断力!” “胡说八道,既然那么有闲工夫,怎么不去美白美白你自己的脸!” “我美白了的啊!我的脸也比三次元白好多好吧!我还给自己捏了个胸肌,减了点肥,还给点了颗美人痣,绝对也是在三次元的基础上好好加工了一下的哇哎哟喂……” 一头栽进马车,好在摔在一个水咚咚的铜钱花样大包裹上。 不疼,赶紧爬起来秒孤寂身后躲。 “呵,你们两个……大白天的在闹什么啊?” “……”唐深整个人都呆住了,对着马车后面透进来的明光,一时间讷讷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独孤寂这句话……是垂眸笑着对他说的。 他闲闲坐在马车里,乌黑长发散落在木质车架上,一袭白衣,就那么看着他在笑。 一瞬间看到了三月和煦的日光,心底都被照耀得一片温暖明亮。不敢动,生怕打破了这梦境一样的美好。 “前辈,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弹好软!”姜慎行从那白衣人背后伸出贼手,手贱地咕咚咕咚去摸刚才那个大大的铜钱花水包裹。 “哇,好好摸!QQ的好像果冻!” 独孤寂犹豫了片刻,“略言说他腰不太舒服,所以我……” “所以,前辈你就贴心地给他买了个靠垫?”不对,为了避开耳目他们一行选了小路去苍寒堡,一路都没有经过什么城镇店铺啊。 “啊,难道是前辈你自己手工做的?好厉害!” 独孤寂一向不习惯别人夸他,马上就坐立难安了:“只是拿布随便裹了一下,何况……略言他怕这个,如果觉得不好我丢掉就是了。” “他怕?怕什么?” 姜慎行手指顶开了小包裹的一角:“呃……” 清绿色的,一个水滴状的透明大圆球,好像在哪儿看过。 …… 独孤寂原本,也只是看不过略言昨晚没睡好,又一路被蜷在马车上被颠得坐立难安的样子。 刚巧那两人停车去打野味时,他在马车闲闲向外看,正瞧见树后面躲着一只慌张、可疑又巨大的绿色黏怪。 和之前那次一样,黏怪被摔过之后便会变成一个光滑的水滴球。 他拎起它,本来只是想扔远一些,可触手之时,却突发奇想—— 把那水团子封进钱币花纹的布袋时,遥遥想起略言那日对着这小妖怪惊恐的脸,兀自默默失笑。 然后,姜慎行就扑上车来了,唐略言也跟着上来了。 “前辈,这个……真的是做给我的?” 独孤寂垂眸:“你若讨厌,就丢掉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过是随手……” 不不不,开玩笑吗怎么能丢? 唐深忙一把将那大大的水靠垫抱进在怀里:“独孤前辈第一次送我东西啊,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丢?别说是黏怪靠垫了,就算是送我活的黏怪,我也一定收做宠物宠它养它一辈子!” 你都不知道…… 你会想着我,让我感觉有多幸福。 好像这样每一天和你在一起,都更多了一点点的希望、以及值得期待的事物。 让人心痒难耐,又默默心花怒放。 “啊哈哈哈,可喜可贺。唐编唐编,亲一个!”姜慎行在独孤寂背后啪啪鼓掌。 “还愣着干嘛啊?赶快表示谢意呀少爷!咱们唐门自古以来的风俗你都忘啦?不光有晚安吻,还有感谢吻啊快去!” 那个,不是……姜总。你的“晚安吻”早已经被人给识破了! 你真当独孤前辈整天一板一眼的,就那么傻傻的好骗吗? 你真当……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白衣人却欠了身凑过来,还将脸颊转向他作等待状? “……”独孤前辈! 你、你一头长发都散落在地上了……虽然那画面还挺美的。 你最近……是不是跟着姜总有点学坏了啊? …… 苍寒堡,竦峙矗立在断魂崖的峭壁之上,背邻北海。 “高墙森严,黑色的堡垒满是阴森、肃穆,凶煞”——书中如是所写。 然而,一行人到达之时正是白天,一路也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并不见得半点魔气森森。 或者,更准确点来说,这通往魔教苍寒堡之路根本就是张灯结彩、十里红妆!喜庆得要命! “呜……呜!” “哎呀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江盎拍了拍被极不人道地捆成了一只粽子的宫亦飞,“到都已经到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来我家做个客又有何妨?大不了以后你们重建了燕北宫家,也让我经常去吃吃住住,和倾国聊聊天就是了!” “呜!呜呜呜呜!” “不过,这一路锦绣还真是少见……说起来,当年吾辈迎娶倾国时,也是这样惹眼招摇地铺了一路的红。啊啊啊!难道、难不成是吾家赭儿要成亲了?待吾辈下去问问!” 说罢,一闪飞下马车,便揪住一个卖饼的小贩路人。 “没错啊这位客官!就是苍寒堡主今晚要大婚啦!这外面铺的用的,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哈哈哈好,好!好!太好了!”江盎闻言,登时激动得手舞足蹈,“此番来得时机太好,不想竟还能赶上大儿贼的喜酒!哈哈哈吾辈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做剑灵二十多年值了!着实值了!” 再一想,江庭赭既然是他儿子,眼光定不会比他差到哪里。 那玉倾国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这赭儿娶的,想来少说也该是天下第二美人才是!没跑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我再问你啊,这苍寒堡主成亲之人,是否当今天第二美人?” “听别人说……好像是天下第一吧。” 哦?江盎皱眉,想想也是——都二三十年过去了,纵然倾国风华不减,但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名头也是该易主了。 “那你可知那美人是什么人?是否名门之后?可知她姓甚名谁?” “是名门,好像姓唐。” “……” 怎么搞的!姓什么不好,好死不死偏偏又姓唐! 难道他们一家这姓江的就注定栽在姓唐的手里不可? “唐家二少,你总不会……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姐妹吧?不行!若是那唐风流的女儿,吾辈绝不同意!” 唐深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姐妹,就只有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的“作者的亲儿子”门主大哥。 江盎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你家那个姓唐的,一切好说。 -------------------------------------------------------------------------------- 作者有话要说:隐约听到了一阵狼狗一般的嘲笑声。 第37章 37 大哥不易做 “站住, 你什么人, 来干什么的!” 前·苍寒堡主江盎很是悲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言诚不欺我。这些新兵侍卫,对老堡主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让开!吾来喝吾儿贼的喜酒!还要被你们拦?” 苍寒堡守卫互看一眼。此人莫不是有病,莫不是有意来捣乱的? 一把利刃直直推在江盎鼻尖:“大胆!咱们这可是苍寒堡!今日可是堡主大喜,没事快滚, 若敢冲撞了喜气,你们一车人等、连同家眷亲属,咱们苍寒堡统统不会放过!” “呜……好过分!难不成看吾辈儿子成亲, 还需偷偷潜入不成?” 唐深想了想, 在《寻花逍遥录》里,那江庭赭和自家大哥唐谨言怎么也算是半个宿敌、半个朋友的关系, 说不定……卖一卖唐门的面子能有奇效? 想罢,便从袖中拿出二两碎银,递给守卫。 “二位兄弟, 麻烦通传一下你们堡主。就说是唐门二公子唐略言听闻大婚、特来道喜。” 两个守卫双双一愣, 竟瞬间齐刷刷换上了满脸堆笑:“原来是唐门二少!有失远迎!快请进快请进!快快快,你们快回去通知新郎官!快啊!” 哦哟……唐深也有点懵。 看来我唐门在苍寒堡……面子还挺大? 马车碌碌, 沿着锦绣大道行了不远,远远就见一人大红喜服广袖飘飘, 前呼后拥策白马飞奔过来。 苍寒堡主么?不对,不对! “略言!你怎么来了啊?” 不对!那张脸,那张脸是—— 别说唐深皱眉惊呆了,就连姜慎行棒棒糖差点卡喉咙里。作为游戏总监, 建模他最清楚不过。那人不就是大母神那位全方位的亲儿子——《寻花逍遥录》的男主,“天下第一美男”唐门门主唐谨言吗! 不过,所谓的“天下第一美男”嘛…… 比起“天下第一美女”玉倾国那种摄人心魄、能叫人为她自相残杀的美,姜慎行默默摇头——名不副实呀。 可能因为他自己是个直男吧,欣赏不了男人? 好看是当然好看,但在姜慎行眼中,这唐谨言最多也就和独孤寂差不多水平而已。仔细看去,眉眼之间似乎还有些相像…… 在游戏里,每个人物都有个属性叫做“魅惑”。 这个值,普通人在10-80之间,唯独大美人玉倾国彪到了上限100。而唐谨言则无视了上限,数值为999。 虽然姜慎行也不知道这个999到底有什么用…… “略言,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之前收到消息说你在凌微楼惹了事,我还担心得很。但因为筹备婚礼繁忙,实在是□□乏术就给耽搁了。本打算今晚办过酒宴就马上去找你的!” “大哥。”早已见过了男主秦熠、宫渡。如今再见到唐谨言,唐深其实已经十分淡定了,任由那人亲热地执起双手。 “大哥……您今晚成亲?” “嗯,我今晚成亲啊,你过来一路看到我铺的锦绣红妆了吧,还不错对不对?” 唐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偷瞄了一眼已在默默发抖的江盎:“你在人家苍寒堡成亲?” “是啊,没办法。爹娘那边老古板你的知道的,恐怕一下子接受不了你嫂子五大三粗。因而我便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了。不过略言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委屈你嫂子的,到时候回了唐门,必给他再风光补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 “……” “啊!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独孤大侠了?久仰大名!我家略言年轻不懂事,以后……就拜托您照顾了!” “……” “略言,你小子果然不愧为我唐门之后!以前大哥还总觉得奇怪,爹爹年轻时不拘礼法又浪荡逍遥那是出了名的,我也是万花丛中过最近才回头是岸,全家只你一个,生得少言寡语又木讷性子。” “结果,你大哥我不过也只娶了个魔教教主而已。你却连天下闻名的琴魔都……” “……” “见过宫家主、夫人,蚀骨魔剑被盗之事,我也是日前才听人说。二位请勿心急,待我过几日返回巴蜀,一定带唐门帮宫家向六大门讨个说法。” “旁边这位……哎?您、您莫不是江盎前辈?真没想到您能亲自前来,庭赭一定很高兴!” “一早听闻他生得与前辈很像,如今一看,果真很像啊!我爹以前也说过,说江盎前辈您年纪轻轻便一头银发,如今一见……” 我、我一头银发还不是被他叫倾国毒的! 谁会天生银发!混蛋! 还有,一般人看到幽灵会是这种反应吗?你怎会全不吃惊? 江盎摇摇晃晃,尚存最后一丝幻想:“唐大少……呵,您是我家赭儿的朋友?” 唐谨言微微一笑,抱拳拱手:“瞧我一时高兴,竟都忘了礼数。岳丈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呵呵……呵呵呵…… 若还能吐血,江盎必吐血三升。 你们姓唐的……简直……欺人太甚…… 赭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你个不孝子! …… “岳丈大人莫要误会,小婿并非强娶毫夺。” 苍寒堡正殿,一片死一样的沉默。唐深默默捂脸。 本以为“成亲”已经足够糟糕的了,没想到事情的严重程度远不止如此—— 苍寒堡主江庭赭一身玄衣、俊朗英逸,年岁正好同江盎死时差不多,一眼看去简直像是孪生兄弟一般。 此人……此刻正被红布塞着口,五花大绑在床。 “真的并非强迫,这不过闺房情趣。” 不不不!并没有这样的闺房情趣! 你看床上的苍寒堡主!都含着泪一个劲在拼命摇头了! 大哥,你也真不愧……是大母神的“亲儿子”啊?!敢情跟母神一脉相承的变态狂?你是不是也收了一屋子人家吃过、用过的东西,没事拿出来舔舔舔? 布料被从口中拿出。 传闻中高大冷酷、残忍暴戾的苍寒堡主江庭赭大概一辈子没经历过这么丢人、还要被那么多陌生人强势围观的阵势,默默望天,一行清泪。 “唉,”唐谨言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拉过那人的手,一脸诡异的温柔,“早知今日,当初又是何必□□我呢?” “我、我何时□□过你——我从来只不过是想要替父报仇而已!哪次也是光明正大去找你比武!谁知道你、你竟会对我起了色心,卑鄙无耻地用药迷晕了我,然后、然后对我……” “你自然说你没有□□了。” 唐谨言似笑非笑,迷恋地望着他道:“那你每次来找我‘比武’,为何都穿得那么少?一打起来就更是脱到几近赤|裸……啧啧!” “你——我几时脱过!都是你总拿剑挑破我的衣服!” “谁叫你什么都不穿时比较好看,我才会刺破你衣服呀。好啦,庭赭,喜帖都发了,如今天下人尽皆知。这个节骨眼还闹着悔婚,到时候满江湖议论你,以后可就不好再嫁了?” 那边红衣男子一脸柔情蜜意,这边床上人已然被堵得两眼发直,悲愤欲死。 “唐谨言,你、你——你卑鄙无耻!你爹先谋害我爹,你先占我便宜、毁我声誉,如今连我苦心经营的苍寒堡也抢走纳入囊中!如此深仇大恨,我这辈子也跟你们唐门没完!” “我都改。” “真的。苍寒堡还你,唐门也送你都可以。你乖乖嫁过来,我都改。我保证。” “……”苍寒堡主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岳丈大人您看吧!庭赭虽对我诸多抱怨,却自始至终也没说不嫁。他其实是想嫁,又碍于面子不好言明罢了。正好您老在这儿,干脆替他做主吧?” …… 老爹唐风流天妒人怨绿帽收割机,已不是省油的灯。 唐深死也没想到,竟连自己大哥的人设也那么地……一言难尽! 虽然唐谨言在《寻花逍遥录》里也是个满江湖撩完就跑的人渣帅哥,但并不至于变态鬼畜成这幅德行吧? 这么丧尽天良,要怎么跟人家江盎前辈交代哟…… “赭儿,呜,是爹爹错怪你了!”江盎泪目。 “没想到爹不在,你竟被唐风流的儿子的欺负成这样!今日刚好,一不做二不休,爹爹替你灭了这采花贼人还你清白!哇呀呀……” 刚要幻化黑火,却见身旁白光一闪,数道银丝已铺天盖地如网如刀般袭向床上之人。 整个大堂只有唐谨言最先反应了过来,腰间一把折扇刷地一扬,一遭转圈,一半弥乱的银丝紧紧卷在了镶红扇骨上。 可另一半,却已经死死缚住床上苍寒堡主江庭赭手脚。 唐谨言倏然变色,冷厉望向独孤寂:“独孤大侠,请问您这是做什么?” “我记得他……” “这地方……我以前来过。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独孤寂胸口起伏,手中银弦收紧。疼得江庭赭额间一时冷汗涔涔。 “从这主殿往后走,是女眷所住的春夏秋冬四宫八院。再往后是花园,花园之后是辛者库所,再往后走……是地牢和水牢!” “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在那辛者库所中打桩劳作。” “那时我小,只记得‘主子’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平日里总爱来辛库瞧我。我很怕他,因为只要他一来,我便是没有犯错也会被捆到那水牢里狠狠折磨!” “忍饥挨饿,喝牢里的脏水,皮肉被打得没有一处好地方,白天还要继续做工,就这样……直至八岁那年,直到师父将我从那暗无天日之处救回枫叶山庄。” “我那时已被折磨得……连话都不会说,师父说,就连汤药粥饭也是喂什么吐什么。卧床养了整整大半年,若非师父不眠不休精心照料,怕是早就死了!” “江堡主。我想问你……我那时不过几岁的孩子而已,我做错了什么、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 作者有话要说:鬼畜攻X渣受,配一脸。=A=|||“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应该挺好猜的了吧…… 第38章 38 儿贼不易做 “尊主, 尊主莫气, 赭儿不会无缘无故做那种事的, 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赭儿,你快解释啊!咱们苍寒堡虽是魔教,但从不欺负妇女孩子的!你又怎会将尊主关过水牢?” 江庭赭却只愣愣望着他飘来飘去、身后燃着黑火:“你…你当真是我爹?” “小兔崽子!别人不认识吾辈也就罢了!吾养你怎么也养到有□□岁,这就不记得你亲爹的脸了?” “但是……我爹他、他早就被那唐门门主还有妖女一起……” “那时是死了的!如今这不是灵体吗!赭儿你看!”江盎扇了扇背后的黑烟, 干脆化作一片黑雾烟火给他看,又再化回人形。 人人都听过这世上有鬼。 但又有几个真的见过?江庭赭摇头:“不、不……不可能,是假的。这定是什么江湖骗术!” “咱们堡中药草库在地宫乾位, 财宝库在地宫巽位, 地宫的钥匙在圣火坛中。你的左边屁股上有一颗痣,你小的时候尿床, 还有……” “住口!你、你——” 江盎叹了口气。 “赭儿,你当年难道真的曾对尊主百般折磨?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待他?” “你倒是说话啊!” 江庭赭神情复杂,像是陷入了一团纠结的混乱:“若你真是我爹……话已至此, 你还能不知道他是谁么?” “他是谁?” 江盎皱眉, 回首望着独孤寂,面色逐渐从迷惘, 逐渐变为震惊不信。 “难、难道……” “当年我爹一心迷恋那妖女,我百劝不听, 还怪我挑拨离间、对我非打即骂。后来,明明知道是她将那地宫密道图泄露出去,却还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甚至明知道她给他灌毒,还是喝了下去。” “死到临头了, 我爹只叫我一个人走,还将跟她生的那孽种……托给我照顾!” “我当时就跟我爹说清楚了!我说,我就算不杀了那孽种,也要叫他一生一世没有好日子过!我没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切了他的四肢把他扔猪圈里,只把他吊在水牢折磨,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赭儿!”江盎失声吼道,“你怎能如此残忍!他可是你亲弟弟!” “我没有兄弟,我只知道他是妖女的骨血。妖女欺骗杀害我爹爹、烧毁我娘的遗物,我那时年纪小没本事报仇,除了往死里折磨那妖女的孩子,我又能怎么做?!” “赭儿,你、你……” 江盎失魂落魄,半晌,缓缓回头看向独孤寂,用一种清醒、又异常模糊的神情,似笑似哭地细细描摹着眼前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尊主,你、你今年多大了?” “你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对了!快给我看看你颈后!” “记得小儿贼刚生下来时,颈后有块胎记。倾国她……她笨手笨脚的,拿着蜡烛去看时不小心蜡油滴了下去,在那孩子颈后烧伤了一大片。” “尊主你快给吾看看!看看你颈后有没有那烫伤?倾国,你还愣着,快去看看有没有啊!” …… 青砖的地面,霎时被银丝戳出碎裂的痕迹。 白衣人周身半丈硝烟弥漫。 “……不要碰我。” 声音艰涩,眼神幽暗。 “你,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我自幼无父无母,只有师父。我不需要什么爹娘手足!在这世上,我只有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师父郁沉影,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苦笑一声,踉跄一步,手中银弦松落一地。有什么人扶了他一下,他几乎下意识便想要挥开,余光里却看到一袭红衣和心疼的眼神。 略言…… 心乱如麻,不想玉倾国却忽然冲到他面前:“郁沉影?你刚说你师父……是沉影?” “沉影他还活着?他在哪儿?你告诉奴家!” 面前的女子一双明眸含雾,可谓出尘绝丽、美若天仙。只是驻颜着实太过有方,几乎比独孤寂看起来都要年轻,成日又总是一副被宠坏了的骄纵小女儿态…… 独孤寂过去不是没想过,“娘亲”会是什么样子的。 总觉得那人该是个贤惠、温柔、善良的女子。可听那江盎的意思,眼前这女人竟会是他的“娘亲”? 怎么可能。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你……如何会认得我师父?” “沉影他是奴家弟弟啊。” “……” “人人都误唤奴家玉倾国,但其实应是‘郁倾国’才是。我们郁家本是幽澜王墓的守陵一族,一直隐居北方,后来惨遭魔教灭门,一家人中就只有我和弟弟被救了出来。” “后来,机缘波折……奴家与沉影也失散了,这些年来,奴家还以为他早就……” “原来沉影还活着?如此一来总算说得通了,他当然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才会涉险去苍寒堡救你出来!” “……” 枫叶山庄玄碧宗院落,一年四季竹铃声声。 师父一身青衣、性子温和,身为玄碧长老事务繁忙,却总是一有空便教他读书习武、待他百般关怀照顾。 他来历不明,又和魔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连累师父被各种非议。那人却毫不在意,还劝他不要听、不要管。 【师父为何……要对徒儿那么好呢?】 他每次这么问,青衣男子都只是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 郁沉影从来对他有求必应。什么吃的用的,都拿最好的给他。武功绝学,从不吝啬。 却只有一点——从不准他问起那残害过他的魔教,更不准他探寻爹娘身世。 【过去的……都已过去了。寂儿,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要想着仇恨、更莫要寻根溯源,好好的过好当下才是。】【你是我的大弟子,枫叶山庄最有天资的徒儿,师父希望你一生光明顺遂,莫为无聊的纷扰缠身。】他每次说这话时,目中总闪耀着一抹独孤寂看不懂的晦涩。 如今,终于懂了。 …… “唐编,唐编你别急!宫渡良宵已经往那边分头去找了,我从这儿往北寻,你去南边看看,咱们过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碰面!” “唐编,你别哭啊!独孤前辈他可能也就是想一个人静静而已,你振作点!” 唐深倒是也想坚强点。 可是要怎么坚强? 那人撇下所有人便不见了踪影。那么狠心决绝,竟然连他也不肯带上。 这天下那么大,一旦他离开了视线,又要去哪里找?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那个人……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世界一时间黑暗无比、仿佛被浓烈苦涩的深海吞没,一直在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他头也不回便走了。 一厢情愿的感情,自说自话的“喜欢”,在独孤寂眼里,是不是从来都是麻烦、从来就分文不值? 还傻傻地以为有希望,根本都是自欺欺人。其实根本留不下他,更暖不了他。唯一能持续给予的陪伴和关怀,比糊上的窗户纸都还要脆弱。 最后,那个人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所有的心疼、所有的担忧和焦急,都化作血盆大口反过来噬咬七零八落的心脏,讥讽着自己的苍白无力。 我要怎么做?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午后的暖阳照在背上,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捂住双目,像是要被泪水淹没一般的窒息。 ……我从来就不被任何人需要。 唐深自认为性格不算孤僻,长得也不算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晃二十多年间都没遇到什么特别能交心的朋友,更别说什么在那之上的感情。 【因为你有一种……其实很孤独,却努力表演出很开朗的样子。让人感觉有点沉重。】【啊?老子的活泼开朗都是真的好吗!】 回到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屑摇头——不是。肯定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运气一般了点,只是这样而已。 永远也不会承认,并努力不愿想起,年幼时被父母的冷漠与狂躁烙印的一片灰色。 直到那一天,轻松走出紫玉幽冥阵的姜慎行摆出无辜脸说他一生顺遂、没有创伤。在那张脸上,唐深分明看到了没有半分粉饰太平的、完全真实的“活泼开朗”。 让他心生羡慕。 …… “……略言?” 唐深一颤,猛然抬起了头。 不远处墙角的阴影之中,一个人静静坐在光和暗的分割线中。 像是做梦,却明明又是一片晃眼的真实。一时间,所有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尽数溃散,他终于在风雨飘摇的暗夜里突然找到了回家的路。 劫后余生。 …… 身子被撞得生疼,整个人被紧紧环抱。衣服被绞得死紧。 泪水闪耀着阳光的金色,刺痛了独孤寂双眼。 他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事情了。更发现,似乎一向如此—— 那人总是能让他笑,让他觉得开心觉得甜蜜;可他却经常只会把他弄哭。 “……你跑哪去了?!” “我还以为你走了!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略言,略言,对不起!你别哭。” 轻抚那人背脊,声音染上了些艰涩的无奈:“我没有要走……真的没有,只是适才头脑有些乱罢了。旁人有事骗我、瞒着我也就罢了,但我从没想过,竟连师父他都……” “郁前辈他才不是骗你!只是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也无益,就算骗你,他也肯定不是存心的啊!” “是,是,我知道……” “更何况,你还有我啊!就算全天下都对你不好,你也还有我!” “略言,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慌了手脚,用袖子拼命去抹那水汽,却好像止不住那人簌簌而落的伤心。 “我不会一个人走的,我不会。” “你替我做了好多事情,九命,雀信琴,还有其他的一切,我真的……无以为报,所以略言……”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 那人忽然抬起脸来,满是斑驳纵横:“我不需要。” “我没那么贪心,我不需要你报答我。” 是,我知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我…… 百日当空,一片炫目的光,被他温暖双手环着的背后,还隐约透着青砖墙的冰凉。身下是遍地茵草,旁边是郁木萧萧。略言的腰带是一片灿金的流云纹,触手之处雕琢得细润光滑。 眼泪的滋味咸涩发苦。 那人的眼眶在轻吻之下,升起一片灼人的滚烫。 暖意丝丝入心,以至于独孤寂不顾那人整个儿僵住,顺着泪痕轻啄直到他的唇角。 怀中的终于人动了,呼吸慌张无措,甚至推他想逃。可他只用力抓住那人双肩,反身将他推在身后墙上,炽热的气息带着让人双目发暗的躁动,攻城略地势不可挡。 或许,早该这么做了。 那日清早醒来,那人抱着他的双腿,可怜兮兮蜷在床角。 经过胸口一夜的熨帖,双膝不疼了。连同多年的伤痕,也仿佛被一方温水浸了个透、填满展平,除旧换新。 “喜欢”,初次听到他这么说,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年喜欢小师妹,结果尝到的都是苦涩。还以为情字一诀本该如此,此生不敢再沾。 可是跟略言在一起,却一直都是温暖、甘甜、安心、欢喜。 渐渐的,那人也不再抵抗。于是更加为所欲为,甚至带了些不温柔的砥砺。 一遍一遍地亲吻,胸口填满难以言喻的温柔。 --------------------------------------------------------------------------------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下午家里断网惹…… “隔壁的王叔叔”就是有大概率是爸爸哇,没猫饼。 宫渡:师叔秒变大哥,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第39章 39 岳丈不易做 苍寒堡大婚之夜, 丝竹鼎盛、热闹非凡。 只是后半夜里却下起了暴雨, 之后连续数日, 阴雨绵延。 唐门门主唐谨言这些日子得偿所愿抱得心上人归,一派春风得意。唯有一事闹心,那就是他今天又得照例带新婚媳妇上西暖阁,去给弟弟家的那位上门致歉。 无奈啊。 不去, 媳妇天天被岳丈抽鞭子,看了心疼。他又打不过岳丈——主要是打不“到”那个动不动就鬼火化的岳丈。 可去了的话呢,又难免要被弟弟怼。 记得第一次去, 他拎着果盘点心, 还教了江庭赭背了一套“年少无知做错事求原谅”的说辞,并全程偷偷给弟弟使眼色。 结果却遭唐略言白眼无视:“若是七八岁也就罢了, 堡主那时怎么也有十三四岁了,还以不懂事为借口?” 江庭赭高傲自负,向来受不得人激, 闻言直直往地上一跪。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 江某贱命一条,随你惩处就是!要挖我眼睛还是断我双手, 悉听尊便!” 说罢,竟闭目屏息做认命状。吓得唐谨言赶紧一把便将自己老婆拽到身后。 话不能乱说啊娘子!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琴魔!真一言不合把你怎么样了, 你男人我岂不是要才成婚就成了鳏夫? 今日又被逼岳丈着来,刚到门边,听得门内人说话便举目望天,心道怕是又要希望渺茫。 “前辈, 其实你心里若是放不下,不原谅他们也没关系的!” “不用管我的面子,更不必给我大哥面子。他们当年那样待你,你该怎么跟他讨我都没有意见!” 唐门门主宽面条泪。略言,你哥我以浪荡出名,都还没有这么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你倒好…… 回头看看岳父大人,江盎只苦着脸叹了口气。 雨打屋檐稀里哗啦,冷风灌进袖子里嗖嗖发寒。若是不像今儿那么大的雨,玉倾国应该也会踌躇守在西暖阁门口,身后带着拎着个酒葫芦浇愁的苦逼宫亦飞。 而每每道歉组和爹娘组在夕阳下的小院里苦脸对望时,总能看到一个长驱直入的小厮,一脸开心地喊着“唐编唐编新收获”,冲进西暖阁而不被赶出来。 众人羡慕嫉妒恨。 唐谨言抬起袖子,正欲敲门,又听里面传出声音。 “前辈,腿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多帮你按一按吧?这场雨好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待停了咱们就离开这地方,启程去找……呜嗯。” 哎哟。 这、这是被捞过去亲了吗? 床铺吱呀,低沉的喘息。自家的大白菜眼看着要被旁人拱走了,不过琴魔也真是能耐着性子一个劲地亲,这要是换成是他,恐怕早进行到下下下一步了。 唐谨言默默想起自己本该完美无瑕的洞房花烛夜。 红绫、蜡烛,各种小玩意儿一应俱全。媳妇在床上瑟瑟发抖。 结果岳丈拎壶酒来了,开始对他媳妇进行严厉的再教育。 “笃笃笃”想到此深仇大恨,果断敲门。 …… “大哥,你说真的?你当真能治他的腿?” “凭我医术应该可以。略言你为何那样吃惊,难不成大哥的医术你还怀疑?” 不是怀疑! 唐深只是发懵——唐门擅医,门主为上,他本该想到的! “只是他这伤……连那药神谷的药草仙子华小珍都治不了,我还以为就只有去求那邪医殷莫……” 唐谨言摇了摇头:“冰魄金丝确实要那邪医殷莫才行。但腿上的伤,怕是还用不到邪医出马。” 单能医好腿伤也行啊! 这样至少便不用再受痛了!唐深马上一脸欣喜回头问独孤寂:“前辈!你听见了吗?咱们就让我大哥试试看好不好?” ……之前听人说自家弟弟和琴魔成日里在枫叶山庄出双入对,唐谨言还甚是怀疑。 因为,那毕竟是琴魔啊! 唐门虽不曾参与中原的三次诛魔,可“血洗盐海城”他可是早有耳闻。 更有当年正道六大门八大高手五个都命丧琴魔之手的传言,唐谨言虽自诩运气好得出奇,之前屡屡出门游玩,一旦听说琴魔在哪个城池又兴风作浪了,也都是要远远绕着走的。 后来终于见了人。 确实目光锐利面容僵冷,却远没有传说中一般半人不鬼。反而白衣飘飘,眉目清隽。 而他听略言说话时……更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一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样子。 唐谨言何等精明之人:“若是你们两个着急,我即可去做个准备,今天就能替他治了。再叫探子帮你们去找那邪医殷莫下落。” “所以,略言,独孤大侠,你们嫂子当年的事……就莫要再生气了啊?” …… “呜……贤婿!你轻一点!” “岳丈放心,他刚喝了我的汤药,如今定是昏昏欲睡的,所以并不会如看起来那么疼。对了,您老不是一直在说那疤痕么?来,您亲眼看看。” 独孤寂虽说喝了汤药身子沉重,却也不是无知无觉。 这唐门门主!竟伸手过来便将他颈后的长发撩了起来,好生无礼! 颈后,赫然钱币大的一小块烫伤。 江盎嘴唇抖了抖:“贤婿,那、那他的腿到底怎样?治得好么?吾辈死得早,没能好好护着他长大,叫他被赭儿欺负,腿还被人弄成这样……” “岳丈莫要太过自责。” “吾辈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他。对了唐二少,你既了解他,你说他……会不会一辈子都不肯认吾跟他娘亲?” 唐深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但想必不会。 此事他之前问了独孤寂。跟他保证倘若他觉得伤心难过、想要远离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辈子不见江盎和玉倾国,他马上就收拾行李陪他走。 但独孤寂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给他些时日,他还是愿意跟这些人坐下来好好聊聊的。 毕竟,当年的事,郁沉影,还有其他迷惑。许多他想要知道,独孤寂更想知道。 此刻,他正将人半抱在怀中,一只手覆着独孤寂的眼睛。 纵然有唐门门主妙手回春,残废多年的双膝看着也是血肉模糊的叫人心疼。 好在唐门有秘传的麻醉汤药。之前听华小珍说,她给他治腿时他只能生受,痛得软木都咬断了好几块。 又不知道在他没守着他时,他又有多少次比这更痛更苦的事情,需要自己苦挨。 “独孤前辈,疼不疼?我给你讲个故事,或者叫姜总给你唱首歌听好不好?” 独孤寂半睡半醒,有什么东西被送到口边,融进来一片清甜。 是糖。 他想笑,又没力气。又不是小孩子了,扎针还要吃糖的? 随即却眼眶一热,侧了侧身,生怕覆着他双眼的那人会发觉。 别人视他如草芥,他却待他如珍宝。什么时候都想着、顾着,便是这一点点小苦也舍不得他吃。 …… 唐谨言说,这腿要前后治四次,大约需卧床半个月时间。每次医后需要彻夜热敷。 于是当夜唐深一夜没睡,深更半夜端着一盆滚水走过院落,忽见一抹白色女子身影,吓得他差点烫着自己。 “唐编,鬼!有鬼啊!”姜慎行抖抖抖。 那“女鬼”回过头,月下赫然却是玉倾国肤色柔白、艳丽绝伦的倩影。 【原来是你婆婆啊。】 “唐公子。”那女子莲步轻移,婷婷袅袅飘了过来。 “宫夫人?您怎么这么晚还……啊,您莫要担心,独孤前辈他无妨……” 然而玉倾国却并非来问独孤寂好坏。 她微微蹙眉,美目仔仔细细打量着唐深,似乎想要从他脸上寻得些许端倪,半晌,却摇头叹了口气。 “你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他。” “……” “唐公子,你娘,是不是叫做秦素婉?” “……”呃。 这问题!还真难倒唐深了!向姜慎行投去求助的目光,姜慎行也耸了耸肩。唐风流的老婆闺名叫什么?这种细节书上没写过吧! 急中生智,唐深只得答非所问:“宫夫人,我娘亲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而已……若论美貌远,着实跟您望尘莫及!” 玉倾国微微垂眸:“她是生得不过中人之姿。可是,必有我远远不及的妙处,不然他最后又怎会只给了她名分?” 这话语在瑟瑟夜风一阵恨恨生寒,竟像是满含切齿幽怨。 唐深很是不解——大姐!你、你啥意思? 你左拥一个夫君、右抱一个堡主,还有两个大帅哥整天殷勤顺带两个不错的儿子你还不满意?还一心想着那唐风流呢?! 姜慎行:“宫夫人,那个……天王盖地虎?” 玉倾国明眸一转,迷惑不解。 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女尊世界的穿越女啊!但是土著女只要长得美,在这种一夫多妻的种马世界,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么? “你们放开我!” 突然间,一个并不陌生的少女的声音,隔着院子忽然传进唐深耳中。 “什么后院不能进?快放手!师父!我找我师父!师父!执剑长老!沐萱知道您在这!您快出来见沐萱啊!” “阿熠他有大难了!师父师父,您一定救救阿熠呀!” -------------------------------------------------------------------------------- 作者有话要说:月姑娘再临!不是支线~咸蛋新文说好十月开~ 咱们十一先慢悠悠放粗来一点~作为小点心次次看好不好? 比这个剧情轻松多惹!不费脑,没阴谋,各种放飞。 第40章 40 教主不易做 幽幽祭坛, 青火缭绕。 前枫叶山庄玄火宗主钱千斗一袭灰衣, 灰衣于殿下拱手。 一双烫金牛皮靴斜坐在红黑龙纹铁座上的, 是一名散编着栗子色头发,高眉深目、骨骼立体的异域男子。在他身旁,还垂首立侍着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的朱衣人。 “殿下,老臣已经查清楚了, 确实是魔教苍寒堡收留了宫亦飞一家!” “苍寒堡?呵……敢藏匿整个江湖都在追杀之人,胆子还真够肥。” 被称作“殿下”的异域男子勾起唇角,笑得一张帅脸狰狞邪魅, 目光飘向远方。 “我还记得他。当年那个嚣张自大、跟我作对, 最后自取灭亡的江盎。不过,那鬼地方不是早在二十前就被风流给一锅端平了?难道是我年纪渐长记错了?” “殿下没有记错。如今的堡主江庭赭, 正当年是那江盎的余孽儿子!” “哦?风流明明跟我说过,他把整座苍寒堡灭了门,怎么却偏偏漏掉了个儿子没提?” “殿下, 事情远不止如此!”钱千斗拱手道, “蹊跷之处是前日苍寒堡大婚,那江庭赭他……他竟跟唐门门主唐谨言成了亲!” 异域男子坐起身来:“……风流家的那个谨言?” “是!而且那唐谨言自从与江庭赭大婚之后, 便将苍寒堡整个儿改头换面,写作了唐门。并私底下开始拿钱招兵买马扩张势力。短短半个月而已, 分舵遍布整个幽州,几乎是一夕势大。长此以往,老臣恐怕……” 烛火微明,异域男子眼中闪过点点幽光。 “秦长老觉得, 唐谨言这么做,会不会是唐风流的授意?” 钱千斗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可是,若是唐门主有了异心,素婉小姐那边不可能没有消息过来。” “这倒也是,”那异域男子闭目冥想了片刻,又喃喃道,“唐谨言……呵,他这些年里,他好像一直在刺探一些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看在他是风流儿子的份上,我才一直没有动他。但仅是不同往日,你回头马上给素婉去一封信,告诉她好好管管她跟唐风流的儿子!真敢与我为敌,便是我族血脉,遇上了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挥袖站起身来。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地牢看看阿熠,看看他有没有回心转意。” 钱千斗闻言,忽然跪拜在地:“殿下赎罪,只怪老臣没用、管教无方!老夫前日已将全盘计划向小殿下和盘托出,却没想到小殿下却还是一意孤行、油盐不进!老夫之前还试过想要控尸那时兰去引诱小殿下,却也被小殿下一眼看穿,唉……” 男子皱眉问他:“钱老你可曾跟阿熠好好说过,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待逆了天道之时,他的那个小师妹便也能复活?” “殿下,老臣说了!” “那你可曾好好同阿熠说,到时候他的心上人并非只能如这般行尸走肉,而是真的可以回魂?!” “都说了!但小殿下自打听闻咱们需在那盐海城外再屠三城,用人魂魄去祭不老寒潭、百步天阶和紫玉幽冥阵,他、他便说什么也不肯——小殿下说,不能为了换回我远辽大业,便去屠杀无辜之人!” 异域男子眼中寒光一闪:“简直可笑!区区三城百姓,最多不过万人而已,我远辽子民却有十万之多!万人能换十万,我数十年四海寻法逆天这分明是救人,阿熠他怎会想不明白!” 钱一升摇了摇头,跪在地上抹起了纵横老泪。 “钱老也莫太伤心,这不怪你,”异域男子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该早早把阿熠叫回身边,别叫他被那群所谓江湖正道的什么‘仁义礼智’的浑话弄坏了头脑。” “如今晚了。也罢,若是那逆子始终不肯听话,大不了我们便像打那宫家一样,找个由头再把枫叶山庄打下来就是。也未必一定要用到他这个掌门。” “只是……阿熠他到时若还是执迷不悟、跟我们作对,我便也不能对他手软!刚好他纯阳之体、又修炼了神功天体诀。拿他去祭天,想必天道也该对我们多宽宥一分。” “殿下万万不可啊!”钱千斗闻言大惊失色,“老臣再去劝劝!小殿下他、他毕竟是您唯一的骨肉!” “天地不仁,降下天火毁我远辽,国已不在,血脉又有何用?我秦琅此生,只为复我远辽!便是我秦家落得家门凋敝、血脉无存,为我子民又有何妨!” “……” “三十年了……已经不能回头。” “事已至此。谁要挡我,我便不容谁,就算是阿熠也一样!” 秦琅说罢,在烛火幽暗的大殿上微微闭目。 时光回转,仿佛回到原本的家,看到无边大漠,一时间更想起很多人。当年那不肯交出幽澜王墓的宝藏的郁家,跟他作对的药神谷、苍寒堡…… 如今,许多当年炙手可热的高门大派,都已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大夏皇帝都被他骗到自尽碧台。那个什么玲珑心肝的王爷、什么战无不胜的镇远大将军,也一概抄家清算。 三十年来……布局谋划,招招险棋。 “但好在得偿所愿,如今整个天下……已半数尽在我囊中。” 这些年,妹夫唐风流控制了整个西南巴蜀。 手下尹颜的天道教,威名也已凌驾于整个江湖正道之上。 阿古夏是苗疆公主,整个苗疆听她挥斥。鸿饮干掉了何青野,并以独女‘何采薇’之名控制了凌微楼的紫玉幽冥阵。此次诛灭宫家又得了不老寒潭。如今,也就只差那枫叶山庄的百步天阶而已。 “待到远辽百姓举国复生……我将带他们离开那苦寒之地,在这大夏繁花之国繁衍生息。” 他的脸上带了些虚幻的笑意。回过头,望向阴暗处一直守着的男子。 “颜,这次你去吧。” “先去唐门寻风流,看他跟不跟你一起。他若不去,你便问他要了那‘蚀骨’,将剑交给琴魔。” “……说来那‘蚀骨’也怪,偏就是只在那人手里,才肯拼命喝血杀人。” “我想风流多半是愿意陪你去的。毕竟,他最喜欢看那琴魔伤心欲绝的模样了。” 被他称作“颜”的男子,正是适才那半边脸戴了铁面具的朱衣人。 烛火照着那人面庞,乍一看似乎是个非常温润清秀的男子,可仔细一看,却横七竖八着好多可怖的疤痕。 便能见到即使不戴面具的那一半脸上都是如此,可以想见面具之下,又会是怎样的惨状。 “颜,你放心,待你回来,我赐你沐浴不老寒潭,洗去这一身丑陋疤痕。” 秦琅眼中带着晦涩的笑,抚上那人面庞。 “我知道你恨我。” “但待我们逆转天道,你的爱人亦可重活一次。你是想要同他再续前缘的,不是么?” *** “真是谢谢你了啊姜总,多亏有你眼尖!” 苍寒堡花园后院,一株红色的鬼灯笼花正被小心翼翼移栽进花盆中。 “好的,第七份礼物搞定!” “唐编,你、你还真的要给独孤前辈准备足二十九份生日礼物啊?” 唐深认真点点头。 阴历八月,阳历九月,几场雨一下,炎夏到了末端。 “过去二十九年,我都没能陪在他身边,所以感觉很遗憾,他那个时候一定也很寂寞,所以想要一起补给他,每年都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尼玛。”姜慎行咕哝了一句。 “呃,你有意见姜总?” “有啊!太有了!” 姜慎行望着地上的花,想着今天忙忙碌碌一整天,如今空间戒指里已经装了唐深缠着月沐萱亲手做的酒酿汤圆、从唐谨言那儿讹过来的精贵丹药、去市集上买的昂贵的新衣、唐深亲手替独孤寂画的小像…… 有钱任性宠宠宠、不管价格送送送。唉。嫉妒让人丑陋! “我只是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喜欢我的那些人……没一个是你这样的?” 唐深刚好忙了一下午也累得腰酸,果断席地而坐:“怎么?姜总终于打算说一说自己的情史了?” “我的情史?我的情史一塌糊涂啊……”姜慎行望天。 “怎么会呢?姜总长得这么帅还有混血感,肯定好多人追吧!哎对了,有没有人说过啊?你有点像那个唱歌的……叫什么安晋臣的。” “经常。” “大母神好像说过,安晋臣是他的理想型。” “……” “不知道见了你,会不会破例艹粉。” 突然听唐深这么说,要不是早知道母神他变态狂心有所属,姜慎行还真的好怕怕! “姜总前女友有多少个?有没有破两位数?” “……三位数。” 唐深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平日里一副阳光好青年的模样,并看不出是个三次元种马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并不是我花心劈腿不负责任好不好!” “每次……都是她们先追的我,但后来,也都是她们甩的我!没有一个……能超过一个月的。” 哈啊?你这么帅,却被甩了一百多次? 所以,你在交往期间都干了什么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贵圈是乱,梳理,以下内容可不看↓↓↓终极BOSS秦琅,秦熠的爹。异族皇子,这些年一直在幕后装死。 秦琅妹妹秦素婉,唐风流老婆。 唐风流小妾玉倾国,被利用美貌,各种送出去勾引男人。 勾引江盎,产物独孤寂。勾引宫亦飞,产物宫渡。 第41章 41 堡主不易做 “我没干什么……真的!” “但每次谈恋爱的过程差不多都是这样, 有人过来跟我表白说喜欢我, 我就跟她试试看。交往一段时间后, 她们都会说同一句话——说我跟她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毕竟,我这人一开心就会吃,三次元又不是这边这种光吃不胖的easy模式,所以很快就会胖成球!又宅, 又不愿意出门,又喜欢在游戏上花钱,然后就会遭到嫌弃, 说我馋、懒, 不上进。” “……” “我失恋之后会怀疑人生,然后会光速瘦回去, 然后就又会有人来追我。我就会跟她们说清楚我这人既懒又馋,根本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种清冷范儿‘王子殿下’——她们都信誓旦旦说不会介意,可是一个月后, 又都会对我彻底失去耐心。” “总结我这种人, 大概就属于那种外表看起来比较有欺骗性的零食吧。” “包装袋非常漂亮,图片也很诱人, 但是吃起来根本就不好吃。所以总是吃几口就被人扔了。” “……” “唉!如果有一个人,即使看到我周末窝在家不能自理状吃了睡睡了吃、一天不下床, 也不会觉得我没用。阶段性胖成球也会觉得可爱。即使我神经大条、不会哄人、不够体贴也能原谅。心无大志得过且过,也会觉得没关系。” “但是,从来没有人愿意那样喜欢我。” “……” 姜慎行可怜巴巴脸,又往嘴里丢了根薯条:“人生至福, 就是确信有人爱你,说的更准确些,有人不问你如何就爱你——雨果《悲惨世界》。” “就是因为难做到,所以才说是人生至福吧。” “……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怀疑过,唐编你一定能打动独孤前辈。” “因为,就连我是个直的……都超级羡慕他。” “唐编你喜欢独孤前辈,喜欢到可以接受他的一切。既坦率又真诚,一点都不怕受伤——即便他有时候也迟钝、也懵懵懂懂的,你都会很有耐心不跟他计较。” “像你那样爱着一个人,我觉得真的是一种能力,是一种很多人都缺失的能力。” “完全可以想象独孤前辈自打有你在身边后,是怎样的踏实、安全感满满。” “唉~要是有谁能爱我爱到不嫌弃我的任何方面,顺便帮我把stream里的游戏买了,网游装备升到顶级,再包圆我一天三顿好吃的……让我一辈子快乐地混吃等死。我也绝对会对那个人死心塌地的~~~” 呵呵。 唐深听到前面还有点小感动,等到后面看他一个人在草地上打滚状,这……活该你单身吧。 …… “前辈,你闭上眼睛。” “嗯。” 姜慎行心塞抬头望梁柱。 没想到帮唐编从乾坤戒掏个礼物,竟然还要被强行狗粮一发!独孤前辈,你最近人设崩了啊…… 能想象吗?一只大魔头此刻乖乖端坐着闭上眼睛,唇角还带着一抹浅笑。脸上的期待,明显地表达出满满“等亲亲”的意味。 果然是安全感、幸福感爆棚洋溢啊。可怕的是,他最近一直这样! 原来他也是可以笑的! 而且近来“面带微笑”几乎成了常态! 一个不但在书里从头到尾阴森沉郁,自打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也经常面无表情的人,如今成日里春风满面、看万物眼神温和! 盯着他家唐编看的时候,就更是璀璨到几乎整个世界的光晕都在眼底。 完全不在乎周遭NPC被完虐的心情! 第一件礼物,是一只小小的纯金长命锁。 独孤寂却根本不管那东西,只闭着眼睛甜甜摩挲着唐深的手。 “前辈,你看看它嘛。” 然而,大魔头却轻轻摇了摇头,唇角的弧度更甚。 他并不急着睁开眼睛,反正……不亲亲就是不睁开。直直逼得一旁单身狗的心态崩得一地渣渣。 至于吗!花式凌虐啊这是! “这是前辈刚出生的时候,宫夫人叫人给打的……挂在手腕的长命锁。” 如今再看那金色圈儿,已经显得很细、很小了。 唐深脸一红,几乎难以想象独孤寂那么纤小、脆弱的时候。 沉甸甸的锁,陌生,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独孤寂痴痴望着,说不出话来。 二三十年前的苍寒堡,与如今并无太多分别。仍是这般高堂穹顶、院落幽深、烛影幢幢。玉倾国走过台阶,穿过院落,会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捧着这把长命锁,去看那个或许自打出生便是个阴谋是个错误的孩子。 往事已矣,独孤寂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即使或许不该活着,却还是活下来、也长大了。所有曾经的伤痛和委屈,如今的甜却让一切都有了意义。 眼眶有些微微发烫,他没想到唐深却又拿出来一只寒铁扳指、一条玉带。 “这玉带,像是宫家主手上戴的那只。” “是的,这两件是江盎前辈同宫前辈送你的。” 要说这人生起伏、跌宕机缘,有时也颇为有趣——江盎和宫亦飞,分明是水火不容的情敌,之前吵了一路,进了苍寒堡之后也有好些日子互不理睬。 近来却不知为何,似乎结成了“唐风流受害者保护协会”,难兄难弟常常窝在一起比赛喝闷酒。 那天唐深带姜慎行去讨礼物时,就撞见江盎背靠着宫家主,自顾自在那边灌边哭。 “呵,呜呜……吾辈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当年唐风流那家伙,冲进苍寒堡杀吾时也穿了一身红!结果大仇不报不说,吾辈大儿贼还被唐门的骗走了,小儿贼好容易找回来……又被唐门的给骗走了!虽说寂儿有人照顾我也安心,可是、可是……” 宫亦飞仰头闷了一大口:“这叫善恶终有报。” 剑灵虽没有实体又飘飘忽忽,却莫名可以醉酒。江盎脸颊两块红驼,晕乎乎转身夺下宫亦飞手中酒壶。 “宫家主,你也少喝点!” “那唐门门主说了,你身子差,又爱咳,一天不得超过一坛!你这都几坛了,莫不是想倾国早点儿守寡?” 宫亦飞冷笑:“何必管我?我早点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 “……这倒也是。那你继续。” “姓江的你莫得意。待我死后,做怨灵也要盯着你,绝不让你为所欲为!” “呵呵,宫家主真是有趣。先娶了吾辈妻子,如今又做吾辈怨灵。莫不是只口上嫌弃吾辈,心中早已倾慕吾辈倾慕得不得了?” “……剑灵能活多久?” “嗯?” “在下只是略想弄清楚,你这讨嫌的何时才能魂飞魄散?” ……弄得唐深和姜慎行面面相觑,半天不敢上前。 尤其是姜慎行,自从来到这个弯成卷尺的世界,已然觉得天下大同。 如今一个直男比他家唐编还要腐眼看人基。就连眼前的两个情敌,都默默觉得从背影到气场都无比相配,简直可以丢掉玉倾国自行组CP。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只问他要礼物,当我死的?”宫亦飞喝得微醺,“我都能和他爹坐下喝酒,给继子些东西又有何不可?” 寒铁扳指乃是苍寒堡掌门代代流传的信物,江盎连江庭赭都舍不得给。而那宫家的宝物天蚕玉带,亦是宫亦飞多年不离身的宝贝。 “继子?谁是你继子了?吾辈还没死!” “你死没死,倾国既是我妻子,她的儿子自然也都是我继子。” “你!大胆!唐门抢我儿贼也就罢了,你姓宫的也要抢我儿贼?” “……” “前辈你再看看这两样。这是我大哥送你的千机锦囊,还有大嫂给您的千年冰丝!这冰丝乃是苍寒堡镇派之宝,过去前辈那把魔琴殉音的琴弦就是这样冰丝所制的!” “前辈那把小雀信琴,既和名琴凤信同木所出。再换上这冰丝,自可成一把比殉音半点不差的绝世良琴了!” “前辈,只有那样的东西,才衬得起你的。” …… 那日去“大嫂”处要这冰丝时,苍寒堡主江庭赭的脸是纯黑的。 倒也不怪他——如今的苍寒堡,就连门口那黑铁肃穆的“苍寒”二字山石,已换成了阳光下大红珊瑚的“唐门”。 江庭赭前几日看到那二字时几乎吐血,不知所谓的唐门门主还一脸真诚地摇着扇子:“庭赭别急,这不过是暂时而为之罢了,何况岳丈大人也同意了哦?” “你、你明明说过,只要成亲,便将苍寒堡归还于我!你——” “庭赭宝贝儿啊。” “谁、谁是你……你什么……” 唐谨言笑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发丝飞扬一笑倾人城,唇角一抹邪魅凑近苍寒堡主的耳朵。 “庭赭果然可爱。那么多的前车之鉴,竟还这么信我?” 江庭赭双耳通红,当即生无可恋。 随后一连数日拿着笔墨纸砚追着着那人写放婚休书,那人笑眯眯扭身不写。这还没完,一转眼,唐门二少爷又来要宝贝千年冰丝。 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基业,一夕被唐门蛀虫掏得底都不剩。 忧郁,想哭。 “略言知道吗?当年苍寒堡倾覆时,岳丈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所以“独孤寂”这个名字,其实是你嫂子给他起的。” 唐深不解:“那不应该是‘江寂’才对么?” “是,只不过你嫂子故意咒他罢了。” 是是是。又是“孤”又是“寂”的,算你狠。唐深一瞪,江庭赭眼神一飘,这才乖乖大出血送了宝贝。 礼物一样接一样。很快,整间屋子几乎都要堆满了。 独孤寂想起以前师父在身边时,给他过生辰时也不过是带出去吃顿好的,送他一两件他喜欢的东西而已。 “略言,我不太懂唐门那边的规矩……你们那边过个生辰,都是要送这么多东西的么?” 唐深点头逗他:“在我们巴蜀那边啊,有多少岁,礼品便要送多少件的。” 独孤寂愣了愣:“那以后年纪渐长,岂不是越来越麻烦?” “别人的话是挺麻烦的啊。但如果是给前辈准备礼物的话,一年一次,我开心都来不及!” 开心……独孤寂当下是既甜蜜、又苦恼。满屋子这么多东西,要么是他喜欢的,要么就是极珍贵的宝物,明显是掏空了心思得来的。 若是年年都要如此,略言就算不在意,他也舍不得他这么折腾了。 “略言,咱们以后再过生辰,不走巴蜀的规矩,改走中原的规矩如何?这太多了,又或者你实在想要多给,可以……也可以换做别的。” 换做什么? 他没说,但那神情却很明显了——换成亲他个二三十次? 独孤前辈,算你厉害!姜慎行默默点赞。 不开窍则已,一开窍自带会撩? “不过,待明年三月略言你过生辰,我也会按巴蜀的规制替你准备的。只是……”独孤寂说到此处,略微垂眸,“那日听唐门主的意思,略言你其实比我小了不少。我却还这般整日受你照顾,实在是……” 唐深:“没小多少啊?我也二十七八了。” “你大哥都跟我说实话了,你离家时十八,如今也还未满二十虽,他还怨我……趁你年少无知便将你骗走……” “我着实……以后该好好照顾你才是。” “……”呃,要怎么解释,那只是角色年龄而已啊! 唐深呵呵两声,岔开话题:“前辈,这满屋子里,你有没有最喜欢哪一样?” “嗯?” “我来猜猜啊……千年冰丝?酒酿汤圆?” 独孤寂望着他,缓缓摇头。 最喜欢哪一件啊?姜慎行也在猜,冷不防却听见那人说:“最喜欢你。” “……” “在这整间屋子里,略言,我最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以说是很甜了。燃鹅,坏人快要来惹~捂脸 第42章 42 麻麻不易做 当夜, 职业NPC照例来送宵夜小吃, 进了小院, 却见他家唐编正和蓝衣小良宵排排坐在门外。 “什么情况?独孤前辈呢?宫小渡呢?” “他们在里面,”良宵回眸道,“还有阿古夏。” 阿古夏?姜慎行都快忘了他们还捉了个毒蝎少女阿古夏。 …… 那苗疆小姑娘阿古夏自打被抓后,就整个人咬紧牙关全无声息。别说一句话了, 就连一个字都不曾吐露过。 就连大母神的亲儿子、号称无所不能的唐谨言亲自上阵,用尽了鬼点子都一无所获。 “还真是个烈女啊。我若是没娶庭赭,说不定就要娶她了。” 唐门门主如是说, 果断惹怒了苍寒堡主。据说好几天晚上都没能进房。 “宫师兄他一心想替师父分忧。”良宵说, “因而自打来苍寒堡,每天都去地牢里给阿古夏送饭、聊天。那女孩起先也不理师兄, 还放毒蝎子咬他,可后来就……” 同样身为“男主”,就连作者的亲儿子都搞不定她, 宫渡却搞定了。唐深很是好奇:“渡儿好厉害, 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次,他去送饭, 阿古夏又放蝎子咬了他。宫师兄手背肿得厉害,却还是将那毒蝎子拾起丢回牢中。阿古夏觉得那蝎子已经废了, 便抬脚要踩,被师兄骂了一顿,教训她说万物有灵,她既养了那蝎子, 便不该那样对它。” 良宵说到这儿微微垂眸,唇角带了一丝苦涩的温柔。 “师兄一向如此……跟他相处久了,谁都会喜欢他。阿古夏自打那事之后,对师兄态度就好了很多,不但主动赔了解药,也渐渐愿意跟他说话了。” “说来……他们两个,也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姜慎行听到此处,与唐深偷偷对视一眼。 《渡血剑》里,宫渡的正妻是“苗疆公主阿古夏”。但介于苗疆姑娘好多都叫阿古夏,并没有什么读者认为这俩其实是同一个人。 却没想到…… 良宵低下头,随手把玩起腰间那块白玉龙纹佩。 唐深一阵心疼,忙劝他:“良宵,一世归一世。就算上辈子有姻缘,这次也未必……” “我没事的,”良宵摇头道,“师兄觉得好,那就好了。” …… 阿古夏答应宫渡,回答独孤寂三个问题。 宫渡亦应允了阿古夏,三题答完,便放她自由身。 待苗疆少女悄无声息离开之后,凉夜已深。 堡主大喜,苍寒堡连着一个整月苍寒堡都在夜放孔明灯祈福。唐深靠着独孤寂躺在床上,握起他微凉的手,透过花窗看着外面漆黑天际上沉浮的明亮。 “阿古夏说,在这世上有个人恨极了我。” “她不敢提那人的名字,只说……我大概很快便会见到那人。” “原来当年之事……从虹铃出现在我身边,到联手玄火宗主钱千斗假死,一步一步骗我堕入魔教,甚至小师妹时兰被杀,还有毒蚕教主送我蚀骨剑引我走火屠城,全是那人一手策划的。” “可我不明白。略言,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满是隐忍。唐深心中一痛,爬起身来抚过发丝,将他人整个紧紧搂在怀中。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恨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师父一直跟我说,要善良,要存好心做好事。我也一直都很听话……” 额心被滚烫的唇覆上,一下、两下,轻啄安抚。独孤寂亦抿了抿唇,偷偷收紧了放在那人腰间的手。他知道,或许应该轻描淡写,不让略言太过担心才对。毕竟故作坚强,他很擅长。 可是,食髓知味。 最近被他宠溺安抚惯了,早已沉溺温柔不能自拔。 “前辈,没事的。”唐深的手温柔地抚过他的颈后,“不管那人是谁,咱们等他来就是。” “阿古夏既说他很快便会现身——咱们抓着他,自然真相大白。反正前辈你如今……腿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虽说大哥他前些几天出门帮咱们寻邪医去了,但苍寒堡主、江盎前辈和宫家主都还在堡中。” “他们个个修为高强,加之苍寒堡易守难攻。不怕。” 黑暗之中,血液之中微微生出几分躁动。 落在额间、脸颊的亲吻越多越烫,独孤寂越是喉咙干渴、心思弭乱。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气息紊乱,手心里全是汗。 唐深也发觉了,一只贼手不着痕迹地沿着他的腰线,紧张兮兮地摸了下去。 呃…… 他是该马上跑去苍寒堡的主殿上一炷香,跪向神明大人还愿么? 从那日第一次亲吻,到这一个月夜夜相拥而眠,独孤寂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那不是单纯的“报恩”,更不仅仅是“感动”,他一直试图这般说服自己。 但说不服。 因为那人虽然愿意温柔地抱着他、亲吻他,甚至将他紧紧压在怀中。紧绷僵硬的身体,却一直对他没有半点该有的反应。 这让唐深很无助,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拐卖了纯洁的良家直男。 而如今,终于…… 终于!!! 好嘛!总归老子魅力还不是负无限大的是吧? 果断去咬他的嘴唇。缠绵,戏弄,□□焚身。唐深长发一撩,大腿干脆蹭到独孤寂双腿之间,炙热的温度和些微的汗水混杂在夜色中,胸膛也贴紧了——对方仍旧迟迟没有动作。 唐深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放下面子自己宽衣解带的时候,却又听独孤寂低声道:“她还说,如今在我们的身边……就有他们的人。” “也就是说,在这苍寒堡,在同我们朝夕相处的这些人中,有人我们要防。” 这是个很严肃的信息——可以说是想当严肃了。但唐深还是不能相信,都这种箭在弦上的紧张状态了,这人居然还能想起来跟他说这个?! 前辈? 你……你…… 算了。你慢热,我知道。 我再忍忍吧,呜。好难过。 *** 从巴蜀到苍寒堡,快马加鞭,奔行十数日。 苍寒堡外,鹤唳风声。 铁面具朱衣人宽袍广袖、迎风而立。 在他身后,肃然站着几百一袭灰衣的高手。脖子上各自系着“天道轮回”的青玉。 就在这一群树桩子般灰暗、压抑、无声静直立着的人中,却摇曳一名剑眉星目、潇洒不羁的红衣男子。弯下腰去,将怀中白绫包裹的东西放在地上,缓缓展开。 那是一把斑驳的剑。 传说中的“蚀骨”,全然没有想象中狰狞霸气。它看起来极不起眼,几乎像是一把普通的生锈铁剑。 “你一路不给我摸不给我碰的,就是这样货色?” 天道教主尹颜满是疤痕的半张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伸手便要去抓那剑。 却被唐风流挥起一扇子扫至面门。两人各退半丈、互相逼视剑拔弩张。 “这剑,尹教主碰不得。” 尹颜一声冷笑:“殿下亲口御言,托我将此魔剑交给琴魔。唐门主这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违逆殿下?” 唐风流眼角弯弯,闲闲摇首:“唐某如何敢违逆殿下?唐某只不过是单纯地……信不过尹教主您罢了。” “毕竟~那琴魔再怎么说,也是尹教主您心上人的爱徒。当年屠城盐海时,我曾听人说,尹教主陪着那郁沉影赶去找过他,再后来……那琴魔便醒了过来。” “被蚀骨剑摄了魂之人一般都是醒不了的。唐某听闻,若要他醒,也就只有用到那越陆岛的珍奇名花清苏香了。又听人说,尹教主私底下倒是很喜欢种花的~” “唐风流!”尹颜切齿,“你那日也在盐海城,你亲眼所见,明知发生了什么!” 唐风流却只是邪邪一笑,扬起袖来,一只白鸟扑棱着翅膀停在他手背,咕咕蹭了蹭他手指。 “乖啊,替我去找倾国。告诉她时候到了。” “这次她终于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 苍寒堡东暖阁,院落一角。 “咳,咳咳……” 不能……不能让她看到。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冷汗沿着宫亦飞俊朗的面庞滑落。松软的泥土刨出深坑,把那东西丢进去,盖上土,一遍一遍用鞋底夯实。 胸口一阵温热沸腾,他摇摇头,压抑了好几次上翻的血气,告诉自己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会的。这鸟儿只是刚好飞过,不是来寻倾国的。又或许,根本就是他草木皆兵——那并不是唐风流的鸟! 成婚二十年,又有了引以为傲的儿子。宫亦飞也知自己有时脾气不好,可对待妻子,已可谓竭心尽力地去宠…… 她不能……不能这样!她不会忍心这样! “亦飞,你……在埋什么呢?” 幽幽的银铃声传来,宫亦飞身子狠狠一震。 那女子一袭白衣、鬓边斜插一枚银凤钗。就在小院对面的圆形的拱门下遥遥望着他。身旁一株红色海棠花,一如他们当年初次相见时的清丽绝伦。 “倾国……”他佝偻着站起身,悄悄湿了眼眶。 一晃二十年,她的容颜未变。只是袖中,却透着一抹暗暗的银色寒光。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靠近他时,手中竟都要偷偷捏着一把利器了? “亦飞,你真的好过分啊。”女子巧笑倩兮,叹道,“那白鸟……可是很珍贵、非常难养的。” ——倾国,不,别说了。 “其实你早就怀疑奴了吧?那怎么不问奴呢?亦飞,你可以问奴的啊——问奴那蚀骨剑是不是被奴拿走了……拿去送给了唐风流?” ——不,这不是真的。 宫亦飞心中大恸,胸口一紧,一口血水从齿缝中涌出:“咳,咳咳……倾国,这么些年了,你竟始终、你始终都忘不了他?” “亦飞,”她莲步轻移,一阵幽香到他身边,“是奴对你不住。你杀了奴吧。” “我不信……”宫亦飞双目通红,含泪喃喃,“倾国,自你嫁我以来,我几乎对你百依百顺!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从来不舍得你受半点委屈,到头来……就换来一句对不起?” 一阵冰凉,继而是钻心剧痛。 宫亦飞愣愣低下头去,一枚短刃正插在胸口。 “风流那边一定等急了呢。亦飞,你既不杀奴,那么奴要你的血,去帮风流解了蚀骨封印。” “奴欠你的,此生已无法报偿,只能……来世再还。” “宫家主?倾国?你们……” 酒壶“啪”地掉在地上。 江盎本是大白天的又来找宫亦飞喝酒卖惨,见眼前一幕,愣愣心道我这难道吾辈这是白日做梦了? 怎么会看到倾国她、她用刀对着宫家主…… 纤纤玉手抬起,手中一只玉瓶。血水从宫亦飞伤口中奔涌而出,凝成一颗血珠进了那玉瓶。 江盎一阵黑风闪冲过去,却也只来及托住那人摇晃坠下的身子。但见宫亦飞双目空洞,脸上泪痕斑驳、满是苦笑与绝望,却又像是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颤抖着将脸往他怀中埋。 胸口微微起伏,殷殷一片血红。刺痛了江盎双眼。 抬头看向玉倾国,当年这个女子……也是这般冷笑着。将别人的心彻底拧碎践踏,毫无半点悔过。 他跟宫亦飞怎么都那么傻,沉溺于虚假的柔情。 明知道玉倾国的心中,自始至终就只有唐风流一人。 夫君、儿子,再多的宠爱、真心相待,再多的纵溺、柔情,比不上一个负了她的唐风流。 -------------------------------------------------------------------------------- 作者有话要说:嘤,结果麻麻巨黑啊喂!(其实还有后文) 国庆快乐么么扎~明天姜总要神TM剧情了…… 评论又刷不出惹明天鸣谢~ 第43章 第 43 章 魔剑不易做 血水注入蚀骨剑中, 剑身一点点苏醒开来。剥落了锈迹斑斑,露出了内里纹路古朴的烁金灿灿。 仿佛巨龙睁开了独眼, 发出了嗜血的低吼轰鸣。 乌云滚滚密布,挟裹了天际。 整座临江城上,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旋涡。 苍寒堡中, 亦是一片风雨飘摇。唐门门主不在堡中, 唐深又必须拾起自己半瓶子的医术,何况宫亦飞还半点都不配合! “宫家主, 你冷静点!先止血,你别再乱动了!” “不, 不……你们……你们让我死。” “宫家主, 您、您冷静点!” “不, 不……我、我此生已经……呵, 一生错爱, 致使宫氏一门毁于一旦。我须死了, 才能向……咳……向我家人、亲朋好友……谢罪。” “老宫, 你还有儿贼呢你忘啦?”江盎吼他, “你家宫小渡虽说净捡缺点长了, 但性子还是很不错的,你若不要,你儿贼吾辈捡走了!到时候让他跟我姓江……” “你、你……” “好了,不哭了!大男人的哭什么?你看你眼睛红得都像是流血了一般,呃……” 手中一片温热,江盎愕然, 黏腻,温热,那真的是血。 宫亦飞的双眼中,正源源不断渗出血水。颇为恐怖骇人。 至于吗?不就是被倾国戳了一刀! 江盎不禁腹诽人与人的承受能力真的差这么多?吾辈当年更过分的事都经历过,也不至于…… “师父,师父!” 门被撞开,宫渡横抱着蓝衣小美人急匆匆闯进来:“师父,自打刚才外面天色黑了,余生他就头痛难忍,师父您快帮他看看!咦,爹?您、您怎么……” 天边轰然一道雷鸣入耳,就连唐深都觉得钻进脑子刺入骨髓,正皱眉强韧,忽见身边的独孤寂身子忽然晃了晃。 “前辈!” 轰鸣不断,唐深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怀抱中,独孤寂额角冷汗直落、胸口剧烈起伏,口形重复念着一个词儿。 “……蚀骨。” 浓厚的腥风,将白□□到几近暮色的乌云,轰鸣的雷电都只说明一件事——它醒了,就在附近! 魔剑蚀骨,向来以人间憎恨怨怼冤屈为食。 它不像别的剑灵会去自行挑选宿主,它不寻主,因为它的宿主会自己召唤、强大、悲哀、并痛苦、仇恨,千疮百孔的心,会自行发出绝望的嘶吼,吸引它的到来。 曾经一次、两次、三次。 独孤寂身在炼狱、堕入窒息般绝望时,它就静静躺在他手边。等着他拿起它,化身为魔。 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 如今,它又要来了,又要再度出现在他身边,夺去他好容易才到手的安宁幸福! “略言,略言。” 双手空抓了几下,才抓到了唐深的袖子:“让我……让我抱抱你。” 身子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儿被温暖紧实填满箍紧。 是……被人爱着的。 是被人无限度宠着、心疼、珍惜着的。 是有家的。有地方可以回。有人在等他…… 独孤寂的眼底也开始泛出血红,却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心更是轻飘飘地、稳稳地尘埃落定,一片平静安宁。 曾经手执蚀骨,他只知道自己在杀人。 只知道血花纷飞,无尽尸骨,大雨倾盆。却不知道自己在杀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整颗心像是无底的深渊不断空虚、坠落。 可如今,残破的心已经有了柔软的依托,唐深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仿若无尽风浪中的一支浮木。那个叫“幸福”的东西,如今正真真实实地被他抱在怀中。 当一颗心已经填得满满的,纵然蚀骨销魂摄魄,也无孔可入了,不是么? “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唐风流。” “我杀了他……替我宫氏一族报仇……我、我要……咳咳,咳咳咳……” “老宫!老宫你冷静点!唐二少!你快过来看看他!” 着实是大事不好。在江盎看来,宫亦飞已经要没救了——伤口崩裂,眼中口中全是血污,他甚至把人拽起来试图用剑气替他续命,却收效甚微。 “别睡……别睡别睡!老宫!呜——” 突然,沉渊剑气被尽数弹回,带着几乎毁灭的陌生灼热感。只一瞬间而已,怀中宫亦飞身子已烫得吓人,江盎若非是剑灵抽身得早,恐怕魂魄都要被烧得骨头都不剩。 床铺轰然塌陷,一股焦臭的气息,手掌重重拍在残木之上。 宫亦飞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但那人此刻看着已经不太像他了——带血的眼中闪耀着妖异的光泽,勾唇笑了,牙齿尖尖如鬼魅一般。 黑色的符文冲上了他的脸和手臂,他站了起来。 胸口的致命伤被他视作无物,平日里系得整齐的长发轰然飞散,一声嘶吼,身后纯黑色的骷髅鬼火混着剑气凌然震天。 悲哀,仇恨,痛苦,不甘。 这一次,是他的绝望将蚀骨召至身边。手中幻化一把黑色巨剑,轻轻一扬,整排屋子轰然塌陷。 独孤寂数百道银弦同时四射,控住落下的碎石瓦砾,同时抱起唐深便退至院落。良宵扯着不会武功的姜慎行退了几步,一转眼,却见宫渡竟不管不顾向宫亦飞冲了过去。 “爹!” “爹!您快醒醒!您醒醒看看我!我是渡儿啊!” “师兄!不要!” “宫渡!” 唐深在那一瞬间,想到的是紫玉幽冥阵中宫渡惨死的那一幕。 宫亦飞满目幽黑,蚀骨大剑挥落,骷髅火光之中,宫渡就立在剑下,而良宵一袭蓝衣正猛扑而去。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造化弄人。这两个孩子,终究不得善终…… “喵嗷——” 一声大吼,一只毛团大黑虎不知从哪里突然闪到了那两个孩子前面,冲着宫亦飞露出獠牙。黑火直逼之际,“咚——”又是一声钟磬古音,一道金光仿若屏障,将剑气直直挡在外面。 那几乎是姜慎行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为得意、最为光荣的一瞬间了。 他一个人挡在小黑猫前面,那道金光是他一路掏来秘藏压箱底的法宝“意志金钟罩”。理论上只要法宝主人的意志力够强,就能阻挡一切强大的攻击。 “良宵你快!快带宫渡走!九命你也是!这里我顶!” NPC是块砖,哪里有用往哪里搬——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虽然一路走来,姜慎行都是个没剧情的旁观者,但旁观者也是要吃瓜看戏的,看着看着也是会进入剧情的! 总不能……让宫渡良宵又悲剧了吧? 总不能,让唐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 总不能让你连一只嘴馋又懒的小黑猫都不放过! 什么蚀骨魔剑,看我穿越NPC一个人carry全场! 然而,他大概忘了,法宝是好法宝,可他一个既馋又懒的人……又有什么意志力可言? 宫亦飞露出森然冷笑,巨剑再扬,“咚——”一声巨大的碎裂音,金钟罩腾起的金色屏障出现了四分五裂的龟裂纹。金钟罩瞬间溃散、消逝,蚀骨剑纯黑色的骷髅鬼火狠狠向他扑来。 “姜总——!!!” 啊…… 着实一切来得太急太快,姜慎行的脑子还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比如,骷髅鬼火迎面扑来的张牙舞爪状还是很刺激的,比3D电影过瘾多了。 比如,就这么玩脱了,是不是没办法庆祝唐编把独孤前辈拐上床的那天了?其实本来……还准备了一些余兴节目的。 比如,NPC果然是帅不到三秒的脆皮啊!以及这挂得一点都不感人啊! 至少再给我一分钟,再给我多两句遗言……起码让我吃块糖再走?我还想看唐编会不会哭得稀里哗啦…… 唐编,我不在了,你要加油。 保护好大家。 *** 空气中一片冰冷黑暗。 窗外是幽暗的月光和灯光,冰冷的办公桌上,嗡嗡响着一台亮着屏幕的电脑,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材料。 姜慎行浑身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然抬起头来。 腰酸背痛。眼前是三次元……简约风的办公桌。 电脑右下角时间是凌晨两点半。日期,居然还是最后记忆中的那个日子,连一天、一个小时都没有过去。 喂…… 匆忙打开日光灯,工作台桌面上正静静放着一本塑料封皮的待审批的游戏新支线的剧情梗概。主角栏上,列着一系列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江盎、秦琅、玉倾国、宫亦飞……关键词:贵圈真乱、虐恋情深、男不坏女不爱。 所以,自己之前是看这玩意儿……看困睡着了? 什么穿越,什么唐编,什么书中世界,都只是场梦? 姜慎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看自己两只手,空空的,没有什么“空间戒指”,衬衫的袖子倒是抹得有点脏,看着该扔洗衣机了。 拿起手机。码农大军从来不缺夜猫子,设计组微信群里还有人在吹牛。 翻到“唐编”,妈的这破玩意儿,写的居然是“糖编”!而且微信账号居然是拼音“我是小甜甜”,签名“我有一颗糖甜甜甜甜甜甜”。 甜甜甜甜甜你妹啊! 我去,加好友还要验证!唐编你赶紧给我通过验证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并没有通过验证。 毕竟是凌晨,对方可能已经睡了。姜慎行这么想着,却更加急躁。 不断发送好友申请,继续没有回音。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突然回忆起弥留之际耳边的声音、唐深大声叫他、晃他,那惊慌发颤的细节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是假的。 对了!他好像临了还来了一发例行公事的“这是我的党费”,把空间戒指给了唐编了?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睡魔怔了的产物? 深吸了几口气,仍旧挥不去那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不行!果断拿上钱包穿好外套,翻出手机打车软件。从“公司”到“机场”,一秒钟有人接单。 凌晨清冷的风从车窗漏进来,果断在出租车上订了机票,帝都到魔都凌晨六点起飞。 顺便一个电话轰炸给下属。 “姜总?你没人性!你是魔鬼吧!现在是凌晨三点耶!我不回去加班!我要辞职!这种压迫我再也受不了了!” 姜慎行:“你他妈爱辞不辞!天天啥也不干净知道当米虫,快点!给我出版社那边唐编或者大母神的电话!平常不是你负责跟他联系的么?对了,唐编住魔都,大母神住哪你知道吗?” “呜,呜呜……” 电话那边一阵杂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强势插入,带着没睡醒的不耐烦:“我家宝贝说要辞职了,你是不是没耳朵?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辞,辞了以后我养他!” “行了宝贝别哭,既然醒了,那咱们……” “艹啊!” 三次元怎么也这个鬼德行?姜慎行啪啪啪摔电话。 难不成是他的问题?是他自带“弯仔码头”属性,碰上他的都会变基? 作者有话要说:=w=|||新文……果然还是要再多酝酿存稿一下,下周二放吧汗…… 又食言了,捧脸。存稿到第六章 ,各种欢乐的修罗场特别放飞~ 包养鸣谢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X深水□□ @饼干好吃X火箭炮 @24469761么么哒不知道有没有遗漏最近网好抽各种隔天才能看到。 第44章 第 44 章 师娘不易做 上午十点, 姜慎行门神一样,杵在魔都某编辑部大门口。 “您好, 我找大母神,唐编也行。” “抱歉呢, 大母神是作者, 作者是不在我们这里上班的哦?至于唐编……他好像今天旷工没来。家庭住址?呵呵抱歉~这种隐私是不能擅自泄露的哦。” “妹子, ”姜慎行眯起眼,一颗小泪痣晃晃, 靠着前台露出最帅的笑容,“通融一下呗?” 前台小美女巧笑倩兮, 招招手叫来了保安。 …… 上了年纪的雄性生物实在太难说话了。 姜慎行倒也很直截了当, 心说天无绝人之路, 转身去对面超市, 霸气地拎了两把菜刀火花带闪电重头来过。 “保安兄弟, 老子没别的意思, 就是希望你们能通、融、一、下!” “好好好!这位先生你冷静点!”前台美女花容失色, “我、我们这就给母神打电话。嘟——歪, 妖妖灵吗?” 然后, 姜慎行就被魔都派出所拘留了……留了……了。 “警察同志!我真的是良民啊!我是有工作证、有正经工作单位的,我那什么……” 民警:“拿个刀,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先带去药检一下看看有没有吸DU吧。” “……” 姜慎行乖乖让人折腾了一圈。毕竟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服用了什么兴奋剂迷幻剂一类神叨叨的东西。 检查结果——无毒无公害无副作用,脑子也没问题。 “你老实点,交代一下把家里和公司的电话!” 姜慎行猛摇头。 宁死不给。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老脸。 然而民警同志是多么的经验丰富,直接拿过他的手, 一指解锁手机。刷刷刷翻了起来。 “呵,真有意思,你这张照片怎么P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手机里的最后几张照片被举到眼前,竟是他之前坐在老虎版本九命背上的各角度自拍。 姜慎行登时兴奋又毛骨悚然—— 原来不是他睡糊涂了,原来那一切真的不是梦! …… 折腾了一早上,交了罚款从派出所出来,顺便被警察叔叔威胁了一番,姜慎行遥遥远望某哦矗立在城市金色午后光芒的大楼,实在是没脸再去编辑部闹事了。 这可怎么办啊…… 叹了口气皱眉刷开大母神的专栏,突然灵机一动。 刷票!最高等级炸几百张,留言“我想见你”,刷到榜首,就不信母神会完全看不到! 几张票下去,充值立刻就用光了。点开网银转账,存款只有五位数。 程序猿穷啊。(其实是玩网游买各种装备花掉了。) 抱着之后半个月喝西北风的决心,炸吧。 刷刷炸到三百多张的时候,手机轰然震了起来,来电模式霸占了整个屏幕。 联系人:成渝? ……呃,成渝,谁啊? 姜慎行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人,犹豫着不敢接。但对方的来电锲而不舍,超时了又打,再超时继续打。 有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啊?同事?客户?买保险的?以前同学? 啊!突然脑袋里电灯一闪! 是同学!去年过年回老家参加高中基友的婚礼,坐同一桌的某位男同学! 随便闲聊了几句,发现两人竟然是初中同校+高中同校+大学同城+工作同城。虽说有这样牛逼的缘分,居然并不认识,立刻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帝都后,有一阵子这个成渝经常给他打电话,很热情地约他出来玩这个玩那个的。 但姜慎行宅男一个,懒得动啊。 于是以“交了女朋友”敷衍、“身体不舒服”敷衍、“加班没时间”敷衍,“又交了女朋友”敷衍。 后来那人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很少找他了。 这……沉寂了几个月,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叹了口气接起电话,正在想这次的借口不然就用“在魔都出差”好了,就听对面传来焦躁的吼声:“姜慎行你发什么疯!” “啊?” “你炸什么霸王票?” “呃,你怎么知道我在炸……?”回过头,背后是魔都的大街,车辆尘嚣而过,没人盯着他。 对方咬牙切齿:“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 …… 姜慎行风中凌乱。 你早说你是大母神,就算是个变态,你约我面基我肯定去啊! “大神?你、你住哪?你等等!我马上就飞回帝都去找你,现在就去!” 对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别动了,找个宾馆住下。地址发过来,我过去找你!” “啊?” ……没想到母神还挺贴心的哦? 自贴机票钱和误工费,等等,他怎么知道我是“生姜茶”的? 宾馆房间里,姜慎行怀着满腹疑惑,拎了一袋楼下超市买的零食,趴在床上晃着腿,边剥坚果边翻他那本塑料皮的“父辈们的支线故事合集。” 嗯……江盎线叫“不要江山要美人”,玉倾国专题名“错爱”,宫亦飞是“论一个老实人的自我修养”,唐风流的叫“变态是怎样炼成的”,秦琅是“王子复国记”,连钱千斗线都有个短篇叫“托孤老臣不易做”。 另外,还穿插着一些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全程未出场角色短篇,比如月沐萱他爹的“女儿一直在坑我怎么办”,秦素婉的“爱妾去死”,以及独孤寂师父郁沉影的“郁门旧事”。 旧事…… 修长的手指点了下页码,翻去了那一页。 【隆冬,红色的灯笼穗儿垂坠招摇着,照得郁府门口一片通红热闹。那日正是小少爷郁沉影九岁生辰,家中摆了筵席,请了戏班子上台表演。】 【师父,那就是郁家小少爷?】 【一个艺名红玉的小戏子钻过纱帐向外偷看,雍容的郁夫人正宠溺地揽着一个青衣金锁的男孩,面前案台上摆满了佳肴瓜果。】 【那男孩笑起来,就像是红玉在洛京城中看到的福气小泥人般憨态可掬。】 …… “咳……咳咳……” 空气中硝烟滚滚,混杂着冰冷的水汽。 唐深目中含泪、头脑发昏,手中一枚金色的戒指硌得掌心生疼。 姜慎行消失了,他仍旧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在这个世界里,人死后是该有尸骨的。但姜总却像是风烟羽化了一般,在众人面前缓缓涣散成了雾气。 最好的可能,“死亡”的结果是直接回到三次元。 但万一回不去…… 轰隆雷鸣,有人帮他捂上了双耳。那人的手有些微凉,血雨腥风灌入肺中。唐深闭目,睁开后,双眼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坚定。 面前万仞高空,是黑光连接着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厚厚雷云,滚滚翻覆如同囚着一条恶龙,又像是巫师展开了袍子,法杖的凌厉化作了雷电在整个临江城上空肆虐。 适才金钟罩溃散之时,千钧蚀骨剑气浩瀚奔流,冲散了众人。 等唐深勉强能睁开眼睛时,人整个在独孤寂怀中护着。抬起头,只见不远的天际,自上而下连接着一道烈烈的黑紫色龙卷,龙卷的正下方,便是魔剑蚀骨与其宿主所在。 若是换做三个月前他刚来时,可能会一心只要远离那道龙卷,不顾一切拉着独孤寂逃出城去。 然后找个山谷,找处僻静桃源,两个人隐居下来,幸福安稳地过日子。 过去的伤,他会一点点帮他抚暖展平。新伤绝不再添。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把这个世界欠你的所有温柔和包容都还给他,才来到他身边的。 可如今,城门就在身后,看着那黑色龙卷逐渐逼近,唐深却半步不能再退。 宫渡不可能放着宫亦飞不管。 而他,则不可能放着宫渡不管。 终究是贪心了。渐渐的,身边的人,哪一个都想护着。 更是险些忘记了……身旁的那位整天护着师弟师妹的枫叶山庄大师兄,这方面只会比他更甚。 “略言,你在此好好待着,乖乖等着我好不好?“ 脸颊被温柔地抚过,独孤寂唇角挤出一抹笑,眼底却凝着一片压抑过的悲哀不舍。 “宫前辈他……被蚀骨附身修为倍涨,就只有我还能同他有一战之力。我需去阻止他,不然这苍寒堡、这临江城,又都将沦为当年的盐海血窟。” “好,我陪你去。” ……那就刀山火海,总之在你身边就是了。 独孤寂却马上着急:“略言不可!那边太危险,我顾及不了你,你还是在此……” 只一瞬而已,唐深脑中一片清明。独孤前辈……最近真是长进得他都快不认识了,竟学会面不改色地说谎了? “……” “前辈是想要……从宫亦飞手中将魔剑蚀骨抢过来?” “你是觉得,你是唯一被那魔剑摄魄之后还能恢复神智的,所以换成你做宿主就镇得住它?!” 胸疼欲裂,唐深深吸了几口气,抓着那人的衣襟埋下头去,咬牙说不出话来。 ……不准去! 哪有那么容易镇得住,又疯魔怎么办?那时候又要沾满血腥,又要痛苦自责,又要背负骂名遭天下憎恶怨弃! 独孤前辈,我一直那么心疼你,你怎么从来不知道心疼自己? …… 风雨中,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欣喜的微喘。 “太好了,你在这里。总算找到你了。” 字正腔圆,仿佛在戏台子上练过一般,轻而易举地穿透雷雨风鸣。 城门口站着一名朱衣男子。皮肤苍白身材窈窕,半张脸戴着一枚铁面具,雨水打湿了剩下的半张脸上狰狞的伤痕,睫毛也沾着水珠,目光却一片沉静。 唐深却只注意到他脖子上横着一块青玉。 那群是非不分的灰衣人,还有那钱千斗……让他对“天道教”可谓半点好感都没有,果断拔剑。身旁独孤寂却皱了眉,喃喃陷入迷惘:“……我见过你。” “你自然见过我。”那男子飘然而至,腰带上坠着一枚赤红色、琉璃般璀璨的长魂玉佩。 独孤寂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他也系着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是当年师父从腰上取下来,亲手帮他挂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说下周开,结果忘记设定了存稿箱自己发了吐血…… 就这样吧,这两周卡文的时候缓更那个,这篇完结再主更那篇~ 第45章 第 45 章 榴莲不易吃 姜慎行沾着焦糖的手指在嘴里舔了舔, 又翻一页。 宴会热闹之际,宾主尽欢。谁想到那个叫红玉的小戏子为逗小少爷郁沉影开心, 竟冒失地犯险踩丝上梁表演,不慎跌下来摔伤了腿。 郁家家主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觉得是儿子硬央人家演杂耍, 十分过意不去, 干脆替那小戏子赎了身, 留他在家养伤。等伤好了,更让他服侍幼子郁沉影, 一同读书习武。 小戏子本家姓尹。 被郁沉影叫了好几年的“红玉哥哥”,后来渐渐大了, 尹红玉听着太像女孩。郁沉影一日清早出门, 看到院子篱笆上的朝颜花, 又看到花旁正在专心收集朝露的“红玉哥哥”。 那人如玉的脸颊被花的颜色映得一片明媚。 让郁沉影想起一句诗——“仙衣染得天边碧, 乞与人间看朝颜。” 那天之后, 那人再给先生交诗文作业, 稿纸名栏上, 都会工工整整用墨迹写上“尹颜”二字。 …… 那人飘然走至独孤寂面前, 从极纤细的腰间解下红色的玉佩。 极珍惜地托在手心, 垂眸之间竟连眼皮都有伤,仍能看得出曾经清秀的轮廓,而如今已然狰狞可怖完全不能细看。 “你别怕我。” “我虽样子吓人,但我、但我过去是你师父的……”他说到这,愣了愣,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去。 “沉影他或许跟你提过我。” …… 【少爷不行!尹颜不能收!这一对长魂玉佩……这老爷临终前一直挂记着的传家之宝!您该好生藏着才是!】 郁沉影摇摇头, 自己先从那双串玉佩里拿了一串挂在腰间。 【这玉那么好看,不拿出来戴,难道收在库房里吃灰?何况红玉哥哥配红色的玉,岂不是刚好相称?】 【尹颜身份卑贱,并衬不起……少爷!?】 【好了,别动别动,我帮你系上啊。嗯,果然跟你是很相配。】 一口气泡果汁喷在纸上,姜慎行忙用袖子擦擦擦。 卧槽,那可白纸黑字写的是“长魂玉佩”啊…… 天下唯一能镇住魔剑蚀骨的长魂玉佩,在《天衍纪》和《渡血剑》中,江湖正道众人一直在四处找,却始终一无所获的长魂玉佩。 原来它在这里! 被重要NPC郁沉影挂在腰上戴着玩,还把一半送人了! …… 在那一页剧情的最下方,有三条画了“*”符号的索引注释。姜慎行一一读过去。 【注释一:尹颜,天道教教主。】 神马?!天道教不是很脑残的吗?这看着像个很正常的好人的“红玉哥哥”怎么会…… 【注释二:郁氏,乃前朝幽澜国守陵人一族。】 要知道这个逐利江湖,可是区区一把魔琴都能让半个武林趋之若鹜的。何况天下人无不觊觎的据说装着有金山银海的前朝幽澜墓葬呢?! 君子怀璧,怪不得被人灭了满门! 【注释三:魔剑蚀骨乃幽澜王墓守墓剑,而长魂玉佩乃开启幽澜王墓之锁匙。】 万众图谋的钥匙被少爷大咧咧地挂在腰上,没人发现。 ……母神的剧情,真的随处都好黑。 资深读者姜慎行心塞塞,手边的电话突然亮了起来。 成渝:“我下飞机了。” 姜慎行仰面倒在床上,不知道该回事么。想想马上就能和大神面基了,想想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不过,穿书的事,要怎么跟大神说啊? 他会信吗? 不如别废话直接出血,给点贿赂费。让他大笔一挥,一句“从此所有人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THE END”直接HE完结 ? …… “我叫尹颜。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 “……” “也是。毕竟我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为人正直,自然看不起我……” 风雨之中,尹颜略微垂眸,半张满是疤痕的脸庞看起来泫然欲泣,却摇摇头挤出一抹笑。 飘然上前,唐深很是紧张,忙一剑挥过横在他颈边。他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躬身,将那枚红色的玉佩系在了独孤寂腰上,和原本的那只碰撞在一起,叮咚脆响。 “你戴着它们。若要去魔剑蚀骨那里,有它们在,蚀骨便摄不走你的魂魄。” 他们见过面。 ……在好多年前,在那次在盐海城的血腥屠戮中。 倾盆暴雨中,郁沉影声音嘶哑,却怎么也无法唤醒自己的爱徒。 一遍遍叫他“寂儿”,拉他、扯他,过去那么乖的孩子,如今却对他充耳不闻。最后青衣染遍了血污,利刃洞穿了胸口,独孤寂脸上染血、双眸金黑仿若妖兽,挥剑没有一丝犹豫。 尹颜赶到时,青衣早已沾成了乌衣,身子也在雨中早就跑得发冷发白。 蚀骨剑就悬在头顶,他闭上眼睛。 一心想着能跟沉影一起死了也好。骨血融在一块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或许来生转世还有机会再陪在他身边。 …… 那个唐风流一直都以为,是因为他袖中偷藏了越陆名花“清苏香”,独孤寂斩向他时才能突然恢复神智。 但其实不是那样。 尹颜从没见过什么“清苏香”。 直到许多年后,天道教徒踏遍千山万水,为他收集来各方宝物古籍。他自己也翻阅了很多前朝旧案,才终于明白过来。 救了他的,是沉影送他的那枚长魂玉佩。 另一半系在独孤寂腰间。在枫叶山庄时,郁沉影见他喜欢,取下来给他系上。 郁氏一族负责镇守幽澜王墓。 墓中所葬之人,乃是战功卓著、闻名天下的幽澜王。幽澜王为成霸业曾负过一人,后来痛悔不已,死前手执那人生前佩戴的一对长魂红玉紧紧不放,死后更因哀怨过重不能轮回,化为了蚀骨剑灵。 因而只有那对玉佩,才勉强安抚住蚀骨。 玉佩…… “你是不是‘红玉哥哥’?” 独孤寂愣愣看着那对相映成辉的红玉,忽然灵光一闪。 “师父以前经常跟我说起,他姐姐非常漂亮。但是小时候……身边还有个比姐姐漂亮得多的人。他说过这玉佩原来是一对的,他给了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师父还说过,只可惜那个红玉哥哥变了,他以前很善良,后来变得他几乎都不认识了。 但他相信他一定有什么苦衷。 【等把你养得再大一点,我就去找他,好好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可现在,我得先保护你。】 【寂儿,你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数道金红之光忽然闪过,直直刺向尹颜后背。唐深的剑快,独孤寂的银弦更快。 只听数道金鸣之声,崩落了一地暗器,仔细一看,竟是好几只锋利的金色雕花扇子骨。 唐深见过类似制式的扇子。 大哥唐谨言的武器就是扇子,做工与这一地的极为相似,只不过他用的是镶着红边的象牙白扇…… “是唐风流。” 尹颜一瞥色变,袖中一条红色丝绫往空中一展,像是一条吐信红蛇:“寂儿你们快走,我来对付他!” 寂儿…… 独孤寂却仍有些迷惑,从来只有师父这么叫他。 纵然知道这天道教主是师父口中的那位童年玩伴,却还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唐风流……唐深捡起一根扇子骨,四下一望。唐门都爱穿红的,苍寒堡城楼门口的他老爹果然也不例外—— 一对桃花眼,手里还拿着个扇子,整个人气象万千摇曳生姿,低配成熟版唐谨言。 确实并没有宫亦飞、江盎生得那么英挺标致。却人如其名,顾盼之间自带笑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流。 然而……多少有点来者不善的感觉? 书中人物的立场,有时候单看表情就泾渭分明。唐风流那边,正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阴笑倾轧般地逼近——而天道教主尹颜,却背对着他们二人,对他和独孤寂毫无防备。 谁跟谁是一伙……很明白了。 母神威武。他在这个世界的老爸,既绿了他心上人的爹,又绿了他徒儿的爹,勾走了他们的娘,这马上又要父子反目刚正面。求心理阴影面积。 …… 客房门铃叮咚叮咚直响,姜慎行充耳不闻。 叼在嘴里的果丹皮半晌没动,青蛙一样鼓着双眼读着“郁门旧事”的剧情提纲。 呵呵。 本以为唐风流就只是单纯的风流而已。 没想到远不止如此啊! 这……这、这剧情走向? 秦琅派人攻破郁家,事后嫁祸给苍寒堡主江盎,唐风流不但全程参与,而且为了骗取幽澜墓葬的秘密,还自编自演了一出戏,出手救下郁倾国和郁沉影姐弟。 以恩人的姿态说是要替他们报仇,骗得姐弟俩对他言听计从。 又利用玉倾国绝色容貌,命令她去替他勾引苍寒堡主江盎和大夏将领宫亦飞,以谋求他们手中的秘宝封地。 “母神你好黑啊……写个文至于那么多阴谋诡计吗?” “就不能大家无欲无求、不爱江山爱美人,一妻多夫NP□□地愉快相处下去吗?” 门开了,房卡开的。 黑框平光镜玻璃一闪,成渝静静看着那家伙趴在床上叼着食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没变。 不由自主举起手机,趁他还没往这边看,赶快多拍几张。 壁纸,待机画面,还有下半辈子所有能用来舔屏的东西……在此一举。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文,后天继续。=w=|||后三分之一卡文……是每个作者的必由之路。 晚上去吃芝士烤榴莲=w=。。。 中秋快乐么么啾~ 包养鸣谢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 @虹之彼方 @洛当家的 第46章 第 46 章 母神不易哄 魔都晚八点, 某著名甜点店。 “咖啡好喝吗?” “好喝。” “提拉米苏好吃吗?” “好吃。” “奶油冰淇淋大福呢?” “也不错。” “那要不要再来点?服务员——” “不要了不要了!”姜慎行枉为一介吃货,愁眉苦脸咬着勺子忙一把按住成渝扬起的手臂, “那个母神……我刚才看过实时机票,明早魔都飞帝都刚好特价哎!把你身份证号给我, 我、我现在就买下吧?” “……急什么?” 姜慎行一米八, 对面母神跟他差不多高, 长相冷硬。 黑框眼镜后面狭长的眼睛眯着,盯过来的时候莫名有种阴险阴险的感觉, 经常盯得姜慎行背后汗毛倒竖。 “反正是周末,你也跟公司请过假了, 不用这么急着走吧?” “……” “何况, 好容易来魔都一趟, 不按着美食地图尝尝看这里有名的店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 母神的声音特别磁, 可惜舀冰淇淋的动作实在缓慢得像树懒, 看得姜慎行一片心急 尝个毛线!快给我回家更文啊魂淡! “正好今天天气挺不错的, ”落地窗外夜景霓虹, 大母神悠然自得, “待会儿吃饱了, 姜同学再陪我去逛个夜市吧?” 我日昍晶! 不,不行,不能不耐烦。毕竟是有求于人,当然要笑脸陪逛。 忍耐,忍耐—— “问题是人命关天的啊母神!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能明白吗?我真的不是在犯神经说胡话!唐编是真的穿了!” 已经都跟他说了! 什么唐编还困在他的脑洞世界里,就连九命的照片也给他看了, 还专门订了个带办公电脑的酒店求他更文,结果这个母神——居然跟他说酒店有电脑电脑有word也没用! “我这人有个毛病,就只有在自己家里,坐在专属的座位上,才能正常写得出文来。” 好好好,大神有疾,那你倒是快回家啊! “母神,你听我说哈~其实魔都这地方,以后都是再来的!” 姜慎行苦口婆心,闪耀满眼的真诚:“你什么时候想再来,我保证赔你双倍机票和误工费好不好?听说你跟唐编关系也很不错的,那书中世界是你写的,现在蚀骨再临腥风血雨你又不是不知道,照这么耽误下去,万一唐编也不小心死在那边不就造孽了?” 大母神不紧不慢:“按照你的逻辑,在‘那个世界’死了,反正结果不也就是穿回来继续过日子?” “这……但、但是独孤前辈会很伤心吧!” “他伤不伤心还不是我说了算,我也可以让他没心没肺不伤心啊。” “……” “……” 啥叫无力感。啥叫深深的无力感。 姜慎行懵逼脸,心里哀叹了一句唐编我对不起你,臣妾搞不定啊! 这母神果然是个蛇精病啊。日记拧了吧唧的,又有收集癖和跟踪狂的变态潜质。又切男主丁丁!又把男主性转!眼看着一句话说不好,连独孤前辈的人设他也要崩! 唉,人生好难。 “烤串吃不吃?” “鸡蛋仔吃不吃?” “盐酥鸡吃不吃?” 母神虽然很难说话,但给他买吃的倒是毫不手软。 夜市里热闹熙攘,姜慎行手中一会儿就举满了小串小盒。找了个小亭子坐下来,换个话题曲线救国: “唐编跟我说过,你写他跟独孤前辈的这篇文……其实是生日贺文来的吧?” “对。” “既然是生日贺文,这……就不能少一些阴谋,多一些温馨?反正又不是发出去正经给读者看的,又何必设定那么多逻辑和背景?给唐编个无敌人设,两人直接找个有山有水没人的地方,过过甜甜蜜蜜过幸福治愈小日子不就好啦?” “不可能,”大母神呈死鱼眼状微微一笑,“就算他们隐居,唐风流也一定不会放过独孤寂,挖地三尺也会把他挖出来。” “我的意思是……”姜慎行吸着西米露,真心觉得沟通简直好难,“贺文而已,就不能简单一点,没有唐风流,没有要害独孤前辈的那些人吗?” “可是,如果没有唐风流,你要怎么解释独孤寂从小被人害到大的事情?” “……就不可以干脆不解释吗?他反正也不过是《天衍纪》的配角而已,除了唐编,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很在意他入魔的前因后果。” 反正绝大多数读者,包括以前看书的姜慎行自己,都觉得反派BOSS只要够黑就可以了,黑化报社的苦衷根本不重要。 只要坏,只要不停给主角制造麻烦和危机就可以了,谁又要深究他的心路历程? “你的意思是,你是希望我写一个类似灰姑娘一样的故事。过去一直很苦很苦,突然有一天没来由就穿上水晶鞋?” 母神,你那一副diss智商的嘲讽笑是什么意思? 灰姑娘要是不经典,也不会一直翻拍到今天的好不好?至于给他水晶鞋的那位仙女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都救她出火坑却只突然在王子舞会前出现,这些小细节哪有谁在介意的啊? 烤肉的油渍滴落在那本塑封的游戏支线剧本上,姜慎行忙抽了纸巾去擦。 “你还真是一整天都带着它啊?” 你还好意思说!这薄薄一本信息量爆炸了好吗! “母神,你有那么多巨黑无比的暗线都没在书里交代,我越看你写的这些前尘,就越觉得《天衍纪》和《渡血剑》的剧情……” 如果把这些暗线综合到《天衍纪》的剧情上,那秦熠的结局就根本不可能是拯救了天下苍生并过上了美眷如花的幸福生活啊! 他灭魔教,扩大枫叶山庄的势力范围,甚至成为掌门,根本都是人偶一样不自知地被他那个隐藏在背后的父亲秦琅牵扯于鼓掌之间吧! 每一步,每一件事,都是秦琅算计好的。 结合在“那个世界里”秦熠如今已经被师父钱千斗绑走的事实,这后续…… “《天衍纪》本来就是个悲剧,《渡血剑》也是。秦熠一路都是将错就错;而宫渡的幸福从头到尾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母神,”心满意足围观了好几年种马HE结局的资深读者被作者几句话打击得碎成一片片的,“你、你这……” 好黑!好黑!怎么会有这么黑的作者! “没办法,我本来就喜欢写悲剧。但谁让你喜欢看种马HE,所以只好在表面上改成那样。” “母神……恕我直言,”姜慎行有气无力,“唐编的故事线你、你要是也敢这样乱写,等他回来抽你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给他递刀的喂!” “你还挺关心他的啊?” 大母神面前摆着一杯可乐。姜慎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把油炸豆腐块往可乐里扔,还用小竹签捣得碎碎的。 “是啊,唐编是长得挺帅的。人也开朗,可招人喜欢了,对吧?” “但是像那种人……不遭遇点挫折人生该多没意思呢,你说是吧?” …… …… 雨丝打在脸上,唐深蹭了一把,继续提剑浑身戒备着不远处风中摇曳的唐风流。 那人一双桃花眼,却只定定盯着独孤寂的腰间。 “真是没想到……我找了那么久,一直找不到那对长魂玉佩。竟是被郁沉影他……给轻易分开赠人了。” “郁门的无上荣耀,幽澜王墓的钥匙,最后被一个戏子、和一个孽种挂在腰上。呵,郁老家主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要被那不孝子给气死。” 唐风流轻笑两声,金扇掩口:“也罢,如今找着亦不迟。。” 尹颜冷笑一声,红绫如同一把钢索射出,紧紧缠着唐风流的扇子。 “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再动寂儿一根手指!” “尹教主,你可别忘了,”唐风流手一松,任由金扇被夺了过去,“当年郁家满门被灭,唐某……可也顺手救过你一命呢。你怎么和那对姐弟一样,也学会了恩将仇报?” 尹颜目中血光一闪,红绫再度迎面蛇绕过去,“郁家血案本就是你们一手策划!我只恨、只恨我醒悟得太迟!” “如此急着置我于死地……”唐风流呵呵一声低笑,身子一闪,竟同时出现了好几个残影,“尹颜,你莫不是怕我跟他说‘那件事’?” 红绫穿过一道残影,扑了个空。风中传来唐风流得意的笑声。 “但他也该知道了吧?你不觉得瞒着他……给他留有一线希望,对他也很残忍么?” 他的身影闪了闪,忽然消失,却在下一刻被独孤寂银弦一把捆住。挣了两下不能挣开,唐风流眼中也泛起了一丝阴冷。 “琴魔,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师父?” “……” “松开,你过来,把那对玉佩给我。我就告诉你你师父的下落。” “你——”尹颜咬牙扯住独孤寂,“寂儿别听他胡说!这儿的事交给我,你快去蚀骨那边!” 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 唐深感觉到了冷,但更让人发寒的,却是唐风流此刻狡黠的双眼,让他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 “前辈,你别听我爹的,咱们走!” “深儿,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唐风流摇了摇头,“爹爹派你去枫叶山庄让你盯着那琴魔,你倒好,假戏真做了?” “你少挑拨离间了!独孤前辈你不要信他!这、这唐风流你对他要杀要剐不用在意我,反正他、他也不是我爹!” 一语既出,唐风流的表情有些扭曲。 独孤寂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唐深,另一手收紧了银弦:“说,我师父他在哪儿?” “在盐海城。” “……” “琴魔,你亲手杀死了你师父,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你想想,仔细好好想一想,想想你背负的罪孽。” “我都听说了,深儿对你很好,你这段日子过得可算是逍遥快活了。” “可是谁知道呢,哪天你发了狂,说不定也会杀了深儿。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还是孤老终生比较适合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iphone坏了,吃烤榴莲的时候一瓶葡萄酒撒上去呵呵哒,修理说酒类巨腐蚀,一小时内送修可能有救,我那个过了一晚彻底没辙。 这台机子浸泡在悉尼的海里一分多钟仍然□□,败给了葡萄酒。 同款用不起惹,捂脸,求推荐2000+安卓机……不行我就去are you ok家买。 一般都用爪机回留言,也是爪机坏了所以留言没回。 明天鸣谢~ 第47章 第 47 章 你爹不易做 盐海城, 烟雨凄濛。 黑色铁面具掉在地上。那是一个脸庞像鬼魅一样朱衣男子跪在他脚边,满眼悲哀, 发丝沾湿耳际。 他的怀中,正怀中抱着个什么人。 独孤寂看不到那人的脸, 只知道青衣几乎被污血浸透, 一片暗黑。 寂儿。 寂儿, 你醒醒。 神志不清中有人在叫他。声音很熟悉,他却想不起, 只觉得烦躁于是一剑挥去,只记得浓重的血腥味, 一抹青色的残影。 怎么可能…… 我都……做了什么? 双腿一软, 满手银丝亦坠落在在松软的泥土上, 溅起一片泥浆。 独孤寂呆呆看着自己手心落满雨点的红色勒痕。 “师父……” 【寂儿, 你始终是为师一生最得意的徒儿。过去是, 如今是, 以后也是。】 断了腿, 他恹恹躺在床上, 青衣男子小心替他换药。再拿梳子将他乱七八糟的额发整齐梳理好。 【来日方长, 以后会好起来的。你要学会等待,莫要太心急。】 可是,等了那么久,最后等来了什么呢? 什么以后会好起来? 不会好,都不会好。就如同山庄中那个算命的所言——注定有命无运、而且但凡亲近之人,都要被累及! …… ……何止是没资格得到幸福。 我或许根本……根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世上。 眼中光芒顿失, 双手在冰冷的泥沼中疯狂乱摸。视线早已被涌上来的泪水模糊得一片飘摇,一时间竟到处都找不到那银弦。 在哪,在哪…… 勒住脖子只消一下,不会有太多的折磨。 早该这么做了,若是一早这么做,师父他也就不会…… 手指磨出了血,终于触到一片寒气森森的冰冷,却刺得独孤寂一震——忽然想起那是苍寒堡的宝物千年冰丝。是略言……前不久好容易讨来,送给他的多件礼物之一。 “呜……” 脑中一片刺痛,继而疯狂涌出了好些片段——那一晚不断的惊喜,他每次说“喜欢你”时有点儿涩然又认真的样子,时光又一转,又回到了暖阳下打通了的西苑。 略言一身红衣抱着黑猫,拿着本医术装模作样,树影斑驳落在他微微带笑的脸上。 …… 空中惊雷阵阵,蚀骨的黑色魔气大盛开来,它似乎在悸动,因为闻到了更美味、更香醇的绝望的滋味。 “渡,渡儿……” 苍寒堡的另一侧,接天龙卷纷然溃散,宫亦飞全黑的眼中忽然闪回了片刻的神智。 胸口剧痛,喉咙像是火烧,手中剑尖直指的是一道横七竖八裂纹的透明的金色屏障。屏障之后,少年一身血污,手中正拿着什么钟罩一样的法宝,眼神坚定护着身后蓝衣师弟。 耳边聒噪无比地响彻另一个人的声音: “老宫,你清醒点!你看清楚了!那是你儿贼!” 宫亦飞手一松,蚀骨剑几乎要从手中掉落之际,漆黑沉重的力量突然又排山倒海地再度压回身上,他疯魔一般狂叫了一声,再度陷入一片凄烈的癫狂。 “可恶,还有完没完!” 江盎咬牙化作一团红黑色的火,融进那漫天的黑气之中。 “蚀骨,蚀骨!你不也是剑灵吗?有没有种出来跟吾辈打一架?” …… “寂儿,寂儿!那不是你的错!” 轰然的耳鸣之后,良久,独孤寂才又听到雨中焦急的声音。 “你信我!沉影他在最后,让我一定要跟你说——‘寂儿,不是你的错’!” “寂儿,你听到了么?”尹颜朱色的衣摆亦沾在泥水之中,铁面外的一只眼中雾气蒙蒙,单手轻轻覆在独孤寂手上。 “你不要责怪自己。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唐风流!” 唐风流…… 独孤寂缓缓抬起头来。 数丈之外,两个红衣人在身前不远处。 唐深刚才见银丝掉落,急急以乾坤戒中的凝冰咒暂时定住了唐风流,此刻正用剑抵着唐风流的脖子。因知此人诡计多端,丝毫不敢分神。 风撩过他湿润的长发,他剑尖微颤……却没有回头。 没有安慰,更没有过来抱抱他。 独孤寂苦笑一声。此刻这算是什么心情? 记得以前小姜在的时候,经常说些他没听过的故事。有一次跟他说,说他们巴蜀那边有个姑娘家,家里是种甘蔗的。从小帮爹妈掰甘蔗,练得一下午掰一车,算是全村有名的好手。 只是后来,有了情郎,突然就娇弱了,再也掰不动那甘蔗了。后来被宠得连咬都嫌咯着牙疼,非要情郎给她弄到磨上挤汁水喝。 他觉得他如今就像那个姑娘。 竟已那么习惯了被那人宠着、事事摆在第一位了? 忽然想起了数天前的一个晚上。 “前辈,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 夜半秋蝉,席枕微凉,他心满意足抱着怀中人正要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不知所措。 黑暗之中,那人的手顺着他的腰腹缓缓摸了上去,轻轻按住了他的紊乱想心脏。 “因为前辈这里,有着非常温暖明亮的东西。只是别人不知道,若是懂你,一定也会对你心生憧憬的。” 略言说,那日透过窗子看他,看到他背后一片粉色的杏花落雨。 虽久居囹圄,却不是想象中那般病怏怏的,更没有半点形容枯槁。目光平静,除却双腿旧伤,没有什么别的不好。 “想来在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前辈一样?” “即使含冤受屈、被世人冤枉,不知道哪一天才是尽头,也还是有好好吃饭、乖乖睡觉。不曾自暴自弃、更没有糟蹋过自己的身体。” “被我这种冒失鬼缠上,也不怕被骗被伤害,没有将我拒之门外。” “所以,好喜欢。” 亲吻滚烫地落在脸颊颈子,而今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狭长的双目之中,缓缓再度燃起了点点星辰。 略言没有回头看他,是因为相信他。 而他唯一能为略言做的,就是绝不辜负他。 …… 阿古夏说过,有一个人恨极了独孤寂。 “爹。”唐深妆模作样的喊了一声。 这人长得和他三次元的亲爸几乎一模一样,却有着一种他爸没有的风流不羁。看着既熟悉又陌生。 “爹,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独孤前辈?总不至于就因为他是玉倾国和江盎的儿子? 可是玉倾国当初,不是被你派去以美人计引诱江盎的么? 若是真心爱一个女子,又怎么忍心让她做这种事?何况江盎之后,还派她去勾引了大夏将领宫亦飞。若这都能说是爱,那这爱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廉价。 “倾国是我的女人,她本该明白我的苦衷,却跟别人生下孽种。”唐风流笑了,露出森森白牙。 儿子唐谨言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一笑倾人城。他这个做爹的笑起来,却像是只凶相毕露的豺狼。 “要怪,你也得怪那孽种自己投错了胎。” ……神经病! 有这种脑残逻辑的不止唐风流一个,但江庭赭经过大哥□□好歹还有救,眼前这脑残,怕是无药可医! 母神你行行好,就这种货色,你把他设定成我爹? 怎么想的啊?! 当即反手把湿漉漉的朱红色的外衣扒了下来,乱糟糟一卷扔在地上。只露出淡明黄内衬,冰凉的风雨灌进脖子里。 “老子从今天起,再不做唐门的人!更没你这个爹!” “……你本来就不是我儿子。” 啊?什么? “你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以符咒催化的傀儡纸人而已。还真的以为自己有魂魄了?真是可笑啊。” 什么?什么? 纸人……纸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纸做的人?我? 唐谨言说要替他们去寻邪医殷莫,临走那日,将他的头揉成一头乱草。 “略言你记得,不管你是什么,都是我最可爱的弟弟。我希望你过得好。” 他当时还想这句话怎么有点怪怪的,什么叫“不管你是什么”。 继而,唐深想起了唐略言“曾经的人设”。 生性清冷,不食人间烟火,不怎么说话。 因为是个假人。 …… 大母神我日你全家哦! 哔了狗的设定一大堆前尘纠葛还不够,一个HE贺文而已,我沦落到最后连人类都不是? 三次元—— 姜慎行弱弱:“大神,你真要睡我这?这样,我出钱帮你在隔壁开个房间怎么样?” 刚被人脑内骂了X全家的大母神一脸不爽:“怎么,怕我吃了你?” 怕!怎么不怕! 毕竟你可是个有点跟踪狂属性的变态基佬啊!在我面前装正常没用的! “怕的话,呵,你还订这种房间?” 大母神说罢,闲闲往房中一米八的大床上一坐。 这……姜慎行汗颜。总感觉床垫的弹性有点儿出人意表。一般的酒店的大床有必要这么弹么?说起来,之前没注意,这床铺的颜色是不是有点太红了啊? 还有,床头那些一点都不实用的镭射小壁灯是什么鬼?等等,是我瞎了还是床头放了只玫瑰花? 这!莫非这儿不是普通大床房,而是情侣大床房? …… 哗啦,哗啦…… 全程只记得吃零食的后果,就是完全没注意到这酒店不但房型不对劲,浴室设计得更是贱。 全落地玻璃,没有遮挡,没有浴帘和百叶窗。只在大概从腰到屁股的区域,有一条装模作样的毛玻璃。 洗澡的话……完完全全被看光光。 姜慎行森森记得唐编说过,自己的长相,正好是这货的理想型。 简直是羊入虎口。 奶奶个腿儿的洗个澡,母神把外面的灯全部打开了。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沐浴”在如此的强光下。 含怨往外一看—— “卧槽!你是不是变态!你看都看了还不够,你还拍!?” 忍无可忍裹了浴巾冲出浴室,飙到母神面前。母神根本就没正眼在看他——或者说其实也在看他,在看他滴水的胸,和一圈浴巾下的大腿。 “母神,你跟我说实话吧。” “嗯?” “是不是如果我献身,你就能马上更文、改剧情?” 成渝大神平光镜下的死鱼眼很是平静:“我会马上按照你的要求修改一字一句。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写。” “……”这么不加掩饰?! ……菊花or唐编的happy ending,这是一个问题。 废话,当然是自己的菊花比较重要了,想什么呢?! 唐编,别怪兄弟不义气,你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卡……卡文,呃呃呃要死! 噗叽~ 第48章 医院不易住 夜深, 姜慎行杵在床上,完全不敢睡。 虽然, 按体格来说——他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汉子,如遭夜袭拼死一搏, 应该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吃干抹净。 他担心的是, 毕竟旁边床上躺的是个变态。 万一半夜来个什么绳子铁锁蒙汗药,第二天上个社会新闻“游戏公司总监裸死酒店,身上奇异伤痕”…… 想想自己前二十八年的人生无比平淡无澜——上学,考试,高考, 毕业,研究生, 工作, 一帆风顺得连一次复读和面试失败都没有尝试过。 后续却是什么鬼? 穿书?和变态作者面基?逃不出“弯仔码头”的宿命? 母神那边很安静,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忽然挺尸坐了起来, 登时把姜慎行吓得大气不敢喘。 “姜同学, 你睡着了么?” “我、我睡了!你听,呼——” 母神窸窣下床, 黑影直逼过来凑近姜慎行耳边,温热的气息直冲进耳廓。 “出大事了。” 老、老子知道要出大事了!不用你来提醒!姜慎行猫一样炸毛窜起来,举起枕头准备抵抗。 “别的编辑刚才跟我发信息,”母神晃了晃手机,“说唐编昏迷,被人送医院了。” …… 在许许多多的穿越故事中, 穿越者在三次元世界里都是车祸、溺水或跳楼了的。 少数没挂的则多会像姜慎行一样,大梦一觉醒来发现现实世界时间停滞,连一分钟都没有过去。 而今,三次元世界的时间再度启动,他回来了,唐编却没有回来。 “那么唐深在三次元的肉身是存在着还是已经消失了”,这是一个姜慎行一直没能来及细想的问题。 …… 医院里,雪白的病床上闭目躺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这是姜慎行第一次见到照片之外的唐深,突然明白过来那天得知是他帮“唐略言”建的模后,为什么唐深要一路追着他的狂K。 “没想到唐编本人比照片上长得好看很多啊……”同样是第一次见到编辑本尊的大母神喃喃道。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但姜慎行也觉得冤,毕竟唐编你真的太不上相了——照片看起来那么黑,弄得五官都糊成一团,鬼能想到真人版古铜色皮肤确实比建模的僵尸白高端大气好多啊! 病房中还站着个男的,胳膊上纹了个大花臂看着十分社会。 “我是他室友。” 姜慎行恍然大悟,唐编曾跟他说过,他跟一个爱吃小龙虾的按摩小哥合租。 “一般工作日早上,他都会开车顺路送我上班的。但是今早一直没动静,敲门也没反应、电话也接不通,我就撞门进去了。” “结果,他就这样了。叫也叫不醒,医院里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现在主治医师正在办公室开研讨会,我请了一天假在这看着。你们说,这唐深那么好的人天降横祸,这可怎么办啊?” “……” “……” “你们肯定也都是他朋友吧?那,明天能替我守在这不?我还得上班糊口……” “你,今天辞职。误工费多少钱,我加三倍赔你。你跟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当红作者当机立断,目测人不傻且钱多,当场钱包里翻了一把红的塞给懵逼的按摩小哥。 继而帅气转身,自然而然地抓了姜慎行的手拉着他往病房门外大步飙。 “干、干嘛?” “回去。现在买票,回帝都,去我家。” 母神!你终于大发慈悲决定回去更文了啊? 一瞬间,姜慎行脑中简直响起了“哈利路亚”。 …… 传说中的母神家,不是想象中的豪宅别墅,只是普通小区的普通居民楼。 但内部装修果然还是比较的土豪,整个儿低调奢华的简约未来风,东西很少,但件件精致。窗明几净特别敞亮,比姜慎行家要起码整洁一千倍。 干净的工作台上,驾着一台性冷淡的电脑。旁边一个笔筒,整个台面一丝不乱。 记得母神好像也是处女座。 ……可怕的处女座。 有条理的人,即使是电脑里的文件夹也整理得一丝不苟。“写作”文件下面是“现代”“未来”和“古代”。“古代”里面是各个国家的名字,选中“大夏”再进入,终于有了熟悉的《天衍纪》《渡血剑》等书名,再打开,更有“删除稿”、“修改1次”、“ 修改5次”、“修改7次”、“阴谋框架”、“大夏地理”、“关于宫家的一切”、“人物设定”、“参考文献”、“文与文之间的联系”、“串场NPC安置”、“番外”等等…… “那么多!”姜慎行感叹,“我还以为作者都是想哪儿写哪儿。” 母神哼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想哪儿写哪儿,我就不信你写了五十万字升级打怪泡妹子,最后就是为了写男主突然被一个丁丁怪给抓走了?! “你看看我,累了一路都忘了给你拿点吃的喝的。你等我一下。” “不用不用的。哎,母神,母神你快点回来写文啊!我可以不吃!” 然而母神的拖鞋声还是远去了。 姜慎行挪了挪椅子凑近屏幕,细细围观大神工作底稿——真不愧是大神,工作量好庞大! 突然,眼光一凝,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名里,姜慎行居然看到有个“生姜茶.doc”。 生、生姜茶?那不是他的读者ID吗? 好奇心泛滥,往房门外看了一眼,迅速鼠标双击点开——X年O月N日,“哇,发现了喜欢的新作者”, Y年P月Q日“砰~给母神投票票”。 竟然是复制粘贴了他从好几年之前起,给母神的所有留言和霸王票做了个汇总doc文档,内容与年月一清二楚。 我了个去!这什么个情况? “你在看什么呢?” 母神的声音突然鬼魅般接近,姜慎行如惊弓之鸟忙忙把文档给关了,一回头,迎上母神的笑脸。 “来,你特别喜欢吃的话梅糖、草莓酸奶和炙烤蛋黄派。” 嘴角在笑,平光镜后面一双眼睛却黑色深邃透着寒光。姜慎行保持微笑往后偷偷缩,脑子里回响着“你是傻逼你嫌死得不够早你居然还乖乖跟进了他家门”的无限吐槽。 哗啦——胳膊撞到了桌上的笔筒,里面的小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对、对不起!” 下意识低头去捡,目光却被地上一枚蓝色的锦绣小荷包吸引。 做成小衣服的样式、精致又小巧玲珑,上面一个大吉大利的“吉”字。 “这是……这、这不是郊区那个结衣寺今年过年的时候限量的开光许愿灵符吗?” “嗯啊,”母神从姜慎行手中接过那符,随手丢进笔筒,“过年陪朋友去拜拜时,寺里的老和尚非说和我有缘硬塞过来的,也不贵,十几块钱。” “十几……” 姜慎行皱眉:“哪有那么便宜?这可是超级有名的许愿灵符好不好!我当时去请了一只,花了五百多大洋!” 然后,五百多大洋许了一个巨蠢无比的愿望——希望大母神穿越到书中世界,体会一下读者的心酸。顺便捎带diss了一下唐编。 结果,竟起码有一半真的应验了!就是那么可怕的许愿符! “哦,我知道那间寺庙的许愿符非常贵,但我这个不是许愿符。”母神很淡定,“我这个是防小人的。” “……” “那位老和尚跟我说,只要买下这个符,如果有人诅咒我、想对我不利,一切怨怼都会反弹到他们自己身上。” “……………………” 穿越的千古之谜,破了! …… 适才西南方临江城一片魔气森然,竟照映得这千里之外的天空都一侧暗红。 没想到这么快…… 庭赭,略言,你们可都还好? “唐门主,”身旁的美女拿着一本地图残卷轻声问,“这里面……就该是关阿熠的地方了?” 唐谨言眯了眯眼睛点点头。继续在阴森的密道数着砖头,七五,三二,几块青砖按下去,新的密道终于开启。眼前出现了铁栅栏,他终于勾起唇角。 找到你了。 整个月莲教和唐门在五洲六土广发密探,这才终于寻到此处。可找得我们好苦。 “何必再来?”黑暗之中,男子的声音低低传来,“我已说了要杀便杀——否则便是饿死,也休想让我跟着你们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爹,师父,你们如今所做之事实在……” “阿熠傻瓜!是我啦,也不想想每次都是谁救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胭脂香,月脉弯刀砍在牢笼锁上。月沐萱的身后,唐谨言从红色袖中拿出夜明珠,照亮了不大的牢房:“秦庄主,初次见面,略言托我来寻你。” …… 一阵轰然摇晃,吊顶又有些古砖石裂缝坍塌下来。 苍寒堡主江庭赭烦躁地“啧”了一声,整个人半腰没入水中,同样举着一枚夜明珠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蚀骨现世、腥风血雨,震动得这么厉害,外面那些人……说不定已经都□□掉了。琴魔,惹人心烦的宫家,还有那个他才不想承认或许真是他爹的某个整天欺负他的鬼魂! 占他苍寒堡,整日吃他喝他不肯走,一个二个都□□掉才清静!所以,他何必还要听那个鬼魂爹的话,在这又阴又冷的苍寒堡地宫里泅水寻什么幽澜墓入口? 啊啊啊……还不是因为鬼魂爹说那里面有稀世的法宝和财物! 只为拿了财宝重振我魔教苍寒堡,才不是为了你们!嗯! …… 大哥去寻秦熠;江庭赭去寻墓葬入口,而我……本就该在此拖住你,静等他们消息。 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计划,都有自己在算的一笔账,只不过既然你既然觉得我们盲头苍蝇一般,我们便继续不动声色就是了。 唐深剑尖仍架在唐风流脖子上:“‘纸人’的意思是……我需受制于你,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你要我死就得死?” 唐风流轻笑一声,眼中闪过明亮的狡黠:“至少……若我死了,你一定也会死。” 说这话时余光一瞥,得意地欣赏起独孤寂茫然心痛的脸。 看吧,你等了那么久的“幸福”,又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你跌跌撞撞爬起来,去抱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也真是好看得很。眉眼间,颇有几分倾国当年的姿色在。 痛吗?之前几次的玩法,虹铃,阿古夏……都是给你一点点甜头,然后再把它们在你眼前毁掉。 但是,果然没有直接摔碎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来得有趣呢。 先是没有了你的师父,再没有了你的小纸人。 那样的深渊,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卡文各种捂脸。 新鲜出炉热腾腾。 鸣谢包养 @饼干好吃X2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X2 @虹之彼方 @夕 @洛当家的 第49章 佳人难再得 在唐风流的记忆中, 整个郁家——倾国、沉影,一个个都好骗无比。 更可笑的是, 后来明知受骗上当,郁沉影也没有找他寻仇, 倾国更仍是对他言听计从。就只有那个唱戏的尹颜, 这些年来壮大了天道教又讨尽秦琅信任,阴魂不散处处给他使绊子。 而这个倾国所生、沉影所养的孩子,内心就更是柔软。 脖子突然被掐住,独孤寂眼神幽厉,指尖冰凉扣入他的皮肤。 “你若敢动略言一分一毫, 我定叫你挫骨扬灰,连同你的妻子、亲人、朋友、乃至整个唐门……一起跟着陪葬!” 原来,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唐风流遥遥想起江湖第三次诛魔时, 负手旁观独孤寂跪倒在地万念俱灰。后被囚禁枫叶山庄终生不出, 他本以为不出两年定会出那人郁郁而终的消息。 直到探子回报说, 说那琴魔在枫叶山庄好像过得还不错。 若非亲眼看到, 唐风流不会相信,独孤寂在望着他的小纸人时, 仍能露出满眼盈盈温柔的微光。 简直可笑。 枫叶山庄、毒蚕教,那一次次绝望,还学不乖? 世上竟真有这样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 简直是……简直是融在骨血里、一脉相承的痴人! 独孤寂的眼睛,毕竟像她。明知道了他骗她,时隔多年却还愿意温柔地看向他,替他窃取蚀骨剑, 柔柔叫着他“风流”继续为他赴汤蹈火。 而他,事到如今,竟又一次负了她。 若是当初不曾有你。 若是当初不曾有你,我同她,或许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如今,已永远不能了。 …… 燕北宫家遗址,满屋琳琅已经被大火烧作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北方十月的秋风萧瑟呼号,一片凄清之中,只有那不老寒潭夹着些枯红的枫叶,潺潺无声流淌着。 玉倾国一身单薄白衣,冷得瑟瑟发抖。那张倾城容颜之上,却只有一片夜空般的平静。 在她身后,一名貂皮大氅,下着牡丹纹样华服的贵气女子目含冷笑。 女子样貌清秀,却丝毫称不上美艳,同玉倾国站在一起更是相形见绌,就仿若杂草衬托着娇艳的百合花儿。 “妹妹莫怕,这儿既本就是你的家,你的骨留在此处,将来你相公儿子也好寻你。” 一开口是如出谷黄莺一般动听的音色,说出来的话却森然吓人。 “更何况,这不老寒潭能使尸身不腐,妹妹躺在里面更可……永葆这绝色美貌。岂不是叫人羡慕嫉妒?” 玉倾国转过身,双袖盈盈满是冷风,不卑不亢垂眸道: “不想素婉姐姐竟打算以奴来祭这不老寒潭,还真是……高看奴家了。” 二十年前,她曾听唐风流说过,想要“逆转天命”除了要屠四城百姓祭天,中原四禁地更各需要一人来祭天柱。 祭祀之人需是品性纯良的名士俊杰、或是高洁雅致的绝色红颜。但凡差上那么一点点,听闻老天爷都是不愿意收的。 玉倾国苦笑,回想自己荒唐一生—— 是了,样貌倒还过得去,可除了这张脸,又还有什么呢? “是风流亲口叫我拿你祭潭。” 唐夫人秦素婉瞧着她那西子捧心状,挑眉冷冷道:“倾国妹妹莫怪姐姐,这实非你我私人恩怨。更莫以为是我自作主张要害你,他小妾众多,为你一个我还犯不着。” “更别想着再会有人会来救你,宫亦飞自身难保,而夫君……当年就是夫君一手灭了你们郁家,你该知道的?” “后来,夫君更拿了你弟弟的命祭了苍寒堡明烛地宫,又以凌微楼主何青野祭了紫玉幽冥阵,更为了屠城之事,再从你手中骗出蚀骨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秦氏一族!都是为了光复我远辽国,都是为了一生好好做我这远辽公主的驸马,享一世荣华!” 她说着如此一番得意的言语,却掩饰不住满眼羞恼不甘,甩了甩袖自言自语道:“如今,再拿你祭了不老寒潭,就只需再寻一人去祭了枫叶山庄百步天阶便好!” “我们……就快要大功告成了!” 见玉倾国垂眸,并无半分预想中的伤心神色。秦素婉只觉一番话仿若打在棉花上,气得得满头金色步摇乱坠,上前几步扯住那玉倾国的衣襟便将她往潭边扯。 她自幼习武,功夫不在兄长之下,对付玉倾国这类弱女子不在话下。 你不是美么?不是一辈子靠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护着么? 如今,终于没有男人再能护着你了。 “话说回来,妹妹也莫要觉得太过冤屈才是。本就是妹妹先背叛了夫君,他提起你总是咬牙切齿,自然也不会再念什么旧情。” “……奴从来没有背叛过风流。” 秦素婉闻言一阵花枝乱颤:“夫君人又不在此处,你为那苍寒堡主江盎怀孕生子之事人尽皆知,何必在我眼前做戏?” 玉倾国轻叹一声,任她将自己拽到寒潭悬崖,寒风卷起裙摆萧萧,耳边明珰缓缓摇晃。 “素婉姐姐。所有人中,该是你最清楚……奴从未背叛过夫君。” 秦素婉一愣,收敛了笑意,目露寒光。 “姐姐大概应该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吧?身为妻子,又在众妻妾中第一个生下儿子,唐门门主唐谨言身上该有唐门长子应有的胎记才是,可是却遍寻不到。” 秀目欲裂,秦素婉一时间脸色煞白:“你、你……难道……” “是啊,因为那胎记,在我家的寂儿颈后。” “只是那时奴怕盎君听到风言风语起疑,便用蜡油将那胎记烧去了。” 玉倾国说及此处,目中仍无半点悲伤或恐惧,人在悬崖摇摇欲坠,却还是像是在讲一个轻松的笑话,甚至小女儿态地拍了拍手:“想来,还真是有趣呢。” “这些年里,夫君他所恨的、一直迫害的,是他自己的亲生长子。” “他倒是恨他恨得厉害。” “哈,哈哈哈……真好玩!” “不知倘若有一天他知晓了真相,又会是什么样子的神情呢。奴本来是想亲口告诉他的,可既然他绝情如此,不肯见奴最后一面,就只能……麻烦素婉姐姐替奴转达了?” 秦素婉抓着她衣襟领针,直到这一刻,终于感觉到了深秋冷风割面的凉意。 颤了颤朱唇,疑惑、不解,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耳朵。 玉倾国天生绝色,是夫君早年最迷恋的女人。秦素婉一直以为眼前的女人一定比她还痴,比她还傻——被夫君一次次送给别的男人,却还是能一次次含着泪微笑原谅。 可是,可是…… “你……恨他?” 这眉眼,这笑意,可不是深深恨意么? 若非恨入骨髓,又有哪个娘亲肯拿自己亲生儿子的一生幸福做复仇工具,还能笑得这么肆无忌惮? “是啊,奴恨他,恨他入骨。” “曾经也爱过他,爱他入骨。” “……” “还记得那年初夏,郁家被人灭了满门,血雨腥风之中是夫君如若神明一般从天而降,救走了奴与弟弟沉影。自打那日起,夫君便是奴唯一的恩人、良人,奴的眼里、心里,从此只有夫君。” “所以,纵然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将我送给别人;即便他得知我在苍寒堡生下孩子便发怒将奴抛弃,奴都不曾恨他。” “奴只觉得……这就是奴的命。奴生来命苦,怪不得任何人。” “可是,郁家竟并非苍寒堡所灭,而是他。竟是我最信任的他下的毒手,再后来,奴的弟弟沉影竟又被他所害!” “呵……奴也是蠢,被他骗得团团转。” 玉倾国说到此处,豆大的泪珠终于顺着脸庞滚下。 却并没有哭得梨花带雨,而是用那双含雾带泪的黑沉眸子直视着秦素婉,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落了泪。 “其实,苍寒堡主盎君他……是个心地很好的人,爱笑,爱开玩笑,也是真的待奴非常好。” “苍寒堡有不准欺负女子孩童的教规,其实只要稍作思索,就该知道盎君是无辜的,可是,奴却对夫君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一直……一直都以为盎君是我族仇人,最后盎君被关入剑炉时看奴的眼神,至今撕心裂肺。却因为夫君的欺骗,奴不但负了盎君,更狠狠伤了害了数十年待我如一日的亦飞。” “待奴死后,纵然碧落黄泉,也无颜与他们两个再相见。” “在寂儿和渡儿心中,奴大概……也早已是个可怕的、黑白不分又水性杨花的贱人。不配再做他们娘亲。” “这一切,全因奴当初……错付痴心。” “一步错,步步错。” “……” “从得知真相的那天起,奴对夫君的爱,就化作了深深的恨意。奴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满心都想着复仇。可奴毕竟是个弱女子……无力与唐门为敌。本打算指望亦飞,可他却又为封印蚀骨而彻底伤了身子。” “姐姐,你可知道奴这十多年间有多绝望?” “呵……我想姐姐虽不曾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悲哀,但被人欺骗、伤害背叛的心情,姐姐一定是比谁都清楚明白的。” “……” “奴是蠢,着实愚不可及。” “但是,呵,想来夫君他聪明一世,也想不到被他骗得团团转的蠢女人,也有瞒着他的事情吧?” “……姐姐你不妨猜猜,奴除了寂儿的事,还瞒了他什么?” “奴给姐姐一个提示,前朝幽澜王族……姓江,盎君他……也是姓江的。” “……” “夫君他为了那王墓的宝藏,机关算尽、害得我家破人亡。又派我勾引盎君,攻入苍寒堡,得了明烛地宫,却将唯一知晓幽澜宝藏开启秘密之人给推进了剑炉活活烧死,是不是很讽刺?” “若夫君当时肯听我半句解释,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一脸厌弃地将我弃如敝履,那寂儿的事、宝藏的事……整个天下,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统统收入囊中。” “你知我秦家也在寻那宝藏,”秦素婉低声切齿问她,“如何要将此事告诉我?” “因为,都迟了。” “你们都迟了。盎君的宝藏,他已叫人去取了。” “可笑的是盎君虽坐拥那秘宝,却从来没将它当成一回事。从未想过富甲一方、又或者是权倾天下,不像你们……” 玉倾国微笑着低下头去,抹了一把泪,继而从袖中拿出一只紫晶瓷瓶,瓶中一指甲大小的液体轻轻晃动。 “素婉姐姐,这是我之前央亦飞寻了半个漠北,才帮我寻来的血凝花奇毒。” “无色无味,更无药可解,中毒者立毙,死状惨烈。莫说唐门……便是传说中的邪医殷莫,也拿它束手无策。” “我本打算将一切告诉夫君一切,再以此毒跟他同归于尽。没想到竟见不着最后一面,素婉姐姐,这药……奴就送给你吧。” “也许有一天,姐姐会想要用它。” “你!”秦素婉脸色涨紫,几乎咬碎银牙。 她什么意思?她凭什么觉得她会想要如她一般恶毒地去谋害夫君?她都死到临头了还玩什么花招,她…… “那……最后拜托姐姐跟夫君说一声,倾国先走一步了。来生永不相见,望自珍重。” 说罢,身子往后一仰,玉领针落入秦素婉手中,整个人像是一只白蝴蝶,飘飘荡荡堕入了幽深的寒潭。 “你——” 她沉了,没有半分挣扎。秦素婉紧盯着水面,水花处很快寂然无澜,平静得像是根本不曾吞没过什么人间难得的殊色一般。 脚边咕噜噜一个小瓶子滚过来,秦素婉鬼使神差俯下身去。 小瓶子一点没碎,里面少量的药水,正泛着夺目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没想给娘亲专门一章,但是剧情需要她的这段才能完整圆回来咳咳。 就是这样喵 对了明天继续卡文更另一篇~后来肥来 第50章 总监不易做 母神家。 独孤前辈其实是唐门的长子, 卧槽! 玉倾国这么扭曲,唐风流这么变态……结果独孤寂那么惨, 都是被自己的亲爹亲妈坑害的?! 不惜搅乱整个江湖、赔上亲儿子半辈子的幸福也要互相捅刀子争风吃醋。都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觉悟了,你俩怎么不干脆早早结婚隐居起来, 一生不要祸害他人? 这剧情好黑!大母神你好黑! 姜慎行皱着眉又向下卷了卷鼠标, 却发现文档已经到底了。 “后面的呢?” “后面的我还没写完。”成渝帮他换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咖啡,“不过你放心,不剩多少了。” “所以玉倾国真就这么死了?不会再有反转?” “不会了,她的戏份已经杀青。作为‘红颜祸水’的人设来说,薄命是必须的。” “……”姜慎行有些滋味陈杂。 “红颜薄命”……其实在他看来玉倾国明明有机会。无论是跟江盎还是宫亦飞, 她一生都有数次机会可以挽救自己免于沉沦。 却沉溺爱恨翻覆,最后万劫不复。实在可悲、可恨, 也可怜。 “但她就这样死了, ‘唐风流被害者保护协会’的宫家主和江前辈他们又要怎么办啊?哎, 你、你笑什么?” 姜慎行下意识旋转座椅往墙角挤了挤。大母神的笑容……总有点变态变态、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没有, 我只是觉得你称呼他们宫‘家主’和江盎‘前辈’的样子很有趣。不过没事的。咳, 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他们俩完全可以自产自销。” 啥叫自产自销? 姜慎行没听明白, 只觉得肩膀上被母神重重一拍。 立即汗毛倒竖如临大敌,却发现对方只是贴心地在给他按揉肩膀。 “你刚才保持同一个姿势盯着电脑看了几个小时了,眼睛累了吧?走,带你吃饭去。我家楼下有家螺蛳粉可好吃了,还是想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姜慎行虽然确实挺饿的,却强忍着不为所动。 “大神, 后面的剧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写?能不能至少先写几行?” 带轮子的小皮椅被“刷”地往旁边一滚。大母神搬了个凳子在电脑前坐下,修长手指刷刷刷在文档敲下几行字。 【地点:苍寒堡。唐风流阴谋进行到一半,唐门门主唐谨言办完事回到苍寒堡。】 【因为唐谨言的设定是100%无敌且幸运S,直接导致天降冰雹砸死霄小,唐风流、秦琅直接被雷劈死,蚀骨剑被雷劈断,自此所有坏人阴谋破产。】 【从此宫渡和良宵、宫亦飞同江盎等人带着挖出的宝藏幸福地重振燕北宫家。江庭赭复兴苍寒堡,连同唐门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 【唐略言带独孤寂两人一猫住在旁边的桃花坞,大家有空经常一起喝酒。】 【HE,完结。】 “好了!”一秒文档保存,“走,吃饭去吧!” 姜慎行:“……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 “大神,这样完结真的就可以吗?” 姜慎行面带疑惑,同时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大母神推荐名不虚传,这家螺蛳粉闻着真的好香好香! “不然你还要我怎样?你说,我上楼写。” 姜慎行倒是也说不出还能要他怎样。 毕竟对方是那个烂尾帝大母神,前车之坑如山如海,他能愿意这样草草HE完结,其实就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如果……唐编的那个世界真的能如母神所写的那样发展。 虽然说有点转折过硬,但……只要大家都能幸福,也就够了吧。 只是…… “说起来,唐编三次元这边要怎么办啊?总不能就那么一直在医院里躺着装植物人吧? 大母神帮他掰开筷子,倒上茶水:“不然我上楼去把结局改了,改成他挂掉,然后回到三次元?” “……”这、这也不好吧! “总得有取舍,不可能两全其美。他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做到把灵魂分裂到两个世界吧?很困只能选一个世界‘死掉’才行了。” 热腾腾的螺蛳粉上来了,红油飘着香气四溢。姜慎行被烫得嘶嘶直哭,母神马上又帮他叫了冰汽水。 “说起来,呼呼——好烫,大神你还一直都挺愿意相信我的。” 母神皱眉不解。 “我说有书中世界,还说我去过。那么荒唐的话你身为作者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也没觉得我神经有病。” “我本来就相信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不可解释的未知。” 成渝动作优雅娴熟地夹起姜慎行最爱吃的酸笋,放进姜慎行碗里:“何况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腾腾雾气氤氲,染白了母神的黑色平光镜。他于是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竟然凭空褪去了那种变态变态的感觉,换成了一张十分正直、干净、完全禁欲系的端正的脸。 看过来的眼神,带了点宠溺。 姜慎行突然觉得母神这个样子有点眼熟,总觉得好像人生中许多个场合,好像曾经都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不止是之前同学的婚宴。 他记得这张脸更年轻、更稚嫩时候的样子。 “母神,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啊?” 喃喃问出这么一句,母神笑笑:“我们从初中开始一直都是隔壁班的,你说呢?” “初中”“隔壁班”。 两个关键词如雷贯耳炸响脑壳,姜慎行背后的冷汗毛毛地冒出来了。 他想起母神的日记上写过,曾在天台看到暗恋对象在徒手吃西瓜。当时他还笑,有个哥们儿居然跟他一样那么彪! 跟、他、一、样、彪! 试问还有谁能跟他一样彪? 初中三年,他在天台徒手劈西瓜、徒手劈榴莲、徒手劈菠萝蜜、徒手啃卤猪蹄、徒手撕整只奥尔良烤鸡……却从来没见过有同类出没! “大神,”弱弱问,“那个……咱们是不是一起打过一次球啊?我好像……还抢了你的草莓牛奶喝?” 你可千万要给我说NO啊!求你了。 大母神摇头。 谢天谢地! “不是草莓牛奶,是草莓酸奶。” “………………” “瓶子还在我家,你要看吗?” 我不看!我不看谢谢!话说为什么要承认瓶子在你家? 变态狂没有打算掩饰的吗?不行了……得快点跑!搞半天老子就是那个感觉总有一天会被大母神发疯抓走、关起来杀掉的暗恋对象啊?! 尿遁!赶紧找借口尿遁!姜慎行正在急中生智,手机响了起来。 “姜总,姜总不好了!《天衍纪》游戏试运行……服务器遭遇灾难级大崩溃!BOSS找你快点回来带大家除BUG!” 好机会!遁! “等一下。”母神一把拽住他,戴回眼镜,眼神又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吃完,吃饱再去。乖,待会儿我开车送你。” 这尼玛……根本就遁不走啊! …… 天地轰鸣,骤然一阵艳紫色闪电,继而发青发白,碎裂的声响透彻入耳,像是有什么支撑的东西赫然倾塌了下来。 雨水倾盆,天星虹贯,雷声滚滚。月沐萱“啊”地惊叫了一声,捂着脸往秦熠怀里躲。 黑云压城,唐谨言眉心皱起些微痕。 天相诡异,着实叫人心惊。 “完啦,完啦,天柱塌啦!降洪水啦!四极崩啦!” 枫叶山庄疯疯癫癫的算命老头一身湿漉漉,扛着幡旗从他们身旁跑过。 “咱们全完啦,都要淹死啦!没有救啦!” 唐门门主眼中流光闪过。望着那疯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下百姓茫茫,听见怪声皆撑伞出门望天。只见紫电只见巨龙腾云、淫雨霏霏没去路面。 只有临江城内,原本就覆盖在浓云重雨之下。因而那天柱崩断的轰隆,唐深只当它又蚀骨带来的几道惊天雷鸣。 “尹颜前辈,可以先将唐风流交托给您看管么?事不宜迟,我同独孤前辈还得赶去镇住那蚀骨!” “你们快去吧。”尹颜颔首,红绫将唐风流绑得结结实实。 “真放心把我交给他?” 唐风流森然冷笑,望向独孤寂:“要知道尹颜他可恨我入骨。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小纸人……可要变回一张薄纸了。” 身子却被唐深一推一仰,继而从身后被尹颜重重一提。 眼前只着嫩黄色单衣的青年则收了剑,转身往独孤寂怀中一扎,顺势搂上腰、抬起头。 “独孤前辈,你别听他胡说。”他说这话时,竟是一副撒娇的姿态。 独孤寂只得点点头,强收了眼中的悲伤,挤出一抹笑意。 “嗯,我不信他。” “就算真是纸人,也不会嫌弃我的,是吧?” “嗯,”独孤寂抱住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烟雨太冷,深吸了一口气提了些体温,想要让怀里人暖和一些。 “是纸人我也喜欢你。” …… “你看到没有?”唐深打独孤寂怀中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唐风流:“正常人‘喜欢’别人的时候,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并不是你待宫夫人那样!” “世间情爱,初尝如蜜,之后皆为利刃。” 唐风流冷笑道,“待你不在他身边时,如今情深全是日后锥心蚀骨之痛,好自为之。呜……” 尹颜狠狠扯了一把红绫,唐风流吃痛,却颠颠仰头笑道: “在此之人,痛失所爱之苦,尹教主你最清楚。如今帮那魔头对付我,待他再度疯魔,你又阻得了他祸害苍生么?” “我若祸害苍生,第一个杀的也是你。” 独孤寂扯过唐深:“略言我们走,休要再听他胡言乱语!” “前辈等等,我再跟他说一句!” “唐风流,你还不明白么?用我、用任何人做要挟他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即使过去从来没有人照顾他、保护他,你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伤害,他也一个人咬牙挺过来了,所以,不管你再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也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击垮他的。” “非要说的话,我家前辈生来跟你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你啊……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根本望尘莫及。” …… 砂石扑面,狂风袭来。转眼已至那黑沉沉的接天龙卷之下。 独孤寂转身替唐深挡去一波黑雾沙尘,腰中两枚长魂玉佩叮咚相撞。唐深眯着眼睛,忽然对方的气息就压了下来,咬着他的唇,难得主动甚至强势地索吻。 交缠,悸动,吻得他几乎不能呼吸。察觉到了紊乱的不安,他喘息着轻声道:“前辈,我是不会离开你。” “嗯。” “还有前辈,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 “嗯?” “你、你是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之外,咱们其实……还能更进一步。” 独孤寂有些茫然,皱了皱眉,继而突然涨红了脸:“我、我怎么能不知道!” 哎?你、你是知道的吗? 你知道却那么久都不碰我?呜! “我、我只是……” 只是? “师、师父他老人家从没教过我,所以我担心……”越说越小声。 唐深想过很多很多种原因。 真的想过很多很多种原因,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是、因、为、这、个? “这种事不用师父教的!” 如果郁沉影真教过你这个,老子才要闹心了好吗! “我看过一些书,”一本正经脸,“咳,之后我教你。” “嗯。” 回头看看纯黑的天际,说着这种话的人……马上要去拯救世界了。 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包养鸣谢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X3 @水色系 @今天唐风流狗带了吗(答:快了) @夕 第51章 黑锅不易背 一条红绫, 像是拖牲口一样拖着湿漉漉的唐风流,生拖到苍寒堡祠堂廊檐底下扎人的草垛上。 尹颜将红绫往石廊柱上一系, 脱下外衣一拧,单衣贴在身上, 腰身更显得纤细窈窕。祠堂冷暗, 侧影之下看不到脸上的疤痕,乍一看倒是一如往昔的绝色。 不愧是唱戏的,这么些年了,身段一点没变。 “金樱草。”唐风流轻轻吟出几个字,只见那人的身段僵了一僵。 “郁沉影的尸身, 应该至今仍藏在药谷雪山的水晶棺里吧?你曾求邪医殷莫让他起死回生,却只少那一味药, 十年来找遍千山万水、却遍寻不到。” “……” 眯起眼, 勾起一抹幽暗:“若我说……那药其实在我唐门呢?” 打火石击出火星, 点燃了祭坛。尹颜伸出手去面色不改, 只将冻僵了的指尖在那火舌之上暖着。 “我早猜到那药在你手上。” “既已猜到, 尹教主却不问唐某讨要?” 尹颜眼底明晃晃映着火光,氤氲恍惚间, 仿佛看到了故人回眸,仿佛回到了某个沾着露水,朝颜花下的晨曦。 “……算了,也好些年了,我也累了,不想要了。” “我啊, 如今只盼着这一生快点过完。早些去奈何桥边许个愿,愿来生能再陪在他身边,也就够了。” 唐风流皱眉,强打精神冷笑道:“尹教主对那郁沉影果然是情深义重。只可惜……” 只可惜,他统统不知道。 ……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初见那年,倾国二八佳人貌美如花,小少爷却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因从他们二人口中问不出沧澜王墓下落,秦琅暴怒,本想叫唐风流把那二人杀了,却在见过玉倾国美貌之后改了主意。 【我听人说,苍寒堡主江盎好色。】 【至于那小些的男孩……刚好苗寨大蛊师的万蛊窟落成,需一忠心耿耿之人自愿投身喂蛊。】 【风流,我听闻那对姐弟对你言听计从。】 自然言听计从。毕竟姐弟俩都当他是恩人,而那时玉倾国更已与唐风流有了夫妻之实。 “当年我若真下令让沉影投下万蛊窟,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可还未及下令,这事便被尹颜不知怎的偷听了去。 在堂前苦苦跪了三天三夜,自愿以身代之。 愚不可及的是,那时唐风流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看他落下的泪,竟鬼使神差动了恻隐之心。 …… 明明知道,那小戏子少年老成、心思细密,不像那对姐弟般单纯善良对人不设防。郁门被灭的真相,他早比姐弟俩有所觉察。 却还是答应了他以身殉蛊,并依约什么也不告诉郁沉影,只将他送去枫叶山庄,让那孩子自此远离一切阴谋纷争。 一个小戏子,尚能做到不惜自己性命,甘心换所爱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他曾经……或许是有些羡慕的。 结果,那尹颜竟投蛊未死。虽容貌被毁,却机缘成就毒功根基。因投蛊之人能练就毒功根基者万中无一,秦琅很是高兴,马上收他为心腹、更委以重任。 从此,小戏子摇身一变成了“天道教主”,将当年郁家灭门真相彻查得一清二楚。 “你记得。有朝一日,唐风流,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唐风流并不知这小戏子是如何笼络住的秦琅——他虽娶了秦琅的妹妹秦素婉,可在秦琅心中地位却始终不如尹颜,时常要忍受他的阴阳怪气、挑拨离间。 但唐风流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有枫叶山庄的郁沉影可以作为要挟,每次都能叫这位天道教主乖乖任他摆布。 …… 后来某天,唐风流听得探子来报,说那天道教主尹颜去了枫叶山庄。数年不见,满腹相思,郁沉影却跟他大吵了一架,怪他创立邪|教、滥杀无辜。 探子说,天道教主被那枫叶山庄的小小玄碧宗主给气得哭了。 那一晚,唐风流喝了好些酒,抱着坛子笑得彻夜未眠。 那么多年,他跟尹颜明里争暗里斗,常吃闷亏。结果,他虽不能伤尹颜分毫,郁沉影的数落、怪罪倒是能令尹颜痛彻心扉。 在那之后,唐风流终于得了要领。 开始人为制造这类“开心”。 无论是把江盎扔进剑炉一点点折磨致死,还是叫人一路追杀玉倾国和宫亦飞。又或者是得知郁沉影从苍寒堡接回了倾国的儿子后,叫时任玄火宗主的钱千斗拼命压制、挤兑,并设计弄断了独孤寂双腿。 每每饶有兴趣地喝着酒,听探子描述那些人悲惨。 后来的事情——算是郁沉影自投罗网吧。独孤寂断腿后,那人竟还记得“恩人”的医术高明,傻傻的、千里迢迢跑来巴蜀,求他医治徒儿。 唐风流那时手中刚好有一味新研好的□□,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 用毒剥去了郁沉影五感,叫他从此看不见、听不见,更无法动弹。把那样一个废人丢给尹颜,捏着唯一的解药,笑看尹颜濒临崩溃、却又必须对他唯唯诺诺的蠢模样。 从此,天道教主夜以继日守着郁沉影,再也无暇与他为敌。而枫叶山庄中,轮椅上的少年也常因为担心师父下落不明而偷偷哭泣。 好笑,真的是太好笑了。 继而唐风流又想,还有什么事情会比这更好笑呢? 师父的乖徒儿,少爷的小戏子,要是有一天他们两个能打起来…… 整整五年,尹颜遍寻天下,才将郁沉影所中的毒去了一半。刚能下床,唐风流便设计支开了尹颜,又叫密探偷偷在郁沉影耳边添油加醋,说了琴魔在盐海屠城之事。 郁沉影单纯正直,闻言果然心急不已,拖着虚弱残躯便去寻他徒儿。可独孤寂手执蚀骨,并认不出他,尹颜又去迟了一步。 郁沉影死后,尹颜表现出来的模样,倒像是恨透了独孤寂。 唐风流一直在拊掌等他们两个仇人相见、两败俱伤的好戏。随后的日子,探子每回来报,都是“天道教一路追杀独孤寂”,但每次都被琴魔侥幸逃脱。 如今回头想想,唐风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骗了。 尹颜根本就不是在“追杀”独孤寂,反而很有可能一直都在暗中“保护”他。 十多年间,独孤寂屡遭江湖围追堵截,重伤之后却都能奇迹生还——被人医治、照顾,始终有人代替已经不在的郁沉影,护着他最疼爱的小徒儿。 …… 值得么?何必如此? “你守着他整整五年,他却至死都不知你的心意。而他死后,你再为他做什么,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了。” 这世上有很多怪人、很多怪事,唐风流始终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二十多年一别之后,玉倾国望着他时为何还能盈盈地笑。 不明白江盎蹲在剑炉里,浑身是血眼中也没有恐惧和绝望。 以及那只小纸人……把唐门的外衣扒下来扔他面前。 还有独孤寂。 失去了郁沉影、虹铃,失去了一时的栖身之所毒蚕教,失去了初恋时兰,他几乎夺走了那人一切他能夺走的。令他千夫所指、身败名裂。可那人没疯、没死,没有如他所愿堕落得浑身是刺、满心仇恨。 但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运转的吗? 不该。不该是这样啊!那本“天书”里,分明不是这样的写的。 …… “呃,《大夏生存指南》?”程序员小刘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 “姜总,这本《指南》是什么东西啊?所有错误的源头都能追溯到这本书,而且占用的空间好大!” 晚上八点半,网游公司全员加班加点除BUG。 母神成渝刚才出去了,这会儿风衣一甩帅气推门回来,身后跟了两个大箱子包裹的外卖小哥,盒子一开,马上香味四溢 “辛苦啦,请大家吃烤鸭!” “嗷嗷嗷!每个人都有份吗?母神大大超级好!” “呐,姜同学,小刘,你们也先吃宵夜吧!” 母神拿着餐盒走过去,目光落在屏幕上。 《大夏生存指南》作者生姜子。后面还有一段小字解释:生姜子,大夏道家始祖。 “《指南》第一章 :论一个主角的自我修养。”小刘轻声翻阅着,“第二章:论主要配角的生存之道。第三章:一个NPC的长寿指南……” “……” “呵呵。”姜慎行干笑了一声,后退一步,被成渝一把揪住领子。 “道祖?生姜子?” 姜慎行眼明手快,拿起桌上的一把游戏周边小扇子闭目掩耳盗铃。 成渝黑框眼镜下眼弯弯,微微一笑,冲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直把人吹得像只炸了毛的猫。 “母神!呜……你、你要理解!这书是我有天加班到凌晨三点,闲着无聊报复社会做着玩的!” “我就放了一本,在皇宫的藏书阁里。你知道的,网游嘛!肯定有很多不做任务、不走主线,整天只无聊乱逛的细节党玩家!这、这本来是个打算逗他们一笑的彩蛋,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它会出BUG啊?” “放在皇宫?”程序员小刘直摇头,“姜总,这本书在唐门哎。” “胡说!我确定我亲手把它放在皇宫的!唐门根本整个地图都不是我们公司做的啊你忘了?当时外包出去……” “可是,这本书现在真的在唐风流的书架上啊,姜总你看。” “……” “……” “姜同学,我们来考虑一个有趣的假设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说过,我的贺文里面唐风流的人设并没有你在那个世界所听说的恶劣么?” “如果说,‘那个世界’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会被这个游戏影响……”母神虎式微笑。 “而唐风流机缘巧合得到了你的那本《大夏生存手册》,参透了天机。不可一世的他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一个‘书中人’,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姜慎行抖抖抖。 母神毫无同情心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终极BOSS生姜子。随手做本书,毁人一辈子。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姜总要背锅惹! 注:上章母神写的HE结局并没有实现。 反而因为崩了剧情并标了“完结”,导致了上一章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比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某人……会拯救世界。 第52章 老宫不易找 不是吧? 难道真是我的原因导致唐风流黑化?姜慎行陷入风中凌乱。 “姜总, 咱们这次的BUG……真的很奇怪啊。” 屏幕上,小刘不断切换着城镇:“你看!整个地图所有城镇都在下雨打雷淹水, 路人NPC全部都不做事了,都在出门围观天象。我试过修改天气, 但这雨就是停不掉!” 画面接连闪过, 临江城中,突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等等小刘!快切回去!切回临江的苍寒堡!” “……” “卧槽!” 都在!手执魔剑蚀骨的宫亦飞!还有唐编、独孤寂、江盎、宫渡良宵也都在! 这儿居然能、居然能上帝视角看到他们啊?! 姜慎行那一刻有多激动,小刘就有多欲哭无泪:“呜!总监你看啊,这NPC……这NPC都开始自己走没有设定过的剧情了!虽然赋予了他们很高的自由度AI,但这也错乱的太诡异了吧?” 不不不, 一点都不错乱啊! 接的上的!从老子挂掉的地方完完整整地接的上! 屏幕中,宫亦飞双目血黑, 举起蚀骨剑正发狂一通乱砍。 宫渡护着良宵, 身后则是唐深独孤寂等人, 一道金色屏障横在空中, 将凌冽黑色剑气尽数隔绝在外。 呃, 说起来,那个屏障不就是—— “母神!那个、那个就是我说的, 我死前用过的法宝‘意志金钟罩’!”姜慎行激动万分地拽拽母神! NPC临终前,果然还是造福人类了啊! 话说宫小渡真不愧是下一本书的男主!想当初这金钟罩拿在姜慎行手里,脆如豆腐渣渣两击就碎,可在宫渡这种意志力超强的人手中,却始终流光溢彩固若金汤。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独孤寂狭目中闪过一道流光,从腰间扯下两只长魂玉佩:“江前辈, 容我先带长魂玉佩去镇住蚀骨!略言,唐风流带来许多唐门中人,怕是会对临江城中百姓不利,你快带徒儿们去保护百姓。” “好。” 两人相视一眼,皆像是有千言万语,却终只是点头一笑。 “儿贼不行,你去太危险了,还是吾辈来吧!” 却就在这一瞬,江盎黑影一晃,早已一把抢去了独孤寂手玉佩:“吾辈毕竟不那么容易死。何况你小时候也一直都没能好好保护你,总算有机会尽一尽做爹的义务。” “江前辈……” “别多说啦!你用琴弦帮替控住他就是,宫小渡,吾辈要是回不来,你记得要替我多劝你爹几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只要是不那么挑剔,非要天下第一美女不可的话,肯定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好好待他、有望收获第二春的。” 说罢,已经化作一团黑雾冲出了金钟罩。 独孤寂来不及阻他,只得漫天银弦紧追直上,直直缚住宫亦飞手脚,蚀骨剑灵带动整个人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黑火顺着琴弦便反噬过来,将金钟罩烧出裂痕,同时往独孤寂身上蔓延而去。 电脑屏幕陡然间整个儿黑了。 一片寂静。 “其他人还可以,”母神低声咳了两嗓子,“但你们这宫渡的建模……太草率了吧?” “……” “他娘是天下第一美人玉倾国,他爹是那一代男性颜值巅峰宫亦飞。姜同学你告诉我,那样红颜祸水的娘和掰弯直男的爹,是怎么生出这种热血漫长相的儿子的?” 姜慎行记得,其实这问题江盎曾经也问过。 但是,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 小刘哭哭啼啼:“总监!你聊啥呢?都黑屏了啊!怎么办啊?” 水货技术总监姜慎行:“黑屏你重启啊,看我干嘛?” …… 就在重启前一秒,漆黑的屏幕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丝明亮。 小刘大大松了口气。原来刚才“黑屏”并不是真的意义上的黑屏!只是剧情使然,你看,这已经慢慢变出来了个人影了。 一片漆黑虚无中,江盎一个人拎着两只灿若明霞的长魂玉佩游游荡荡。 虽然周遭阴森诡异,可他毕竟是个在黑乎乎的紫玉幽冥阵里待了二十年的人,一点不怕。 可是,宫家主想必就不一样了。 明明年纪都一大把了,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跟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似的。没准正躲在哪儿哭着呢? 江盎叹了一声。 想到当年听闻大夏将军宫亦飞威名,什么“铁甲飞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好汉。 结果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死在同一个女人手上,好像自己也没啥脸去嘲笑别人。 “呜……呜呜……” “呃,老宫?” 循着低低的饮泣声,江盎回过头去,竟看到了一只凄艳巨大的鬼灯笼花。错综的藤蔓青绿交错,在漆黑之中布就了一个巨大的带刺樊笼,一个眼熟的玄衣男子正抱膝坐在里面哭。 还真的在哭喂! 江盎既无奈,又一阵好笑。被倾国扎一刀就那么天大的委屈,如若换你被活生生关进剑炉的要怎么算? 疾走靠近,藤蔓像是有知觉,陡然生出更多利刺并向内缓缓收紧。 江盎一看这还了得:“老宫,喂!别哭了!醒醒,吾辈来接你回家了!” “……” “老宫你干什么呢?蹲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很有趣么?” “……” “难道真的有趣?吾辈也进去蹲一蹲好了。” 说罢,一道黑雾越过荆棘闪到了宫亦飞身边:“喂~老宫?好啦!在哭吾辈可要抱你起来了?” 宫亦飞这才缓缓抬起头,“我、我刚才是不是……是不是伤了渡儿他们?” 江盎呵呵一笑:“放心吧,你谁都没伤着!” “真的?” “哎呀吾辈怎么会骗宫家主呢?” “那就好。”宫亦飞这才终于好像是找回了点儿魂魄。呆愣了一会儿,突然缓过神来,怒目而视:“你、你怎么在这?” “吾辈来救你啊!”江盎顺势揽住人家的肩,没想到被一把打开。 “谁要你来救!?” “呃……你儿贼还有吾辈儿贼他们啊。” “你走!天下之人那么多,只有你的人情我宫亦飞不想欠!” 江盎倒不生气,只是觉得……此人生气的样子,怎么每次都这么生动? 两只腮鼓起来,像一条胀了气的鲶鱼。鬼使神差地两只手便一左一右捏住了宫亦飞的腮,往外扯扯,又扯扯。 “哈哈,哈哈哈……” 宫亦飞整个呆住了,看着眼前人笑得一脸灿烂,瞬间涨得满面通红。 “你、你……” 全不见背后一朵巨大的鬼灯笼张开花苞,露出尖锐的獠牙。 “当心啊!”屏幕外面,程序员小刘捏二人了一把冷汗。 却见江盎帅气轻盈地直接将宫亦飞抱起转了个圈,一手拎着两只玲珑璀璨的红玉佩,直直举到那朵大大的鬼灯笼眼前:“蚀骨。你要的东西,吾辈带来了。” …… “姜同学。我在想,咱们这边能不能先把这个游戏的服务器先关了?”母神问。 “也许关了服,可以暂缓一下那边的时间……” “不!绝对不能关服务器啊!姜总,咱不能再磨洋工了!”程序猿小刘悲天跄地,“明天早上搞不定这个BUG,会被BOSS给骂死的!” 确实。 人在三次元,不得不低头。姜慎行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工位上乖乖坐下。 成渝马上搬了个凳子凑过去:“可是如果不立刻关服赶紧考虑一下对策,像这么放任下去,‘那边’的剧情会越来越失控的。你还没发现吗?咱们下午写的那个HE结局没有履行!” “……”是。不但没有履行,而且天降洪水,感觉世界都要毁灭了似的。 “现在的这个走向,已经比我没有写出来的暗线脑洞还要极端了。” “天降洪水,说明天柱崩塌了。如若不能立即补天,七日之内大水会淹没整个大夏。可是在我原本的设定里,如果没有达成四大禁地的献祭,天柱是绝对没可能崩断的!” 说到这儿,成渝忽然一愣:“姜同学,你快查查看!秦琅他、他会不会已经完成四大禁地献祭了?” 姜慎行马上调出数据。 “明烛地宫,献祭者郁沉影。紫玉幽冥阵,献祭者何青野。不老寒潭,献祭者玉倾国。百步天阶,献祭者……秦熠?” “虎毒都不食子啊,秦琅,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这下就连作者大母神都彻底风中凌乱了。惊诧之后发呆,发呆之后恍然,恍然之后干脆给自己笔下彻底脱出掌控牛逼角色鼓了鼓掌。 …… 屏幕视角切换到枫叶山庄禁地,已是一片尸骨血海。 一个长袖短裙的美貌女子正伏在地上哭泣。 “阿熠,呜呜……唐门主,呜……呜呜……” 高眉深目的前远辽国太子秦琅一袭炫黑大氅,双目发红,脸上暗纹符咒顿起,一派魔化的倨傲,已经完全是任何游戏中“终极boss”的典型长相。 “你既已经有了我们秦家的骨肉,你只要乖乖听话,生下子嗣将其养育成人,将来也必是我远辽国的一代君后,享尽荣华富贵。” “钱长老,把这位月姑娘带回去,好生照顾着。” …… “等一下,等一下!”母神啪地一拍桌子,“他什么意思?干掉秦熠也就算了,我唐谨言呢?老子亲儿子他也敢动?” “胆子大了!动谁都行,动谨言就是不行!快,给我台电脑!” 母神抱过一台机子,打开doc,就开始戳戳戳。 一时间程序员敲键盘声、作者敲键盘声,整个办公楼一片安静,只听见“哒哒哒哒……”。 姜慎行余光偷偷瞟了暴怒码字的母神一眼,竟有点小小的不爽。 话说,你梦中情人不是我吗? 结果原来二次元还有个YY对象啊?人设那么逆天,天下第一美男,又是幸运帝万人迷,也难怪护短护成那样。 口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或两章就是喜闻乐见的风流死死死吧。 月末之前更完它! 包养鸣谢么么哒 @墨雨X2 @往太太湿漉漉黏糊糊的菊花里X2 @Lazy. 第53章 夫人要发飙 “嘀——” 数据闪耀的屏幕, 突然之间蓝了。凌晨三点, 灯火通明的办公楼传来一声哀嚎。 姜慎行以头撞桌, 好不容易做了一半的恢复全白做了。 旁边小刘含泪端起咖啡,加了半杯白干儿一饮而尽。 “别急。” 母神稀稀拉拉地瞧着键盘,伸过一只手来顺顺毛。 简直叫人绝望——网传母神手速每小时万字,姜慎行悲催脸凑过去瞄了一眼, 左下角的字数统计华丽丽4005个字。将近五个小时!母神居然只撸出了4005个字! 果然,“效率”二字在这个充满拖延症的三次元就是浮云。 母神叹了口气:“慢是有原因的。既不能简简单单就HE完结,你又规定我不但要给唐编好结局, 还要让宫渡良宵、江盎、尹颜他们所有人都得到好归宿, 对于我这种悲剧控来说……真的是,唉。” 是啊! 第一次不能随心所欲地性转、切丁丁、烂尾, 对你来说超级难的吧! “话说大神,你悲剧控的主要原因到底是什么?总不会……因为你自己恋爱不顺,就要报复社会?”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 姜慎行就后悔了。 ……如果母神回答“是的”, 你要负责让他“恋爱顺利”吗? …… 血腥、漆黑,无数光影和刀锋交鸣。 宫亦飞恍恍惚惚, 手中一把长弓在无尽黑暗中茫然四顾。 他在寻一个人,但他想不起那人是谁。 溪水, 浅畔,风中幽幽桃花落,几点幽香。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站在那无尽莽荒之中,他觉得眼熟, 却也想不起她是谁。 “奴终于等到你了,等到见你最后一面。” “亦飞,是奴对不起你。奴要走了,好好照顾渡儿,永别了。” 不,不是。 不是她。他不是在找她。 “……爹。” “爹。爹!” 身子猛然剧震,即便是阴沉雨幕中的一丝微光,也刺得宫亦飞皱起眉间深深的沟壑。眼前是儿子宫渡的脸,沾得湿漉漉脏兮兮的。 “爹,你终于醒了!”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和焚香味,眼前不远是一尊明烛大佛。这儿是一个看似并不破败的庙,身下垫着稻草,一只黄色袖子推开宫渡,浓重的药草味袭来。 “止血要紧。宫家主,你莫多说话,更别乱动。” 是唐门的二少爷……呜!好疼! 胸口的伤被那青年用药草按敷着,在他背后还熙熙攘攘挤坐着不少百姓。像是在躲雨,又像是避难。 “真不知道适才那位救命的白衣大侠该怎么称呼,唉,多亏那位大侠!要不然我一家老小恐怕都要……” “白衣用琴的那个是不是?我、我也是被他所救!” “我也是我也是!而且我还看到了天道教的人,多亏他们帮忙阻击那群贼人……对了!那位白衣大侠想必也是天道教的高手!” “不对不对,我看他身旁的那个蓝衣小道士穿的是洛京城枫叶山庄的制服。我看那两人都气质出尘,说不定是枫叶山庄中哪一门的宗主!” 宫亦飞拽了拽儿子:“渡儿,发生……什么了?” “爹,你别担心,都是唐风流的诡计。他派唐门高手混入临江城,想要屠戮全城百完成什么古怪的祭天仪式。还好独孤前辈他们还有天道教徒及时赶到打跑了他们,现下正在安置受伤百姓。” “都是我……咳,”宫亦飞喃喃道,“若非我心志不坚,给了那蚀骨可趁之机……” “宫家主莫要自责,”唐深插话劝道,“不该怪你,这一切只怪唐风流。” 一边一个受伤的小孩子哭了起来,唐深忙拿起药箱去瞧。宫亦飞恍惚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渡儿,姓江的他……” “爹,江盎前辈他没有回来,蚀骨剑……蚀骨剑也不见了!” “什么?咳咳……咳……” “爹您别动!爹您还不能起来!爹,爹您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 必须、必须找到他才行! 忽然之间,断了线的记忆连回了脑海。在那片漆黑的荆棘牢笼里,在那个巨大的鬼灯笼花前,看着江盎手中璀璨发光的长魂玉佩,蚀骨剑灵发出让人森森生寒的冷笑。 它说,它向来喜好食人魂魄,被他挑中的人他一定要吃到,绝不放过。 “那……吾辈留下来给你吃怎么样?” 江盎指了指自己:“吾辈的魂魄可比他的要香甜得多。瞧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魂魄肯定也又苦又涩的,不用尝便知道。” 蚀骨阴阴一笑:“可惜,痛苦扭曲的魂灵一向更对我的胃口。” “哦哦,那、那吾辈可比他苦大仇深多了!吾辈死得比他惨好几倍,不信你进吾辈的记忆去看?” 争执了一会儿,江盎摆事实讲道理,一个劲吹嘘自己多么“美味”,后来宫亦飞真的眼睁睁看着那朵巨大的花,在他面前整个儿吞没了江盎。 ……为什么? 他不懂。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要代替他? 那个姓江的整日里嘻嘻哈哈,脑中的稀奇古怪,却绝非他能明白。成日里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看似潇洒不羁,可事实上,事实上他究竟…… “爹你冷静点!”宫渡劝道,“姜前辈说过,他若是回不来,要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后半生,他还说……” “够了,我不听他说!我宫亦飞……一生不欠人情!尤其不愿欠他的!” 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俊朗的白衣男子浑身湿透,抱着个腿脚受伤的孩子踏进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呜呼哀哉、头破血流的人。 好在,这已差不多是最后一批受伤的百姓了。 “大侠!大侠!”好些人一窝蜂围了上来,独孤寂被他们堵得寸步难行。 “大侠,多谢救命之恩啊!” “大侠大侠,请问高姓大名?” 他本不是很擅言辞,只能无奈道:“好了,那群贼人已经走光,大家若是没事,就赶快回家里去吧!” 人却不退,怀里的孩子又哇哇大哭起来,独孤寂登时有些无措。还好唐深马上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将那孩子接了过去。 雨渍贴在身上,忽然却再也感觉不到沉重和冰冷,让人有些心烦喧哗声也听不到了。 而独孤寂就那么傻傻站在那儿,视线中盈盈光亮,呆呆跟随着唐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别哭别哭,帮你用药草擦一擦,马上就不痛了哦?” 看他哄那孩子破涕为笑,看他继续帮别的病人问诊疗伤。忽然身子被人晃了晃,一杯热茶被递到手中,他这才忽觉口干舌燥,可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略言的唇也干裂了。 唐深正在机械性地进行今天第一千零一次纱布包裹,简直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外衣脱了这破庙又招风,头重脚轻的冷了个半死。 一回头,一杯热茶。心花怒放凑上去喝了几口,顺手笼住那人冰冷的指尖。 人多眼杂,最多也就只能这样碰他。 可是这样也就够了。 明眸交汇,心意相通。这一切的混乱总会尘埃落定,只等着最后牵着他的手回家。 “娘亲,娘亲,是他!是那天洛京城里的琴魔!” 两人皆愣了愣。 回过头去,一个孩子正在被旁边的妇人狠狠打屁股。 “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 那孩子是几趟之前独孤寂抱过来的,只是擦伤而已,不知为什么有点眼熟。直到此刻唐深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好像正是……数个月前在洛京酒楼下那个扔他石头的那一个? “小孩子不懂事的!谢谢大侠大恩大德!谢谢大侠救了我家宝儿!” 妇人一个劲鞠躬赔罪。旁边众人则面面相觑,琴魔?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琴魔?说起来,江湖盛传琴魔总是一身白衣,抱着一把琴,呃…… 原来江湖传言又颠倒黑白了! 临江城百姓对这类情况早已习惯。 每每出门在外,旁人一听说“临江人”总会面带同情:“魔教苍寒堡就在临江城,你们……也是生活不易呐。” 然而苍寒堡根本不是传闻中尸山血海的大魔窟。 何况传言还说了什么?说琴魔他“青面獠牙样貌吓人”? 如果那谪仙一样的长相都能叫“样貌吓人”…… 唉!道听途说什么的,果然不能信啊!下次见了远嫁外地的姐妹儿女们,一定要跟他们好好大谈特谈一番! …… 累是真累。 但忙完了一整天,好歹蚀骨的事情解决了,伤民也全部送回去了。 唐深满脑子想的就是拉着前辈回苍寒堡小屋洗个热水澡,然后一起美美地宵夜一顿,养精蓄锐再考虑明天的事情。 “略言,你很累了,我来吧。” 唐深坐在干草垛上,捧着脸看独孤寂替他细心收了药箱、正打算吹灭土地庙的明烛,站在门边的良宵轻声道:“师父,师叔,有人来了。” 不出片刻,果然一名华服女子款款踏入。唐深一句“妈”卡在喉咙里,差点脱口而出。 不光唐风流有着他亲爸的脸。唐夫人秦素婉也刚好就是他三次元亲妈的脸。在他的通讯软件空间里有张小时候一家三口的合照,估计姜慎行就是偷懒拿这个做蓝本建的模。 然而,二少果然是“纸人”,唐夫人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望着独孤寂,唇角似笑非笑。 “你果然在此。” 在她身后,尹颜扯着唐风流,也一同进了那土地庙中。 -------------------------------------------------------------------------------- 作者有话要说:hhh要摊牌了。 wuli素婉可不是吃素的。 但唐风流一死,小纸人也是要崩的。所以,很快将迎来最后一波虐点,捂脸,求不被砍。 赶着开会,明天鸣谢~么么哒 第54章 前尘不易捋 尹颜一直默默期待着, 当秦素婉出现在自己身后时, 唐风流那张向来不可一世的脸上, 究竟会露出怎么样精彩纷呈的表情? 果真……没有叫他失望半分。 瞧着那人的震惊、愕然、甚至受伤,以及职业赌徒明知已经全盘皆输却仍不肯接受事实的羞恼,尹颜低声笑了起来。 尽管笑容只令布满疤痕的脸更加扭曲,这么多年来却第一次身心舒畅。 当然受伤。唐风流一生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就连绝色美人玉倾国也一次又一次欺骗,却从没怀疑家中那个贤惠、听话、三从四德的妻子。 【小颜,跟你说哦, 小瞧女人可是要吃大亏的。】犹记小时候在郁家大院里捉迷藏。玉倾国拈着一朵牡丹, 从花架下揪出藏得万无一失的尹颜,明眸闪烁、巧笑倩兮。 尹颜从此记住了那句话。 …… 作为“天道教主”侍奉在秦琅身边这些年, 秦素婉每年都会从巴蜀千里迢迢回一趟“娘家”——虽然那儿已不是被天火毁灭的远辽故土,却仍是大夏境内最接近故乡的地方。 唐风流“繁忙”,从来不会亲自送妻子回家——这正是他最大的失误。 每年秦素婉到访, 天道教主尹颜定会带上大量礼物登门拜访。 他模样虽乍看吓人, 但自幼随着戏班子南来北往,十分懂得曲意逢迎。一来二去, 得了秦素婉信任,亦成了她倾诉、吐苦水的对象。 …… 一个与丈夫相敬如宾, 却始终不被疼爱的女人,心中不免总是有很多哀怨。 尹颜扮演一个好的听众,偶尔不疼不痒地劝上一劝。秦素婉当初不顾兄长劝阻,偏要嫁给唐风流, 自然待夫君一心一意。尹颜不急,他慢慢等,终于等到她生下了儿子唐谨言。 原本是夫君第一,兄长第二。在爱子降生之后,终于变成了儿子第一,夫君第二。 尹颜这才终于一点点告诉了她唐风流的秘密,还有他的全盘阴谋计划。 …… “当年,是夫君告诉兄长,《天书》里有记载——只要能在四大秘境以人殉之法断去天柱,并以四城百姓之血炼魂补天,便能生成‘回天之术’。令时光倒流,保我远辽一国逃离天火灭境之灾。” “兄长笃信,可那些……却全是谎言。” “素婉,回天之术非虚,”唐风流被红绫所缚,挣扎道,“如今天柱已断,只差三城百姓炼魂,大功告成指日可待!你听信谗言跟他们一起加害于我,若是殿下知道了……” “夫君,你书架上的那本‘天书’,素婉已看过了。” “……不可能,你、你根本不识大夏文字!” “不识,也可以慢慢学。整整三十载,便是再笨也该学会了。” 白皙素手缓缓拔下头上金钗。 钗尾尖细,直抵在唐风流肩头。秦素婉目中浅浅明雾。 “那书上说,断了天柱、炼魂祭天后,只要再拿到幽澜王墓中的秘宝‘风行卷’,便能开启三界之门、自在升仙封神。” “还说,若是寻不到那沧澜秘宝,亦可以……血亲活人献祭,由此飞升。” 金钗缓缓刺进肉里。 “风流,寻不到沧澜王墓,你便打算……杀了我的谨儿,自己成仙成神么?” 尹颜本以为唐风流对秦素婉全然无情。可这一刻,在那双桃花眼中,竟也看到了些微雾气。 “我、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伤害谨言?” “夫人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都一直在致力寻那沧澜王墓秘宝!” “我不知道,我如今已……什么都不知道了。” 血水顺着流回秦素婉掌心中。她似笑非笑,双目幽幽。 “家兄身染重病,撑着残躯机关算尽,只为复我远辽国而活。那么多年,你利用他、利用我们整个秦家,令家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你的那个倾国爱妾,也被你骗来骗去,临了帮你偷出蚀骨魔剑,你却为了哄我骗我,叫我干脆拿她去祭不老寒潭。” “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想信,却信不了。” “只是风流,你知道吗?你千算万算,终是算岔了。” …… 是算岔了。 唐风流承认——自打从倾国手中得了蚀骨,又收了凌微楼、抢了不老寒潭,眼看着大功告成,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只一心想着快些赶到临江城,叫琴魔独孤寂再替他屠尽三城。 却如何能够想到?魔剑这次竟没有选择独孤寂,反而去附身了那一无是处的宫亦飞。宫亦飞杀气并不狠戾,全城百姓基本安然无恙。反而是他自己,遭清醒的独孤寂联手尹颜所挟。 功败垂成,一失足成千古恨,难道……这就是注定的天命? 不,我不信“命”! 恨恨看向素婉身后。唐略言正在埋头帮宫亦飞换药,独孤寂帮忙扶着,一双浅色的瞳直直看向那小纸人,眼底皆是温柔。 倒是那宫亦飞,转过头来同他四目相对,眼中满是不屑阴戾。 何其讽刺。 唐风流突然发现,好像正是那小纸人的爱意温柔,令蚀骨放过了独孤寂。而正是源于对他足够的恨,令蚀骨选择了宫亦飞。 冥冥之中,嘲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唐风流的眼底隐起一片血红。 “我、我没有算错……我没有算错,更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若是、若是当年那个女人没有负我,若是殿下不曾轻信尹颜,若是素婉你没有背叛我……若非我时运不齐,若非天道硬生生要将这命运加诸我身,我本该、本该……” “……是。” “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本该天下在手、美人在侧,只要你当初……但凡能听进倾国姐姐半句解释。”尹颜轻声道。 “……可惜,你没有。” “反正今天你也要死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苍寒堡的那个江家,对,就是那个江盎,他其实前朝幽澜王室后人。” “守陵人郁家对王墓秘宝之事一无所知。但倾国后来在江盎身边,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王墓入口的全部秘密。” “可你呢?问都没有问过,便将江盎投入剑炉,又狠狠把倾国抛弃,叫她有苦难言,从此只能将那秘密藏于心底。” “……” “还有,你知道更有意思的是什么吗?。” “莫说那风行卷。就算是至尊法宝东皇钟、甚至昆仑镜——这些年间,我也都已寻到了它们下落!” “本来,若沉影还活着,若你真是郁家的恩人,我本该将那些宝物双手奉上!可如今,莫说不会告诉你,就算拿到了,生生打碎……也绝不给你!” “好笑吗?倘若当初你从未曾有过伤人害人之心,这一切……你早就有了。” “哈哈……哈哈哈……” 唐风流仰天,长笑几声:“天意弄人,但你以为你这就赢了我么?你太天真了!” “呜……”秦素婉一声惊叫,金簪掉落在地上。只见她素白的手上沾染了一缕黑血,而血水正通过经络逆行至上。 “素婉,你到底是读错了。活人献祭并不必是‘血亲’,姻亲也是可以的。” “何苦呢?我原本也是喜欢你的。若不喜欢,不会娶了你,还将你保护在唐门深宅大院。我那样待倾国,却没叫你受一点点委屈,你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就因为你太过倔强、分毫不让,我才会……总念着她的温婉。” 秦素婉身子一晃,花袖拂地,滴溜溜滚出一只空的紫色的小琉璃瓶。她望着那小小的瓶子,恍惚想起玉倾国最后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看错了他,最后恨他。 她们……都看错了他。 垂眸,苦笑,她忽然抱住了他,凑近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我知道,我姿色不如她,温柔也不如她。你一直想的,就是能同那玉倾国有个儿子就好了。 呵,呵呵…… 趁他的身子僵直,她轻轻转动指尖戒指。戒面是一块白水晶,晃悠着一些液体,打开是一枚毒针。 那个女人说,此毒无色无味,唐门也解不了。 轻轻刺入他耳后,却忽然想起了穿着大红喜服惴惴出嫁的那一天。 …… 唐风流完全没有感觉到疼。 寥寥几句,顿觉两耳轰鸣。素婉定是在说谎,理智这样叫嚣着,可眼睛从那白衣男子身上再移不开。 从以前就觉得那人的眉眼很像倾国,如今看来,却也确实和谨言有几分相似。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现? 他根本就不像那个江盎,一点点都不像! 谨言的身上没有唐门长子的胎记。他一直在奇怪,那胎记去了哪儿。 【风流,你看看你呀!没奴在身边,你可要怎么办呀?】白素手玉指纤纤,揪住他的衣襟,帮他不小心扯裂的地方几针缝补起来。幽幽兰花香,丝丝沁人心脾。那美人的睫毛好像小扇子,又似蝴蝶展翅翩翩扑飞。 【你什么时候学会针线了?前几日听人说,你缝了件小衣服?】【这……】玉倾国满面通红,【终归是要会的呀。以后……总用得上的。】……近来可能是年纪渐长,做梦时,总能忽梦少年事。 若是能重头来过。 重头来过,不图天下,有美人在侧相伴举案齐眉,比起如今机关算尽,到底哪个风流快活?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已经不能回头了。 秦素婉软软倒在地上,已无声息。本已是夜晚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一丝回光闪耀的明亮,四处漏下光点,一束正聚在唐风流身上。 “终究,我会成仙、会成神!而整个大夏将会阴雨不断!要么你们杀尽三城百姓补天,要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整个大夏皆被洪水淹没!” 杀人魔或是与这天下一同沉沦,你们都逃不脱罪孽。 “咳……呜,咳咳……” 这是什么?毒?唐风流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 “不怕,没事……只消片刻,只要再撑片刻我就能……” 周身红绫收紧,一条狠狠缠住了脖子,不能呼吸的同时,唐风流再也说不出话来,眼底充血只死死瞪着独孤寂。 “尹颜前辈不要!” 那白衣男子一道银弦,隔空绑住了尹颜的手臂。唐风流有一瞬间的恍惚,却很快反应过来——独孤寂当然不是在担心他、他是担心他死了,他的小纸人就要没有了。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竟也不说。倾国,这么多年,你一个字都不说。 你好狠。 默默看我们父子相残,你就这么恨我? 尹颜全然两难,他明白独孤寂的苦衷,可再不马上勒死这唐风流,眼看着这人的身子已然随着天光一点点变得透明——难道他如此作恶多端,还真要眼睁睁看着他羽化升仙不成? 只差……只差最后一点点。唐风流的唇角扯出一抹得意。 却在忽然间,天光骤然断裂。 夜色赫然又恢复了漆黑。 风雨飘摇的小庙里,一人手中闪耀着辰星似的光芒,细看之下,是一只浮空的青色铜镜。 蓝衣飘飘,眉间一点朱砂碎裂,化作一道金印。 良宵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陡然化身成了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仍是一袭蓝衣,却已染上星光纱羽,剑眉修目,挺拔轩朗,眉目如画,可谓凡间难得一见的出尘美人。 -------------------------------------------------------------------------------- 作者有话要说:良宵线上线=w=… 小良宵也是那叫一个惨。 卡文ing,明天更另外一篇=w=后天回来。 第55章 真爱不易寻 青铜古镜碎裂, 在良宵手中缓缓化为齑粉飞烟。 “是你……” 唐风流瞪着双眼一头栽下。最后的抽搐之中, 黑瞳直直映着良宵的脸, 死不瞑目。 是你,原来就是你。 我一直在找,找那个以昆仑镜成功“逆天改命”的人。 我一直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个无聊的、既定的、让人窒息的“世界”里, 你是如何成功扯掉绑在身上的无数扯线,逃离既定“天命”的掌控的? 我想像你一样,我也想获得“自由”。 莫测的、甜蜜的、令人向往而战栗的……自由。 自由? 一行泪水顺着良宵白皙的脸颊缓缓滑下, 美人咬着嘴唇, 止不住双肩的颤抖。 我才不要什么自由! 轮回过已经不知道几十回几百回,早已尝遍了世间荒谬——人人都说修仙要戒掉贪嗔痴、摒除无尽执念, 因而良宵对“成仙”一事,从一开始就总是笑着摆手的。 师父总说他有慧根,只可惜他是注定断不去红尘, 也不想断。 结果, 满怀执念私欲、从来不思修行,却莫名成了昆仑最年轻的得道者, 人人艳羡。 后来,又听人说上古法宝件件可遇不可求, 整个昆仑山上只有上仙殷真人有那么一件。可良宵真的只是出门去找宫渡一趟而已,路上就随手捡到了昆仑古镜。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更不想逆什么天改什么命——只要“天命”愿意放过宫渡,他宁可以身代之。 唐风流羡慕他“自由”。可这份自由, 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却全是逼不得已。 若能让他将这可笑的“自由”拱手相让,去换取唐风流那本该家庭和睦、亲友在侧、所爱之人倾心相待的“好命”,让他能好好待在师兄身边终老,他将别无所求。 “余生。” 哪怕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意。 “余生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你在发抖,是不是冷?” 哪怕像前世一样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只要师兄觉得开心,那他也甘之如饴。 ……我想要的,真的不多。 肩上多了一层厚重的温度。宫渡脱下外衣匆忙给他披上,良宵垂眸,享受着这最后的暖意,余光落在腰间,那枚宫渡送给他的白色温润的龙纹玉佩。 “师兄,那时候……为什么给我这个?” 宫渡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急急道:“我爹说过,若有人喜欢我,我……就把这玉佩给他。” 良宵被逗笑了,纵然是苦笑,却也在苦里掺了一点点的微甜。 “宫前辈明明说的是,若你喜欢某个人,才要将这家传玉佩送给他!” 宫渡的身子僵了僵:“余生,我也是喜欢你的。” 本来已经停住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下。 不,不是的。 良宵比谁都清楚。根本就不是这样。 “师兄你……只不过是很善良,知道我喜欢你,舍不得看我难过而已。” “你就是个木头,永远也不会开窍。上一世……就算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你一个都不曾真正动心过。什么阿古夏,什么何采薇,也都只是她们非要跟着你……” “你根本就没爱过任何人。” “以后……可能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并不是抱怨,良宵其实含着泪笑得很开心。毕竟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什么也不懂的师兄,那个傻傻的、正直又善良、坚定又纯真的师兄,榆木脑袋永原不开窍的师兄,这次都已经学会哄他了。 够了,值得了。 他这么好,以后自己不在了,还是会有很多人爱他、照顾他、陪着他。 …… 青铜古镜的粉末,缓缓浮起一片灿烂的星辰。 一阵强大的气流从良宵身边平地而起,卷起蓝色的衣角,把宫渡推出了半丈开外。 “余生!” 那人冲过来,却近不了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横在他与众人之间,良宵最后缓缓望了一眼众人:“师父,师兄,对不起,我要走了。” “余生!余生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为我做错的事情……赎罪。” 每一次轮回,机关算尽,却始终无法阻止师兄在他眼前死去。 一次又一次,从昆仑山崇碧宫的碧游床上惊醒。却有一次,回来的原因竟是自己不小心先被人“杀害”了。 本以为没有他的保护,宫渡一个人肯定不行。却没想到,却从昆仑镜中看到宫渡这一世练就神功、收获灵宠,被何采薇、阿古夏等少女团团围着,最终妻妾成群、圆满飞升。 原来…… 原来,只要他先死,宫渡便不会有事。 之前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却原来都只是因为命定无缘。 一滴泪缓缓顺着脸颊滑落,那时可把守崇碧宫在旁边的小弟子们吓得半死——从来没听说过昆仑山哪位散仙还会落泪的! 也……从来没听说过昆仑哪位散仙执念深重,到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良宵早就知道。 总有一天,他要为他的执念付出惨重的代价。 “师兄,你……最后答应余生一件事好不好?将来……就算练就神功、无所不能,也不要飞升好不好?” 本该到上一世为止的。明明,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宫渡幸福圆满,他本不该再打扰。 可是,却始终贪心不足。 “你答应我,师兄,不要飞升去异界!这样……我有朝一日赎了罪从昆仑回来,兴许……还能再远远看上你一眼。” 最后一次轮回,就为了多这一眼。 结果弄碎了昆仑古镜,撕裂了万丈天幕,带下天火熊熊使远辽一国生灵涂炭。也正因如此,远辽太子秦琅才会为复活亲族弄断天柱、降下毁天灭地的洪水天灾难以收拾。 始作俑者,难逃罪责。 他必须马上回昆仑山,去求上仙救世并领受应有的惩罚。 几十年,或许几百年。 “余生!” 那是人仙殊途的屏障,没有凡人能够穿过才是。可宫渡却硬是挤进来了一只手、半个身子,死死抓着他。 “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余生,我或许是什么都不明白,可是……”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到了 但是,值得了。 或许他确实什么都不明白。但再让他重来十次百次,受千倍万倍惩罚,这一切也终归都值得的。 …… “行了行了,大家也累了一夜了哈,先散了吧,回家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早再来!” 姜慎行困眼迷离。 大概是咖啡掺了假酒的后遗症,出现幻觉了吧? 平时喷火龙一样的BOSS,今天竟然是辣么的温柔。不仅没有计较他们bug修复得慢,还笑嘻嘻地给风衣面瘫的大母神递烟拿啤酒。 “……大神,你认识我们boss?” 窝在副驾,窗口漏出的一丝凉风勉强维系着姜慎行最后一点儿神智。 “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你们公司甲方的股东,也就是你们boss的金主背后的金主。” “……” “他也是读者。” “到现在都还没跟你翻脸的读者?呵,真爱啊。连良宵都虐,丧心病狂。” “……关于你刚才看到的良宵那一段,”母神幽幽道,“那个锅我不背。” 姜慎行皱眉:“你不背谁背?” “《渡血剑》你是看过的。宫渡良宵什么结局,我已经白纸黑字写过了。”车辆在拥堵的帝都街道上走走停停,成渝黑框眼镜下一片平静。 “刚才那个,根本已经是他超脱了我控制的‘自发行为’,不关我的事。还有唐风流,他的一部分所作所为,我也没有想要‘让’他那样做过。” “什么意思?书中人物还产生‘自主意识’了不成?” “也许那边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根本就没有写作的才华,只是恰好别的世界的剧情,通过脑波闪现在了我的脑洞里而已。” 姜慎行打了个哈欠。 据他所知,别的世界会不会性转他不知道,至少不会出现丁丁怪。 “总之,你的意思就是那边崩成什么样你管不了了?” “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努力施加点一些影响,拿出我的杀手锏人物看看能不能把整个世界给捞回来。” “唐谨言么?” “谨言做不到,但另一个人可以。殷莫上仙——正好良宵要回昆仑山求他了,我让谨言他们去帮帮忙,应该可以说动他。” “殷莫……上仙?”姜慎行直了直东倒西歪的身子,“不是邪医殷莫吗?” “邪医的身份,当然只是人家上仙游荡人间的马甲啊。你当‘普通人类’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 “……”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翻山倒海都都找不到殷莫吗 ?因为人家早已得道升仙,偶尔短期回一下人间,平常都在昆仑游荡呢。正好——本来人界、仙界和异界互相之间是不相连的,但天柱崩塌三界之门大开,正好上仙可以回去拯救世界了。” “大神,一篇贺文而已!隐藏私设放那么多有必要吗?” “我高兴。”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起来。母神一只手掏出来:“我开车,你帮我接。” “呃,不好吧?” 我跟你又不熟!你的电话我怎么帮你接啊? “没关系,我的电话你随便接,这是你的特权。” 谁、谁想要那种特权啊! “喂……?” “喂,是我。你、你说他醒了就给你打电话的。他醒了!” “不好意思,那个,你谁啊?” “我李X!呃,就那个小龙虾、干按摩的!” 姜慎行一瞬间困意全无。 “什么?你说唐编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前因后果终于讲完了!吐血!简单点说大致就是—— 良宵轮回了好多世,每次宫渡都死。《渡血剑》的结局是“上一世”结局。宫渡终于不死,换良宵死。 但良宵毕竟是仙,“死”后回昆仑继续仙。不满意结局作死又重来一次,结果用力过猛镜子碎裂,连累天火秦琅家灭国。 唐风流年轻的时候从皇宫偷出来了姜慎行乱写的书,参透了自己只是书中人物的事实。 不服气,但唐门太弱,于是抱秦琅大腿骗秦琅说断天柱能逆天复国,其实是把人当枪使,想要他们帮自己打开三界之门去踹“作者”。 但他不知道三界之门只是书里的人、神、异三界之门。没有东皇钟,他永远也踹不到作者。 其他的细枝末节之前解释过了…… 第56章 车车不易开 油门一踩, 大母神轻车熟路一溜烟开到了姜慎行租住的小区。 根本没问过地址、没问门牌号, 就轻易找对了门。抱着手臂, 以一家之主的姿态等姜慎行开门。 还是啥都别说、啥都别问了吧。 细思恐极。 一开门,几只拆开的快递箱子,一地泡沫,乱七八糟的桌椅、拖把、抹布, 成山的外卖盒子。 姜慎行以前并不觉得自己脏乱差,直到待过母神那极简装修、一丝不乱的超高格调的家。原来单身独居男的住所未必都是猪窝,总而言之还是一个“懒”字在作祟。 “我、我去拿个充电器我们就出发哈……” 出发, 去魔都找唐编。好多事电话里根本就讲不清楚, 他有太多太多问题要问他。 母神一言不发,动作利落, 从进门就顺手跟在姜慎行屁股后面收拾。 “呵,是不是……还挺幻灭的?” 在这种可以称之为杂物间的家,小小的充电器究竟会躺在哪个角落, 全然是世界未解之谜。 “不收捡”这件事, 每一次被分手,都会华丽丽地出现在姜慎行的“罪状”清单上。 【老娘收拾整整三小时, 你三十分钟就又弄乱!像你这样的除了你亲妈,旁人没有谁能忍得了你!】姜慎行想说的是, 其实我亲妈每次看到我房间,嗓门和火气比你们来得都要大。 母神却很淡定,报纸“啪叽”抡死小强一只:“习惯了。你原来就是这样的。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的课桌抽屉……” “呵呵,”姜慎行装模作样翻箱倒柜找了五分钟而已, 就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还出虚汗,决定乖乖放弃,去机场重新买个算了。 “哎~想想上学那时候多好啊,我的课桌可是有小仙女替我定期整理的。” 抓上一把话梅,往脏兮兮的懒人沙发的上一窝就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来。那时他坐在窗边,每隔一个星期,乱七八糟的抽屉就会自动变得整整齐齐,弥漫着淡淡苹果味的香氛。 那个味道,一闻就知道一定是个很可爱、很贤惠、很梦幻的…… “这些都不要了对吧?我帮你拿到楼下丢掉?” 勤劳是美德。 真的是美德,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德。 姜慎行“嗯”了一声,继续不要脸地瘫着吃话梅,目送母神拎起两只巨大的垃圾袋出了门。 视线平移,母神简直居家小能手,桌上原本一堆乱放游戏设计手册已经从下到上从大到小排得整整齐齐,所有书边右上角对齐。 小仙女也喜欢这种古怪的对齐方式。 等等…… 等等! 不不不不可能!小仙女一定是个小仙女!弥漫整个青春的苹果味回忆才不可能是个既不萌也不梦幻的跟踪狂变态好吗?! 巴掌大一个小区,母神下楼丢个垃圾,二十分钟未归。 无奈拖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皱眉从阳台窗户往下看,却只见母神正在和穿制服的快递小哥比划,手中一只白色的垃圾袋,交给小哥填单子寄出……寄出去了! 姜慎行懵圈。 刚才收拾的时候,母神一边收、一边认真将不可回收物放进黑色的垃圾袋,而一些玻璃、塑料瓶子之类的,则放进了白色的回收袋。 姜慎行当时还想,住高档小区的人果然垃圾分类的修养意识也高。 结果,寄出去了是什么鬼? 突然间想起了母神那个高逼格的家——其他一切正常,却有一间锁着的储物房。 母神说,里面都是他的“收藏品”,说这话时,笑容阴森诡异扭曲。 然后姜慎行又赫然想起了母神的日记,“这是他今年用过的第三百二十二只咖啡纸杯……”,毛骨悚然! 妈呀有变态!有大变态! 他、他上来了!呜,可以选择不开门吗?! …… 阳光透过窗台的一盆小兰草,静静射进病房房间。 病床边一阵轻响,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双眼睛大大的:“哥哥,吃蛋糕吧?很好吃的。护士姐姐说要多吃才能快点恢复健康哦!” 唐深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扁了扁嘴,有些失望地放下小蛋糕:“哦,那小源也不吃了,哥哥不要讨厌小源好不好?” 不是讨厌。 不是讨厌你,只是……始终没办法喜欢你而已。 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任由恼人的、刺目的光把眼眶和心灼得生生刺痛。 …… 唐深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有过温暖幸福的家。 爸爸对妈妈百依百顺,每天回家的时候也总不忘给他带甜甜的小蛋糕。 可六岁那年,家里生意失败,突然从衣食无忧陷入了负债累累的窘迫。卖了温馨的小阁楼,租住在缺水少电的板房,原本温柔的男人一蹶不振,开始酗酒、赌博;原本安静的母亲也逐渐被绝望的生活压得怨气满满、喋喋不休。 于是年幼的他成了那两个人的出气筒,一点点小事便会被接连毒打、辱骂,关小黑屋一天一夜、不给饭吃。很多时候,他在门这边哭,也能听到父母在另一边摔打、哭泣。 接连十年,不堪回事的黑暗。 唐深不知道该求谁、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个人浑浑噩噩咬着牙挺了过去。十五六岁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总算又重新走上了正轨,父母也逐渐恢复了平稳正常,但亲子关系早已像是一张久经揉捻、一捅就破的废纸。 十八岁那年,母亲生下了弟弟。他站在医院病房门口,听到父母抱着新生的小婴儿感慨。 “想想我们当年,真的是很对不起小深。” “那个时候太年轻了,又急躁,没能给他一个好的童年。” “所以小源的话……咱们这次一定要好好疼他宠他才行!绝对不打不骂有耐心!反正家里现在也要什么有什么了,一定要让小源在幸福中长大!” 那天,唐深一个人在医院的角落哭成了个傻逼。 上了大学后,他几乎再也没有回过家。 反正那里也早就已经根本不是他的家。特别是有了小源之后,一家三口在一起拍着幸福快乐的照片,和睦、完整、美好。 他反而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 毕竟体内流着一模一样的血脉,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小源却莫名很喜欢唐深。每次见着总是跟在他身后小皮球一样地跳来跳去,“哥哥”“哥哥”地企图讨他的欢心。 这次也是。昏迷住院,父母得到消息过来照顾,小源更是每天绕着病床守着他。 即使如此,他对爸妈的态度仍然只保持客气礼貌,对弟弟的态度就更是冷漠疏离。 心里当然也有煎熬。 明明小源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他却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因为父母的态度而迁怒,始终没办法真心疼爱自己弟弟。 仔细想想,这和唐风流把一腔怨恨撒在无辜的独孤寂身上的思维方式,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纵然想到这一步,唐深还是懒得多看他一眼。 醒来几天。吃不下,睡不着,恍恍惚惚。 拿起手机,仍是一小时前姜慎行发来的信息“我们登机了,别着急”。 那一切不是梦。 但是,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呢? 唐深清楚记得他在“那边”的最后一晚。 一切都是没有征兆的——虽然唐风流说过他是个“小纸人”,但他本人根本没有太把这句话当一回事。 他只忙着安慰宫渡,跟他说不要太难过,因为他将来注定会变得很强,莫说昆仑,就连异界也不在话下。大不了到时候杀上昆仑,暴力把良宵给扛回来。 然后帮宫亦飞换了药,劝慰他先好好养伤。才拉着独孤寂回到西暖阁。 柴房的水缓缓烧着,独孤寂从后面抱住他。环住了腰,把头埋在他肩窝,像是破土而出的坚韧藤蔓一般,生生绑缚得他寸步难行。 “前辈,你不要难过。” 握住那人冰凉的手指,唐深笃定道:“我相信江盎前辈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说不定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嗯?” 没有回音。 坚实的双臂只是更紧地把他裹在怀里。湿透的衣服贴着皮肤,一阵战栗。 “前辈,是不是冷?一会儿就暖了。” “嗯。” “你放心,你看唐风流都不在了我也没有怎么样,我是不会凭空就消失掉的。” “嗯。” “我大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嗯。” 细碎的亲吻落在耳后,一点点顺着脖子耳下,痒痒的、激起周身小小的电流。 指尖仍然冰凉。扯开衣襟,胸膛的皮肤被触摸时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而被吻的地方,却炙热滚烫。 炉火熊熊燃烧,空气稀薄。恍惚之间被转过身,贴着木头墙壁迎来唇齿的缠绵。 他总觉得,独孤寂的眼中晦暗着的感情并不全是情|欲。 虽然也有过霸道的瞬间,比如无视他羞涩下喘着气象征性的挣扎把他的衣服扯落。但后续的吻得着实温柔,抚摸也点到即止,感觉甚至像是单纯地想要温暖他、把他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而已。 真是的,脱都脱了…… 赤|裸的腿根蹭着对方衣摆上的暗纹,着实是喜欢得厉害,所以即便对方这样青涩,却还是撩拨得他昏昏沉沉地直哆嗦。那人见他几番腿软,忙搂住他的腰,唐深趁势主动地分开大腿蹭住了对方的腰。 抵上了硬挺的火热。 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看着他们持续不断地相互埋怨,经历无尽的谩骂和责打。这么多年来,唐深一直很渴望有人能爱他、却又感觉很难相信爱情。 伸出手去,几次扯独孤寂的衣领,都因为身体发软、发抖而扯不开。独孤寂目光一暗,干脆自己一把扯了白衣,露出肌肉紧实、带了些伤痕的性感胸膛。 只瞄了一眼,只觉得头脑一炸脸色血红,喉咙发紧,不知该把眼睛在放在哪里。身体第一次这样再无距离地亲密接触,旁边一锅热水也不断冒着蒸腾的热气,氤氲得整个世界一片滚热。 很多很多次,都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二十七八岁,唯一不可自拔喜欢过的人,是个书里面的人物。 那人是个反派角色,作者甚至都不太在乎他。可唐深却透过一页页书香,看到了那人的冷漠外表下一颗他所羡慕的、可望而不可求的坚强而温柔的心。 这么恍恍惚惚地想着,等到头皮发麻,想要并紧双腿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人修长的手指长驱直入,唐深无声惊喘,挣扎、扭动,但徒劳无功。 只能发出一阵阵无助的呻|吟,那人迷惑了,以为他痛,又一遍遍轻柔地舔吻他的唇。到此为止,唐深终于被那温柔给彻底魇住了。 为了那个人,整天跟作者吵,为了他的绝句轰炸威胁作者、锱铢必较。 放松身体,一点点接纳。尽管第一次被这样尺寸可怖的东西进入忍不住要发出惶恐的惊叫,还是咬起牙紧紧抱住那人宽阔的背。 明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真的深入到了让整个人冲顶发麻的一点,还是瞬间瞪大了眼睛。而独孤寂竟然不给他缓过气的机会就肆意律动起来,唐深在那一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活了还是死了,只拼命弓起腰,在灭顶的酸软和混乱中把脸深深埋进独孤寂的肩窝。 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而不是每天戴着虚伪的笑容面具,心底空荡荡把一切拒之门外。 颤抖、痉挛,那人却又含住了他的唇,被亲得抖个不停,忽然开始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曾经很绝望地想过,像自己这样的,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幸福了。” 边吻边扣着腰狠狠撞击,紧咬着的地方异样滚烫。第一次未必见得技巧多好,但每一下摩擦,唐深却都真实地感觉到了仿佛被抛上云端的甜美、又好像是一直快要被玩坏的玩具,就这样浑身颤抖含糊不清地数次高|潮。 昏昏沉沉,那人紧紧抱着他,心脏跳动的位置紧紧抵着他。 ……能遇到你,我有多幸运啊。 我爱你。 不管我们之间曾经隔了多少空间、时间,不管这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 唐深不太记得后面发生的一切,只记得自己好像是睡了,然后经历了一大段黑暗,醒来的时候,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闪烁的顶灯、冷硬的病床。 然后是爸妈、弟弟和隔壁小哥的脸。 实在是陌生又没有真实感,以至于他在一瞬间甚至分不清那是自己父母,还是什么变种中年版的唐风流和秦素婉。 唐深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回到独孤寂身边。 身子蜷了蜷,想着那个人如今没人陪着爱着,会不会很难过。想着他以前受的那些苦,眼泪无声落在枕头中。 不管距离多远,在你之前,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这次也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却是一辆虐虐的车。 很有可能明天更不了OTZ,这两天真心忙~实在更不了会更隔壁那一篇么么哒。 第57章 剧情不易走 唐谨言小的时候很淘气。 半夜不睡, 常常偷偷去扒爹爹的窗缝, 总能看到那人在挑灯夜读一本奇怪的书。 那书平日里会被放在书架最高处, 后来唐谨言终于长得够高了,踩着椅子从高阁上取下来翻阅。 书上的内容荒诞、天马行空,他看不太懂,却懵懂读到好像这世上有一种人自带什么“光环”, 能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出个门好多人都爱他,而跟他作对的人通常都死得很难看。 长大后, 唐谨言默默发现, 自己好像就带有一些那种“光环”。 总有许多好事从天而降。出了唐门闯荡江湖几乎人见人爱,路遇美人奇缘不断, 就连来挑衅的魔教教主都身材好到叫人移不开眼。 书上说,带“光环”之人只要主动出手调戏美人,美人便是心有不甘, 最终也会委身相许。于是他作死去调戏了一下那位魔教教主, 对方转头便被江湖霄小喂了□□,一个凶悍之人柔若无骨抖得可怜, 真叫他轻易得了手。 事后被追杀,跳下悬崖又捡到绝世武功秘籍。人生充满了书中所写的各种“套路”一帆风顺。 但唐谨言深深记得书上还有一句话。 这种有“光环”的人……克双亲。 …… 唐谨言自幼便觉得爹和娘之间怪怪的。 虽然待他都很好, 相互之永远默若止水地相敬如宾。后来大了,在江湖上交了些朋友、更听了些传言,开始暗中调查自己的爹娘。 于是,当年盐海屠城的真相, 秦琅的宏图、唐风流的算计、四大禁地、天道教、蚀骨剑……当年那些爱恨与阴谋的碎片,一点点拼凑、展现在眼前。 多少次,他都站在唐风流的书房前踌躇。 却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固执而自负的阴谋家,认定的人或事绝不会为任何阻挠动摇。他绝对阻止不了一个已经酝酿了三十年的阴谋。 一旦说破,要么他沦为唐风流计划的一部分,要么父子相残。他不想被杀,更不想弑父。 进退两难最后只能撒手不管,挂着个唐门门主的名江湖逍遥去了。 然而,逃得了一时,却终究逃不过一世。 当亲眼看到秦琅罔顾天伦用儿子祭祀,地面陷落,冰冷的星枕泉水浸透身体。唐谨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走马灯一样的曾经恍惚涌来,他看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别扭不让他亲的“新娘”,突然开始难过。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别担心】,那个声音对他说。 【你是特别的,因为……】 …… “谨言,谨言!” 唐谨言猛然睁开眼睛,开始剧烈地咳嗽。浑身湿透,却有暖意贴着背心传来,熟悉的气息让他看也不看便一把将搂着他的人抱了个满怀,嗯,暖暖弹弹的。 “哇,咳咳咳……真好,咳,死了之后还有这种福利。” 苍寒堡主江庭赭翻了个白眼,冲着他的痛痒穴就一顿狠掐:“你看样子还挺想死就是了?” “嗷嗷嗷疼!咳,我没死?” 我若晚来一步,你也就差不多了!江庭赭继续将人往死里掐。 “娘子,你怎么在这?啊啊啊庭赭我错了!疼疼真的疼!” …… 火苗噼啪,身上的湿润缓缓蒸腾。唐谨言望着江庭赭火光照映下帅气的脸庞和脱了上衣的好身材,茫茫然心道果然还是活着好。 只不过,枫叶山庄与苍寒堡相距千里,他又怎么会在这? “庭赭,我之前叫你从苍寒堡明烛地宫去寻幽澜王墓秘宝,你没听我的话么?” “谁还必须听你的不成?” 江庭赭明显不爽,却还是将一只卷轴扔在地上:“喏!心心念念就是‘秘宝’,好,秘宝给你,我走了!” 唐谨言忙赔笑道歉,顺手拾起卷轴——幽澜王墓中那传说可以开启三界之门、自在升仙封神的秘宝名为“风行卷”,但唐谨言捡起那卷轴缓缓展开,却见里面是空的。 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画。 正在疑惑该怎么用,江庭赭脸一红:“我拿着它时,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你来,结果白光一闪,我一睁眼人就在你身边了。” 原来如此。 爹一直在找但没找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赤|裸的皮肤突然被紧贴,江庭赭一个激灵:“你干嘛?!” “庭赭,让我抱抱好不好?” “你!休要又想用花言巧语骗我!何况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天柱一旦断裂,七七四十九天人间必成一片汪洋,你、你居然还有闲心想着——” “庭赭,我……如今在这世上的亲人,可能就只剩你一个了。” “……” “之前总是欺负你,可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好,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你在……胡说什么?” 江庭赭抱怨着,却感觉到那人抱着他的手有些发颤,声音也闷闷的带了些哽咽。一阵心疼,反手把人给紧紧抱住。闭上眼睛轻轻抚了抚唐谨言的背,再一睁眼,嗯?!整个人瞬间愕然凌乱。 这、这这这这…… 这儿是什么地方? 周遭已经不是残破的枫叶山庄禁地,却是一片开阔的山顶。崇山峻岭之间似乎有七彩霞光,身侧琪花瑶草、根本叫不出名字。云雾飘绕中弥散着好似桃子又像是桂酒一般的香气,耳边浅浅箜篌古琴之音。 落花点点,江庭赭呆呆被唐谨言拽了起来,只见身后一道向下云阶连着山谷中一座神霄绛阙。仙宫之前有丹台,一个蓝衣仙人缚锁跪在上面,似乎正在受罚。 “这、这是……” “看来是昆仑仙界了。” “什么?仙……” 江庭赭愣了半晌,才想起唐谨言正握着那个可以去三界任何一处的法宝风行卷。可是,这——我刚还在替你难过,你一转眼你就把我带来这么吓人的地方!唐谨言你、你混账! 仙界不仙界先不说,跪着的那蓝人,怎么看着好像唐二少身边的那个蓝衣小徒儿? “我刚才心里想着要找邪医殷莫,法宝就将我带来了昆仑。一直有人说那邪医非人是仙,没想到是真的。” 【去找殷莫。】浸没在星枕泉时,那个耳边的声音一遍遍这么跟他说。 【你是谁?】唐谨言问他,那个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我……算是你的亲爹吧。】胡说,我亲爹的声音才不是这样的。 “谨言,听闻仙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江庭赭眉宇间略有忧虑,“之前听说有个散仙,只因凡人生得比他美就将那凡人变成了牲畜,我担心……” “庭赭别怕,我自有办法。” 书上说过,他这类人除了有“光环”,更有一项必杀技。可以只靠说理而不废一兵一卒,便叫一切对手俯首折腰。 *** 雨还在不停地下,宫渡望着窗檐落下的雨水叹了口气。 适才问过小仆,独孤寂今天又什么都没有吃。 接连几日,那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只把师父送他的那把琴一遍一遍擦拭,又把师父留下的衣物一遍又一遍地叠好码正。 一张碎纸,纹着符咒叠成的巴掌大的人形。 师父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宫渡至今都不愿意相信。 “寂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伤心。这既是唐门的符纸之术,唐门门主唐谨言必然能解,我们只要等到他回来……” 宫渡真觉得自己好没用。既保护不了师弟,更劝不好独孤寂。 还好天道教主尹颜蛮会哄人。 娘亲,师父,余生师弟……这些日子离去的人太多了。师父一向很信他,说他将来必将独当一面,可是,那一天究竟何时才能到来? …… 那边独孤前辈恍惚的样子叫人揪心,然而回到屋里,自己亲爹竟也不消停。 “爹,你伤还没好,你又想去哪?!” 一眼瞧不见,宫亦飞居然就偷偷换了衣裳,步子都走不稳,居然拿了弓想要出门。 “我、我去找那蚀骨剑,问他要人!” “爹……可您知道那蚀骨剑下落何处么?”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找!那姓江的是为我才会被蚀骨……我宫氏一族从来不欠别人什么,我更不能欠他!” “爹,爹你回来!爹!伞!至少那把伞啊!” 宫渡拎起门口的伞便冲入雨中,却赫然见到一只大大的黑色油纸伞。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撑着它,将宫亦飞完好地包裹在下面。 “哟,这么大的雨老宫你还要出门啊,去哪儿?吾辈陪你去?” “你、你……”宫亦飞脸颊瞬间飞红,声音颤抖。 “嗯?” “姓江的你!这么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怒火中烧上腿就踢,忘了人家根本没有实体。险些滑倒,被江盎直接一把揽住腰裹进怀里,笑眯眯道:“老宫,你是在担心吾辈吗?” 宫渡总觉得眼前的情景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 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默默给落汤鸡的自己撑起伞。 总觉得这一幕……自己好像很多余? …… “哦,那个蚀骨剑灵不是有个心上人嘛?就是那两只红色玉佩的主人。拿到玉佩后他说想要跟那人合葬,吾辈就好心带他去了。” 江盎一边说,一边不忘提沿途所见风土人情,顺便从宫渡手里抢过药碗,喂一脸不服的宫亦飞喝药。 “路程实在有点远,所以来回走了七八天,但我一办完事就回来啦!” “你去送蚀骨,事先不会先说一声再去?!”宫亦飞狂吼,“我还以为你魂魄被蚀骨剑灵给吃了!痛……痛痛痛……咳咳……” “呃,老宫老宫你小心伤口!可你那时一直不醒,说你也听不到啊。而且吾辈以为你应该知道~毕竟蚀骨剑灵是吾江家前朝老祖,他就算吃谁也不至于吃吾辈啊?来,乖乖再吃一口!” “你……你……少嬉皮笑脸的!呜!好苦!” “苦?渡儿渡儿,饴糖呢?快拿点来!唉,看你这臭小子一点都不机灵。不过话说回来啊老宫,吾辈祖宗说了他老人家还挺喜欢你的……” 宫渡默默推门出去。 这世上有好多他理解不了的事情。江盎前辈救了爹爹一次,在爹爹心目中的地位,好像已经比他这个儿子更高了。 说起来,江盎自打回来也一直只顾着他爹爹,两个“儿贼”们怎么样了,他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一句。 “今天的雨又大了许多,不知道师叔可好。” 雨滴落入手掌,有什么堵心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宫渡甚至来不及拿伞,气喘吁吁冒雨往独孤寂的小院里跑。 小院漏风,长亭一道门雨中飘摇,门口的藩篱被冲倒了,新种上的鬼灯笼全被打得蔫糊糊的。突然雨雾之中冲出一个朱红衣的人影,抓住宫渡的胳膊。 定睛一看,是张有些吓人的脸:“尹教主?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宫渡,寂儿他……你师叔他人呢?” 宫渡茫然摇了摇头。 屋里一片整齐,床上从小到大更一整排放着好些东西。金红色的乾坤戒、一些整齐的符纸、长命锁、画像、各种小药瓶、小药箱、两人的衣物、还有那把一向珍爱的雀信琴。 却唯独不见独孤寂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明天二次元和三次元能达成爱的桥梁。 第58章 反穿不易穿 “喵~” 一只小黑猫跳上医院窗台,一脚踢翻了小兰草。 姜慎行走过去, 用刚吃过鱼片干的手伸过去摸它的头, 小黑猫不躲, 还伸出小舌头舔过姜慎行的手指。 “唉。你也真是~不但长得像九命, 馋鬼相也和九命一个样!” 夕阳照进窗子, 唐深办好出院手续收拾完东西, 愣了愣望向那小小的黑猫。 “喵~” 确实……很像九命。 “喵~”在另一个世界,瓢泼大雨中, 独孤寂恍然回过头, 淋湿的黑色小爪子正扒着他的衣摆。 灰暗了数日的双瞳, 终于点起了一丝明亮, 缓缓蹲下身去:“你怎么……” 昏暗的天色难分昼夜, 暴雨的路面艰涩难行。他一个人跋山涉水、走了不知多久、多远。 没料到,这小家伙竟一路跟着他。 整个早成了一个湿毛团子, 冻得瑟瑟发抖的好可怜。 独孤寂将九命抱起来, 放在胸口用体温暖着她。猫儿乖乖窝在他胸口。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般,整个世界只有这只它陪着他。 “你别担心, 我不会有事的。” 他喃喃拭去脸上雨水,轻轻对那猫儿尖尖的耳朵道:“略言以前说过, 他最喜欢我遇事平静安然, 便是再难过, 也知道好好吃饭、休息,不会糟蹋自己身子。” “所以,我以后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不会叫他担心。” “我只是想回去罢了,回我们的‘家’等他回来。” …… “家”在洛京城,。 独孤寂时到今日,仍然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墙壁被几锹野蛮打通了的小院——小院之中簌簌风花,满是和灿阳光,唐略言正安安静静抱着小黑猫看着医书。 一间小院,一人,一猫,足矣。 别的我什么也不要。 雨水淹没了道路,一个趔趄陷入了一片浅洼。猫儿吓了一跳,紧紧抓住独孤寂的衣领。独孤寂愣了愣,他本是可以马上站起来的——残废的双腿,已经被略言找人医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跪在那里动不了半分。 忍了那么多日,没有发疯,没有落泪,此刻却突然想要痛哭一场。 略言,略言…… 你总说我心里有光,说我无坚不摧。可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喵~喵~” 怀中九命可怜地叫了几声,独孤寂知道它又饿又冷。 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抱紧它,继续一步步冒着风雨往前走。 “乖,很快就到城里了,我带你去客栈,给你找鱼干,还有馥叶香猫草。” “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回到那个地方,回到那个时候。” “我们在那里等他。” 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他回来。他说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 在“那边的世界”相处了数月有余,在姜慎行眼里,唐深一向是个慢悠悠、笑眯眯乐观开朗不急躁的人。 可这几天,明眼都看得出唐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磨空。 出了院,当夜飞机连巴士去了母神家。隔日清早一车彪到符咒的那座结衣寺。然而寺庙却表示,那个“许愿必灵”的符他们只有新年开卖,平常时候是不卖的。 “就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不过各位施主若想要捐赠本寺的话,这边刚好还有一块空的功德砖……” 姜慎行被唐深逼着,在网上写了几百遍的“诅咒编辑穿进书里”,没有结果。母神更被压迫着认真完成了整个贺文逻辑严密的HE结局——洪水褪去,唐门门主唐谨言用秘术恢复了小纸人,从此所有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写完以后,三次元的时间仍旧在一天又一天的流逝。 喧嚣霓虹、车水马龙,没有变化。 游戏里的BUG被公司外聘的顶尖程序员理清修好。所有NPC都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独孤寂站在他本来该站的五十人精英副本BOSS位,不断重复统共只有十来句的台词。 雨不下了,各城各镇街头,一片繁荣的假象。 ……是假象,却也是真相。 连天暴雨确实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人们欢欣鼓舞额手称庆,上天怜悯,关于天柱崩断、七七四十九天洪水淹没的传言,最终没有成真。 殷莫上仙甩了甩白色仙袖,觉得自己实在是运气不好。 似乎每次修为要满、即将成神时,三界一定会发生各种各样猝不及防的天灾人祸。然后他就会被请去修修补补收拾烂摊子,导致损耗法宝泯灭修为,一切又得从头来过。 好在他本来也就没那么想要成神。 随手翻了一下唐谨言贿赂给他的那本《天书》。 “一个GM的自我修养”——GM即管理员,身份通常为上仙或上神,日常为三界平衡、众生安泰操碎了心,没有自己的人生,除“助人为乐”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存在意义。 不愧是上古天书,总结得真犀利啊。 几千年来,天天只顾着忙着帮别人终成眷属、破镜重圆,弄得徒儿们整天背后议论,“师父他老人家……只怕修仙之前原本是个不开花的石头精吧。” “你就是宫渡?” 人、仙、异三界平常阻塞不通。除非偶尔的天狗食日,否则就算是上仙也不能随意来去。难得此次浩劫导致三界之门大开,殷莫得以在他很喜欢的繁华人世间多流连几日。 顺便一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绝色美人,勾得他最有资质的徒儿不惜犯下弥天大错。 结果……唉。 不过,这小子骨骼倒是清奇得很,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极仙体质,真让人有点……想把他拐走。 “师父!”自打知道此人是师弟在仙界的师父以后,宫渡每次见面就拜,各种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叫谁师父呢?” “上仙若是不嫌弃,宫渡愿跟上仙去昆仑修行。”这样,就又能成日陪着师弟了。 殷莫挑了挑眉,良宵总说他老实,这人明明挺精的不是? “可做我徒儿,修成仙体之前都不能人界,如此一来你的家人……” “上仙切莫担忧,”江盎背后灵状,绕着宫亦飞的双肩笑嘻嘻,“宫家主有吾辈负责照顾,宫渡你小子就放心地去吧!” 此次下界,殷莫遇到最大的趣味便是这剑灵江盎了。 要知殉剑过程苦痛,所以剑灵普遍苦大仇深,殷莫千年以来从没见过这般欢腾的。若非名剑有主,真的很想随手顺了去。 “剑灵江盎。” 江盎保持微笑,同时不着痕迹往宫亦飞背后躲。宫亦飞皱眉:“你干嘛?” “老宫你傻呀!吾辈是鬼他是仙,这几天总跑来戏弄吾辈,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说不定是要来抓吾辈走的!” 宫亦飞马上捏紧了弓。 “我是想问,你想有个实体么?” “呃,”江盎愣了愣,“可以么???” …… “不对,要大。” “不够,还要更大。” “再大!吾辈之前比这大太多了好吗!” 殷莫甚觉有趣,他一向喜欢看这些凡人在神仙面前吹牛不打草稿的模样。 “嗯……好了,老宫老宫你觉得怎么样?” “问我干嘛?”宫亦飞捂着额,他后悔过来围观了! “宫家主此言差矣,你的意见很重要!”江盎一脸认真,旁边宫渡则一脸迷惑。 “为什么我的意见会重要……咳咳咳……渡儿!你、你别听他瞎说!” 早就听闻那是个卑鄙下流又好色的魔教教主!宫亦飞只恨自己蠢,成天被人骗,可见如今又羊入虎口了! …… 大水褪去后,宫亦飞同江盎在邻城重建了宫家。而唐谨言则带着江庭赭一起,正在帮忙执掌枫叶山庄掌门的重建。 蚀骨阴谋大白天下,“琴魔”之名被彻底洗清,如今独孤寂暂居枫叶山庄,任一宗宗主,平日里带带徒儿、教他们读书习武。 时光静谧过了半年。 那日午饭送来,看到碗边放了几只肉桂样子的小树枝。 “师叔,这是徒儿在后山新摘的苦糖根,很鲜甜的!不过十只里面有一只苦的,师叔要当心。” 独孤寂听着熟悉的话语,恍恍惚惚拈起一根,轻轻一咬。 沁人心脾的甜涌入舌尖喉头,一阵怅然若失。 唐谨言懂得唐门符纸秘术,却拿那只小纸人无能为力。就连殷莫上仙却也只能摇头。 “他的魂魄不在三界轮回,我也力所不及。” “须得他自己回来。或者……有人去得了那么远的地方,带他回来。” 上仙走时带走了宫渡,还带走了天道教主尹颜。 “他已答应我了救沉影,寂儿,沉影他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你一定要等他。沉影他最疼你了。我照顾了他好些年,他刚能开口说话,念叨的就是你。” 要走时,尹颜却又回头:“寂儿,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等见了沉影,别跟他提起我,好吗?我想他……只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开心快乐的日子就好。后来的事情,你什么不要跟他说。” 他说及此处,涩然垂眸,却带着一抹笑。 用尽一生守护,到头来却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人,深爱着他师父。 无私无畏,只愿那个人幸福。 而他也被人这样爱过。 …… 那夜,独孤寂一夜未眠。 爬起来灯下留了一封长信留给郁沉影。所有自他走后的一切,一言一字、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写完之后,神色清明,整齐地穿好衣服,静坐到天微微亮 师父,对不起。徒儿等不了您了。 略言,对不起。 我好想你,我……想去找你。 …… “喵~” 毛绒绒的小黑猫拼命咬裤脚,被独孤寂狠心抱开,努力怒了劲儿化成了一直大黑虎,“吼——!!”一声威风凛凛拦着去路。 “乖,不要挡我,好吗?” 黑虎不听,仍死死挡在路上。独孤寂缓缓仰望朝阳,那是一片灿烂的血红。 “九命乖,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猫儿。但我想见他,真的……想见他,我已经受不了了……已经到极限了。” 九命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哀叫。变回了小黑猫,一翘尾巴跳上了独孤寂的肩头,带刺的小舌头一下一下,涩涩舔着他的眼眶。 主人,主人以前明明从来不哭的! “掌门,掌门不好了!独孤宗主他……” 唐谨言气喘吁吁赶到百步天阶的时候,独孤寂已经遥遥爬到了三十几层。 可恶! 瞧着他整日里挺安静的,就松懈了防备!这下可好了? 连忙牙一咬躯身踏上一阶,周身随即传来无数细小的伤口入骨的痛。“呜!”唐谨言以前只听人说过百步天阶极痛,却没想到只一阶而已就到这种锥心刺骨的地步! 从来一帆风顺,哪受过这种苦?想踏二阶,无论如何都踏不上去了! “没用的东西!”江庭赭看得窝火,一把将人给拽下来,冲进去直接上了五阶十阶,红着眼罔顾剧痛,只想要快点伸手抓住那白色的衣摆。 差一点,只差一点,再多几阶…… 混账!你小子别再上了!老子要追不上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爹交代? “庭赭,你、你不要勉强!独孤,你、你……那符纸术我们可以再试试,万一成功了……你先下来好不好?”唐谨言在下面揪着心。 独孤寂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说我心意已决,想说你们不必阻我,却发不出声音。 双眼开始大量出血。上一次也是如此……爬到五十多阶的时候,眼睛就要看不到了。 但无妨,还摸得到就行。 都说……百步天阶之上有颗听风神草,有缘得取神草之人,能向神祇许下任何心愿。 若是真的,我想他回来。 ……也知道,他也许再也回不来了。若是那样,不管他在哪儿,我希望他能生生世世平安幸福。 眼睛不要了也没关系,手脚、什么都不要了也值得。 忘了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幸福。 略言,略言…… 无数回忆汹涌。独孤寂仿若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过往清晰浮现。伤痕累累从苍寒堡被救回,跟师父在枫叶山庄学艺的日子,师父失踪、堕入魔教,无尽的杀戮、黑暗、囚牢,然后遇到了他…… 鬼灯笼,九命,琴,冰丝,画像,各种礼物,甜蜜惊喜。第一次牵手、被人说“喜欢”,拥抱,亲吻,交缠。 想不到要怎么回报那个人,只默默决定了要一辈子对他好。 可是,还没来得及好好宠着他…… 头脑开始混沌,意识时断时续。独孤寂轻轻笑了,他口中一直含着一根苦糖根,就在等撑不住的时候咬破它。 苦涩的滋味带回短暂的清醒,一遍一遍确认着绝不言弃的决心。 唐谨言看不到上面人关节露出的白骨,只看到可怕的大量的血顺着天阶流下来。 …… 圣诞的歌曲飘响彻整个街道,气球、棉花糖。结衣寺门外游客人山人海。 “唐编唐编,你还好吧?你脸色好难看!” “好什么?”母神皱眉,手背轻轻在唐深额头上搁了一下,“明明就发烧了,你在这替他排着,我开车送他回去!” 唐深忙摇头:“咳……都排到这儿了,很快了!拜托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正在发售的不是过年时的经典许愿符咒,但好歹也是结衣寺自制的符。 心诚则灵。 唐深一遍一遍这么想着,或许这符咒就成了呢?或许就能把他带回那个人身边了呢? 我想你。 独孤前辈,我想你。 …… 阶梯到了尽头,一片泥土的松软,却没有花草香。 神草……几口污血呕出来,胸腔充满了血腥味,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一双□□白骨的手在乱摸,回光返照的清醒中,是深深的彻骨的绝望。 神草……在哪? 求你,求求你……不要是骗我的。略言,略言,我若就这么死了,能去到你在的地方么? 手指突然碰触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独孤寂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受到古朴的、粗糙的纹路。 “咚——” 一声钟声,骤然响彻在洛京城上。 百姓驻足,只见天光一片粲然明霞,金色耀眼。 独孤寂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再醒来,只见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自己在哪。 耳边是滴答,滴答奇怪的声音。一阵微风,有什么帘子被卷起,透下一抹月光,照亮了周遭。正前方是一张床,那……应该是一张床吧?这似乎是一间屋子,身子晃了晃靠在墙上,墙壁光华平整,摸不出半点砖缝的痕迹。 又一阵大风,月光终于雪亮地照进来。 整个人战栗起来——床上睡着一个人,乍一看像是略言,走过去细看,却又不像是略言。 明明是略言的眉眼,一头好看的长发却剪掉了,眉宇间似乎更英气一些。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他的脸颊。 暖的。 是他的气息。 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爆字数,萎ing,于是明天更另一篇后天回来,后面就只有甜甜的了。可以放心惹么么扎! 第59章 更新又晚了OTZ 那晚唐深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院中早先种下的鬼灯笼已经打了花苞。独孤寂一袭白衣垂眸从里面出来, 抬眼看到他, 手中装水的竹筒洒了一地, 然后他就飞扑了上去, 把人狠狠撞倒在地上亲啊亲。 九命身手矫捷, 小爪子从他头上一脚踏过。 伴随喵的一声, 整个人在睡梦中甜蜜地勾起了嘴角。 醒过来的时候其实是有意识的,昨晚发烧烧出一被子的冷汗, 身上又莫名鬼压床的沉重。冰冷的现实和美好的梦境完全不能比, 心情瞬间又低落了起来。 不行不行, 不能消沉。 再过两个月就新年了, 到时候再去结衣寺, 还有希望,说不定…… 胳膊真的好重啊, 又酸又麻的……等等! 指尖是熟悉的、有些微凉的皮肤触感。顺着摸下去, 指节修长、骨感分明。 不、不可能…… 视线正对着母神家客房精装修的天花板,漂亮极具艺术感的云状吊灯。唐深不敢动, 生怕戳碎梦一样的现实。 清晨十分安静,几声鸟鸣, 身侧, 他分明听得见身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十指悄悄紧扣, 那人没有动。 心跳加速,终于敢缓缓、缓缓地向那边看过去。 墨色的长发散落满地,一身熟悉的织锦暗纹白衣。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 呼吸骤停,世界无声。整个人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来,颤抖着的手指蹭了蹭压在指尖下的衣饰,厚重的质感、纹理的粗糙。 所有细节无比真实。 “砰——”带琉璃玻璃的床头柜一声巨响,声音大到睡在外面客厅沙发的姜慎行一骨碌连人带被滚到冰冷的地板上。 “什、什么情况?唐编唐编怎么了?” 已经做好了被惊吓的准备,可推开卧室的门,苦逼程序猿还是接受到了预想中一千万倍的成吨暴击。 他都看见了啥? 唐深看样子撞得不轻,捂着脑袋半天换不过来。在他的床边,一袭白衣格格不入地散落在精装修的红木地板上。 姜慎行自认为很帅,但也一直都承认独孤寂是比自己还帅的。 那人的美貌在那个叫做“大夏”的高颜值的世界里并没有多么的突兀,可放在这极简风格的纯现代客房里……就真的有点华贵逆天的感觉了。 这绝对是梦。 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慎行当即“啪叽”给了自己一巴掌,“啪叽”又一巴掌。 疼。 大概是累坏了的缘故,这么大的动静竟都没能吵醒独孤寂。仍旧枕着唐深的小臂闭目沉沉睡着。 “唐编,你、你、你能看见他吗?” 姜慎行战战兢兢、螃蟹般横着身子一跳一跳挪到床边,轻轻一戳。实体! “咳,我、我……那什么,母神刚才下楼给我们买早点去了,我去找他!” 镇定地关门,默默地等电梯,然而等到出了小区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后马上疯了一样沿着石子小路一阵疯跑狂奔。夭寿了!真特么刺激!穿书也就罢了,你角色直接打破次元壁反穿了啊啊啊啊母神! 小区还是美丽的小区,街道还是日常的街道。普普通通的喧嚣,普普通通的车来车往。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普通NPC青年感觉正身处世界旋涡中心的抓狂和手舞足蹈。 …… 轻轻晃了晃,又晃了晃。还是不醒。 唐深试过了,三次元的自己……并抱不动他。 只得凑到耳边轻轻亲了一下,看着他的侧颜小鹿乱撞。肌肤相触的温度,那人低低“嗯”了一声。 独孤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朦胧中闻到了熟悉的花草香。温度,轻柔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然后双手绕过背部抱紧。 嗯,略言…… 略言? 碎发蹭得耳边发痒。视线从朦胧变得清明,阳光透过来一扇非常漂亮的白色窗子。没有花楹薄纱、更不见半点雕饰,这儿似乎是座高楼,窗外没有碧树、只见灿然晴空。 身体沐浴在熹微晨光里,怀中的温暖触感很真实。独孤寂颤抖着指尖抱住那人,小心翼翼、不敢确定地问:“略言,是你回来了么?” “嗯,是我。”声音在耳边温柔低语,心底仿佛炸开了一朵花——是他,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一时间大半年来的孤独、委屈、辛酸、疼痛汹涌袭上心头。独孤寂努力忍住:“是不是我又做梦了?” 怀中人一把将他搂紧:“我倒是怕……是我在做梦。” 呜…… 记忆回闪,昨夜的一些片段挤进脑海。月下,独孤寂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个像是略言的人…… 一把抓住唐深的肩膀、四目相对,果然……是他,却又不太像他。 想笑,又好想哭。有许多问题,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略言你……为什么样子有些不一样了?怎么瘦了那么多?你之前到底去哪儿了?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疯掉了你知不知道? 憋了半天,却只讷讷问:“你……头发怎么了?” 指尖蹭过碎发,原来那么长那么好看的……还有,他这穿的又是什么? 这衣服……竟没有衽、没前襟、也没下摆,松垮垮的,说不出什么布料。上面又是什么图案?眼睛很大的、黑色的猫吗?可是真是好怪的猫,和九命一点都不像……(其实是松本熊。) 手心一阵微麻。 竟是略言侧过脸,轻轻亲他的手心、脉门。独孤寂的呼吸骤然急促,继而不明所以被略言拽着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窗外的景致随着高度产生了变化,似乎瞥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可还没来及细看,就被一推倒下。 床铺很软,软得像是摔在了一团棉花上,抬眼更在屋顶上看到了层层云朵,好怪异…… 继而身子一重。眼前人直接刷地脱了那件黑猫衣裳,露出整块蜜色的胸膛。独孤寂脸一红,他原来一直以为略言很白,第一次光天化日下看得清楚,竟是那么诱人的颜色。 衣襟被扯开,脖子被咬住。 略言竟那么主动地吻他,一路轻咬下去,赤|裸的大腿磨蹭他着急不可耐。 这,大白天的…… 也罢,他也早就想他想得不行了。 …… 一阵剧烈的运动后,带着火热余温的身子交缠着。独孤寂把人揉进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一会儿,始终无法忽略身下被子的触感——很滑,他从没试过这般丝滑的被子。 这床,竟比苍寒堡西暖阁的还好,又软又弹,不管换什么姿势,都一点也不会硌人。 “略言,这儿……究竟是何处?” 唐深餍足地趴在独孤寂怀中蹭了蹭,头脑沉沉,也想不出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这是母神家,可又要怎么给他解释母神的存在? 说起来,独孤前辈性子挺温良的,应该不会在彻底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抄起四十米砍刀追杀作者的吧? “这里是我朋友家,也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 头上声音闷闷传来:“略言,我虽不曾去过巴蜀,但巴蜀……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这儿确实不是巴蜀。” 起身穿衣,果断老腰生疼。独孤寂忙穿好中衣,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走向窗边。 母神家小区地段很好,在植物园附近,直接开阔俯瞰山寺城景。 而那一切如今都正迎着灿烂明霞,记得第一次站在这个床前的时候,连唐深都被整个都城的繁华所震撼到。 何况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世界的人。 …… …… 独孤寂在陌生的新世界已经待了五天。 目前正在逐渐适应……实在是好难适应! 至今为止还没出过门。只待在屋子里而已,每天受到的冲击就已经让他接二连三地说不出话来。 墙壁是没有一丝缝隙的,火是蓝的,夜里屋子里不点拉住也是一直有光的。窗外白天是让人费解的高楼广厦,晚上就变成了一地星光点点。这些也就罢了。 这个家里,还有好多奇怪的法宝。 比如放在地上的传音盒、挂在墙上的传影镜,千年难遇的寒冰棺……他们竟用寒冰棺装食物,倒是挺异想天开。 食物也有好多他没见过的。或者说,基本都没见过。 浴室不用烧柴,热水会自己流出来。镜子比铜镜不知清晰多少倍,独孤寂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自己是长这样的。 浴桶不是木的,很大,白瓷很亮很滑。洗着洗着会突然咕噜噜冒起泡泡来,唐深在旁边用有些刺刺的小刷子给他刷刷刷,见他慌张的样子就只是笑。 “就连浴桶……也是法宝么?” 这地方,真是比传说中的昆仑仙境还要富饶丰沛。 …… 之前,上仙殷莫说过略言的魂魄本不在三界之内。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独孤寂着实觉得既难过又愤怒。 总觉得上仙在骗他,不在三界又能在哪里? 可如今眼前这地方、这地方…… 他伸出手去,把人家整个一抱直接抱得湿漉漉的。有些担心,早就觉得略言和别人不一样,原来竟生在这种地方,说不定……根本是什么神仙一类的。 如果真的是神仙,他还可以留得住他吗? 在略言的“家”,小仆小姜竟也复活了。 也剪了头发,也穿着很怪,整天在屋子里活蹦乱跳、吃吃喝喝的。 这儿还住着另一个叫成渝的男人。脸上挂了个奇怪的东西,略言说那叫“眼镜”。他偷偷拿起来试过,透过那东西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天要戴着。 成渝每次见着他,都一副饶有兴趣脸。 “来,捏碎。” 独孤寂不明白为什么,总之这个成渝总喜欢让他捏一些东西。前天是核桃,昨天是石砖,今天又是这个…… “啪。”碎了。 “艹,这哑铃可是纯铁的啊……好逆天。” “逆天个屁,还不都是你写的!”姜慎行靠着沙发惨兮兮一点点吃薯片,“《渡血剑》最后宫渡一拳下去一个大陆都差点沉了,我们独孤前辈只是普通程度的无敌好吗?” 惨兮兮的原因是……不敢多吃。毕竟回到了三次元,多吃会肥。 最近请了攒了多年的休假,每天的日常就是吃吃睡睡打游戏,家务一件不干被母神全方位当废人包养,眼看着已经心宽体胖了快十斤了。 虽然母神说他完全不介意,还说胖一点以后手感好…… 为什么要管他介意不介意!还有手感是什么鬼?钢铁直、直男是绝对不会让你乱摸的好吗! “宫渡?”独孤寂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成公子也认得渡儿么?” “……算是认识?”姜慎行汗颜,这完全是进行不下去的对话范例之一。 认得所有人的“成公子”好整以暇,勾着唇躺在沙发上继续围观自己的“杰作”。 之后又是十来天,三个大男人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家带好奇宝宝。 从各种添加了防腐剂、食用色素的美味膨化食品类开始荼毒,逐渐进展到各种著名画作音乐曲谱的精神污染,其实已经努力在温和地循序渐进了,但独孤寂还是崩溃了一次又一次。 平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笨。 姜慎行昨天教了他“飞行棋”,至今弄不明白。还有昨天吃到的“海绵蛋糕”……为什么会有那种食物!好软好软,放进口里就化了! 明明以前……学武功读诗书的时候,师父总说他的悟性是高的。明明以前见着什么都不会很吃惊的。可是,这里怎么都看不懂、弄不明白,既新奇又可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哎呀前辈!飞行棋是小孩子玩的,麻将和□□比那好玩多了,来来来!还有我刚做了地狱口味的拉面,要不要尝尝看?” “姜总,”唐深眼看着自己家那位无比迷茫的样子就心疼,“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呃,我还打算明天教他玩单机版扫雷呢。” 你…… …… 独孤寂其实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但当成渝真的拿出剪刀的时候,他开始想躲。 衣服从来到的第二天,就被彻底换成他们这边的了。虽然看着紧,穿起来倒是挺舒适,并没有想象中束手束脚,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是略言说“很帅”。说这话时眼里闪着星星,那就……姑且相信吧。 然而,衣服是衣服,发肤身体毕竟受之父母…… “不剪。” “必须剪了,不然没法带你出门。” “那就……不出门!” “但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成渝咔擦咔擦摆弄着剪子,“我们深深可是要出门的,那你就不能陪他去咯?他要是在外面迷路了、被人拐走了,你也就不能去救他了?” 独孤寂无话可说,认命闭眼坐下。 母神剪刀靠近,他开始咬嘴唇。唐深见状忙扑上去护短:“长发就长发嘛,扎上也……现在外面玩cosplay的那么多,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不要强迫他啦!” “是不会被警察抓。”成渝闲闲道,“但绝对会被满大街被人死盯着看的,如果他受得了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留在现代绝对会变黑户hhh。 今天更超迟因为没撸出来因为手速慢OTZ捂脸 第60章 黑户很易当 独孤寂总觉得又被骗了。 扎起头发试着跟略言下了一次楼,果然被楼下一对牵着大白狗的男女从头盯到尾。 于是回家乖乖让成渝给剪了。 却没想到, 再次出门、第三次第四次出门, 还是会被所有擦肩而过的行人盯着看、扭头看。毫不避讳地一路狂看! 不是说剪了头发、再换上常服就不会万众瞩目了吗? “这……”自打胖了十斤之后吸睛力度大减的姜慎行反而略有点羡慕。 “没办法, 前辈你长得太惹眼了。” 就连一件低调到不能更低调的灰衬衫、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都能被他穿出国际名模风。戴上低檐棒球帽和墨镜反而更像明星, 路人不看你看谁? “别这么说, ”母神淡定反驳, “那件衬衫好歹也是Amani,裤子同样不便宜。他只是普通的把名牌穿出了本色而已。” “……那你倒是给他换套真正低调点的衣服啊!” “抱歉, 我家衣柜里并没有低调的衣服。” “……又炫富。” “说起来, 小姜同学你最近好像也经常从我衣柜里掏衣服穿。” 姜慎行如被抓了尾巴的猫, 瞬间想逃。 “上次, 好像还把我范哲思的外套穿去同学会, 被女同学吐了一身后偷偷给扔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姜慎行问完就后悔了。 人家可是专业跟踪狂喂!人家什么不知道? “我……咳,我赔!我一定努力工作, 努力赚钱赔给你!” 母神点头笑笑, 忽然伸过手,一把揽过可塑性僵硬的肩膀:“话说, 你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是在吃我住我用我的了吧?” …… 实在是这半年里,唐深每周周末都会往帝都跑。 他一来, 这边自然就要尽地主之谊接待。姜慎行没车, 于是母神就成了专职司机, 顺便挥金如土请两人在各种私房菜馆吃吃喝喝,酒足饭饱醉醺醺之后再运尸体回他家铺床待客。 母神一人独居因而房子并不大,不过两室一厅加阁楼。但装修实在是精致高档又合理方便, 即便是他家睡客厅沙发,住宿条件也远比姜慎行那缺水少电的出租屋好上一百倍有余。 他尤其喜欢那个可以种多肉、采光充足的超大阳台,当然,还有那个有巨型按摩浴缸的超大浴室。客厅里双开门堆满高档食材的冰箱也一等一绝赞。 更不用说音质绝佳、外形科幻的音响设备,整面墙那么大的土豪家庭影院,还有全方位空气净化仪…… 当然,母神家最棒的“家具”,其实还是母神本人。 收纳高手、植物专家、做饭全能。徒手擦完的玻璃直让姜慎行直想戳一下确认还在不在。脾气又好,东西被弄乱了也只默默归位,从不吼叫。 简直是贤惠居家理想型。 ……如果不是个变态的话。 姜慎行每次路过那个锁着母神“收藏品”的储物间时,每次外卖餐盒又不见了时,都会猛拍自己的脑袋—— 清醒点啊!不要被贤良的表象所迷惑!硕大一个“赶快逃命”的标识悬在那男人头顶,你眼瞎看不到啊?! “既然在我这过得还不错,”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幽幽,打断他的沉思,“反正你那破出租屋租约也快到期了,干脆搬过来算了?” 姜慎行心中警钟大振:“我、我搬过来唐编住哪?” “他回他自己家啊。难道要我养他一辈子?客房只是暂借给他而已,再待下去我也要收他房租了。” “……” 所以,养他一辈子就不行,养我一辈子就可以? “对了,我记得你一直想要XX网游里的顶级装备风渊剑?” “……我有说过这件事?” “没跟我说过,但唐编转述了。我今天早上给你充了三十万的钻,自己去抽吧,抽不到我再给你充。” “………………”多少?三、三十万钻? “哦,还有,唐编他还说,是你亲口跟他讲的——只要有人能不嫌弃你懒、馋、吃了就睡,顺便帮你把stream里的游戏全买了,网游装备升到顶级,再包你一天三顿好吃的……就能接手养你。男女不限。” 姜慎行默默停下脚步。 “Stream里也刚帮你充过钱了,要什么游戏自己买。不够跟我说。” “……” “你这半年来……在我家吃的也不错吧?”母神见他停了,也悠闲地停下来,笑眯眯捏了捏姜慎行腰上新增的肉。 “说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出来我一一满足你。” 没、没什么不满足的。 拜托不要那样盯猎物一样盯着我看好可怕! 一路走到小区附近的超市门口,独孤寂不解:“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神兽?” “先买点吃的喝的,再去动物园。”唐深解释,“还有,不是去看神兽,就是……看普通野兽而已。” “哦。”独孤寂点点头,目光凝在一名擦身而过的少女身上。真的有必要去专程看野兽?他们这地方分明大街上就有好多人在牵着各种神兽灵宠了吧? 像刚刚那个女孩,那么娇小一个人却牵着一头大狼。比九命变身前可要威风多了,不知道进化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那不是狼。” “是狼吧?” “狼要是有那么二早绝种了吧,算了,你就当它是狼的一种好了。” “唐编唐编,吃不吃冰淇淋~?” 一转头,母神正带着大吃货站在超市门口“会飞的冰淇淋”摊位招手。 独孤寂隔着玻璃呆呆向里面看过去。眼前一个一个五颜六色的缤纷小圆球,好……可爱。 略言这个世界里,模样可爱的食物真的非常多啊。 选哪个好?又每个都想要了。 他总觉得这样回去肯定要被师父骂的。 师父以前整天教他,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可是“每一个都要了”这样的事情,他最近……好像干了远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要进超市,最后都会变成大扫荡,一车一车往回搬。 明知道好多就算买回去也来不及吃、来不及用,可是有人宠着加上好奇心爆棚,加上面对那么多眼花缭乱的诱惑,不知不觉就总是会…… 他认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感觉这十来天把一辈子的任性都用光了,这样不好。 难得,唐深这次竟然没有无底线继续宠溺他:“这个不能都买。最多挑两个,不然待会会化。” ……化? 独孤寂不明白。 摊位后面站的是个外国小哥,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语言,直接用小木棒挑了一份试吃。 竟然……是冷的!入口即化,好香好甜!整个人都傻住了。 和想象中不一样!和以前吃到的食物又不一样!这是什么! “我要这个口味,啊,还有这个!” 姜慎行心花怒放点好单,只见小哥身手矫捷,用奇怪的长勺甩拉面一样甩出成块的香甜山羊奶酪。蹭蹭挖出两个完美的冰淇淋球放进蛋筒里,姜慎行星星眼伸出手。 咦?等等,怎么到手就只有一个空空的蛋筒? 土耳其小哥长勺一翻,笑眯眯把蛋筒上的冰淇淋粘了回去。又换上新的蛋筒,一脸真诚地用餐巾纸包着冰淇淋递过来。姜慎行再一接,这次……手中竟然连蛋筒都没有,就只剩餐巾纸了。 喂…… 外国小哥双手高举,一脸“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的真诚,再度把冰淇淋递过来。给你,咦?不好意思又拿走了。再给你,哇咧,掉在地上了——骗你的没有,总之还是不给你哈哈哈! 几次三番,“会飞的冰淇淋”一到嘴边就飞走,姜慎行被调戏了一遍又一遍。引来一群围观群众嘻嘻哈哈前仰后合。 你!姜慎行气沉丹田:“独孤前辈!帮我拿!” “哦。” 一秒淡定脸,冰淇淋从长勺上消失,落到了姜慎行手里。 小哥愣了愣,挑了挑眉,转头又去做母神那份。做完直接无视母神,抄起翻飞的长勺就来挑逗独孤寂,这次直接被一把截胡。 呃…… 不信邪。重头再来,先拿冰去逗了半天旁边的少女,实力控场把女孩逗得咯咯笑。回过头来对上老对手,又被一秒get。 “这个,不可能拿不到的吧。” 遇上高手了。好几年卖冰淇淋经验的国际友人开始怀疑人生。 …… 从超市出来,手机叮咚响了。 独孤寂到现在都仍旧无法适应这个操作复杂的“法宝”,慌手慌脚接起来,那边的人很凶:“母神!你就别装了,安变声器没用的,交稿!” 在实名认证的大环境下,黑户当然是没办法办自己的手机壳的。好在母神有两张卡,可以匀出来一张给他,不良后果就是经常会有人打电话来催稿。 独孤寂不太明白,只大概知道这个叫成渝的人似乎欠了别人重要的东西不肯还。 “我最近被这货传染上了懒癌,基本没药可医了。”母神指了指姜慎行,“所以只能要稿没有、要命一条吧。” 独孤寂觉得这是不对的,欠了债是要还的。 但他来不及细想,眼光已经被另外一些漂亮奇怪的东西吸引去了。 …… “你们两个……是不是嫌他还不够闪瞎路人眼?” 独孤寂不明白为什么成渝会不高兴。 明明刚才那个小贩手里牵了一大堆这个飘飘荡荡的东西在叫卖,也没见街上有多少人觉得奇怪、驻足围观的。 “他长这样就够过分了,你们还让他牵一个红色的爱心氢气气球?!” 还特么牵着个气球下了地铁?连安检工作人员都在围观了好吗 特意没开车,本来就是要带他来体验一下非高峰拥堵时间的地铁的,买了票,自动售票机噼里啪啦找钱中。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轩辕钱袋’?” 时至今日,独孤寂还是无法成功区分“科技”和“法宝”,姜慎行只能无奈拍拍他:“你想多了。” “轩辕钱袋”倒是真有,但它不在这。 而是在作者的亲儿子唐谨言手上。 无限吐银子给人随便花,所以唐门就算不卖药做生意也永远不会经济危机,偏心成这幅鬼德行的作者也实在是…… 那个唐谨言浪里浪荡的,到底有什么好? 地铁呼啸进站。 “车”这种东西,独孤寂这些天见多了,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 但唐深很清楚这只是错觉——他家独孤前辈眼里的“车”,始终等同于“高等坐骑”。不管怎么跟他说那些根本不是活物,他都一副将信将疑脸。 地铁车厢一开门,独孤寂僵住了。 正面高清赫然是一个日系打扮的妹子,在大冬天里短裙下光了两条大白腿。 “……”全程低头,非礼勿视。 “前辈,咳,习惯就好。咱们这儿……好多经常都这样打扮的。” 摇头,摇头。“别人不这样。” 别人不这样是因为怕冷,还有妈妈逼着穿秋裤的社会氛围。你这个季节去东京看看,会有好多大白腿。 “你是巧了,现在是冬天,大家都穿得多。若是夏天再来……满车厢都是那样打扮的。” “那岂不是都叫人看光了?” “何止看光,人多的时候,大家还得前胸贴后背挤在一起来着。” “……!” 灵魂画手顺便在打开绘图软件,刷刷画了个妹子,配了个小吊带,又画了个胖大叔,光膀子。 “还经常有穿成这样的。” “这怎么能……” 没想到略言所在的这处,竟是这么的民风彪悍……刚要说什么,余光又果断瞥见一对情侣正在对面的座位上公然亲亲抱抱。 “羡慕吗?”母神笑眯眯,“其实你也可以的。比如像这样,MUA。” 被突然亲了手背的姜慎行瞬间炸了一身毛。 独孤寂最近学会了一个词叫做“信息量太大”。眼下,又是这种情况……地铁里迎面吹来的暖气实在太热了,整个人傻坐着,胸闷脸烫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动物园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故宫现在的实名售票制……是去不了了。博物馆也去不了,哈哈哈。 下章或者下下章可能就甜甜完结篇了笔芯。然而真的太忙了这周,明天更《刀呢》,周二或周三放完结章吧捂脸~ 争取全员HE,最近累胖了的橙跪上。你没看错,累胖了……暴风哭泣。 第61章 彩蛋不易敲 动物园。 所有不需要身份证、买票就能入园的地方,都是真·穿越人士友好向。 独孤寂早就知道略言这里物种丰富。 但在图册上看过是一回事, 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体验。旁边被爸爸抱着的四五岁小女孩一直在兴奋尖叫, 他却只能紧紧捏着手里一蹦一跳的气球。 真的有好多……完全没有见过的灵兽, 好神奇! “说吧, 觉得哪个可爱?随便选, 我回头都给你写到书里去。”成渝凑过来问。 略言说过, 这个男人是“神”。独孤寂不太明白,但既然人家都问了…… “这个很可爱。” 呃, 袋鼠? “还有之前那个脖子很长的, 刚才冰馆里喂过鱼的胖鸟也……” 长颈鹿, 企鹅? 成渝默默模拟了一下自己笔下那个中式古代的架空大夏国……充斥着各种从长相上一看就画风不对的外来物种大迁徙的场面。 你也真是会挑! …… 猴山上, 各种金毛的、白毛的、手掌大小的小猴子跳来跳去。更有为所未闻的奇异种类, 比如瞪着巨大眼睛的、尾巴上有花纹的、脸是蓝色的、以及看起来好像一只大老鼠的。 而独孤寂之前统共只见过一种猴子,就是枫叶山庄后山上的那种灰毛小猴, 这里倒是也有, 简介他尚能读懂部分,好像是叫做“猕猴”。 “那……接下来是去看狮子还是大象?” 岔路口, 独孤寂一脸认真:“……略言。我想先看猫。” “……” “猴子都有那么多种类,猫……一定更多?” “……” “不知道九命在你们这儿会被称作什么。如今唐门主应该在帮我喂它, 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九命喜欢什么, 有没有经常喂它馥叶香……” 唐深知道他想九命了。 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满心柔软又有些无奈:“前辈,很可惜动物园……没猫。” “为什么?” “呃,因为……太常见了?” “常见就没有了?” 唐深想了想:“你要是想看猫, 哪天我带你去宠物市场。这儿毕竟多以奇珍异兽为主……” “可九命灵猫也十分稀有!在典籍里也是十大奇兽之一!” “前辈,淡定、淡定!”唐深哭笑不得,“对了,吃不吃棉花糖?” 路边,卖糖的彩色小车上正在云丝雾绕卷着粉红色的甜腻。又是他完全没见过、奇妙的食物。 独孤寂有时候会想,在略言身边,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多少惊喜和不可思议在等着他。 “姜总,你连这都要跟他抢?” “民以食为天,怎么能不抢!”一个热热的红色棉花糖做出来,姜慎行首先夺过去咬上一大口。“让他等下一个啦!” “妈妈妈妈,看,是爱心呀!”路过的小男孩指着独孤寂手中飘荡的气球。 “爱心?” “就是这个东西的形状,”唐深拽了拽气球解释道,“在我们这里是‘喜欢’的意思。” 爱?独孤寂抬头看了一眼那在空中翻转跳动的东西,脸颊一红。 新做的棉花糖好了。唐深转身去接,手指一松,那只氢气球便飘飘荡荡,往高空中升起了去。 “啊……” 适逢一阵大风吹过,转眼气球就飘到了几米开外。 “前辈!不要追,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这是略言送的“喜欢”…… “前辈!” 前方是一堵高墙,那气球竟缓缓蹭着墙边,一点点越了过去。独孤寂瞬间心急,提气凝神,几步蹬墙一跃而起。 “妈妈妈妈!那个大哥哥飞起来了!” “别胡说!” “可是他真的飞起来了,飞过去了!妈妈我也想学飞飞!” …… …… 追过高墙,又整整追了几条街。最终独孤寂是踩着一座小破楼的楼顶,才把气球给抓回手上的。 舒了一口气,一阵风吹干了汗水,他一回头—— 满眼琳琅的街道房屋,映着从刚才起就有些阴沉的天空漏下几缕白光。全然没有动物园的影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手机响了。独孤寂忙把气球缠在手腕,小心接起。 “你跑哪去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出门的话一定不要离开我们视线,前辈你——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唐编别急!丢不了的,真的丢不了!”背景里,满是姜慎行的安慰声。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略言,略言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这儿这么大,你要是跑丢了我上哪去找你?!我、我……呜。” 好像……这种事情早不止一次了。 独孤寂心里缓缓一疼。明知道略言最怕的就是他会突然不见,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冒冒失失让他担心呢? 电话被姜慎行抢了过去:“独孤前辈,你在哪啊?你旁边有什么?” 楼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破旧的街道,可能因为快要下雨的关系,街上人已经不多。 “有、有一位妇人。” 姜慎行愣了愣:“能不能具体点?” “有一位在卖馒头的妇人,似乎已经在收摊了。” “我的意思是!大一点儿的目标!说楼!说标志性建筑物!” 独孤寂再度无辜地环顾四周:“这里有很多楼,但都不高。还有一辆车,比街上常见的要大,尾很长,是蓝色的。” “……”姜慎行无语,“你过去问问那个卖馒头的,问你现在在哪!” “她刚才已经走了。” “……” 姜慎行前一秒才觉得唐深急得红了眼眶有点小题大做。 现在几句话一说,连他都有点想哭了。 “啊……那边好像有条很窄的河。” “河边是吗?”姜慎行好歹也在这座城市住了好些年,综合动物园周边的地理,已经大概知道他在哪一带了。 “你、你就站在那千万别动,听到没有?我们马上就找你,也别挂电话,喂?” 独孤寂一脸茫然。 手机微弱地响了几声,然后黑了。 几滴水滴滴在头顶,继而哗啦啦一阵落下。 暴雨倾盆。 独孤寂仍旧呆呆盯着那手机,徒劳地戳了戳按键,那东西却像是死了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姜慎行最后让他站在原地千万别动的。 独孤寂也不敢乱走。 …… 一辆越野车在昏暗的夜雨中亮了灯。 副驾上,一个白衬衫的男人打开车门:“这位先生,安全起见……不要站在道路中间玩手机哦?” 雨声中,独孤寂茫然地点了点头。 车子擦身而去,往前开了一小段,掉了头又折返回来。 ……怎么能不折返回来? 下着雨,一个男人没打伞,还牵着一个红气球孤零零在马路中间傻站着,实在是没法让人不挂心好吗? “雨这么大,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是在等人?” “嗯。” “先上车吧,你朋友住哪儿?我们送你一程好了。” 独孤寂却摇了摇头:“他们叫我不要动,必须就在这儿等。” “那么大的雨,你先上车!” 可独孤寂还是不敢动。 于是白衬衫的男人直接下了车,把他整个人给拽到了宽敞的后座。门一关,哗啦的水汽和雨声被隔绝在外,车子里和那个成渝的家一样,絮絮吹着热风,有着和隆冬的天气全然格格不入的暖意。 “赶紧擦一擦。”一只柔软的大毛巾被扔了过来。 “你管他干什么?感冒了怎么办!” 驾驶位上还有另一个男人,有着帅气精致的侧脸,听语气似乎脾气不怎么好。手忙脚乱地拿着一只毛巾朝身边的人招呼过去,耳朵上似乎还挂了一只银色的坠子,一闪一闪的。 略言的世界里,男人几乎没有见过蓄长发的…… 却倒可以和女人一样戴耳坠呢。 …… 多亏了那两个好心的陌生人,在车里想办法给独孤寂的手机充上了电,撑着进水的屏硬是联系上了唐深他们。 并载着独孤寂找了过去,顺便干脆用那辆宽敞的车把一行人给捎回了家。 “好像是冻着了,有些发热呢。” 柔软的床,温暖的房间。姜慎行倒来热水,顺便忍不住吐槽:“唉~独孤前辈看来是终于被咱们唐编给养得娇气了,以前天天受伤,也没见虚弱成这样。” 独孤寂昏昏沉沉,闻言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 是啊。洛京城的隆冬比略言这儿要阴冷得多,寒夜里就算烧上炭火也常冻得瑟瑟难眠,这么多年也挨过来了。在想想当年在盐海城,他一个人重伤在冰雨中逃亡了十几天最后也没倒下。 反而过上了温暖、舒服的日子后,随便淋个雨竟就病了。 “来,吃药。不要尝味道,很苦,直接吞下去。” 唐深挤着独孤寂坐上床,温暖的身子紧靠过来,手中几只小小的药丸:“吃完我陪你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能好。” “哎……” “怎么?” “略言,那个。是爱心。” 唐深一低头,那人修长的手指正拨弄着他掌心的药片,刚才没仔细看,里面确实有一枚药是做成了心型的。 “略言,把这个吃下去的话,会变得更喜欢吗?” 唐深耳朵一红。 独孤前辈总是这样,撩人于无形。 床边,红色的氢气球还在调皮地轻轻撞着天花板。独孤寂吃了药,眼皮变得很沉,整个人在香甜柔软的被窝里半睡半醒,满足地紧紧抱着怀中的人。 “略言,你们这边……人都好好。” “嗯?” “就像刚才那两个人,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却愿意出手相助。上次在超市里挑东西,也有人好心帮忙介绍;还有楼下卖肉包的姐姐,每次也都会多送我一个。” 咳,前辈,超市里面的那个,其实是导购工作人员啦。 还有送你肉包的姐姐,单纯是因为颜狗属性好吗?据说姜总之前帅的时候也被送过,后来胖了,就再也没有免费肉包可拿了。 “大家好像都很善良。” “都没有人骗过我,也没有人带着刀剑上街,更没有人杀人放火……” “前辈。” 唐深收紧揽着他腰的手臂,实在不太忍心打破他眼见的种种美好,却还是不得不坦诚:“我们这里……也是有坏人的哦?” “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哪里都可能有坏人,哪里也都可能有好人。都会有黑暗,也都有让人留恋的美好。” “不过对我来说……因为找到了你,无论在哪里都会觉得很安心、很满足,只要在你身边,无论哪里都是美好的。” “所以前辈,要是你真的喜欢这里,留下来也可以的。” “我会努力赚钱、一辈子养着你,带你去各种好玩的地方、吃最好吃的东西。但如果你舍不得九命,舍不得郁前辈、渡儿他们,我也会想办法陪你回去。” “一切交给你来决定。我会陪你去任何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篇~~~么么哒! 第62章 完结撒个花 结衣寺,新年。 买588许愿符, 保你心想事成。买4888元的高香, 获“大师密室开光一小时”。 结果大师……却并不是个预想中的大胖和尚。而是一个白纱蒙面的年轻人, 整张脸都罩得严严实实, 看起来神叨叨的。 “不行不行, 佛曰, 说不得。咳。” 母神拿起功德簿,在善款栏里签下姓名。 “这位施主, 天机真的不可泄露啊!” 母神挑挑眉, 往金额后面写了一个数字。抬眼, 又往后面添了一个零。 “施主, 您这样、您这样贫道好为难的啊!” 姜慎行喷了一口茶, 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师,这儿是结衣寺, 不是道观吧?” 我们好歹也花了钱的, 您装也能不能装得职业一点? “善哉善哉,贫道暴露了。也罢, 总之……施主适才的猜测‘或许’没错,‘或许’只是施主的脑波恰好同另一个世界相合, 又机缘巧合可以影响一二罢了。” “才华什么的……‘或许’施主您确实没有。” 母神安安静静, 不置可否。 资深读者“生姜茶”则抖腿不开心起来, 重重咬了一口刚才算卦抽奖得来的福气糕:“大师啊,您这话也就在寺里说说也就算了,记得别发在网上!不然恐怕呵呵, 要被骂死。” “贫道只是实话实说。”蒙面人叹了口气,“这位施主的脑洞,同别人家五彩斑斓的不同……无论从哪里看进去,也都只是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而已呐。” “……” 从开光小黑屋出来。成渝手里拿了一把小符咒,将一只红色的交到唐深手上。 “据说用这个,你和独孤寂随时都可以回去。” 又晃了晃手上一把蓝色的。 “这儿还有一次性消耗品,貌似可以让我和小姜同学过去看你们,大概最多待半个月,到时麻烦请一定给我们宾至如归的招待和保护。” 毕竟,不会武功去那个世界好危险的。 何况,“作者”这身份,保不齐会被那些截获“天机”的人疯狂追杀。希望自己人这边到时务必保持二十四小时全保镖状态。 “就……这么简单?”唐深有点不敢相信。 没过年的时候来过结衣寺那么多次无果。结果过年符咒一出,就这么轻松搞定了? “简单,也不简单。”母神意味深长望着他,“唐编你可要想好了,选择跟他回去,可就再也回不来这边的世界了。” “和上次的‘昏迷’不同,你会从这边彻底地‘消失’掉,从此成为警察局案底上的失踪人口、未解之谜。” “你的家人要怎么办,也总得……需要考虑清楚吧?” …… 独孤寂陪唐深回了一趟他的“老家”。 坐了好久的长途车,一路颠簸。唐深那天精神不太好,话很少,独孤寂疼惜地拿出肩膀给他靠着,还以为他一上车就睡着了。 直到冰凉的水滴落到手背上。 “略言,你、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 独孤寂还是第一次见他家略言那个样子。红着眼睛非常委屈,胸口不断起伏,被发现后直接用手臂挡住脸不让他看。 但座位狭窄靠窗,又怎么能躲得过? 直接一把将人紧紧搂住抵在胸口,心慌意乱。想着自己不是惹略言不高兴了?为什么?这些日子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他、他怎么就…… “不、不是的。跟前辈没有关系。” 怀中的人抵着他的胸口,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只是、只是想起我父母……” 啊…… 独孤寂眼中浮起一抹温柔无奈,轻轻抚了抚怀中人的背。从发顶轻轻亲吻下去,一直吻到他被迫抬起脸来。 抿下口中沾染的一抹咸涩,笑道:“略言,我虽说过想回去,但其实……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所以,你要是舍不得家人,也可以不走的。” “反正你们这儿那些法宝……什么冰箱、洗衣机,我也已经都会用得七七八八了。坐骑之类的,我也会努力学着驾驭。你想留下来跟我说一声就好,我都听你的,又何必背着我一个人难受?” 越说着,靠得越近。温柔亲吻上去,直接把人抵在玻璃窗上。 “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已什么都不瞒着你。略言,你有什么心事,也不该瞒着我才是。” 低沉的声音,像是脉脉注入唐深心里的一股暖流,明明觉得被温柔包裹着,眼泪却更是掉得厉害。 他也想说。 也想跟独孤寂细数小时候的那些委屈,却又觉得没底气。 独孤寂他……多难的事情都忍过来了,多委屈绝望的滋味都尝过了,却还能那么平静坦然地试着去接纳、去原谅、去相信去爱。 哪像他,始终过不了那一条浅浅的沟壑。 “父母”,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无条件信任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被那样的人一遍又一遍伤害,才最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 高档的精品住宅小区,葱郁迷宫一样的精致院落,这儿是唐深上大学后家里生意富足后搬进的新宅。 因为回来得少,唐深对这地方始终陌生,每一次回来都要重新找一次路。 白桦街道安静,他默默伸出手去,将独孤寂的手握住,十指相扣。 独孤寂一愣。他记得小姜说过,男人和男人牵手这件事,不仅仅在大夏、在洛京城会被人侧目,在他们这儿一般也是不多见的。 所以每次出门在外,略言会很担心,会寸步不离盯着他,有时候还会拽着他的袖子,却一般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拉着他。 他们如今……是要去见略言的父母。 “不会介意吗?伯父伯母他们……” “介意就介意。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管他们呢?” 漠然的语调,令独孤寂暗自有些吃惊。略言一向温柔,怎么此刻却这么地…… “倒是前辈,他们两个待会儿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根本无需理会。反正我对他们来说、他们对我来说,本来也就……” “哥、哥哥?” 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岁的男孩气喘吁吁,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似的满脸焦急:“真的是哥哥!” “呃,小、小源?你怎么……” …… “猫?” “嗯,呜……小咪跑出来了,我和爸爸妈妈我们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找不到!怎么办呀?小米要是丢了,呜,呜呜呜……” 唐深甚至并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小咪”。 “那猫……是什么样子的?” “是小黑猫,头顶有很少的白色花纹。” “……像那样?”独孤寂环顾了一圈,旁边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枝丫上,隐隐可见一团瑟缩的小黑球。 “是,是小咪!呜,小咪快点下来呀!” 小黑猫喵喵叫着,紧张地蹲在枝丫,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往下看着。 “好像是不敢下来了。前辈,能不能麻烦你爬上去……” 是爬上去!不是飞上去! 你、你能不能稍微在小孩子面前装一装正常人?你就这么踩着树干两下而已就跃那么高,会吓坏小朋友的! “哇,叔叔好厉害。叔叔是哥哥的朋友吗?” “什么叔叔!”唐深压低声音道,“给我叫大哥哥!” “哦……哇,小咪你没事!谢谢!谢谢大哥哥!” 独孤寂刚才并没仔细看过这孩子。 此刻在眼前这么突然一笑,竟有那么几分像个小小的唐深,一时间竟然心脏漏跳几拍。忙移开眼,就见一对中年夫妻从那边的小道急急跑过来。 这……唐风流,还有秦素婉? …… “坐、坐吧。”唐氏夫妇很客气。 主要是实在不太敢招惹唐深带来的那个陌生男人。 明明长得非常帅,几乎像是明星了,但眼神……怎么搞得那么戒备、那么凶、那么可怕? “哥哥,你最喜欢吃这个了对不对?” 孩子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膨化食品,献宝一样递过去。 “小源上次在学校长跑得了第一名,发的几十块奖金全买了这个。你出院的那天就买了,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袋都没吃全留给你。” 唐母絮絮叨叨,唐父在旁边嘎吱嘎吱。 “倒是你爸,拆开吃了不少。” “……” “你看,弟弟他多乖,永远那么想着你,你倒好,一年不回来几次,回来也不想着给小源带点东西。” “我们家啊,唉,真的感觉真是白养你了。翅膀硬了,工作以后连爹妈都忘了,就算咱屋檐底下的燕子还知道要飞回呢,也不知道你这孩子的良心到底……” 唐深的嘴唇颤了颤。 脸色苍白站了起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似乎无话可说。 是啊,燕子都知道回来。因为你们觉得它们可爱,一直都没有拿棍子用力捣散那小小的燕子窝。小源也一样。聪明懂事又有爱心,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在他心里种下过黑暗冰冷的种子。 可我呢? 明明有家,为什么却要一个人孤零零躲在喧嚣城市的出租屋里?为什么会没良心? 你们真的都忘了当初、一直是怎么对我的么? …… 独孤寂跟着他站了起来。 伸出手去,一下下安抚着唐深孤单无助、瑟瑟发抖的背脊。 温柔的表情、暧昧的动作、怜惜又满是疼爱的眼神,唐父、唐母看在眼里,脸色双双微变。 唐深则晃了晃,任由自己往独孤寂怀中一靠,恍惚间突然释然。 那脉脉的温度中满载着他需要的养分和空气,让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在逃避、痛苦、辗转渴求的叫做“亲情”的东西,其实要不要根本也无所谓了。 想要得到爱。 在还是那个幼小的孩子时,整个世界只有“爸爸”和“妈妈”,他们的爱,就是那些年努力唯一挣扎想要抓住的东西。 所以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怎么努力都不行,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爱我? 结果即使长大成人,想到还是会不明白,还是会掉眼泪,还是会好伤心。 ……但是,真的已经够了。 已经有人爱我了,我也会好好爱自己。不需要再努力向你们证明什么了。 “妈,这个你收着吧。这是我的存折,我工作这几年攒下来的钱没怎么花,都在这里。密码……是我的生日。” 尽管去取,如果你们还能记起我的生日的话。 “还有,介绍一下,这个人……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爱人。” “我以后都会跟他生活在一起,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请不要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幸福。” 唐深说这话时,想过一千种被□□的可能性。那对父母的暴虐他见识过,虽然这些年收敛了很多——也许会被骂,也许会被打,但没关系,反正独孤前辈会保护他。 他没想到,那两个人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太惊愕了,以至于双双石化中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让唐深心中多少有一丝安慰——已经够了,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家那些过往,也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没关系,他们也不会有多难过,毕竟他们本来也是有小源就行。” “不过姜总,”唐深一脸真诚,“我是真的会很想你的。” “身边没了你少了好多乐趣,宫渡他们也总是这么说。” 母神微微一笑:“他也就是吃吃喝喝这方面厉害些,其他的……可以不用太想他也没关系。” 姜慎行白了母神一眼,晃了晃手里的小蓝符:“唐编放心!以后逢年过年,我们经常会用小蓝符去看你们。” 母神保持微笑:“我会严格限制他没事跑过去扰民的频率的。” “对了姜总,关于小源他……” 唐深犹豫着开口。从父母家离开的那天,唐深一路被弟弟哭着跟到了小区门口。 “呜……哥哥,你要跟那个大哥哥去什么地方?不回来了么?不要小源了么?呜……哥哥要把小源忘掉啦!” 唐深蹲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你放心,就算我去任何地方也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因为你很可爱。 我对这个整个家,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是你。 “小源,你一定要一直这么保持可爱。以后等你长大了,也一定会遇到喜欢的人,想要在他身边,跟他去任何地方。” “会变得坚强,会过上幸福快乐、想要的生活。” 孩子听得懵懵懂懂,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地问:“那……等我长大了,可以去找哥哥吗” …… “我答应了小源,等他长大了如果还想见我的话,就可以来找我。所以姜总拜托你们,如果那个孩子长大之后还记得我的话……” 唐深说到这儿说不太下去了,总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变成水做的了。眼眶酸酸的,又有点想要掉眼泪的感觉,连忙忍住。 不行,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大神,走之前还要拜托你,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给宫渡和良宵,还有尹颜前辈和郁前辈他们……都安排一个好结局吗?” “安排过了!安排过了!”姜慎行抢话。 母神在一旁默默不言,脑中回想着这段时间每天被姜慎行叨逼叨逼着写文,绞尽脑汁快乐又苦逼的日子。 “这次是真·全方位HE!天幕被修补,昆仑镜造成的扭曲也已经修正,几十年前被天火焚烧的远辽焦土也已被殷莫用仙术保护起来。不光是当年惨死之人,就连秦熠、时兰等人都会在那片焦土上复生。” “而秦琅、钱千斗等当年的遗老,包括阿古夏等都会去帮忙重建故国。当然,那里现在迷雾缭绕,大概十年之后迷雾散去才会重新与外界相通。” “宫渡正式拜师在昆仑修仙。反正以他本身的逆天资质,当年成神都不过三五年,修成仙体最多也就一两年而已。良宵虽然受罚不轻,但……宫渡毕竟主角金手指逆天,一旦成仙成神根本谁也奈何不了他,到时候直接把人抱走就行啦!” “……”要是真能这样,倒也不错。 “宫家主反正有江盎罩着,说不定已经在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了。而郁沉影现在也已经回到枫叶山庄,你们回去应该就能见着他了。” “那,天道教主尹颜前辈根他的感情纠葛怎么妥善处理?”唐深继续追问,“他们那段感情线也太虐了吧?尹颜暗恋一二十年,郁沉影好像从头到尾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现在知道了不就行了?你家独孤前辈给他留信了,他已经看到过了。” 但,感觉还是很虐啊。 “其实吧,有一个隐藏的小细节,我并没写在书里——”母神缓缓开口,“郁沉影确实不了解‘尹颜’的苦心,但好在他是喜欢‘天道教主’的。” “呃,什么意思?” “郁沉影不是被唐风流毒过、然后被天道教主接过去治伤么?那段时间他被剥去了五感,所以,后来虽然恢复了部分听说,却一直都看不太到。” “尹颜又因为中蛊的缘故样貌、声音都有所改变,郁沉影并没有认出他。就只知道那个人是天道教主。” “郁沉影那时候很喜欢天道教主,只是没来得及跟他说。” “……” “总之,郁沉影会去找尹颜。唐编你们就安心回去吧。以后又不是说再也见不到了,再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地方,我还可以接着帮忙改。” “至于小姜同学,我会替你全权照顾的,快走吧,再见啊!” …… …… 醒来的时候,一片落花掉在脸上。 独孤寂一袭白衣,长发散落,直接狠狠把唐深美了一脸血。 真的是……短发衬衫西装裤有拔群的帅气精神,回来白衣飘飘有古韵的典雅高贵。而且,母神这次好贴心啊,唐深一看自己,也是长发版本,而且连马尾玉带都整齐扎好了。 小院栅栏窸窣一响,一个青衣男子背着朝阳,声音温厚低沉。 “寂儿?是……寂儿?” 卧槽! 传说中的师父郁沉影——百闻不如一见,唐深心里一紧,比想象中帅啊!比想象中要帅多了好吗?! 还说什么上代美男排行宫亦飞至少是前三。宫亦飞要是前三,那这个得是第一第二?想想也是啊!毕竟是绝色美女玉倾国的亲弟弟啊! “寂儿,你……这些日子都去了那?为师……大家都很担心你!” 果断“刷”地起身,嗯,身轻如燕,感觉又恢复了有点儿武功防身的“唐门二少”状态。一个箭步冲过去,抓紧郁沉影的手就开始拼命摇。 “啊哈哈郁前辈您好在下唐略言请多关照,嗯知道知道他是您的徒儿没错但还是请不要试图抱我家独孤前辈好吗前辈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只有我能抱谢谢啊。” 一声掩口轻笑,隔着爬满鬼灯笼藤儿的篱笆传过来。 那人一双上挑凤目,朱衣飘飘、腰段诱惑,朱唇勾起。唐深眼都要看直了——这位绝色美男你又是谁? “一些时日不见,二少似乎比那时候又显得活泼多了。” 一段时日不见?呃,我们见过? 不!不可能!像你这样柔媚动人的美人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的!本来这边世界的颜值就已经很破表了,你们两个这一出场,简直就是在犯规警报了吧! “尹前辈?”独孤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什么?! “是尹颜前辈吧?” “……”所以如果不破相的话,尹颜其实长这样? 唐深觉得有点扯淡——他长这样!郁沉影你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长这样,你居然能做到视而不见?然后却喜欢了个根本没看到过正脸的天道教主……就算不以貌取人,也不至于情操高尚到这种地步吧! 算了,可能活在美人之家就是这种体验吧。 像玉倾国、郁沉影和尹颜每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就都炼就得免疫力奇高无比了? “略言!啊啊啊,略言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我天天重修一遍符纸术果然还是能行的!” 大哥唐谨言的声音一向十分魔性,更不用提一个满怀直接抱过来揉揉揉的行径。然后唐深就眼睁睁地、挣扎不能地,看到郁沉影魔爪伸向了他家独孤前辈。 “师父,寂儿很想您,有很多话想跟您说。” 前辈!喂! 不要对着别人泫然欲泣好不好!之前母神都吐槽过你们CP感很强这件事了!亲作者都这么觉得了啊摔! “略言,大哥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走走走,咱们去前厅慢慢聊,正好你徒儿们……呃,应该是‘宫渡上仙’和‘良宵真人’也回来了,你大嫂正在那边招呼着呢。” “徒儿……渡儿良宵他们已经回来了?宫渡他、他这么快就是上仙了?” “是啊,江山代有才人出,那小子着实天自不凡。刚巧,下午宫家主和江前辈也会过来,这下可要彻底热闹了。” 枫叶山庄前堂,一只巨大、翅膀刺眼的超高级坐骑金翼神鸟正在被九命喵喵喵地连环爪欺负。那个鸟……貌似正是《渡血剑》里宫渡的坐骑。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在一边焦头烂额地劝架。 “师父!”唐深第一眼看到的先是蓝衣小美人良宵,除了原本额间的朱砂变了金印、年龄看起来成熟了些之外,倒还是之前那沉静温柔的样子。 然后,好容易牵住鸟、抱起猫的男人也乖乖叫了一声“师父”。 唐深差点没吐血。 不止唐深吐血,三次元这边,姜慎行也在对着屏幕哐哐吐血。 “还……来不来得及拿回去重做?” “这、这货不可能是宫渡!这是去韩国做过整形了?” 游戏上线半年,刚刚经过了一次等级升级。升级之后,宫渡年岁加1,建模美貌度加10000000000。 “好歹也是宫亦飞和玉倾国的儿子,这叫终于长开了!”程序猿小刘反驳。 长开你妹啊! 热血漫男主就维持热血漫男主脸就好啦!像这种超过分的画风突变只会让人觉得十分烦躁哇! …… 工作烦躁归工作烦躁。 姜慎行最近的人生……倒是在其他方面没什么可抱怨的。 周六下午在家,阳光正好。哼着歌擦擦玻璃顺便整理整理窗台上的多肉,嗯~家里敞亮心情才会更好。 “……” 母神从超市回来,一脸的震惊,东西掉一地。话说,我偶尔帮忙做个家务就那么可怕吗!你那是什么看灾难片的表情? 咳咳,上面某句修改一下,周六下午,在“人家的家”。 姜慎行最近已经彻底没救、也不打算自救,完全把人家家当成自己家在住了。 “你,不用帮忙做家务的,”母神叹了口气,慢慢收捡那一地的东西,“你,只要能吃能睡、保持可爱就足够了。” “呃,其实……关于这些方面,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那么随心所欲的。” 母神又是一副吃坏东西一般的震惊脸。 “小姜同学你……最近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最近好不正常。你有什么想要买的?还是缺钱?你跟我说!” “……” 是真的很不正常,这人突然不像以前一样能吃能睡了。节了个食,结果短短的一个月掉了十来斤肉。穿衣服腰线勾人,不知道想出去勾搭哪个? 母神并不想吓坏姜慎行,但他其实已经默默买好了绳子。 阁楼也换了锁,隔音设备本来就是齐全。敢跑?打断腿关你哦!小黑屋,捆绑,强迫,真是想想就兴奋。 不行不行。 要坐牢的,虽然坐牢的觉悟倒也是有,但是真的坐牢就有好长时间要见不着他了。 好容易都骗回家了,人生还是好艰难。 …… 姜慎行不好意思说,他的整个逻辑其实异常简单—— 从小到大,人又帅,又“优秀”,渐渐的被周围的人不断地强加了各种各样的期待和人设。 什么“王子”啊,什么“学霸”啊,什么“年轻总监”啊,但其实真的很累的好不好?你家王子回家只想吃垃圾食品窝床上打游戏,不想保持身材不想哄人就只想犯懒癌,请不要又随随便便就对我幻灭好不好? 说到底,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能做自己。 并幻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有个什么人,可以打包接受他最糟糕的一面,仍然无条件喜欢他。 结果,那种人……事实上不就已经有了吗? 被像个小宠物猫一样精心伺候了半年的衣食住行,心理叛逆期成功度过,姜慎行目前已经不想再继续过只享受不付出了的日子了。 “哦,对了,其实今天刚收到了新书预支的稿费,带你去吃豪华寿司大餐好不好?” 不过,吃还是要吃的。只要有好吃的什么都好。 母神开着他的小宝马,姜慎行开着半扇窗户吹风:“对了,这次新书要写什么?” “《寻花逍遥录》续集。” “《寻花逍遥录》又要出续集?” “嗯。因为很红啊,果然还是剧情轻松愉快比较会受欢迎。” 不不不,那本书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是你唯一、注意是“唯一”一部没有烂尾的作品吧! “可是,男主唐谨言这都结婚了,会掉粉的吧?” 母神很淡定:“他结婚了别人又不知道,我在书里可以继续写他和江庭赭只是相爱相杀的好基友关系。” “……” 姜慎行沉默了,突然莫名有点闹心。 “话说回来,你也舍得让唐谨言结婚啊?” “怎么了?” “你本人……不是特别爱他么?” 综合母神写了那么多本黑心文的劣迹,“唐谨言”那顺风顺水的人生路,绝对是后爹真爱大力出奇迹的结果吧! “是很爱啊。” 越来越闹心了。 “为什么?我其实没真觉得唐谨言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那种帅、运气好、荡漾又人见人爱的人设其实很常见啊!” “因为,他叫唐谨言吧。”母神低低念了一遍那个名字,平光镜后笑容暧昧。 “叫唐谨言怎么了?” “小姜同学……”母神一字一顿,“唐、谨、言。” 姜慎行还是不明白。 “你试试看,把这个名字在手机上打一下。” 唐。 谨言。 “慎行”。自动联想栏里,赫然跳出来了两个字。 ……谨言慎行? “糖——姜,谨言——慎行。本来确实只打算写一个普通NPC而已,也没有把你当做蓝本,可是鬼迷心窍用了这个名字之后,就忍不住想要一直对他好。再后来一不小心……就变成那种没脸没皮又万人迷的人设了。” “喂,小姜同学?” 姜慎行呆呆地,只能听得到马路上汽车的鸣笛,一声接一声。 虽然是坐着的,还是觉得腿软。想找个地方平复一下血压。 感觉……被撩到了。 想想自己默默然看了母神那么久的书,各种流言炸雷,各种炸毛崩溃,殊不知作者一直坐在屏幕的另一边带着若有所思的浅浅笑意。 恍然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戏。一场心机似海、步步为营,比剧情还要千回百转、比穿书还要不可思议的大型算计。 几百万字的情书,像是盘根错节的温柔的网。 让他这个小小的NPC完全瑟缩在作者君设计好的剧情魔爪之下。 无处可逃。最后注定被打包带走,迟早被拆解入腹。 母神看似并不着急,更没有很急着吃他。 毕竟这个网织了十几年,甚至让变态看起来都有点像个清心寡欲的食草系了。 当然,等姜慎行被告知当年那丁丁怪主题的五十万字小黄文,作者君脑补的全部都是他,“已经忍够了,绝不放过你”的时候,才是真的后悔也为时晚矣。 FIN.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扎~~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嗯,各种更更停停,蟹蟹等待。 其实写这一篇有小私心,一是想给几个残念的儿子捋回个好结局。比如江庭赭,尹颜和郁沉影。这几个人的本篇真的虐得很凶残,没看过的请不要去找惹!OTZ 以下括号内絮絮叨可略过↓↓↓ (独孤寂是被郁沉影养大的,被爱过,跟着师父学到了正直、信任、责任和爱。所以后来不管遇到什么挫折,也毁灭不了他内心的光明。 唐深却因为被摧残过,看起来开朗、能暖别人,却不懂要怎么暖自己。 好的父母都是相似的,糟糕的父母真的……各有各的牛逼之处吧,不多说,遇到过的都知道。=w=||| 对于能被宠爱溺爱的各位真心羡慕!够幸运才不至于在幼小、不能反抗的时候体会被唯一能依靠的人物理 精神暴击的毁灭性酸爽,简直足够回味一辈子。摊手脸,最后也都只能笑笑向前看吧。 不管遇到过什么,希望都能像深深和前辈一样遇到一个值得爱,也无条件爱你的人。) 总之,撒花哒捂脸,感谢小伙伴一路的陪伴支持。 母神和姜总的后续会在别的文里跟。明年开,目测是个神经病日常美食文。 番外如果写的话,嗯~大概会写深深的日常&郁前辈的虐恋情深噗? 年纪渐长,其实我也真心想开始甜了。但,果然又失败了咳咳咳……OTZ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温柔的水弦琴】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